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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击队员们排成一条长队，背着背包和枪杆子在群山中前行。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指定位置，突袭敌方的后背。

运动能力稍差的战士和后勤人员留在了革命军占领区的临时据点，而苏瑶并不在此之中。

受过艰苦训练的她，身体素质有了质的提升，跟上主力部队不在话下。

穿着布鞋在山中跋涉了整整两天，游击队终于抵达了指定位置的山头，看到了山下空地上敌军的后勤部队。

虽说是后勤部队，但敌人的火力配置并不差：几辆卡车和大炮，还有许多穿着黄绿军服戴着钢盔的士兵。一个身穿整洁军装腰部佩刀的指挥官正指着几个士兵训话，看他胸口上别着的徽章就知道官级不小。

很明显他们并不知道刘军带领的游击队的存在，完全没有想到后方被渗透了。

“另一边的部队还有几个时辰才能到？”刘军问向身边的副官。

“……按照时间计算的话，三个时辰，由我们先发起偷袭。”

“好。”

刘军让战士们开始挖战壕，搭建掩体。如果突袭不成将会演变成持久战。但如果他们离开这里，就不能和另一侧形成合围，所以这块高地必须死守。

“山茶花，侦查敌方布防，我们等会开会拟订作战计划。”

“好。”苏瑶用望远镜看了看那位军官，随后观察起敌方布防。

时间过去得很快，转眼到了黄昏时分。落日将战士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将天边的云朵染成橙黄色。

因为是突袭任务，独立团始终保持着无线电静默，刘军并不知道另一侧的部队是否已经到位。

战士们身上夹着叶子藏在树林中，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尽量贴近敌人。苏瑶则趴在山顶上，将枪管对准山下的广场。

刘军有些彷徨，这是他们团第一次执行如此重要的穿插任务，现在也没有得到另一支部队的消息。

但是，按照战术安排，第一枪必须由他们打响。

“山茶花，瞄准目标。”

破坏敌方的指挥中枢尤为重要。

过了几秒，女孩将准心锁定在敌军司令的后脑勺，手指放上扳机。

“已瞄准。”

对于敌人，苏瑶并不会将他们当人看待，他们只是群披着人皮的恶魔。

“默数十秒，然后开枪。”

刘军嘱托一句，带着枪缓缓摸向山下潜伏的游击队员。

十、九、八……

那个军官正站在原地教育面前的士兵，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被锁定。

五、四……

苏瑶屏住呼吸，自己的心跳声变得清晰，渐渐慢了下来。

她的枪声，就是独立团冲锋的信号。

二、一……

零。

子弹射出，飞向身穿绿色军衣的指挥官的太阳穴，就当苏瑶以为这枪命中时……

军官却突然向前一步，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士兵，脑袋向前移动了十公分堪堪躲过这发子弹。反倒是他身侧的副官被击中心脏倒在了地上。

啧，苏瑶的表情有点难看。

她立即缓神拉栓，将枪口对准混乱中的敌人，提供远程支援。

“（外语）狙击手！找掩体！”

“（外语）保护长官！”

“（外语）蠢货！还不快把狙击手找出来！”军官弯下身子急忙跑进身旁的土屋，对身边的士兵咒骂。

当他们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时，一群身穿灰色军衣的游击队员从林子里冲了出来，枪口直抵侵略军。

“杀！！！”

刘军与一众游击队员拿起长枪射向混乱中尚未找到掩体的敌人，霎时间十几个活人就变成了尸体。

而空地另一头，一道信号弹飞向天空。他们并没有侦查到一直藏在屋内的信号兵。

留给独立团的时间，不多了。

得到了初期的优势后，独立团和侵略军以运输车、迫击炮和矮墙为掩体，开始了拉锯战。

“另一侧的部队怎么还没来？”刘军的脸上有些焦急，持久战并不是他们的优势。

但已经深入战场的他们，尚未拥有逃跑的选项。

另一边，空地中心的土房内，想要探出身子查看外面情况的指挥官被苏瑶射穿肩膀，再一次躲回了掩体。

“（外语）玛德，还没把狙击手找出来吗！”

