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王座！”

在利珀特的周围，元素能量迅速转化为一层薄薄的冰墙护罩将他护在内里，而比冰墙更加致命的则是冰王座附带的“绝对零度”场地魔法，它会让所有靠近寒冰护罩的单位速度大大减缓，直到冰墙被破坏。

暗影中，尽管爱丝特的方位没有被利珀特发现，但是她的行进速度却被降低。利珀特看着匍匐在大地上的源血战士，无论他们是警察还是来自洛斯玛的佣兵，此刻利珀特都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卡尔森的身上，这个烦人的苍蝇屡次坏他好事，也破坏了黄昏之龙在激流城的多次集会。如果不是他，利珀特或许早已将伊芙琳手上的那块通天塔石碑给骗了过来。

“目标，卡尔森，状态……”

话音未落，利珀特惊恐地看了眼身后，爱丝特的匕首已经将寒冰护罩击碎了一部分。

“指令错误，请重新输入。”一个了无生气的磅礴声音响彻天地，它的语言和利珀特所用的语言是一致的，爱丝特能够确定这绝对是某种比龙语还可怕的语言，但是利珀特对它的运用还十分生疏。

一口鲜血被利珀特呕了出来，他清晰地感觉到，他这副正在快速衰老的身躯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突破冰王座的爱丝特已经向他坠来，利珀特这一次没有足够灵能使用场地魔法，他只是简单的轻点一下法杖，让蓄力已久的五根裂星魔矢一齐射出，然后他看着地面上的卡尔森继续说道：

“目标，卡尔森，状态，更改为，死……死……”

“深渊伤口”透体而过，随匕首一起进入利珀特身体的还有一个元素爆炸陷阱。血液的流动成功激活了这个刚刚部署好的炸弹，“嘭”的一声，它就把奥术师利珀特的五脏六腑炸成了碎片。“深渊伤口”在爆炸发出的气浪推动下砸向地面，爱丝特比她的武器晚一步坠落到地面。

“指令错误，请重新输入。”

十四

指甲轻轻擦过爱丝特鳞化的背部，在她闪耀美丽的辉银色龙鳞上，一道巨大的伤痕让蒙赛尔触目惊心。虽然它并没有多深，但是巨大的豁口与被魔法能量重创损毁的鳞片让蒙赛尔不敢想象爱丝特究竟是以何种惊人的毅力硬扛下那五根裂星魔矢的。

他轻轻揉了揉爱丝特的背部，确认好创伤的位置后，他将手中的棉签沾满治愈之盐和龙血药水，将它们仔细涂抹在爱丝特的背部伤口上。

“爸，轻点儿。”一个闷闷的声音从爱丝特紧抱的枕头里传来，“有点疼。”

“你啊你，”蒙赛尔轻笑了一下，没有停止手上的慢动作，“当时被箭射中的时候也没见你叫疼啊，怎么现在反而觉得疼了？”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而且，你这个炼金药水确实太刺激了。它真的有用么？”

“应该是有用的，卡蜜拉说如果你不小心受伤了，抹点儿这玩意儿准没错。”

“那好吧。”

爱丝特让自己尽量放松地趴在床上，背上传来的细腻刮擦感和药水灼烧感让她又痛又痒，她自己都记不得上一次受到这样的大伤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龙语法术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蒙赛尔问道。

“呃，好像很久之前就学好了。卡蜜拉姐姐在发现我不能变化为巨龙形态时就教会我这个法术，她说通过把龙血汇聚于身体的某个局部，应该可以让我的那一处身体暂时‘龙化’，从而获得巨龙鳞甲的魔法抗性和物理防御力。”

“卡蜜拉？看来她对你的事很上心啊。”蒙赛尔道。

“当然咯，卡蜜拉姐姐很喜欢我，而且她对你感觉也不错，要不我撮合撮合你们？嘶……”

