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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草食、雜食,2

小说: 2025-08-24 10:50 5hhhhh 6160 ℃

一滴眼淚無聲地滴到了手上,像這樣疑神疑鬼、把最心愛的人當成嫌疑犯的想法,令我心如刀割。我用力抹了抹眼睛,下定決心無視這一切亂七八糟的思緒。

如果再次發生類似的事情,也許我可以找前輩和店長他們傾訴;但眼下,我想還是別再庸人自擾比較好…因為我發覺:自己根本無法理清事件的原由,而思考這些事卻帶給我無窮苦楚。

用力拍打自己的臉,我下定決心把這些思緒拋到腦後,多想些令人高興的事情。比方說,晚餐的菜色;因為覺得有些愧疚,那麼今天就多做些卡妮喜歡的菜吧!用剩下的絞肉來做肉丸子湯、和風燒豆腐…晚餐後除了蛋糕,也把超市買來的芒果切了吧…吃完飯後該做什麼呢,今天總該去健身一下了…附近的某個兒童公園,有一圃很漂亮的繡球花,我想讓卡妮也看一看……

你又逃避了,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說道。

但是除了逃跑,我這樣的動物還能做什麼呢?另一個聲音反駁。

我一面思考,一面走回家。任由心中的各種聲音來回爭論、碰撞、沉澱……

**

7

回到家時,我已經決定好晚餐菜色:肉丸味噌湯、和風涼拌豆腐(天氣熱,於是改成冷菜)、中式蠔油雜炒和米飯。先將兩人分的米放入電鍋,同時小火先加熱味噌湯,接下來便可以準備其他材料。肉丸子要將絞肉再剁碎一些-我過了很長時間才敢處理生肉,以前光是聞到味道就足以令人反胃-加入薑末、鹽、醬油等調味,接著捏成形放入湯中煮熟就好了。冷拌豆腐也可以先準備起來,剩下的蔬菜一類材料先切好,等卡妮回到家再下鍋,這樣她就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等待的這段時間,我就用除塵滾輪把各處打掃一下,將陽台的毛巾等收進來摺好,過程中也可以視心情播點音樂。不論工作有多繁忙,或是遇到什麼煩心事,這樣整理房間的日常作業都能使我感覺平靜和放鬆。

卡妮在大概六點時回到家,我們很平常地吃了飯,休息一會兒後,到了我們所謂的運動場樓層去跑步。天氣很熱,我們計畫運動完後洗個澡,然後一起享用冰涼的蛋糕和水果。

公寓的浴室不算寬敞,但姑且能讓兩個人一起入浴、泡澡。我喜歡幫卡妮洗她的長髮,因為這時可以偷偷欣賞她裸露的背部、濕漉漉的金黃頭髮和結實的手臂。不過,當一起進入浴室時,我馬上注意到一件事。

"卡妮,你的肚子那裏有個紫紅色塊狀的斑點…"

"诶?呃!"

我伸出手指想摸,卡妮則突然炸毛似的往後彈,並迅速用手護住小腹,讓我嚇了一跳。

"對不起,弄痛你了?"

"唔,沒有。"

"那是什麼,以前都沒有那樣的痕跡呀。"

"這個…這個是,那個,工作時不小心受傷的…"

"真的假的,你怎麼都不說呢。"

我展示出責備的態度要卡妮讓我看看受傷的地方,她只好把手拿開,露出紅紫色的斑點。那原來是一塊瘀青,位置在肚臍附近,約莫一個拳頭大小。

"好嚴重喔…怎麼會變成這樣,你都不痛嗎?"

