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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义勇为,2

小说:雾都游记 2025-08-25 08:27 5hhhhh 4650 ℃

欧罗多·德·奥弗涅的本意是让他这位威廉姆斯先生坐到车厢里,可这小子虽然一副不敢置信的迷糊样子,但在这件事情上格外地倔强,无论怎样都不肯进马车里,于是欧罗多只能命令韦纳先生带着男孩坐在车顶,亲自给马车夫下达了前往圣文森特医院的命令。

见到一辆装饰奢华,车厢上还印着一看就是贵族才有的家徽的马车驶来,安德鲁口中那个将他拦在门外的看门人脸上绽放出数道褶皱,眉开眼笑地为马车打开铁质大门,又朝马车车厢点头哈腰,那谄媚的样子让从没见过的安德鲁看呆了。旁边的克劳德·韦纳先生不屑地笑了笑:“小子,这么惊讶做什么,看门人都是这样,对穷人趾高气扬,对富人们奴颜婢膝。别说他们了,就是那些你请不到的所谓名医也会是这样的,不信就瞧好吧。”欧罗多简单地向威廉·霍尔和克劳德·韦纳讲述了安德鲁身上发生的事情,霍尔先生仍然是那副不赞成的样子,但韦纳先生则多少对男孩有了些怜悯。

马车在停车位上刚刚停好,站在医院大楼门口吸烟的几名医生便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多年练出的假笑。而同样的这些人在几十分钟前却对前来求助的穷困男孩安德鲁冷眼旁观,这社会的鄙陋与嫌贫,崇权与拜金竟已到了如此地步!连以希波克拉底誓言为本,以救死扶伤为先的医院也不能例外!

欧罗多打开车门,扫了一眼围在马车不远处的几名“白衣天使”,随手招呼了其中一位。那位收到手势的地中海医生小跑着上前,双手接过了欧罗多递出的名片。

“我需要你们这里最好的医生,请他去图利街为一位夫人看病,要快。”

地中海男人看了一眼欧罗多的名片,当他看到德·奥弗涅的姓氏和米罗勒男爵的头衔后,脸上那虚伪谄媚的笑容更灿烂了,安德鲁难以想象这就是那平时冷言冷语,对他这样的穷人不屑一顾的高级医师。男孩的眼睛几乎黏在了地中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不过此时的地中海医生正全心全意为车厢里的贵族少爷服务,根本没空搭理盯着自己的男孩。

“男爵先生,请您稍后,我马上去叫我们院长出来,他的医术十分精湛,一定能满足您的要求。”说完,这个男人便冲进了医院大楼,只留下被他自己脑门反射的光线停留在车厢上男孩的眼中。其他几名医生见已经不需要自己了,便也只能悻悻地四散而去。

很快,医院正门被打开,先出来的还是那位地中海医生。他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身后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留着两撇上翘的胡子,手里则拎着一个比医药箱要稍大一点的木色箱子。

“那是器械箱,看来这位就是医院的院长了。”韦纳先生对一头雾水的安德鲁解释道。

“也就是说,我妈妈真的能得到一位院长的亲自救治?”男孩的声音因为欢喜和兴奋而上升了一个音调,“上帝啊,这真是……我要如何才能报答男爵大人这份恩情呢?”

“报答?哈哈哈,年轻人,我如果是您就不会担忧这个。”克劳德·韦纳笑道:“如果男爵先生要求知恩图报,那他还不如去救助一只流浪猫流浪狗,它们更懂得知恩图报。男爵先生被您的经历打动,愿意花费时间和金钱帮助您,就这么简单。至于回报?我相信男爵先生从没考虑过。再说了,您又能给他什么呢?男爵先生的父亲是一位尊贵的伯爵,他本人是无可争议的第一继承人;家族有上亿法郎,也就是接近五百万英镑的巨款。您这样的一个小男孩能回报他什么呢?”

