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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白,在玫瑰凋零之前释放劣质情爱尝试欢愉,3

小说: 2025-08-24 22:55 5hhhhh 5650 ℃

“……德丽莎。”他看她越说越激动的模样,打断了膨胀的恐慌,平静道:“我没上过大学,直接说结果。”

她霎时一副被噎住的表情,胸腔里有股气排不出去只是不断急促呼吸,尽力平复两肺和喉管的不适,双手颤抖着帮他摊开他手里的统统归结成一张,寥寥几个字的检验报告,深呼吸,让快要炸裂的心脏减少泵血,让沸腾的血管快点冷静,即便神经线早已绷紧的几乎断开。

“舰长,”她不住哽咽,似是已经做好准备下定决心:“姬子活不久了,她执意借的债找上门了。”

“崩坏能抑制剂......”

“没用,再加大剂量细胞会先坏死的。”

说出这句话的她此刻心情到底如何,是历经怎样的起伏波动后才成就这时的忍心和认同舰长不知道,完全不想知道。他只觉得这样的话没有实感,无法感同身受宛如一场梦,一场置身真实的梦。他静静看着她,看着眼含泪花的学院长,从她脸庞滚落的水珠掉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涩疼、温热,但得不到一丝反馈的内心没有起伏,只因他觉得比起多到令人厌烦的生命瞬间消殒,这样需要蔓延的时间,不过一种无关紧要的障碍。

可又怎的,他眼前浮现三五六个不一样的她,他看着不同时间不同场合的她,缓缓启齿:

“需要我做些什么,德丽莎。”

“陪着她,仅此而已。”

不知为何,男人感觉有点无聊,甚至有点开心,因为他已经习惯照顾一个认识许久的脾气麻烦的剩女,因为带薪休假的机会突然如期而至。一阵风驶过吹来一位病人孱弱的脚步,推近一道佝偻的影子,他不自觉扭过头看缓缓漫进的阴影,在三秒后等来一张萎靡憔悴的面容,他望着这支即将熄灭的微弱火烛,被遮蔽大半的阳光依然刺目,他眼睛半眯对德丽莎说:

“我知道了。抱歉打扰到您休息,我们走吧学院长。”

他没带她回病房,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回病房,回到那张让他美梦一觉的床上,那个总是缠绕酒香和肥皂气的女人身旁。他牵着她历经风雨沧桑的小小的手一步一步下了楼,清脆的脚步回响耳边,越往下阴影越是蔓延,吞没了他们亦吞没了一切。

住院部外边,人潮熙熙攘攘,推着移动病床的护士医生三两成群急匆匆从身边掠过,床上皮肉绽开的男人身体喷溅出几毫升可能是输进体内的血液撒在脚边,只感恐惧加剧,惊慌蔓延,人群愈发难以控制不停的走出走进,不断的哭泣欢笑或强颜欢笑,家属搀扶病人病人比他更严重的老人,车声和脚步此起彼伏,交谈声、打电话、不认字的老一辈询问前台如何看病缴费的焦急与哭喊,无数杂七杂八的动静化作阵阵海浪从前方滚滚而来将他淹没。舰长呆呆地看着苦难的人群山海,看着人群山海的苦难,豁然一股恶心的冲动即刻涌上喉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出,但出于本能的强行抑制和不想丢脸的与病痛同样恶心的无意义尊严还是让他把强烈的呕吐感压回胃里,心神未定地扭头看向旁边五官拧到一块儿的老妪,不知作何反应。

“我就说酒喝太多会害自己吧还不听,搞成这样…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她没吭声,而没听到回答的他只感有什么东西拽住衣角,低下头看的刹那,羸弱的橘红色残阳被忧郁的苦涩葱茏裹挟了:他看到她眼中满溢悲痛,看到她颤抖的双手和明显起伏的胸膛,看到她嗫嚅的双唇憋不出半个有力量有价值的字,她流泪了,那个顶天立地说要接过爷爷班子拯救世界的不会变老的老人哭了,哭的跟孩子似的因为眼前难以消化的一幅幅场面,因为自己熟悉的好友即将被苦痛吞噬,无可置疑不可挽回的迈向死亡潸然泪下。