听到爱丝特的玩笑话，蒙赛尔稍稍加重了一点他压棉签的力度，来自伤口处的钻心疼痛算是他对爱丝特的小小惩罚。

“坏爸爸。”爱丝特羞赧道。

“你是在说我吗？不可思议。”蒙赛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少女轻哼了一声，以示她对父亲惩戒方式的不满。

“话说，你什么时候跟卡尔森那小子混到一起的？”蒙赛尔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在街上偶遇的吧，运气好。”爱丝特没好气道。

“那还挺有缘分的，我看你们战斗时还挺有默契的，而且听说他未婚你未嫁……”

“停停停，老爸。你怎么搞得我像是那种嫁不出的女人一样，看见个男人就把我和他往那方面想。”

蒙赛尔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他把完成任务的棉签扔进垃圾篓，把盐箱和龙血之瓶关上。

“只是忽然发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今年一过，你就年满十八岁。从龙族血统来看，这也意味着你正式进入成年期。”

“还好吧，人类的成年期是多少岁来着？”

蒙赛尔笑了一下，他把爱丝特背部的绷带打好，用指甲轻轻敲了敲她的银鳞示意她治疗结束。

“其他地方的人类可能在十五岁或者十八、二十岁时被视为成年人。但在联邦，人们没有成年期这个说法。我们从‘婴儿胶囊’里长出来后，便被视为有自我意识和独立行动能力的人类。”蒙赛尔感叹道。

“唔。我不喜欢联邦。”爱丝特低声道。

“要是喜欢，我和西蒙斯也不会跑去当联邦反叛军了。”蒙赛尔扶着额头苦笑了一下。

“那个，老爸，你先把身子转过去一下。”爱丝特的右手已经摸索到她的衣服，为了方便蒙赛尔疗伤，在趴下前她就把上半身的衣服脱光了。虽然蒙赛尔从她还是个婴儿时便一直照料爱丝特，给她洗过尿布擦过屁股，但爱丝特也渐渐意识到现在她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发育成熟，甚至就某些部位而言，她比那些风韵犹存的贵妇都只大不小。

“嗨，我去外面等你。”蒙赛尔将他的东西收拾好，快步走出了爱丝特的房间。

看着蒙赛尔高大的背影，爱丝特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这是蒙赛尔为数不多没有全身着甲的时候，他的打扮和酒馆里那些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一样，穿着洗到颜色泛白的老旧衬衫，皱褶遍布的卡其色背带裤，黄褐色中帮靴……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就是佣兵们口中经历过各种传奇故事的联邦牛仔，他已经默默陪伴了爱丝特十八年之久。

不一会儿，穿戴好衣服的爱丝特便从房间里笑容满面地走出来，她走到蒙赛尔的面前，发现他也重新穿上了牛仔战甲。

“怎么样，背上有没有不舒服？”

“基本没有了，反正不碍事儿。”爱丝特答道。

“行吧，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嗯……”爱丝特看了眼酒馆的天花板，“先去凯普莱特家族的墓园吧。”

“你觉得伊芙琳会把她的东西放在哪儿？利珀特可不是笨蛋，那个地方他肯定早就搜查过了。”

“不对，老爸。正因为利珀特是个聪明人，我们才应该去凯普莱特墓园。”

蒙赛尔狐疑地看了一眼，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正因为伊芙琳小姐和奥术师利珀特都是聪明人，我们才应该去那里。因为利珀特既然仔细搜查过墓园，那他肯定会发现东西不在那里，然后去别的地方掘地三尺。”