安德鲁·威廉姆斯为韦纳先生这番话而羞愧地低下了头,但他仍然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总会回报男爵大人的。”

见男孩如此,克劳德·韦纳只能耸耸肩:“随便您吧,倔强的年轻人。”

在车顶上的二人争论时,他们谈论的中心人物米罗勒男爵欧罗多·德·奥弗涅已经和院长先生谈好了价钱,欧罗多用三十镑的价钱请院长先生去图利街诊断病情,而日后所需的复诊和药物另算。三十镑是许多街头小贩一年的工钱,而更多的街头小贩还挣不到三十镑。可对于一位大型医院的院长先生来说,这不过是刚刚够请他出山的价格罢了。院长先生叫来了自己的马车,一辆双轮单马的轻型哈克尼马车。这种马车是真正的富人所看不上的,但对于没有那么富有的中产阶级中上层人士来说又是必需的。伦敦的大部分出租马车都是类似的哈克尼马车,出租形式大致分为两种,短期的就是街边打车,长期的则是主人预付一定时间的租车费,马车在这段时间内属于这位付费人,后者被归入广泛意义上的私人马车行列。那位地中海医生作为院长的助手跟着院长上车,车夫们催动马匹,一大一小两辆马车驶出医院大门,朝图利街疾驰而去。

图利街靠近泰晤士河,在伦敦桥不远处。这条街道就像伦敦市大部分街道一样平凡无奇,既没有贝尔格莱维雅街区的奢华,也不像白教堂区那样令人不快。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寒酸但文雅的居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金融城里有较为稳定的工作。因此当欧罗多和院长的马车驶入这条街区时并没有引来太多人的注目,只有在街边洗衣服的女仆和一些街头男孩好奇地打量着马车队。欧罗多·德·奥弗涅注意到有几个稍大一点的男孩用手朝自己的马车上方指指点点,想必是认出了在这条街区生活已久的安德鲁·威廉姆斯。图利街在同级别的街道中算得上洁净宽敞,想来这就是安德鲁口中所说的房租总是在涨的缘故。而这条街道相对干净宽敞的原因却令人感慨——火灾。

图利街大火发生于1861年6月22日的斯科维尔仓库。这座仓库当时位于博罗高街和图利街的交汇处,当时在前一周没有卖掉的货物都存放在这里,仓库中的硫磺、油脂、棉花和干草成为了大火最好的助燃物(或者是罪魁祸首)。火苗在燃起后的几分钟内就蔓延到了仓库附近的4栋建筑上,河岸的干草码头和侍从码头是下一批受害者,由于油脂泄漏到了河流中,火苗顺势而行在河流上也燃烧起来。伦敦消防局在詹姆斯·布雷德伍德先生的带领下迅速赶往事发现场,而本街的酿酒厂老板霍琦斯先生和普莱斯蜡烛公司的负责人也带着私人消防队加入了救火工作。伦敦消防局的水上救火船也出动了,但因为水位太低而无法有效工作。而此时已经有8家公司的仓库被大火吞噬,想要直接扑灭大火变成了一种奢望,消防队给周边街道和建筑喷水试图控制火势蔓延,但这番努力终归是徒劳。霍琦斯先生从自己的工厂中抢出救火设备和多个水管,再加上皇家协会志愿者们的加入才暂时阻止住了火势。但河流上的防线已经失守,油脂布满河面,还伴随着未知事物引起的爆炸,这让船只和消防车不得不撤退到河对岸的海关大楼附近。英勇的布雷德伍德先生身先士卒冲在一线,可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却在制定计划时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带来的碎石掩埋,同时还有其他四五个人。大火让一切尝试寻找尸体的努力都不可能进行,消防员们按照布雷德伍德先生生前留下的指导继续灭火。这之后火灾持续了一个很长的时间:凌晨1点,图利街宣告失守;凌晨3点,大火被暂时控制在一片区域内,从圣奥拉夫教堂到战舰桥台阶超过11英亩的土地被烧得一干二净。而此时在远处,正有几万人在家中,在马车顶或者在桥上注视着这可怕的情景。人数如此之多,以至于小贩们都聚集来出售食物和酒水。大都会警察局出动了全部警力维持秩序却仍然人手不足,最终是军队介入才稳定了人流。4天后的大爆炸让所有消防队一起努力了两个小时才重新控制住局面。终于在灾难发生后的第三个星期,火势被削弱至完全可控。这场大火是伦敦自1666年以来最大的火灾,社会各界都对此表达了关注。斯坦福德公爵夫妇和伦敦市长最先参观废墟,市长先生提出了初步的重建计划。巴克卢公爵、卡迪甘伯爵夫妇、斯宾塞伯爵和佩吉特勋爵夫妇在第二天前来参观。而好笑的是保守党领袖迪斯雷利和他的夫人没有被当班警察认出,因此被禁止入内。当然了,公众普遍关心的是找到以詹姆斯·布雷德伍德为首的英雄们的遗体。最终,遗体在火灾被完全控制3天后找到。人群激动地向这位不幸的绅士表达敬意,新任图利街消防工程师托泽曾是布雷德伍德的部下,他剪下布雷德伍德制服上的肩章和纽扣送给新任消防站领队,作为对英雄的纪念。