“（外语）出不去啊长官！那把枪太准了！”

军官和几个士兵躲在房子里面不敢出来，与外面的信息交流被彻底隔绝。

“（外语）让你出你就出！孬种！”军官抽出腰际的配枪，指向士兵的脑门。

慌乱的士兵在胁迫下亡命冲出房门，下一刻就被射穿胸膛，倒在地上漫出一片血潭。

土房外的几具尸体直接断掉了军官逃到屋外的想法，几个人愣是缩在里面不敢动弹。

僵持了一阵，空地的另一端发出一阵呼喊声，刘军一听心里大喜。

包围圈形成了！

另一支身穿灰色军衣的革命军突入战场，冲击着敌人暴露的腹背。敌方军队不得不调转枪头，阵地快速收缩。

虽然独立团的战士也有一些损失，但是两边还是顺利地把侵略军缩小到广场中央的几个房屋。

苏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枪口始终对着军官躲藏的小屋。正当她以为这次行动将要画上句点时。

意外，发生了。

天上拉过几道银白色的轨迹，落点直指空地上的革命军。

“迫击炮！趴下！”眼尖的刘军发现了敌人跨越山脉的炮击，急忙大喊。

但空中的热兵器根本没有留下躲避的时间，几发炮弹落在广场上溅起大片尘土，一些战士当场被炸成了碎片。

明明几秒之前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个瞬间就阴阳两隔。

一侧的山谷里穿插出敌方军队，装甲车带领着士兵快速冲向广场，战争的形式再次逆转。

不知道是因为那枚信号弹，还是说另一边的部队暴露了行踪，但无可争议的一点是——

革命军被反包围了。

而且，是在敌后组成的巨大包围圈中，更多的部队正朝这里涌来。

“撤退！任务失败了！”刘军奋力发出大喊，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战士在爆炸声与枪声中听见。

广场中央的敌人久攻不下，迫击炮又在进行密集轰炸，再不撤退的话他们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带领着残余的战士边打边退，刘军他们缓缓撤向苏瑶所在的高地。

苏瑶无奈营地里的军官始终不露头，转而瞄向远处的装甲部队。对风力、距离和装甲车的行进速度进行计算后射出一枪，穿透了露出上半身的军官的右胸。即使没有击杀移动中的军官，但突然的变故让增援部队的速度勉强慢下了一拍，为革命军的撤退争取到了时间。

刘军他们勉强撤回到山上挖好的战壕，山下的广场上全是两方军队的尸体。

面前的战士们身上都是伤痕，还有的断掉了一只胳膊，血红的伤口触目惊心。兼职医疗的游击队员急忙进行包扎，苏瑶则一直瞄着山下不敢移开视线。

敌人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山头，绝大部分是靠这把狙击枪的威慑力。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但谁都说不准敌人的炮弹何时落到阵地上。

“你们的团长在哪？”刘军面色凝重地问着另一支革命军幸存下来的队员。现在回来的战士只有刘军所在的独立团原本人数的三分之二，这还是把另一边革命军的残余算在自己团里的。

超过一半的战士，牺牲了。

“团长……被炸死了……”青年的脸上满是愤恨与不甘。

于是刘军将两支部队合成了一支，临时担任指挥任务。

太阳逐渐沉下地平线，夜已经浸染了半片天空。光线黯淡了下来，将战士们的身影包裹在阴影里。

苏瑶又对山下的敌军开了一枪，传令兵应声倒地。

“不行，我们现在正处在敌军后方，很快敌人就会完成合围。”刘军分析着局势。

“但到目前为止才不到一个时辰，或许还能够找到突破口，晚一些就没机会了。”