“而我们的伊芙琳小姐可以把她的东西，或者凯普莱特家族的东西，又放回到这个利珀特不会再次光顾的地方？”蒙赛尔接上了爱丝特的思路。

“没错，就是这样。”正说着，爱丝特便拉起蒙赛尔的手走出了酒馆。

在飞行引擎的加速下，他们很快就抵达凯普莱特墓园。这座寂静的墓园在凉意渐浓的夜晚无人来访，除了蒙赛尔父女。

“你看，那个地方好像是一块新立的墓碑。”爱丝特指向一个位于角落的墓碑。

他们走到这座崭新墓碑的面前，这里埋葬着一位名叫“戴伊·凯普莱特”的人。

“戴伊·凯普莱特？好像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蒙赛尔喃喃道，但爱丝特却笑了一下。

“就是他，伊芙琳小姐给我说过，如果她肚子里的胎儿能平平安安地出生，她和罗森代尔会把他们的孩子命名为戴伊·凯普莱特。”

“你确定？要是搞错了，我们就……”蒙赛尔尚未说完，爱丝特便已经将龙语魔法“去伪”施加在她的手上。爱丝特用右手轻轻抚摸这座戴伊·凯普莱特的墓碑，随着她指尖的移动，一层层石膏粉末灰尘般洒落在草地上，石碑的真面目被她完整地揭露出来。

“果然，伊芙琳手里的通天塔方尖碑。”蒙赛尔微笑道。

“是的，而且地下还埋着罗森代尔带出来的万兽石板。”爱丝特炽烈如火的瞳孔看向地面。

“我们这样直接动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蒙赛尔有些迟疑，他其实对这两个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

“老爸，这两个东西很重要的，你看通天塔方尖碑上的文字，是不是和利珀特的纹身很像。这些文字蕴含的力量甚至比龙文还强大。”爱丝特一把将插进土壤里的石碑拔了出来，她将厚重的石碑递给哭笑不得的蒙赛尔，一块残缺的万兽石板也很快被她从地里刨出来交到蒙赛尔手里。

“就这样吧，大功告成。”爱丝特把她手上的尘土拍干净，她满意地望着被她努力还原好的“戴伊·凯普莱特之墓”，除了没有墓碑之外，这里看上去十分正常。

远处的瞭望塔里，举着望远镜的卡尔森借助月光将蒙赛尔和爱丝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到他们飞进夜空，卡尔森将望远镜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黄昏之龙和大酋长想要的就是这两个东西。”他喃喃自语。

“总探长，有何吩咐？”凯普莱特家族的现任族长塔弗恩·凯普莱特走上前问道。

“没什么，联邦牛仔和龙裔女士已经把伊芙琳的诅咒带走了，他们刚刚离开你们的墓园。”

“那太好了，探长先生，我该怎么感谢他们呢？”塔弗恩媚笑道。

“不知道，也许多照顾照顾铁脖子酒馆和布莱索兄弟铁匠铺的生意是个比较合适的方式。”

“哈哈，我没听错吧，探长先生。它们可是下城区生意最火爆的两个地方，还轮得到咱们照顾？”

谈笑间，卡尔森搂着塔弗恩的肩膀走下了瞭望塔，这桩事他和塔弗恩都再也不会提起。

虽然已是深夜，但布莱索兄弟铁匠铺的熔炉依然熊熊燃烧着，五彩缤纷的魔法火焰将阿莫尔和维尔利的脸庞照得通红，矮人符文工匠的汗水从他们坚硬如铁的肌肉和皮肤渗出，然后悄无声息的蒸发。

“阿莫尔，维尔利！”一个明媚的声音从铁门外响起。这一次走在前面的是联邦牛仔蒙赛尔，他把铁门推开，端着五杯铁脖子精酿啤酒的爱丝特步伐轻盈地跑到暗门面前。

“人儿呢，请你们喝酒。”爱丝特喊道。

两个矮人手忙脚乱的停下手头的工作，他们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便匆忙的从暗门中走出来。

“蒙赛尔先生，爱丝特小姐。”布莱索兄弟对他们点头致意。

“潘妮呢，我给她也带了一杯。”爱丝特将两个小矮人举起放在高脚凳上，四处打量了一下。

“她睡了已经。”阿莫尔挠头道。

“来一杯吧，老伙计们。”蒙赛尔举起酒杯提议道。

“干杯！”