“就是这里,先生!”

伴随着车顶上男孩的大喊,两辆马车不约而同地减慢速度,最终停靠在公寓楼外。欧罗多透过窗户朝外面看去,只见一栋毫无设计感的,这座城市中随处可见的四方形楼房矗立在此。楼房那咖色的外墙因日晒雨淋的缘故已经有部分地方脱落,露出墙皮内的灰色石头。往上看是一些了无生气的小窗户,普遍都布满灰尘,不再透亮。楼房正门几乎只有公爵府的屋门大小,而那位坐在椅子上的门房此刻已经殷切地帮贵人们打开了大门。欧罗多走下马车,发现被他救出的男孩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和身后的医生们。

“霍尔先生,韦纳先生,您二位就在外面等候吧。病房内不宜进太多人。”

威廉·霍尔对这番命令毫无意见,但他同时还希望欧罗多也不要进入楼房。

“您还不知道那位夫人得的是什么病,一旦传染给您,后果不堪设想啊!”

霍尔先生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连安德鲁也劝说起欧罗多。

“先生,要是让您不幸患病,我会自责死的。”

欧罗多·德·奥弗涅摆摆手:“我相信病魔看在我今天救了一个男孩的份上,不会来找我麻烦的。至于您,威廉姆斯先生。我为了救您已经错过午餐啦,现在我想进您家喝口水,这总可以吧?”

面对一个出钱为自己母亲治病的人的要求,安德鲁·威廉姆斯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呢。

“好吧,先生,请您随我来。当然还有院长先生和助理先生,也请进。”

在安德鲁的带领下,一行人排队走进了楼房内部,上了楼。经过那门房时欧罗多随手给了他1先令,换来门房一阵点头哈腰。

安德鲁·威廉姆斯住在这栋房子的顶层。顶层一共有两间套房,不过据安德鲁说,另一间套房的租客去年退租了。男孩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行人走进了屋内。

以欧罗多的眼光来看,这间公寓无疑是狭小而寒酸的典范。公寓的客厅只比奥弗涅家在马赛那栋度假别墅中的杂物间大一点,墙上歪歪扭扭挂着几幅油画,一看便是街边小贩售卖的劣质涂鸦作品;旧衣服堆积在一张布质沙发上,沙发本身已经多处开线,露出里面的填充物。木地板的边角处已经发霉,踩上去吱嘎作响。除了客厅外,这个公寓还剩下一大二小两个房间。大房间此时门扉紧闭,两个小房间中的一个开着门。

安德鲁·威廉姆斯进门后径直朝大房间走去,男孩敲了三下门,又立刻趴在门上做倾听状,欧罗多看到男孩焦急的神色在不一会后放松下来,他打开房门,转身看向身后的三人。

“母亲清醒着,请两位医生尽快去瞧瞧吧。”

院长先生点点头,随后带着助手走进了屋内,欧罗多也想进去,但倔强的安德鲁坚定地拦下了他。

“啊,男爵大人,您已经帮了我太多,太多啦!妈妈的病还不知道有没有传染性,两位医生好歹有防护措施,可您不同。请您在这里稍坐片刻吧,我进去跟妈妈交代一下,马上出来。”