刘军派人清点了一下剩余的弹药和人数，将剩余的子弹分发给每一个战士。

“大家准备出发，把没用的东西都丢掉，我们趁着夜色逃出包围圈。”

死守这个高地已经没有意义，为了日后的复仇应该尽量保存有生力量。

“苏瑶，你带队，潜伏与探查你更在行。”

“好的团长。”苏瑶收起长枪，探查起逃脱路线。

于是，存活的战士们跟在苏瑶身后，从另一侧摸下了山。

“（外语）报告长官！枪声停下来了！”

一个传令兵成功跑回土屋内，向肩膀被子弹射穿的军官报告。这个差点被苏瑶击毙的军官硬是在屋里躲了一个时辰，终于是等到了苏瑶停止狙击。

“（外语）现在没人被射死了？”长官有点不确信，他感受过那位狙击手带来的恐惧。

“（外语）没有了，枪声停了好一会儿了。”

腰际佩刀的军官这才起身，往屋外快走几步，并没有遭到攻击，这才放下心来。

“（外语）下令全军，放弃物资，追击敌军。”

“（外语）可是长官，上级的命令是……”

“（外语）把那些敌人放走？那种狙击手深入到后方后果有多严重知道吗！？你也想冷不防地被打死吗？”

骂了一口眼前的士兵，军官这才出了点气。

穿着深绿色军服的军官走进原本所在的土屋，把一个蹲在角落发抖的中年男子拉了起来。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穿的是老百姓的那种破旧衣服。

“（外语）你也一起来！”

男人瑟缩着抬了抬头，看到是军官之后躬起身子赔笑，像只阴钩里的老鼠。

“（外语）我的命就是长官的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外语）这是你们国家的谚语吗？懂的倒是蛮多。”

于是他带着残存的士兵和另一支群龙无首的部队追上了山，势必要抓到苏瑶。

黑夜覆盖天空，繁星点点却看不到月亮，失去了月光的照射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游击队员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在群山之间摸黑前进，试图逃离敌军形成的包围圈。

苏瑶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带领着部队蜿蜒前进。但他们本就在敌军后方偷袭，向着相反的方向逃脱只会离革命军的占领区更远，需要绕行更长的距离；但是为了逃出即将合上的口袋，独立团别无选择。

战士们士气低迷，因为他们光是走到这里就费了整整两天。

他们翻越了许多高山，但每次用望远镜朝山下的火光或者乡镇看去，总会看到一群穿着黄绿色军装的士兵。这里是敌占区。

独立团在崇山峻岭里并不孤单，身后和身旁的山岭时有出现举着火把的长队，侵略者紧紧跟在战士们的身后。

虽然夜行并不符合侵略军的作风，但这一次他们誓要将这跟钉子拔掉。

战士们不敢开枪，毕竟枪声一响所有的敌人就会包围过来……

衣服被荆棘划破，脚掌被搁得发痛，但苏瑶依旧走在最前面为队伍开路。只不过在月亮被遮蔽的夜，他们除了绕开侵略军，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山茶花，接着走，先把后面的敌人甩掉。”

刘军走到山茶花身边，看向原本走过的路线上一簇簇火把的光亮，他们一直在被跟踪。

“长官，这里和我当初遇见你的那片山，好像……”虽然面前的群山漆黑一片，但苏瑶对这山的轮廓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刘军翻找起以往的记忆，但在外打仗多年的他见过太多的山，不像年轻的苏瑶那般记得清楚。

“那你按照当时的印象走，说不定能够走出去。”

“我相信你。”

刘军拍了拍苏瑶的背，将她向前推了一把。

“……我尽量。”