"不,我還好……"

"總不能置之不理吧?等會我們去問問看該擦什麼藥。"

"不,不用啦…那個過幾天就會好了。"

卡妮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於是我故意戳了一下瘀青的部分,讓她吃痛縮了一下。

洗完澡,我們換了一身休閒服,站在陽台吹風。從高樓望出去,天上的星光變得十分暗淡,取而代之的是繽紛絢麗的光點,或近或遠、或大或小;有些不斷移動,有些變換著顏色。不得不說,這是在公園時無法看到的景色,也許這是遠離家鄉的少數好處之一吧。

"好熱呀,赫比比。"

"嗯,這還沒到真正的夏天呢。"

"都市裡究竟為什麼這麼炎熱呢,我覺得比熱帶森林還誇張欸。"

"我覺得還好,但確實在草原上的時候舒服多了…"

"這麼一說,就想要吃冰涼的東西了。"

"那我去把蛋糕和芒果拿出來。"

我們將小桌子和食物搬到陽台上,在城市的夜空下享受甜點。店長親手操刀的新作充滿了深奧的味道,一時之間我也分辨不出究竟加了那些水果-不過當然是超級美味的。冰芒果有點太酸了,但是果肉的口感叫人欲罷不能,我和卡妮都吃得很痛快,連嘴角都沾滿芒果汁。

"啊,滿足了滿足了。多虧赫比,我們才有這麼美味的蛋糕吃。"

"那應該要感謝店長才對。"

"哦~料理這麼好吃,那間店之後一定會紅啦。"

"啊哈哈,那到時候可會很忙呢。"

提到店裡,我不禁又想起今天的事,那些令人不快的想法再次浮現。我低下頭,城市的喧鬧聲彷彿離我遠去。

"吶,卡妮…"

"怎麼了,赫比比。"

"我想跟你說一些事情,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你聽了搞不好會不高興,但是不說的話,我覺得我會一直消沉下去…你願意聽我講嗎?"

"你問的這是什麼呀,我有任何理由拒絕嗎?"

"嗯,謝謝你,卡妮。那麼…"

"來吧,不管有什麼煩惱,我都會幫你解決的~"

"你還記得我曾提過的,那些關於噩夢的事…"

"…嗯,我記得。"

感覺,氣氛突然之間變得嚴肅了。我盯著遠方建築,一時不敢看向卡妮的臉。

"那些夢,最近變得太過真實,有如曾經發生過一樣,真切的叫人受不了。"

"但是嘛,那只是夢而已,赫比太過緊張了。"

"我明白,那如果不是夢的話,我也不能站在這裡跟卡妮說話了。但是…"

"但是…?"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話說到一半,我欲言又止。所以呢?向卡妮抱怨這些能怎麼樣?她又不能像神話故事裡的夢貘一樣吞食掉噩夢。我到底想要表達什麼?也許我自己都不太清楚。這時候卡妮靠過來,輕輕地擁著我。

"沒關係,不管怎麼樣,我都陪著你。"

"卡妮,我覺得那也許不只是夢……"

一件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我推開卡妮,從她的懷裡鑽出來,往後退了幾步。我突然覺得頭很痛,腦殼宛如快要裂開。

"我不知道,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為什麼我會沒有整整一天半的記憶?為什麼類似的事情常常發生?…一切跟這棟奇怪的公寓有關嗎?"

"……"

"卡妮,回答我吧,這些事讓我痛苦的快要發瘋了!這幾個月來你隱瞞了什麼?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求你告訴我吧,說這只是杞人憂天、說這不過是碰巧而已。即便只是敷衍誑語-因是你口中說出來的,我也願意相信那是甜蜜的謊言。

可是我期望的事情並沒有實現。我看著卡妮呆愣在原地,她的臉上盡是驚愕、不解與恐懼,幾滴冷汗從面頰滑過,她睜大眼張著口,似乎想說些什麼,她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一下子握緊一下子放鬆;即便是一個犯下大錯又想為自己辯解的孩子,看起來也比她游刃有餘。