男孩的语气很是坚决,欧罗多也只好点头表示同意,目送男孩进入了屋内,把房门带上。之后,少年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安德鲁·威廉姆斯家的生活细节来。就他所观察到的东西来看,威廉姆斯一家原本的生活应该还算可以。挂画和墙纸都表明这个家庭曾经有余钱为生活做一些小点缀,而这些东西如今的蒙尘和肮脏也表明了失去男主人后这个家庭的破落。

欧罗多·德·奥弗涅实在不习惯冰冷的硬木座椅,因此他站起来走到窗边,透过发黄的玻璃注视着街道上的人群。不知道多久后他不经意的一回头,发现他救助的男孩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不仅如此,男孩甚至还换了衣服。他的外套不见了,被撕坏的衬衣也换成了另一套旧而干净的米黄色衬衫。

“您这么快就交代清楚了?还换了件衣服。”欧罗多惊讶地说道,他用文明杖轻轻敲了敲木地板,地板发出难听的噪声“您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出来的?”

安德鲁·威廉姆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告诉了妈妈有医生来为她看病而已,其实也不用我告诉,那两位先生都穿着医生制服呢!这没花多长时间。至于声音,那是妈妈生病后为了不吵到她休息,我自己慢慢练成的。”

“您母亲有一位值得赞叹的儿子。”欧罗多真心实意地说。

“我没有能力解决妈妈的疾病,便只能尽力不让她病情加重了。”安德鲁叹了口气,“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现在您可以放心了。”欧罗多举了举手杖:“那位院长先生敢要价30镑就一定会拿出30镑的本事,而且您的母亲尚有神志,也不像是严重到无法挽回的样子。”

“承您吉言,男爵大人。”安德鲁笑了笑,“啊,我都忘了给您准备水,或者说您想喝一点酒?我家里剩下一些杜松子酒了。”

“清水就好,谢谢。”

安德鲁为欧罗多倒了一杯清水,这一时期的廉价公寓楼中没有公共自来水管道,住户想喝到洁净的水要么拎桶下楼到街道的供水站处自己接取,要么便要花钱雇佣人送水。本来男孩是负责每日去供水站接水的,但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又病倒后,安德鲁·威廉姆斯既要上班又要照顾母亲,偶尔还要去接一些零活贴补家用,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排队抢水了。可送水费又和房租一样,总是在涨价。

欧罗多小口喝着杯中的清水,事实证明哪怕是水这种人类每日的必需品,在商业化的时代也被价格区分出了高低。欧罗多过去常喝的维希矿泉水水质绵软,甘甜清冽。而威廉姆斯家购买的饮用水中还残留着漂白剂的味道,虽然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危害,但在口感上远远不及前者。而安德鲁·威廉姆斯在为欧罗多接完水后就站在那里,眼神在母亲的房门和面前的美少年身上来回移动,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欧罗多也感受得到棕发男孩的焦虑和紧张。

“我想您不必这样紧张。”欧罗多放下杯子,开口道:“即使您不相信那两个医生,也该尝试着相信一下我,我可不会随便请一位医生。事实上这位院长先生即使在巴黎也有一定名气,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父亲的一位朋友从伦敦回来,闲聊的时候说他在伦敦生了场病,是由圣文森特医院的院长治好的。我从父亲口中听到了这件事就记了下来,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处。

欧罗多·德·奥弗涅本以为男孩听了这番话会好一些,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安德鲁·威廉姆斯听完后似乎并没有就此放心。男孩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对欧罗多说道:

“男爵大人,请问您大概会花多少钱?我想给您写个借据,只是不知道您接不接受分期还款?我实在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

“哎?”欧罗多迷惑地看着眼前神色坚定的男孩,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觉神经出现了问题。一个家庭年收入恐怕也只有不到50镑的未成年人居然决定还钱?这真是……欧罗多几年前也像这样当面资助过一户贫苦人家,接受了那家人的千恩万谢和许诺后也就没什么了,他从来没想过要把给出去的钱收回来。在欧罗多·德·奥弗涅看来,男孩真心实意地感谢就已经足够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死心眼地真打算还钱?