冰凉爽口的啤酒将阿莫尔和维尔利锻造时的疲劳一扫而空，他们四人一口气将一大杯啤酒一口气喝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看样子，你们要离开激流城了。”维尔利询问道。

“是的，龙族的招魂节要开始了，我们得赶往天空之城。”爱丝特答道。

“时间……好快。”维尔利的声音中有种淡淡的哀愁。

“是啊，这次我和爸爸是来跟你们道别的。”

维尔利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阿莫尔则是看着空酒杯一言不发。

“新出炉的‘深渊伤口’很好用，我很感谢你们，还有那个‘傲慢与偏见’的符文。”爱丝特微笑道。

“那个……那个还是蒙赛尔先生的思路好，而且你们提供的材料确实都品质很高。”

“别这么说，维尔利，你的手艺和你哥哥的手艺才是这把匕首的灵魂，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说罢，爱丝特轻轻抱了抱维尔利和阿莫尔。

“对了，听说卡尔森的‘离别钩’也是你们打造的？”

听到“离别钩”三个字，沉默的阿莫尔一下来了精神，这把武器是他主导铸造的。

“是啊，也是两三年前了吧，它是总探长卡尔森的象征，也在激流城彻底打响了我们布莱索兄弟的名声。”

阿莫尔和维尔利相视一笑，离别钩是他们的成名之作，那段时间他们并不像现在这样需要考虑这么多与炼金术和符文不相干的事情。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要把这柄铁钩，叫做‘离别钩’呢？”

“其实，这柄钩的名字的并不是我们起的，是卡尔森自己起的。”阿莫尔缓缓道。

“当时，我们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因为钩是一种不常见的武器，它太残忍，太决绝，甚至可以说，不像是一个正派人士用的武器。”

“卡尔森的解释是：”

“铁钩一旦钩住东西，就会发生离别。躯干与身体，善与恶，生与死，人与人，都是这样。”

“但离别并不是结束，一切离别，都是为了相聚。”

“所以他用‘离别钩’，只不过为了要相聚？”

“是的。”

走出布莱索兄弟铁匠铺，爱丝特和蒙赛尔伫立在萧瑟的街道上。明天，他们将启程飞向巨龙巢都。

“爱丝特小姐！”维尔利的声音从爱丝特身后响起，矮人符文工匠从铺子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维尔利？”

“爱丝特小姐，我，我喜欢你！”维尔利鼓起勇气看向正看着他的爱丝特。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呢。”爱丝特轻笑道，维尔利的脸一下涨红了。

“我们还会见面么？”维尔利大声问道。

“一切离别，都是为了相聚。”

爱丝特柔软的声音回荡在激流城的街道和矮人符文工匠的心间，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它将足迹冲刷，又造成泥泞让人们留下足迹，直到长夜将尽。

十五

天空之城，祖龙陵墓。

龙王威尔克姆谦卑地站在始祖巨龙的尸骨前，尽管她那长达四百米的高大身躯在所有活着的巨龙眼里已是一尊庞然大物，但是跟祖龙那如山脉般蜿蜒起伏的伟岸躯干相比，威尔克姆则显得像是一条尚未长开的发育期幼龙。

“伟大的群龙之祖、博学的魔法先驱、永世不朽者、至尊奥丁，您最忠诚的仆人威尔克姆前来您。”

巨龙威尔克姆的声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龙语魔法激起的能量一层层传播开来，这座安葬着祖龙尸体的寝宫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

碧绿色火焰从大殿魔晶石柱上燃起，整个宫殿很快被绿火点燃，当一丛丛烈焰传导至巨龙始祖的尸骸上时，那颗悬挂在陵墓中央的如一座山峰似的巨大头颅开始活动，五颜六色的火焰汇聚到祖龙奥丁的双眼，它目光炯然地盯着把头埋低的龙王威尔克姆。