卡妮身上套著一件輕薄的白色棉衣,透過那件衣服,我再次看見她小腹上的紅紫色斑塊。

看到那個的當下,我感覺頭痛欲裂,一瞬間有許多片段自腦海閃過-我回想起來了,那哪是什麼工作時受的傷,那傷痕分明是我親手造成的。

對不起,赫比,我忍耐不了了。

你醒啦,赫比?但是還是多睡一會兒比較好哦。

你又在玩狩獵遊戲的時候睡著啦,真是的,赫比的體力好差。

我最喜歡吃的是,赫比的肉塊和內臟喔…

開門。開門。開門…

一瞬間,我彷彿明白了一切。我踉蹌著,把小桌子上的餐具碰倒摔碎了。

喀砰,玻璃破碎的聲響儼然成為一個訊號,我竄出陽台狂奔到玄關,一把抓起隨身的小包包,顧不得鞋子沒穿好便衝出家門,這一切不過用去幾秒鐘。當我意識到時,我已經乘著電梯到了公寓的一樓出口;我竟在腦袋一片空白的情形下輸入了這麼複雜的電梯指令…

附近的人隔天一定會議論紛紛吧,說大晚上的,居然有個女孩一邊哭一邊在街道上高速狂奔,鞋子和衣服淩亂不堪;真可憐,一定是遇到什麼悲慘的事情…

我不停跑著,不時朝其他方向拐彎,甚至逕行穿越燈號高聲作響的平交道。但凡熟悉的地點我都不敢停留,深怕被循線而來的追捕者抓獲。每當我感覺體力用盡跑不動時,「她」的臉便會浮現在眼前,使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湧上來,催促我繼續跑下去,直到再也邁不出腳步才停止。

8

**

我發現自己來到一處不知名的河堤旁,便坐了下來。柔軟乾燥的草地讓人有種安全感,令我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感受,掩面大哭。心中依舊裝滿了恐懼,但這淚水更是懷著憤怒、委屈、不甘,以及一種迷茫的絕望。我感覺是被最心愛的人背叛了,長久以來我最堅實的後盾、最可靠的庇護者、無條件信任的對象,她竟然……一時之間,我想著不如就跳到眼前的河裡,任由河水決定自己的命運。

如果我死了,別人看到我的…屍體,會作何感受?朋友若是死去了,會變回原本動物的樣子嗎?雜七雜八的思緒充斥腦子,讓人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我想像著自己毫無生氣的身體被人擺弄著,感到一陣惡寒,而卡妮呢?她看到我變成那樣子會怎麼做?她會不會把表皮劃開,露出裡面鮮紅的東西,就像她一直以來做的那樣…把臉埋在受害者的肉體中大快朵頤……

我感到一陣反胃,把肚裡的東西幾乎都嘔了出來,痙攣的胃擠壓著淚腺,使眼淚再度潰堤。我乾嘔著、哭泣著,腦中沒有任何能挽救這一切情況的法子。當覺得疲乏了,我便躺下來,仰望滿天星斗。周遭四處沒有太多光源,使得星星看起來明亮了些,可我感覺不論怎樣的景色,此時都是毫無意義。即使美麗,也不知道該與誰分享這份心情。

望向遠方城市的點點星火,面對這人潮湧動的、由水泥組成的叢林,我第一次那麼直觀地感覺到自己被拋下了。喔,應該說,是我自己拋棄了自己。是我拋棄了那個和卡妮曾經的家,孤身逃到這兒來……

這隻可悲的動物是多麼的弱小、孤單啊!於是我再度無助地流起淚來,哭得好像忘了時間;我甚至覺得,如果眼淚流乾便會死去的話,那也許也是一種幸福。

9

**

時間已是深夜,我因太過疲倦而瞌睡,不久又因發冷而甦醒。看著遠方的路燈,我突然對這黑夜和無人的環境感到害怕,便起身向市區走去。

沿著鐵軌附近步行來到車站附近的商業區,從車站名可以推算我是無意中跑到隔壁市鎮來了。大部分店鋪都已經關閉,但至少路上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讓我安心不少。不久,我又幸運地發現一家全天營業的速食店。

我點了一些餐食,在店內一角落坐。用餐區沒什麼客人,遠處有一對看上去像情侶的男女在聊天,另一邊一位衣著陳舊的男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我猜他和我一樣,是因為無處可去才在這裡休息…

店內的時鐘顯示現在是凌晨兩點多,我應該能在這裡坐到天亮吧?希望店員不會來趕人,但是天亮之後,我又該去哪裡呢?