“您无需还任何东西,我帮助您仅仅是因为我愿意,并不要求您回报什么。”

“男爵大人,我并非在质疑您的好心,我在这座城市里也摸爬滚打了几年,分得清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虚情假意;谁渴求回报,谁只是单纯地想对别人伸出援手。可是先生,您也许家大业大,心肠柔软,是完全真心地想要帮助我们,但我个人不能允许自己白白接受别人的给予。耶稣基督用五饼二鱼填饱五千人的肚子,可即使是祂也获得了民众的追随和爱戴为回报;您施恩于我,我又怎能不加回报呢?”

“如您所说,您发自内心地感谢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正如那五千人民对主的感激一样。”

“啊,那是不一样的,先生。”安德鲁急切地说,“耶稣基督只要求民众的爱与追随是因为祂全知全能,是不朽的造物主,财富对祂来说自然无关紧要。可您毕竟仍是凡人,我对您虽然已经是极大的感激,但如果不将这笔钱还给您,一是对您不够公平,二来我内心不安。所以,还请您务必答应我的请求,告知我应还多少钱吧!”

在之后的五分钟内,欧罗多不断地尝试劝说男孩打消还钱的想法,可倔强的安德鲁·威廉姆斯如同塔尔皮亚巨岩一般顽固不化,无论欧罗多征引了多少名人名事都无法让他回心转意。最终还是欧罗多先松口了。

“好吧,好吧!倔牛一样的小子。”欧罗多不满地抱怨着,“真不明白还钱对您和您的家庭有什么好处,既然您如此坚持,那我便同意您吧。”

“感谢您,先生。”安德鲁得到回复后笑了起来,一口干净的牙齿白的发亮。

“既然是您欠我的,那么还债方式自然是我来定,这您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问题了,先生。”安德鲁·威廉姆斯笑着说,“其实我也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报答您呢。”

“嗯,让我想想。”欧罗多本想直接报出一个男孩承受得起的价格,但他恐怕面前的倔小子起了疑心,自己去追问那两位医生。因此,少年需要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又过了一会儿,主屋的屋门被推开,两位医生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见状,安德鲁·威廉姆斯急忙迎了上去。

“先生们,我妈妈的病怎么样?严重吗?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面容苍老的院长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焦急的安德鲁和他身后不远处看向这边的欧罗多说:“男爵先生,威廉姆斯先生,威廉姆斯夫人身患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常规的高热。但威廉姆斯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健壮,这场感冒又在一个较长的时间里折磨着她,导致了一些并发症状。这是必须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的。我已经为夫人开了几服药,就放在屋内的桌子上。按照药旁边字条上写的按时按剂量服用即可。”

“这样吗?这已经是很不错了。”安德鲁长出了一口气,“妈妈生病最严重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快……”

“不,您的担心是正确的。”院长严肃地说,“任何疾病拖着不加以治疗都有可能危及人的生命,像您母亲这样的,如果早些得到救治,几天就能康复。但现在,她至少要在床上躺上十四天,而且最少一个月内不能进行任何工作!”

“这,这也……”男孩瞪大了眼睛,他之前一直担忧的是母亲的性命,如今听到母亲性命无忧这才有精力去想生活的事。是啊,母亲生了病需要调理,这期间自然是不能上班的。可先不说休息一个月会不会被店铺开除(19世纪基本不存在病假),就看眼下,他一个人如何能赚够照顾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的钱呢?所有的工厂给童工的工资都不到成年男性工人的一半,有的甚至只有三分之一,这点可怜的收入完全撑不起两个人继续在图利街这种还算整洁的中产阶级下层街道住下去。

看着男孩刚刚因为得知母亲病症不严重而亮起的眼神再次黯淡下去,欧罗多心中不忍。同时也正因为院长的这一番话,少年找到了一个既满足男孩心愿又能让他继续接受自己帮助的办法。

“感谢两位的辛苦付出。”欧罗多向两位医生致意,与两人都握过手之后从钱包中抽出五十英镑递给院长。

“余下不必找了。”

“男爵先生真是慷慨。”院长先生恭敬地向欧罗多告别,带着他那位地中海助手离开了威廉姆斯的小公寓。现在这个小客厅中只剩下了一高一矮两个少年。

“现在您打算怎么办?”欧罗多开口问道。

“我……我不知道……先生,我没想过……”安德鲁·威廉姆斯看起来沮丧极了,苍白的小脸上满是苦涩,让人看了倍感同情。

“您还记得我之前说的,由我决定您的还债方式这件事吗?”