“又是还魂日，现在是什么年月？”奥丁的龙头问道。

“龙历12514年。”威尔克姆低头答道。

龙祖陵墓重新陷入安静，焚烧着整座宫殿的绿色火焰势头越来越大，它们无声地燃烧着，以整座墓地里的时光尘沙作为燃料。威尔克姆头脑里的画面被祖龙奥丁一张张调阅，它很快就这一年里龙族发生的事情了解清楚。

“我闻到了真理机器的味道，威尔克姆。”

“是的，至尊。和之前的十多年一样，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个名为蒙赛尔·达辛的联邦牛仔都会带着他的女儿龙裔爱丝特来到这里参加我们的招魂节。”

“龙裔爱丝特……我想起来了，她是卡洛琳的孩子。”

“是的，当时为了确定她有龙族的血统，我还将婴儿时期的她带给您亲自检查过。”

“很好，将这枚鳞片赐给她吧，应该能解决她迟迟不能完全龙化的问题。”

说罢，一枚像是由纯银打造的鳞片从奥丁的头颅里飞到威尔克姆的手中，这枚看上去普通至极的金属鳞片被龙王诚惶诚恐地收下，她当然明白这枚鳞片里蕴藏着多么深厚的力量。

“至尊，我替她谢过您的厚爱。”威尔克姆深深向龙头鞠了一鞠躬跪拜。

“起身吧，既然她的身体能够同时接纳联邦人的血液和龙血，那这就是她应得的。”

威尔克姆恭敬的站起来，她把那枚珍贵的龙鳞紧紧攥在龙爪里。

“我不仅闻到了乌托邦的味道，还闻到了诸神的黄昏，以及帝国的丧钟。”奥丁平静道。

“诸神的黄昏……帝国的丧钟……伟大的祖龙，您的意思是，恶魔与魔兽将要与人类开战？”

“帝国与诸神不会被外敌灭亡，他们只会死在自己人手里，人类向来如此。”

“但是，你说的不错，恶魔与魔兽肯定会猖獗一段时间。诸神的黄昏，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必会发生，科林帝国的崩塌也一样。”

至尊奥丁的话语让龙王威尔克姆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虽然她存活的时间还不满千年，但是她当然深知科林帝国和奥威亚特神国这两大势力在科瓦斯大陆的分量。无论是九界诸神还是科林帝国里那些来自古老家族的源血战士与魔法师，他们在科瓦斯大陆都已经存活了成千上万年，见证过无数种族的兴衰起落，而现在，伟大的巨龙奥丁却预言他们将在十年内走进衰落与毁灭的阶段。

“伟大的始祖，龙族需要做什么？”威尔克姆问道。

祖龙头颅眼中的火焰一下怒放开来，无声的烈火让威尔克姆感受到难忍的焦灼。一股庞大的知识被奥丁传输进她的脑海，它们如幻如电，如泣如诉，光怪陆离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向威尔克姆的精神世界，和它们一起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吟唱声与呢喃声。

“今年的还魂日结束后，我将进入长眠。”

“未来，你将一直领导龙族，直到我再次苏醒。”

“在此期间，我需要你做三件事情。”

“第一，保护好龙族要塞，尽量将所有死亡巨龙的尸骸运回要塞，在大动荡到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里陷落。”

“第二，取消招魂节，解除龙族要塞的外出限制，所有巨龙可以自由前往他们想去的地方。当魔潮和兽潮来临时，龙族需要见机支援所有被魔兽、恶魔、虫群、亡灵、鬼怪和银族迫害的势力。”

“第三，搜集通天塔方尖碑，暗中调查一个名叫‘黄昏之龙’的邪恶组织。”