她还能活多久舰长不知道,也一点不想知道。目睹一个人缓慢的凋亡并不会好受,这点他在多年前就有过与此类似的体验,他也正是那时送走本应属于自己的未来,寻找新的未来的。他想,那女人的命运大概就会如德丽莎的眼泪一样,即便不愿意,也得迟早迎来响亮的碎裂的结果。到那时,自己的带薪休假便结束,自己该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继续社交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了。区别就是会少个头疼的人缺点乐子失去位酒友。

“舰长…”哭泣已经停止,但声音仍在颤抖,她已经想好了最烂的明天:“从现在开始你被撤职了,姬子没得到治疗之前不准回来。”

“我真成护工了啊。”

“对,陪好她,所有问题我来解决你可以好好带薪休假了。”

他无话可说。世间喧嚷,人间嘈杂,人潮眨眼淹没小小身影,舰长微微抬首,刺眼的光线直射眼睛。弥漫鼻腔的消毒水味已然淡化,耳边粗鲁的吵闹依旧继续,他转过身感官渐渐回温,人们奔忙的身影一个个走出眼中,纯白与好多颜色的交织和着彼时的血腥散漫,可不知为何鼻前浮现错觉的肥皂气和酒香,他清楚这气味源自哪,他眼前重新浮现她,这时肠胃终于感到饥饿。

他跟着手里掂着饭盒或保温盒的家属顺着安全通道下到地下一层找到食堂,在所有只为健康和合理饮食的摊位中好不容易拣出合适自己胃口的营养午餐,一边吃着耳边不住重复德丽莎叹惋的话语,蕴含其中的悲伤他不愿理解,闪现眼前的昔日画面就着暗沉的苦痛分外耀眼。喧吵和交谈和锅碗瓢盆碰撞的繁忙里,他听到年轻女孩的啜泣,听到上年纪的老人后悔无力的埋怨,听到看起来还没上小学的孩童无辜地问父亲母亲或老长辈亲人是因为什么躺进病房,还有自负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愤怒。

大大小小的人们发泄大大小小的情绪,无数情绪挟持无数感受在耳畔争相回荡、飘过男人心房,他感觉好吵,浩浩荡荡的声势比昨日大雨还要强上几倍无情地将他淹没并连带他的情绪一同裹挟。他忍受着一言不发地把米饭一口接一口送嘴里,肠胃得到满足,心脏泵血轻松,两肾隐约发痛,他不知为何好想扇自己一巴掌清除脑内所有动静,让耳膜的嗡鸣充满听觉。减缓情绪,深呼吸,浊气空气氧气还有体内所有气体如吐烟那样统统排出体外,他感到烦躁,感到头疼,感到那种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病症也找上了自己一步一步蔓延全身,直到氧气被剥离。

再深呼吸,空气顶住喉管往下灌,异样的不适暂时减缓咽喉的恶心感,他匆匆喝碗汤将这种感觉同空气吞入肠胃,肚子霎时有点撑胀但好在真实的幻觉得以静止。耳边纷杂依旧,但他已被它们一致排除在外。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他掏出来看,是德丽莎的消息:她告诉他医院里的各种问题都打点好了,相关人员和主治医师包括院长都会尽力延缓崩坏的侵蚀,即便他们并不清楚这种病状加重的原理和因素,不论现代医疗对崩坏来说究竟有多落后,纵然这一切的治疗不过是被巨大绝望吞噬前的错觉的小小明光,也不管这种照顾是否是提前开始的临终关怀,他们仍会竭尽所能的,减少痛苦的加剧从死神那里争夺半分半秒;舰长给出的反应并没有学院长和医护人员那样信念坚定,只是淡淡一句‘不打算让她知道吗?’在得到否定回应后留一句‘我知道了’,漠然的单方面结束对话。

这样会不会有点冷漠甚至狠心了舰长不清楚,他无法和病痛患者感同身受,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有效或无效的情绪价值,亦难以体验那种不属于自己只是被呼吸和情绪感染的悲伤。他的所有感受都来源于对事物的看法,他的所有行为都出于针对某件问题的想法欲望,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但不太想承认,他清楚自己的问题但难以说明,他想否定‘学心理的心理都藏有一定问题’这句实话但没有证据,他说不清这种优缺兼并的特质,到底是出自后天潜移默化形成的漏洞,还是先天无法改变的残缺。