啜飲一口溫奶茶,甜甜的,讓人能稍微打起精神。隨後我深吸一口氣,檢查身上唯一帶著的東西。隨身包包裡面有記事用的小本子(最近為了工作,人類的文字符號我大致能認齊了)、指甲剪、紙巾、小香水瓶……我並沒有手機,皮包裡還有一些錢可供使用,就我所知,便宜的旅店的話,去住個幾日應當不成問題。

但是,在那之後呢?有哪裡願意收留像我這樣的朋友?

我聽說過一些不好的傳聞,讓我明白:並非每個人類都是和善的。正是因為如此,那間公寓才會有很多的朋友住在那裏…

我在腦中列舉出住在公寓的,熟稔的朋友們,例如水豚小姐、同一層樓的鄰居耳廓弧和浣熊小姐;或者工作的同事羚羚前輩、店長夫妻等人,如果拜託她們,也許會有一線希望。找一處新的住所、換一個新的工作,在其他城市開始新生活……

這些計畫聽起來很具體,但是海腦中想像不出真實的畫面,就像一幅剛起草的圖畫,連線稿也不甚清楚、模模糊糊。這時我瞄到掛在包包外面的羊毛氈,那是一隻黃色的虎斑貓玩偶,做工看著有些潦草但很可愛;這是卡妮在情人節送我的禮物,雖然有些差距,我一直把她看待作卡妮的小小分身。

看到這個玩偶,我又不禁哽咽起來-我真沒用啊,只會拼命掉淚,我想到-我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想像不和卡妮做伴的生活。

即使我發現,她對我抱有如此可怕的血腥慾望。

飯菜要怎麼做才好吃?卡妮會喜歡什麼?她喜好怎樣的物品、家具、音樂?這種香水的味道是她能接受的嗎?我學會新的技能,她聽到了會不會稱讚我呢?

日落的餘暉、星空和花草樹木的顏色、食物的美味、飄散在空氣中的花香,我所見聞、所感受到的,我曾經歷的時間和體驗,無不想與你分享;我在意之事,多半與你有密切的干係。自我在公園裡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如斯單純的願望便一直佔據心中;我又是何等幸運,和你攜手一同走到這裡。即便是現在,我也相信卡妮懷抱著和我相同的想法。

但是如今的我,即將失去這一切了。

我盡量忍耐著不痛哭出來,避免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擾…我們再也不能像是在公園裡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是外面世界的齟齬,令這一切發生的吧。怨恨是無益的,我只能悲嘆自己沒有及早發現其中異樣。但是我究竟該怎麼辦?還有能挽回的餘地嗎?……

肚子傳來空虛的聲音,這樣的生理反應,讓我感覺到自己確實還活在世上。我抹著眼睛,把桌上的食物掃進胃裡。許久沒吃快餐了,我感嘆著食物的美味,眼睛噙滿淚水。

狼吞虎嚥之後,大感疲倦的我歪著頭沉沉睡去。直到清晨時分,才因夢中無盡延伸的黑暗而驚醒。

10

**

早晨,來速食店買早餐的顧客漸漸多起來。我琢磨霸佔座位太久不是好事,便選了一個時間走出店外。

屋外陽光明媚,空氣中飄著甫下過雨的氣息,而我懷著沉重的心境,竟覺得光線強得幾乎令人睜不開眼。

我幾乎是漫無目的走在街上,不知該何去何從,腳步拖沓,和急匆匆的行人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和他們擦肩而過,逕自猜想每個人大概都急於前往某處;忙碌一天後,又回到某個屬於他們的歸所…

那我呢?…這層認識越發令我感到疏離與畏懼,我不禁想著遠離勞碌匆忙的人潮。

我發覺,我是一個多麼矛盾的存在,因為孤獨而擁抱人群;又因為恐慌而遠離喧囂。往後的時光,難道就在這遠離與接近之中,反覆來回徘徊麼?