祖龙奥丁的声音渐渐在威尔克姆脑中消失，她望着火焰将息的巨大龙头，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很多不清楚的事情想要找这位至尊问清楚，但是话到嘴边，威尔克姆却又说不出口。浩如烟海的信息让她无从问起，似乎每个问题都很重要，可是奥丁并不可能将它们一一回答。

“爱丝特，这个小家伙在未来的十年乃至更长时间里都会是科瓦斯大陆上的风云人物。多关照一下她吧，她在龙族的未来里，也会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碧绿色的火焰彻底在祖龙头颅里熄灭，整个陵墓也重新恢复寂静。大殿里的灰尘被火焰燃烧干净，焕然一新的地面和光亮明丽的魔晶石柱让这座埋葬祖龙骸骨的宫殿看上去像是刚刚修建完成。威尔克姆拿出那枚来自祖龙的金属质感鳞片，在阳光照射下，这枚鳞片复杂深奥的纹理被一条条揭示开，它仿佛是一个活物，在轻轻地呼吸着。

龙王威尔克姆并不明白为何巨龙始祖奥丁会对爱丝特这个即将步入成年期的年轻巨龙青眼有加。天空之城里有肌肉强健思维敏捷的巨龙，有掌握强大龙语魔法能够改变战争走向的巨龙，有博闻强记可以制造出各种神奇炼金装备和符文的巨龙，在威尔克姆看来，这些巨龙有的跟爱丝特一样年轻甚至更年轻，有的虽然比爱丝特年长一些，但是综合实力也远超过她，但是这些巨龙都没有被祖龙奥丁看上。

威尔克姆反复观察这枚珍贵的鳞片，它和文献馆里记录过的奥丁赐给其他巨龙的鳞片并不是特别相似，至少从纹路复杂程度上看，这枚龙鳞要复杂得多。第二个明显的特点便是其中澎湃的至尊血气，威尔克姆甚至怀疑如果将这枚鳞片直接融合进爱丝特的身躯，这个暂时无法变化为巨龙形态的龙裔会不会直接爆体而亡。这股血气蕴含的力量实在太霸道，以至于它完全可以作为一种能够反复使用的毒药喂给那些流淌着凡血或者源血的大陆人类或者狂妄的恶魔和贪吃的虫群，毒杀效果绝对一流。

用爪子摩挲着手中的龙鳞，威尔克姆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千米高墙上的巨龙头骨，她很确信，祖龙奥丁已经深陷长眠，就算是龙王都不能再将它唤醒。一个诡异的想法突然闪现在威尔克姆的脑海里，她忽然想起了她自己的儿子卡斯特里肯——一头满身金鳞，拥有强大力量却谦和温顺的巨龙。

在巢都里的巨龙们看来，威尔克姆的儿子卡斯特里肯和他母亲一样是一条“完美”的巨龙，他们都有优秀的龙语魔法天赋和身体天赋，并没有什么不良癖好或者不可容忍的缺点，都是“多面手”。他们母子最大的差别是，现任祖龙钦定者，龙族族长，龙王威尔克姆是一条十分骄傲且独断专行的龙，她性格中对权力的掌控欲明显强于历任龙王。而她的儿子卡斯特里肯则是一条随和谦让，常常没有什么主见的金龙。虽然他们母子都有很强的能力，但是母亲更加喜欢自己主导统筹整个局面，儿子更喜欢去完成其他巨龙安排给他的任务。

龙王对她的儿子其实并不是很满意，虽然在龙族这个母系社会里，女儿比儿子往往更受到母亲的疼爱，但是龙王威尔克姆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她仅有的两次孵蛋都产下公龙，大儿子厄利克又早早死在了恶魔的第六层地狱之主洛夫乔伊的手里，所以小儿子卡斯特里肯就得到了她全部的宠爱。在威尔克姆看来，卡斯特里肯哪里都好，就是缺少一点“王者”的气质，他应该对别人下命令，派任务，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反过来，他心甘情愿的去执行别人派给他的任务，围着别人转。