他焦虑、他纠结、他困惑,三重疑云已是不知多少次笼罩心头,这次仍一无所获。

他想着模糊的自己,想着隐约的过去,想着不定的未来,想着身边清晰的好友和已经捞不到的臆想的微光,他想着想着,忽然看到身边吃完的饭餐,意识到她现在会不会在挨饿这个问题。届时他的所有思考都被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即便没有新身份也要时刻考虑的常识习惯——那家伙今天想吃什么,或者说能吃什么。

“...算了,管她要啥爱吃不吃。”

一如既往,他选择放弃对她相关的考量让主动权趋近自己这边。随意的炒饭馄饨随意的饱餐糕点,同时忘记自己新的护工身份随便在医院溜达几圈熟悉环境和布局后循着记忆上楼找人:这里的病楼很简朴,从未翻新甚至可以说具有年代感,唯一能算得上新时代玩意大概就剩电梯和火情感应器了,至于医疗器械,那些对他来说是本不属于住院楼该有的物件,毕竟情况突然危急的病人会直接推进手术室。

没一会儿电梯到了,进去的人很多空间不大所以有点挤,秋日刚来几天温度没降低以至于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到一起扩散每个人鼻腔,连戴口罩的电梯员都忍不住叹息。楼层显示一层层攀升,电梯里的人一点点减少,到第二十二层,他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

“好在这种日子不用持续一辈子。”

他这样说着拐弯来到走廊,按照记忆的指针推开最边上的那扇门:此时中午刚过,秋季的冷却尚未到来晚夏的余温尚未燃尽,两点半的下午气温开始上升风静止不动,没有花草叶林的私语没有花香泥土的滋润,只有消毒水和酒精味的房间里窗子自然只能连着窗帘合拢。燥热的阳光穿不透布料的遮挡,另一轮火热的残阳含苞待放,他的视线穿越过道看见不知何时醒来的那人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他没见过的硬壳书静默读着没有注意他的到来。

“睡美人睡醒了?”

她抬眸露出一丝笑意,像是看开什么人生大事一般,嘴角扬起微微弧度酒红色双眼微眯,没有化妆的脸庞静如湖水,没有上年纪的皱纹没有情绪的斑污,她仿佛刚注射一针镇定剂似的看起来分外平静,甚至显出老人的安详,他内心的疑惑油然而生。

“你怎么才来。”许是半途喝的两杯酒的效力,男人内心竟无意识颤抖一下。回过神的他提起手里午餐轻轻晃晃,“你猜猜”。话音还未落地一席掩盖在酒精气味的饭香隐约入鼻,女人琼鼻轻颤合上手中的书,难得的表情盛放,分外灿烂 :“我好饿~~”

“这就是你的,”他把饭递给她,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心情略感安逸,想去自动贩卖机买瓶水给她的他无意注意到床柜头上的水,便问:“医生来过了?”

“嗯,说我得在医院住段时间。”她点点头,服下身侧温水把吃太急堵住的米饭顺下肚里:“看过我的片子说是什么肠胃炎和胰腺炎,得观察静养吃药不然就等着做手术。”

“那我看来不该给你买这么油腻的,对胃不好。”舰长在一旁发言,没想听见这话的她突然呛了一下慌慌张张咽下杯里剩余的水,继续咳嗽缓一会儿后,连忙说:“用不着,只是酒喝刺激性食物被禁止了,这种东西还是允许的。”

“...说这话的是不是实习生总感觉不全面啊。”

“嗯?那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她问,递给他空杯示意麻烦接满热水,而那方接过,仅仅回过一句‘我给你买什么你吃什么’后,便走出病房徒留没心思吃糕点的病号一人空空荡荡。

舰长来到热水间,两个水口都被占满了:拿着两个大号保温壶的满脸愁容的中年男人呆愣愣地盯着滚烫的水流一点点灌注进容量超大的容器内,听着汩汩碰上不锈钢汇聚慢慢上升的水里声响,不自觉地吐出口气。没戒掉的习惯使手下意识往口袋里掏,但一番摸找过后回应的只余落寞和惆怅,他有叹息一声,叹世道的不公,叹亲人最近几年的始终。