大腦似乎根本負荷不了如此複雜的思考,我只是隨本能離開鬧區,又走向先前的河堤與鐵道附近。我放空腦袋,在那附近踱來踱去,將鞋子脫掉,以指間感受草皮和泥土的觸感;艷陽灑在身上,使我心中的某種衝動逐漸燥熱起來。為了確認自己的腦袋不是被燒壞了,我走下河堤,掬起一把河水清洗又紅又熱的面頰。

我重複了這個動作許多次,後來乾脆將頭埋到小河裡,在水中,我彷若看到波光粼粼的幻覺,使心底復萌了些許光彩;而清涼的河水,也並未澆熄內心躁動的想法。

於是,我在水中深吸一口氣。想當然耳,整個人是被水嗆得七葷八素,咳了半天才將鼻孔、肺中的異物清除乾淨。我跪在河邊,清澈的水面模糊地映照出一張懦弱、愚蠢的臉──那張蠢臉的主人將要做的事,較方才還要無謀許多。

我已決定了,我要回去。

至少,為了得到內心的安寧,或者說為一切做個了斷,我要回到我們居住的那個城市去……

11

**

為了給自己後悔的充分時間,我選擇不搭電車,而是步行沿途返回。一路上如何猶豫躊躇、如何停足不前,是我不願再多說的了。這之中還有一件插曲:在我低頭思考,一面行經一處竹林的時候,有一隻黑色的野貓從草叢中竄了出來。這意外事件把我嚇得躲進林中,只顧緊抱著提包發抖。肇事者朝我睥睨一眼,喵喵叫了兩聲便離去。平時覺得可愛的生物,在這關頭竟引起我內心的創傷,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結果,當我回到城裡的時候,已是午後的光景。

一路上,我考慮過許多能採取的行動。從一開始的「遠走他方開始新生活」,到各種能運用的手段,例如:報警、找一些熟悉的朋友,再去和卡妮對質……或者說更激進的作為,比如攜帶武器,等等。但是考慮到卡妮強大的身手,這些方式都可謂不切實際。而且,這也非我所希望的對話方式…

果然,我還是希望能和卡妮當面談談,兩人知無不言、言無不信。我要回到公寓,那屬於我們的家中;如果卡妮已經不在,那即便翻遍城市的每個角落,我也要尋到她,為了知道她內心在想些什麼。作為她的伴侶,不論她最真實的動機為何,我都已做好接受的準備──至少,我是真心地這麼想。

當然,最糟的情況也是存在的,那就是卡妮根本不打算和我有所交流…

就在當下,我仍舊非常害怕,因為我知道回去公寓,意味著一種危險的可能性。但這是我千思萬想後才決定下來的,也代表著認同了一切伴隨的風險。為了坦然的接受那樣的命運,我認為在回去之前,還有一些事情必須親自完成。

我來到咖啡廳前,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光顧這裡了……

看到我出現在門口,羚羚前輩和店長馬上跑了過來,左一言右一句地招呼。

"怎麼回事啊?赫比醬你又生病了?怎麼連卡妮醬都沒過來報信呢,你都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孩子,可以的話還是趕緊辦個手機或市內電話吧。像這種時候無法確認狀況,實在叫人不安哪。"

"就是說阿,你看晚班的北極海鸚醬都來幫你代班了!"

"羚羚前輩,店長,十分抱歉!"