望着手中的奥丁龙鳞，威尔克姆活跃的脑袋中不停冒出一个又一个危险的想法。尽管诸神黄昏和帝国丧钟的警示仍然在她心中高悬，但是如果能让那些她不喜欢且已经发生的事情发生一些改变，那么威尔克姆并不会拒绝铤而走险。

至于万兽山脉的魔兽与兽人、九层地狱的恶魔、巫妖和亡灵法师的大军以及东方大陆的妖魔鬼怪之流，傲慢而强大的威尔克姆并不觉得它们有能力对天空之城造成威胁，龙族在她领导的这几百年里已经发展到接近万条巨龙的规模。而科瓦斯大陆战事四起生灵涂炭本就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一次主角变成了科林帝国和奥威亚特神国，威尔克姆对于这些玩弄血液和魔法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好感，何况现在兽潮和魔潮都还没有开始。

威尔克姆的那些小心思在她的灵魂深处迅速发芽成长，一声嘹亮的啸叫结束后，她展翅飞离伟大祖龙奥丁的陵墓。威尔克姆当然可以把这片来自奥丁的充满王霸之气的龙鳞交给爱丝特，只不过她不确定爱丝特是否愿意支付与之相称的代价。

十六

学者龙卡蜜拉以人类形态并肩站在联邦牛仔蒙赛尔的身旁，他们身后是蒙赛尔之前准备好的十几个生化罐，里面装着作孽三眼狮鹫兽群的肉体和骸骨，以及那个蒙赛尔砍成几截的蠕虫状未知生命幼体。

他们站在冰与火竞技台的中心，不断接受元老席发出询问和质疑。看台上的其他巨龙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吼，尤其是在听到卡蜜拉将蒙赛尔的话以龙族通用语的形式扩音播放出来之后。这群三眼狮鹫兽煮食幼龙尸体的事情显然激怒了好勇斗狠的巨龙们，元老席的那些长者巨龙也都面露难色。这样行径无疑是对龙族赤裸裸的挑衅，就算是那些“恶名远扬”的猎龙骑士和龙心收集者，也绝不敢对龙族尸体进行亵渎。

“卡蜜拉小姐，那些老太太和老头现在是什么说法？”蒙赛尔把头侧到卡蜜拉的耳边，悄声问道。

“他们还在商量，但看他们的表情，估计这件事不太好弄。”

蒙赛尔突然靠近的身体和鼻息让卡蜜拉有点不适应，她的脸一下红了，身体也开始发热出汗。本来她就是龙族中比较安静内向的巨龙，只是在爱丝特的强烈要求下她才答应来给蒙赛尔当翻译。但是冰与火竞技台上那种被万龙瞩目的感觉对于这个成天泡在文献馆和炼金术实验室的学者龙而言还是太陌生了，何况她还站在联邦牛仔蒙赛尔这个外族生灵的身边。

“但是，他们总不可能真的组织一支队伍去找万兽山脉找大酋长布拉德特讨个说法吧，或者去激流城把那里夷为平地？那儿的人是无辜的。”

“嗯……不知道，其实最终还是要看族长威尔克姆的意思，她老人家才是拥有最终决定权的那个人。”卡蜜拉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情绪起伏，用一个她认为比较得体的眼神回应蒙赛尔的注视。

“也是，还是看看她老人家是什么态度吧，反正我感觉我处理得比较完美了。”

卡蜜拉莞尔一笑，她当然不觉得蒙赛尔的处理有什么问题。爱丝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给这个她最信任的龙族老师，在卡蜜拉看来，这无非是一对愚蠢的夫妻在慌乱中不小心做了件愚蠢的事情，并非是刻意的挑衅和侮辱。