窗外有母亲牵着小孩路过,脸庞没有光泽。

‘没事,爸爸会挺过去的,他还没看到你的一百分呢。’

他听到她这么说,听到水线一点点上涨,听到床头铃的呼唤听到护士大声呼喊哪个病房的病人忽然胃大出血需要抢救。机器运作,窃窃私语的交谈闪烁,争吵蔓延电梯到站的提示响起,好多声响不是情绪但胜似情绪如潮水裹挟耳际,身后有人把打包好的废物丢进垃圾桶从他身边经过朝公共洗手间走去,身前不远哀叹怅惘的中年男人已掂着水壶走远,他走近放水器,绿莹莹的数字屏幕显示热水需要等待。

“......操你妈。”

他不知道自己在骂谁,想骂谁,只觉得自己需要这样无端地素质低下,只是认为自己也得跟着买个大号热水壶了。他没思考手里的玻璃杯谁给的需不需要还回护士站,只是接满没多少温度的净水,一口气全部喝完然后长吁口气,下楼找超市买东西。

男人购物从不像女人那样慢,因为他们太多都不会精挑细选。他看着大塑料袋里的物品,有点郁闷有点想回家,可学校德丽莎估计已经把他通缉回不去所以只得硬着头皮适应这份工作的环境和各种得考虑的情况。

出门,有风吹过,室外温度和室内温度依然不是一个程度。两旁栽植的老树摇着头唱歌于温热惬意徜徉,枝头干了,树叶瘪了,一片片飘落在地化作生机养分静待又一轮的新生绽放。鸟雀聒噪地飞旋,蝉鸣退潮,昏睡的闷热漫进每个人两肺使得呼吸浑浊。有点压抑、有点郁躁,气血涌上双颊但没有感觉生气,这边穿着短袖长袖的人一个个走去,那边打着电话开着车的人一个个靠近,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世间仍旧喧吵,有香气飘过鼻子下意识翕动,桂花开了。

舰长回到病房,没有思考的一拐身便毫无征兆地撞进了那人朝气蓬勃的眼眸:那残阳如血的杏眼闪烁晶莹的露珠宛如一面清澈的明镜清楚映现他的模样,伴着轻佻的笑意竟显得有点妩媚。窗帘不知何时拉开,颜色变淡的煦阳穿不进清凉的病房,但清晰的光线照亮了整间纯白稍许褪去了沉默的压抑。

“这什么玩意叫我看看。”

她没等他发声就没礼貌的夺走了手里装着一担子玩意的塑料袋整个人差点被迫栽跟头,见状的舰长不禁抿嘴选择没看到彼时的发生然后拎起袋子就往病床靠近。他把打包好的乱七八糟的玩意一个一个拣出来放进床头柜或一旁没人入住的病床上,该有的生活用品该吃的零食水果和一点因个人习惯购置的烟酒,以及老大个不锈钢保温壶按她的习惯分好,这时被照顾的主角凑了过来好奇的盯着他奇怪的行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男人心里感到不自在。

“你有什么话就说好嘛。”他合上床头柜下面保存物品的门,忍不住对她说道。

“没有,就是感觉挺新奇的。”她说,当着他面把刚买的奶油小蛋糕挑走,不过似乎并不打算拆封:“舰长居然会买这种玩意,要知道以前你可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这是给你买的,因为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得在这里等着你病好。”

话音刚落的刹那舰长就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脸不红心不跳像是理所当然的说这种话,因为她会对此耿耿于怀,因为这类谎言往往会给当事人虚假的希望令他们希冀根本不肯能的幻景并在其中逐渐老掉。他是她的上司,是他的酒友,身为她某种意义上的导师亦作为长久的同学,男人不禁本能的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承担‘治愈’二字,担得下生命的分量,哪怕是正在变轻的他最不屑一顾的生命。