我向前九十度向兩人鞠躬道歉,他們嘆了一口氣,止住喋喋不休的詢問。

"事出突然,讓大家這麼擔心,下次一定不會了。"

"唉,那樣就好。"

"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你等我拿點吃的給你。"

店長轉身走進廚房去了,剩下前輩在原地盯著我。我也看著她,感嘆她總是那副樂天、有朝氣的模樣,一時間感覺眼眶又有些發酸。

"幹嘛,赫比醬,你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呢。"

"是的,但是為了不讓你們擔心,請容我之後再詳細報告吧…"

"什麼啊,你什麼時候學會吊人胃口了?"

"因為事情很複雜,說來話長。"

"果然,是關於卡妮醬的事情吧,真受不了你們小倆口。"

"到時候我說完了,前輩也要給我說說你和拉比比的故事哦。"

"你……哈哈,敗給你了!先說好,那得你的八卦足夠精彩才行!"

"你們聊完了吧?來,這是今天的員工餐,燻雞起司烤鬆餅。"

"謝謝你,店長……還有羚羚前輩,謝謝你們長久以來的照顧。在這裡工作,對我而言真的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我再度向二人鞠躬,面對突如其來的致謝,兩個人似乎都很不好意思。店長搓著下巴的鬍子,意味深長地向著店長夫人望了一眼。

"好啦好啦,快回去吧。"

"那麼,再見了……"

為何我不尋求任何親友的協助呢?這是因為我不希望讓卡妮蒙受汙名;同時還出於一種莫名的想法:在我眼中,卡妮除了我以外,從不倚靠任何人。那麼我也應該獨自去面對橫豎在眼前的挑戰…

我忍住想要把一切來龍去脈都向他們傾訴的慾望,抱著飄有香氣的包裝盒,獨自一人踏上通往目標的道路。

12

**

雖說我自覺已做好心理準備,但越靠近公寓,內心越是惶恐不安。太陽開始朝著邊際線下墜,偶然飛過的烏鴉嘎嘎叫喚,一切週遭事物彷彿都纏上了不祥的氣氛。

公寓門口附近一個人影也沒有。我喚來電梯,電梯門發出"嗡嗡"的聲響滑開,電梯小姐正巧不在,我有一種其他住民都已經消失不見的錯覺。

Г-1-13-Д ↗ ←,刻度四。記在筆記本最前面的,我們所居住的樓層。電梯發出奇異的器械聲朝上滑動,這電梯裡的機油氣味、看起來髒兮兮的環境,我總是無法習慣,不過我現在無暇在意這些。如果,卡妮就在電梯口等待著我的話…

短短的幾十秒,於我卻彷彿經歷一趟旅行般。我回到那熟悉的樓層,每天都見到的、熟悉的處所,此時好像蒙上一層陌生的面紗;黯淡的夕陽盤據在廊道上,周遭寂靜無聲,更增添了這種有如異域的氣氛。我默默吞下一口口水,緩緩地移步到606號室前。

門虛掩著,我心中一驚,莫非是開門怪物…

我匆匆推開門,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大驚失色。

家中的雜物、家具三三兩兩橫倒在地上,牆上有被爪子劃過,以及凹陷龜裂的痕跡;玄關的置物櫃門被扯落,只剩半邊勉強支撐著,廊上的一幅小裝飾畫被破壞、捏扯,可憐地蜷曲著。就連堅固的金屬門看起來都被捶打過,留下幾處凹陷。我顧不得脫鞋,小心翼翼地穿過走廊。

客廳的狀況也是一片狼藉,陽台門沒有關,簾子被偶爾吹起的微風拂得微微抖動。

卡妮呢,卡妮去哪了?難道她真的被開門怪物襲擊,沒能讓我再見她一面嗎?……

我呆站在原地,連背後傳來的細碎聲音都沒聽見,就在我顧影自憐的時候,突然被什麼東西撲倒,背部朝下摔在地上。

啊啊,我也會被怪物殺掉…

我竟沒能再見到卡妮,真寂寞啊。如果還能見到你的話,我一定……

嘎嚕嚕嚕嚕嚕…彷彿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吼聲。有灼熱的氣息呼在身上,像是在物色獵物身上哪處更方便下手。深紅色的眼睛圓睜著,我的雙手被她緊緊銬住了。是卡妮,她從上方俯視著我,臉上盡是瘋狂的神色。