夜色渐深，已至子时。

战士们都不说话，默默地跟在身后。

他们饥肠辘辘，战斗与跋涉早已清空他们的体力，如今都是在靠意志支撑着自己。弹药也在拉锯战中几乎消耗一空，如今的他们急需补给。

苏瑶走过一段后发现，这里确实就是当年她被刘军收留的那座山，这条泥巴路是村子背后的一条小径。

把身后举着火把的队伍甩开了一大段距离，苏瑶和刘军商讨之后，决定摸进村子试试机会。

小心翼翼地上山，队员们再次提起精神，拿起手中的枪。

当初热闹的村子如今格外安静，安静到似乎没有活人的气息……

田地里长出了杂草，也没有大黄狗在看门，整个村子安静得异常。一阵阴风掠过颜面，让苏瑶不禁打了个寒颤。

仿佛，是从地府里吹来的。

她举起手里的枪，和走在前面的战士们悄悄摸向最近的那间土屋。破旧的木门敞开着，露出黑暗的内室，这里原本是后勤人员负责的粮仓。

压低脚步，战士们准备迈步走近屋内，但苏瑶的内心突然间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

视力极好的她似乎看到漆黑的房屋内部，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是敌人！找掩体！”刘军的战场嗅觉更加灵敏，他一瞬间发现不对劲，将身前的苏瑶拉到了旁边。

突然一发子弹击中刘军的腹部，霎时间汩汩鲜血染红了军衣，痛得他跪在了原地。

从旁边土屋的阴暗处冒出了许多侵略军，将枪口对准战士们，听说后方被渗透后他们早就在此恭候多时。

战斗一触即发。

战士们立即抬枪射击，不得不同埋伏在此的侵略军展开接近战。

嗜血的敌军士兵装上刺刀，从村子的各处冲了出来，站在村边没有掩体的游击战士们陷入被动，纷纷投入到近身搏杀之中。

“刘叔叔！我现在为你包扎——”

“让开！”

地上的刘军一把推开苏瑶，举起手枪一枪打死偷袭女孩的敌人。

“不要管我！先把敌人打退！”

看见团长受伤，战士们很自觉地将刘军护在中间，用身体组成一道防线。

论近战搏杀，体型娇小的苏瑶和负伤的刘军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附近山里追捕革命军的敌方士兵听到枪声，纷纷举着火把朝这座村庄围了过来，其中就包括一直追在后面的那名军官。

终于找到你了。

局势僵持不下，每次敌人想要刺杀团长，都会被挺身而出的战士扑倒。苏瑶也不断用手中的狙击枪近距离射击，这种距离甚至已经不需要进行瞄准。

但敌人的增援很快就会到来。

刘军动了动身子，腹部的剧痛又让他重新坐回了地上，那一枪把里面的内脏都打碎了吧……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山茶花，我大概是要交代在这了……”刘军的气息渐渐弱了下来。

苏瑶急忙回头，发现刘军腹部漫出的血已经将身下的泥土染红，这种伤势基本上已经没办法医治。

“不要……刘叔叔不会死的！”苏瑶不甘心地流出眼泪，她早已将刘军当做自己的亲人。女孩不断用绷带在中年男人的腹部缠成一圈又一圈，但出血就是停不下来，自己的双手也已被染成深红。

外侧的战士们不断抵抗着敌人的冲锋，人数越来越少。

“山茶花……活下去，你是我们团的希望……”

刘军不希望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就这么牺牲在这里，她还有广阔的未来。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扯下肩膀上的红巾，和自己的配枪一起交到女孩的手中。

“我不想再失去了……”苏瑶有些哽咽。

“你还有哥哥要找不是么……你的家乡就在那个方向……”

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刘军尽力伸手朝记忆中的方向指了指。

“快走……”

女孩跪在原地，泪水打湿了脸颊。

“快走！苏瑶！”刘军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喊了出来，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希望女孩活下去的，脆弱的成年人。

“全体战士！掩护苏瑶撤退！”

也许这次行动必定会是失败的，但你是我们团的希望。

所以，要带着我们的意志活下去。

游击战士们用身体筑成城墙，将女孩与敌人分隔开，他们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苏瑶将红巾与手枪抱在胸前，向漆黑的夜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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