他看着她,打量眼前这个已经三十作风混乱没有素质性格超烂习惯难搞的人民教师,没有预料的突然发现她都这个年纪了居然仍保留青春少女的些微气质和相对应的吸引力: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自不用说,不仅成熟还有点大家闺秀的羞赧柔情,丰腴的体态是钓好男人的有效利器,鲜红如火鹤的垂腰长发不论散落还是束起都能衬出她身为女人的魅力,即便她年龄已经进下坡路了。她不说话,举手投足便充满不可言喻的魔力吸引无数目光为她驻足,她微微一笑,佛如春风的悸动便会掠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头使他们回忆昔日错开或错过的粉色恋情;她成熟优雅,她妖娆妩媚,有时甚至憋出的没品笑话都显得别样风趣,可就是这么个可以用‘倾国倾城’形容的美人,跟她一起生活了六年的他为什么都没看见呢,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吗。

想到这里舰长赶忙摇头深吸口气驱散脑中诡异的想法,说不上来的战栗让他都没办法直视她。而对方当然注意到男人的反常举动主动凑近,见状的他连连推开她和自己保持距离,如果可以最好把那个小蛋糕吃了,这样好歹能拖延点时间消化。

“怎么了嘛,真的是。”女人念叨着解开了封口,满足的一口口舀起来。

“你别管,管好你自己。”他对她摆摆手,随后选择主动回忆那个问题:“话说我突然意识到,你长得明明也不差为什么还是找不着男人呢...抛开生活作风都很混乱这一点不谈的话。”

“又想打架了是吧。”

独处时不管醉没醉,他们总绕不开这个话题,这个关于人生、后代、结果、未来的话题:当父母把孩子生下来时,心里总会无意识期盼他们也能成为父母,之后孩子的孩子也要成为父母,如果说生命的意义只是一轮又一轮趁着年轻的结婚生子,那现在已经处于被淘汰边缘失去竞争力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结果说实在舰长不是很在意,他只是用这个话题揶揄她揶揄惯了,以至于不论何时何地总想调戏她噎她一下,更何况自己和这人属于同一类,也没什么资格天天问她关于以后的私事。

他耸耸肩:“我是认真的,回答我这个问题同学。”

“你上次也这么说,才过去几天失忆了是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脑内无意识想起上次趁她喝的朦胧好像说了什么可以后悔一生的话,不禁尝试转移话题道:“总而言之,愿你的孩子可以快快长大吧,未来别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毫无人品可言的人?”

“他也可以成为英雄,只是千万不要跟你一样。”他淡淡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英雄?”她嗤之以鼻,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似的放下蛋糕乐呵起来,笑声的含义不言而喻,是讥讽,不是对形容,而是对说这种话的人:“从你这嘴里听这可不容易,毕竟狗嘴吐不出象牙。”

男人没在意对方的嘲讽,他望着她独自乐呵跟个傻丫头一般的模样,感到一股香风拂过心头,扬起的笑矜持又温婉:“我就先忽略你后边的话姬子。你是英雄,货真价实的,虽说不是合格的人民教师,但我想你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只要改善一下自己,那些想要的迟早唾手可及。”

她瞟了他一眼,思考一下把骂人的话咽进肚里,说:“怎么了,突然这样恭维我。”

“我说了姬子,这不是恭维。”他笑着摇摇头,随后抬首清楚映现她的眼眸:“你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某些方面确实烂,但这才是你,不过能否成为一个好母亲确实有待商议就是了。”

“你确定不先管管你自己?”她把塑料盒扔进垃圾桶坐到他满潜,弯腰脸对着脸,“都成什么样儿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盯着舰长弄得他想笑:“别看我了行不行,顺带一提这不是催婚,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呵...就当是如此吧。”

这时敲门声响起,平静而冷静的三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姬子歪抻着头应了句‘请进’后,穿着白大褂的礼貌医师推门便入:她看起来有点老不过真实年龄肯定比相貌要年轻得多,戴口罩手套塑胶白手套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没多的人也没什么其余的东西,救命的女人来到床边点头向两人致意,询问男人是出去还是留下时再次向他致意,他问有什么关系她表示没有关系,他便留在这里。随后请病人掀开衣裳聆听心脏的节律,她很紧张,她则告诉她请放松,在莫约五分钟把病人躯干听了个遍后摘下听诊器,只留一句含着笑意的‘状态不错’就离开了,令人摸不着头脑。