听完几位巨龙元老的分析和总结，龙王威尔克姆清了清嗓子，她用力敲响手中的青铜铃铛——在蒙赛尔眼里，那就是个超大号警钟。议论纷纷的巨龙都安静下来，偌大的苍穹竞技场和冰与火竞技台只剩下青铜铃铛的余音。在龙王威尔克姆的指示下，主管外交和军事的元老邓克尔曼飞向冰与火竞技台的中央，她悬停在卡蜜拉和蒙赛尔的头顶，先是从口中喷出一道壮丽的火焰。

“战士们，英雄们，伟大祖龙奥丁的子嗣们。”

听到邓克尔曼的呼唤，所有坐在座位上的巨龙全都欢呼咆哮起来，他们有的喷出龙息作为回应，有的则高举双爪以示他们对这位常常身先士卒的元老巨龙的支持。

“我们英明的领袖，巨龙之王威尔克姆在听完元老席的意见与建议后决定，今年的招魂节结束，也就是八天之后，龙族要塞将放开对巨龙的外出限制，无论巨龙是否负有特定的战斗任务，他都可以自由的离开天空之城，巨龙巢都！”

邓克尔曼的宣告彻底将好斗巨龙们的情绪点燃，他们纷纷离开自己的座位，在山呼海啸的庆祝声中飞到冰与火竞技台上。忠诚的巨龙战士们向族长威尔克姆和元老席所在的方位不知疲倦地跪拜，体态柔美的巨龙盘旋在邓克尔曼的周围。蒙赛尔看了眼端坐在元老席的龙王威尔克姆，发现这条尊贵优雅的巨龙同时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爱丝特去哪儿了，我好像没看见她呢。”蒙赛尔问。

“喏，在那儿呢，她坐在那条金鳞龙的头上。”

卡蜜拉指向一条在竞技台上方以优美姿态飞行的华丽巨龙，爱丝特悠然坐在他的龙头上。

“龙王之子卡斯特里肯？爱丝特好像和这小子关系很好。”

听到蒙赛尔的评价，卡蜜拉噗嗤一笑，“蒙赛尔先生，我记得卡斯特里肯好像比你还大个十多岁吧，怎么你还叫他‘小子’。”

“呃，按照你们龙族的年龄算，他确实还是个小子，你看他妈都多少岁了，少说也有八百岁了吧。”

“那不一样的，普通巨龙的寿命也就一百二十岁到一百五十岁之间，族长是最得巨龙始祖奥丁宠爱的侍者之一，所以才有相当长的寿命。”卡蜜拉微笑着解释道。

“我最英勇的战士们，将巨龙的荣光和威名传播到大陆的每个角落去吧。过去的好几个百年里，我们在家乡休养生息，让那些曾经畏惧龙族的蝼蚁们已经忘却了巨龙的利爪和可以使万物化为灰烬的龙息。如今，伟大的先驱者奥丁和龙族掌舵者威尔克姆已经下令，让我们继续那些尚未完成的复仇，让我们的身影制霸科瓦斯大陆的天空！”

说罢，龙族战帅邓克尔曼自己也加入到群龙的战斗舞蹈当中，他引领巨龙离开这座略显狭小的苍穹竞技场，整齐而不失灵动的飞龙队列打算将这可喜可贺的消息传达给天空之城的每个居民。不一会儿，苍穹竞技场便几乎清空，蒙赛尔和卡蜜拉以及他们的十多个生化罐还停留在冰与火竞技台上，在几位元老巨龙逐一离开龙王威尔克姆后，这位龙族女王才缓缓飞到蒙赛尔的身边，她罕见的变化成了人类形态——一个雍容华贵，大气典雅如皇后一般的贵妇人降临在蒙赛尔的眼前。

“好久不见，威尔克姆。”蒙赛尔向威尔克姆伸出他的右手，这是联邦人类通用的见面打招呼方式。卡蜜拉紧张地看着她的族长和联邦牛仔，她很担心像族长这样高傲霸道的人能不能接受和蒙赛尔这种身份寻常的人类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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