“记……记得。”安德鲁看向欧罗多,怯怯地说。男孩之前的愿景都是建立在他和母亲都有工钱的情况下,如今母亲至少一个月不能工作,凭男孩自己的工资即使再怎么节衣缩食也难以熬过这个月。安德鲁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家里的锅碗典当一部分了,也许白教堂街那边的某家海事店会收……

男孩的思绪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打断,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位帮助了他的男爵大人就站在他身前很近处,仗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先生,很抱歉,我不小心走神了。”安德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所以,我刚才的建议您没有听到?”

“很抱歉,先生,我并不是有意的,真是抱歉。”安德鲁·威廉姆斯十分紧张地说。他虽然出身市井,到底也读过一两年书,知道在别人对自己说话时心不在焉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欧罗多完全没有在意男孩的失礼,他可不傻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更何况这孩子已经快被经济问题压垮了,他怎会在这时候强人所难呢?欧罗多冲着面前的男孩微笑,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还要在伦敦停留一些日子,未来说不定还要去英伦三岛的其他地方旅行。而我是独自来伦敦的,并没有带自家的佣人,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位勤劳能干,聪明机敏的专属佣人。每天工资4个先令,您意下如何?”

“哎?!”安德鲁因为惊讶而瞪大双眼,每天4个先令的工资!按如今的换算比,20先令等于1英镑,每天4先令就是五天能挣1镑,一个月就能挣到6镑的收入。男孩之前在制帆厂干了整整一年也只有得到了21镑,一个月6镑的工资是他从未想过的。男孩被少年开的工资惊呆了,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发声器官。

“这……我自然万分荣幸,先生。可您真的认为我能做好吗?我听说大家族的仆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有能力者,我只是一个平凡的街头小子……”

“我相信您会做得很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欧罗多不在意地摆摆手,从钱包中抽出一张面值十英镑的钞票递给安德鲁。

“这是预付给您的工资,多的是给您和您母亲买补品用的,您母亲还在病中,需要进补。至于您,脸色这么差,身体也瘦,想必是因为母亲的病而忧心所导致的。我建议您买只鸡回来炖,喝点鸡汤能帮到您和威廉姆斯夫人。”

“我……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您了,先生。”安德鲁·威廉姆斯眼中满是泪水,声音也是哽咽的。“您……您这样的好人……我这样的人怎么配碰得上呢?”

“嘘”欧罗多将手指竖在自己唇前,“这样的话可不要随意说,您也无需妄自菲薄。我生长在巴黎的上流社会,学会分清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的好人还是表里不一的家伙对我来说是小时候的必修课。所以我帮助您,是因为我认为您是个好儿子,也是个善良温暖的年轻人,就这么简单,没有配不配这一说。”

安德鲁擦干眼泪,对着面前的少年郑重地鞠躬致谢:“您的恩德,我永世不忘。”

“好啦,年轻人,小小年纪不要这么严肃嘛。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妨先把我当做朋友吧,比起恩人我更喜欢做你的朋友。”

“我万分荣幸,男爵大人。”

“称呼错了,以后叫我先生就好。”欧罗多纠正了男孩的用词,接着说道:“我直到后天中午都会暂住在史密斯菲尔德市场附近的阿拉伯人头客栈,您安顿好母亲后可以去那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好好休息,您的脸色太难看了。”

“再次感谢您,先生。”安德鲁为欧罗多打开房屋大门,将少年送到了门外。

“对了,先生。”男孩叫住正在下楼的少年,“先生,关于还钱的事……”

“您要还给我的钱会直接从工资中扣除,这样也方便。”

“那就好,先生,您慢走。”男孩开心地点点头。

欧罗多走下楼梯,到两个楼梯间的平台处时突然回头,看向正准备关上房门的安德鲁。

“啊,我改主意了,您每日的工资……”

“……改成6先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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