可当舰长循她身影,发现那人正在门口对他招手,他随意找个上厕所借口跟着出门,问她情况到底怎么样时,对方喷出浓重鼻息摇了摇头。

“我无法,也没资格对现状作出评估,”她把听诊器放进大褂口袋里:“她的好多地方都有杂音,我们不清楚别的器官系统是否也有异常过会儿得给她做超声。以前从未接触这样的病例,德丽莎学院长给的资料并不完全也不清晰,所以治疗组还没讨论出除时间外还有什么因素影响病程加剧。我们会竭尽所能延缓姬子小姐的病症恶化但还是提前给您说一句让您有心理准备......”话到这里,年轻但经验老道的医生沉默半晌,似乎是在心里衡量,她戴着口罩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当她扭头说话的刹那他便明白,姬子很难寻得生机了:“这是不可逆转甚至没办法对抗的癌症,而且我们目前并没有对策治疗,如果崩坏能抑制剂和相关靶向药都无用的话,那我们只能到最后用化疗理疗的方式尽可能延长她的生命了。”

“......好的,我知道了。”

他能做的,似乎只剩接受现实。

“嗯。记得跟她说一下四点半到超声科,”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可没走几步又扭过头,言:“哦对,她只是普通的肠胃炎和稍微的一点毛细血管破裂,别太担心。”

“这样骗人真的好吗?”

“死亡比谎言沉重得多,况且我们的职业道德也不允许这样。”

“德丽莎啊......”他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如此低声念叨:“这真多此一举。”

医生走了,她的脚步没有动响,像是习惯成为一个深夜或清晨充满善意的幽灵。

舰长心情晦涩的去一趟厕所后才回到病房,埋头看书的病人见到老友来了问他上怎么那么慢,他回答她肠胃不是很舒服,而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从床头柜下头掏出瓶饮料仍给他,笑着说:

“心情不好就多喝水,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可能是一位非常博学的人吧。”他清楚她何意,笑着拧松瓶盖,把饮料重新丢给她:“但我心情很好,还是你喝吧。”

“我也不赖啊。”她说,一副无辜的表情。

见状的那人不禁低头,心里思考她到底愿意活到什么时候,内心浮现的话语没有经过大脑同意便脱口而出:“姬子,如果你可以选择死亡方式,你愿意以怎样的精彩死去。”

女人不住皱眉,她如他所愿拧开瓶盖不顾一切地灌进一口,随后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可能吧,”他撇撇嘴耸了耸肩:“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闻言的她又饮,稍许平复心情,十几秒的思考后启齿:“能让人记住的死法,没有遗憾的方式。”

“是吗......”

“毕竟听起来很伟大不是吗?”

面对死亡,面对任何人的死亡他没有一点发言权,能做的不过眼睁睁看着当事人缓缓消逝。生命绽放新生,衰老太过沉重,如果苍天允许男人愿望,那他将以最普通的形式直视死神挥下的寒芒,但眼前与他理想的背道而驰的女人又让他欲延缓这样的死亡,便深深一声叹息,抿去那些虚情假意。

“那但愿到时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他说:“四点半记得到超声科报道,你的肠胃炎需要被深度丈量一下。”

“会疼吗?”面对她愚蠢的疑问他愣住了,那嗓音轻轻的,浅浅的,宛如绵绵细雨淋湿他的心脏,身体产生幻痛换气变得困难,他拼力定住神,深吸口气、吐出:“现在不疼,但你不好好配合以后就要抽血了。”

“...不疼就行。”

他望着她躺床上如释重负的样子,问:“姬子,你之前有生过病吗?”

“嗯...感冒发烧过,其他的应该是没了。”

“是吗...”他的若有所思在她看来更像不信任,便对其大声肯定;“是啊!”