"沒想到,你還敢回來啊…"

"卡妮,是你吧?我還以為你…"

"之前是我的失誤,讓你就那樣逃掉了。不過這次你要是覺得還能那麼走運,那就是你太蠢了…"

"卡妮,聽我說吧,我是回來見你的…"

"既然你已經發現,那麼一切都徹底完了!赫比阿,我現在就把你撕碎,吃的一點不剩,然後我再…!"

"卡妮,求求你!"

卡妮的雙手加重了力道,我感覺兩腕的骨頭都快被捏碎,她根本不願意聽我說話。我一咬牙,故技重施,將渾身力氣集中在腿上,狠狠踹中她的肚子。這一擊令卡妮一瞬間失了神,我繼續趁隙追擊,用頭頂撞擊卡妮的下巴。

卡妮被撞得朝後仰去,讓我得以掙脫束縛,但是我不能再逃了。我拼命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揪住她的衣領,將臉湊近她大喊道:

"你想吃掉我是吧,那麼便吃吧!如果吃一次不夠,吃個幾十次、幾百次也行!但要是你肚子填飽了,那就好好聽我說──我可不是來平白送死的!"

"赫比,你……"

"就像你說的一樣,卡妮,我真是天底下最蠢的朋友了!就算是最笨、單細胞的動物,也知道要逃離捕獵牠們的捕食者。但是,我……"

"既然知道,那你還回來幹什麼?!噢,我明白了,羞辱我這樣卑劣、下流、陰險的肉食動物,讓你覺得高人一等……"

"怎麼可能呢,卡妮。我在你心中是那麼矯揉造作的嗎!"

"不是,但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為什麼…"

我盡力地向卡妮喊話,但她的表情顯露出她就同我一樣茫然、不知所措。橫越在肉食動物和草食動物間的鴻溝,超脫了語言和意志;那深深刻在身體中的本性,遠非幾句話能解釋明白,也絕不是靠著輕薄的感情便能簡單克服。但是我依舊希望卡妮能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我才看似不要命地來到她面前。

我盡力壓抑住顫抖的身體,和心中混雜的的恐懼;我把頭倚靠在卡妮肩上,用最大的力氣緊緊抱住她;那熟悉的穀物香味再度瀰漫在鼻腔裡,讓人忍不住落淚。我感覺到被抱住後,卡妮渾身抽蓄,接著她也抱緊了我。

"……"

"卡妮,你知道嗎?我離開你不過經過了一天,但當意識到我可能失去你,我就想到我必須回來。我現在仍然非常害怕,不過,跟「你不能陪在身邊」相比,我就覺得丟掉小命也算挺輕鬆的…"

"嗚…嗚嗚……"

"所以,你能明白嗎?我對你的感情…"

"對不起,赫比,對不起……"

卡妮的情緒潰堤了,她趴在我身上嚎哭起來,淚水把衣服浸濕。自從我們相識以來,我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慘。我也和她一起盡力釋放心理的壓力,我們哭哭啼啼了很久,直到夜幕將兩人籠罩。

當她哭完以後,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在黑暗的房間中,我感覺到卡妮好似變成當初的那個她,既靦腆又嬌羞。她緊緊地靠著我,不肯離開半步;頭在懷抱裡輕輕蹭著,如同初生的幼貓。我覺得卡妮可愛極了,便捧起她的臉,她回望著我,眼角還殘留幾滴晶瑩的淚。