时间过得很快,但她的时间意外漫长:落日开始下坡,他便关掉空调敞开窗户让温和的微风吹进房间驱散苍白的病痛,火色云雾漫步天空,晃眼的残阳穿透叶隙配合低沉彩霞黯淡的光影犹如海潮漫进小小病房,消毒水和酒精的气味已经消失,干燥的花香钻进鼻腔,纵然不如学校雨后的浓郁柔和,但在这种地方属实难得。忧愁的暮色裹挟浩瀚烟海,微微律动的低语催促云层缓慢挪步,天上色彩悠然,世间身影明目,有水声回响,慵懒的风送来人们疲惫的脚步,与汽笛和叫卖声糅合一块儿,伴金黄的诗琴轻歌曼舞。

他在她走后等了许久。把医院转过来两圈自己吃了饭给她捎一份还顺便给一位哭泣的青年递了根烟安慰他一番,然后回到病房历经一个小时放弃了对什么超声能做四个小时的思考。

“好无聊啊……”

没有像大多年轻人闲的没事刷手机的习惯,失去工作又正在进行工作的男人躺倒病床百无聊赖地仰望着昏沉的天花板:病房灯光可以分开,短短走廊和病床区,昏明苍白的灯光剥落墙壁的一角,通风管道的换气声和门外络绎不绝的脚步如影随形,他静静听着,黯淡的视野无意识浮现那人没心没肺的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看见她,总是看见过去的她,从认识那天起到现在能记得的每一张脸,似乎都有意无意地于眼前重现。舰长深吸一口气、吐出,从床上坐起准备上个厕所然后眯一会儿试试能不能把人等回来。现在天彻底黑了,饭也凉了,浓郁夜色遮盖天地魍魉,忧郁、夹杂朦胧醉意,轻薄、渐渐凋落,随一席丰润的凉意,以难以置信的快速消逝。

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将近九点,大部分科室都该下班的时候怎么都瞅不见那个顽皮剩女的踪影,这点让他有点抓狂,因为他可不愿上班第一天就被炒鱿鱼。但正准备出门寻觅时,门的那头先一步被谁推开了,伴着绵长的喘息和隐约的肥皂气,碰撞他的五感。

“啊啊……麻烦死了。”

“终于回来了?”他看见满脸倦意的她,内心的焦虑徒然散开了:“还有心情吃得下东西吗,话说怎么那么长时间?”

“别提了,”姬子一屁股坐到床上,将没喝完的饮料剩余一饮而尽,机体的糖分水分得以补充,她感到重获新生:“说是超声,结果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二次检查,什么血啊尿啊体重视力听力等我说不完的繁琐,而且明天下午还得去,在此八小时之前一点饭都不让吃甚至水都禁止。”

他听着就头大,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只得摁住缓解错觉的幻痛,说:“那是避免影响检查数值,不然怎么知道你情况到底怎么样。”

“可一点肠胃炎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吃点药就好了。”她的不解已经写脸上了:“话说舰长老师,你不是略知一二嘛,劳烦解释一下那些检查都有什么用。”

“我早把自己本事丢了无量塔姬子同学,”他坐到另一张床上,不动声色的把冷掉的饭丢进垃圾桶:“况且我不是学医学心理的,检验还是影像还是药物什么通通与我关系不大,所以呢,你只用好好配合护士医生就好了,知道吗。”

“……真没用啊。”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他摆摆手:“吃饭吗,现在食堂大概还开着门趁此机会补充一下如何。”

于是很难得的,他们在聚餐后的第二天又聚了一回:在工作或闲暇休息里,因为个人习惯和关系链的问题见面分外眼红的仇人似的他与她在别的老师学生眼中少有一起的时刻,餐前邀请也不过掺杂脏话和少许怒意的廖廖几句,简单而简洁,能不能去纯视被邀请的那方而定,甚至当事人自己都认为和对方在一块儿坐同一张桌子会晦气。但不知是相处时间久了还是不信这看不惯那的性格让他们难以置信的聚到一起,即便心里还是看对方不是很顺眼,但他们早已习惯了这般各种各样的忍受愿意耐着性子与彼此彻夜漫聊。

九点多时,医院食堂能吃的窗口已经很少了,他们没有思考的点了一份还算合对方胃口的小吃,坐到一块儿不着边际地谈起话来,主题于黑夜白昼之间漫无边际地漂游。这时的窗口彻底关完了,保洁阿姨在周围劳碌打扫着,他们忘我的畅聊一切不时往嘴里送一口不是很对味儿的残羹冷炙,时间一分一秒走动,当耳边的声音几近消失不见,保洁阿姨距离解决一切只差把他们身前的盘子收回刷碗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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