一念之間,我似乎理解了卡妮的心境,因為此刻楚楚可憐的她,也叫人渴望將其吞進肚裡。我情不自禁親吻她,她也回應我,舌與唇碰在一起;我倆親熱起來,我不曾感到如此的渴求對方,而忸怩的卡妮只能被動地回應。

我們轉移到臥室裡,互相剝去身上的皮毛,兩隻動物-字面上的意思-交纏在一起,赤裸裸地、血淋淋而汗流浹背地,在滿目瘡痍的、令人感到詭譎的空間中,兩人相互耳語著平時不敢大加宣揚的愛意。擁抱彼此使我們感到宛如獲得新生。

激情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雙方筋疲力盡沉沉睡去。那一夜,我沒有再夢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只是猶記得迷糊的意識,依稀被染上了故鄉草原的色彩。

13

**

隔天,我們起床後,心照不宣地默默開始整理環境。徹底損壞的物品就只能丟棄,而堪用的物品便留下繼續使用;除此之外便是打掃地上的灰塵、碎石塊等等。損壞的牆壁、大門等也許會被追究賠償,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整理花去我們一兩個鐘頭,告一段落後我將昨天帶回來的餐點加熱用以果腹。吃東西時,卡妮輕聲告訴我:她有個東西必須讓我親眼看看,我詢問其細節,她只是閉口不談,並且持續保持沉默。只是她在吃飯期間,順手捉住一隻從窗戶飛進來的蒼蠅。

飯後我隨著她走出家門,我們逕行走向電梯。按按鈕的時候,卡妮沒有輸入一樓門口的代號,而是按下一串複雜的指令:А-Г-14-Ж-1-Ж-8-8-Е ,又調整了三顆旋鈕中的兩個。我腦中充滿疑惑,卻又覺得那一串代號十分眼熟。

我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目的地很快到了。走出門口,一座巨大的,不知道該稱呼為什麼東西的機械(?)矗立在眼前。此處充滿一股有機質腐朽的味道,還有濃重的鐵鏽味,讓人感到十分噁心。

"卡妮,這到底是…"

"噓,只管看著。"

這座金屬怪物有數不清的開口,看著像是一個又一個的棺材,令人不寒而慄,多數的開口都被膠帶一類的東西封住,黏稠的黑色液體好像從門縫中流出。離電梯口最近的開口是紅色的,上面畫著"2-16-Ж"的符號。卡妮看似熟練地開始操作起機器上的按鍵,然後,紅色的門打開了。一股刺耳的噪音響徹整個空間,我突然明白,這裡就是我夢中的場景之一。

"卡妮,怎麼回事,這裡真可怕!"

"再一會兒就好。"

她張開手掌,給我看她剛才抓到的蒼蠅,那可憐的小蟲早就六腳朝天歸西去也。她將蒼蠅屍體拋進紅色的開口,又操作按鍵讓門闔上,接著巨大的機器開始微微晃動,顯然是正在運轉,這陣晃動持續了大約十幾秒。

唯一沒有被封住的另一扇金屬門敞開了,一隻蒼蠅顫顫巍巍地飛出,一頭鑽進電梯中。卡妮看向我,眼神帶著一點無可奈何的笑意。

"你看明白了?比想像中容易對吧。"

"……"

"不,我不知道原本的屍體去哪了,對於這棟公寓來說,這點謎團只能說是微不足道。"

"卡妮,你……"

"不管你有什麼指責,我都接受。"

"……"

卡妮剛才所演示的,顯然就是某種將死去生物"復活"的方法,但是她又提到"原本的屍體",暗示著一個比這超乎常識的機械還要恐怖的事實。我感到極度不適,於是拉著她盡快離開那裡,之後默默地回到了家中。

正如卡妮所說,那神秘的樓層所隱藏的秘密,也只不過是這棟公寓異常的冰山一角罷了。光是想像自己的身體被放進那句機器裡面,就令我渾身起雞皮疙瘩,要是繼續細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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