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黑键作为尘世之音移植手术唯一的幸存者，被女皇之声从巫王残党的营地里解救出来，再护送至了莱塔尼亚首都的移动城市中。原以为主宰世人命运的神明终于要向他颔首，露出微笑来。然则黑键所等来的，不过是从一座牢笼转移到另一座牢笼中的生活。自始至终，他所期待的，只在故事书中读到过的自由，从未降临过。

考虑到黑键作为巫王血脉的特殊身份，双子女皇的部下，那些严格执行她们旨意的贵族们，对黑键进行了相当仔细的医学检查，以此确保他的身体乃至精神上，不存在会对现如今二位陛下的统治构成威胁的东西。而黑键自然也不会天真地告诉他们，尘世之音带给他的，除却恼人的头疼，不多不少的法术天分以外，还有时不时会在他脑袋中响起的，苍老的声音。

尽管自己始终没有问过那个声音他究竟是谁，但是黑键几乎可以断定，他一定就是所有人带着或厌憎、或敬畏的口吻谈论着的巫王陛下。或者更准确来说，被巫王残党以手术的方式移植入自己体内的，是莱塔尼亚这位曾经的君主，在过去谱写下尘世之音的残章时，一并分散寄宿在旋律里的残存意识。

即便这位暴君的性命是由现如今掌权的双子女皇陛下亲自结束，即使是他最狂热的崇拜者也知道，要想将身首异处的巫王重新复活，几乎再无可能，但黑键仍然清楚，要让别人知道巫王还以某种方式和他同在，寄居在他的精神意识之中，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惩罚。以头疼作为伪装，将见不得光的秘密深藏心中，黑键不在乎被人视作是怪胎、异类。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想好好活下去。

终于，全部检查以未发现任何异常为结果，宣告结束。双子女皇的委任书姗姗来迟，作为巫王尚存人世的最后血脉，黑键得以继承获得了乌提卡伯爵的头衔、封地以及全部的财产。而在他成年之前，他将和双子女皇为他指定的监护人采佩什伯爵共同生活，学习必要的贵族礼仪和打理封地的经验，直到他做好准备，正式成为乌提卡的主人。

黑键便是这样认识了采佩什伯爵。昔日的宫廷御医，如今告老还乡，在家乡封地的高塔上安度晚年。采佩什伯爵的名声极好，对待黑键更是视若己出。从生活起居到礼仪课程，凡事这位卡普里尼贵族都照顾黑键到了不能再好的地步，完全没有因为黑键和巫王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表现出任何的嫌隙。就算是一开始对采佩什伯爵尤其防备的黑键，也渐渐被他始终如一的友善态度所感化。即使时不时发作的头疼提醒着他，尘世之音的诅咒从未离开过他哪怕一刻，但黑键仍为现在他所能享受的，平静的生活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则幸福生活的泡影，终有破灭的时日。在黑键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采佩什伯爵不但亲自下厨，为他烹饪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更是在生日晚餐结束以后，为他捧上了一只造型精致的巧克力蛋糕。纵然黑键向来胃口不算好，在采佩什伯爵的殷切目光中，他还是配合地切下了一小块放在盘子上，用甜点用的银叉戳起深色奶油上点缀的樱桃，送入嘴中。

甜酸之中夹杂着苦涩，低度数酒精的辛辣刺激，又进一步丰富了味觉上的体验。黑键刚想开口，礼貌地称赞采佩什伯爵的精湛手艺，并对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料表达感谢，可他的眼前却忽然一阵恍惚，脑袋有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异常。在他昏倒在餐桌边上，失手将骨瓷的盘子摔碎在地上以前，黑键竭力集中最后一点的理智，思考究竟哪里不太对劲。而挣扎之间，他的目光对上了餐桌另一头采佩什伯爵的脸——奇怪，他为什么笑得那样得意呢？

等到黑键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间从未去到过的，秘密的房间里。面朝下趴在了类似手术台的地方，他的手脚用带锁扣的皮带牢牢绑住，全然没有挣脱束缚的可能性。麻醉逐渐失效，伴随而来的是下身剧烈的疼痛，如细嫩的皮肉被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切割开来，暴露出鲜血淋漓的创口。不，这刺骨的剧痛并非幻觉，黑键不无惊惧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身体，好像是真的缺少了一部分。

“哦，你醒了啊，亲爱的乌提卡伯爵。”

熟悉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响起。黑键勉强转过头去，只见采佩什伯爵慢条斯理地摘下了金属框架的眼镜，朝手术台的方向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放心，这里不是巫王残党用来给你做移植手术的地方。我也无意去研究你身上的尘世之音，”像是故意要让黑键回想起那段不愉快的记忆一样，采佩什伯爵在他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俯视着黑键的脸，又故作轻松地说道，“这里还是我的高塔，你现在安全得很。”

和记忆中的巫王残党营地相同，仿效哥伦比亚医疗实验室的布置，目光所及，这里的一切也都是白色的。黑键的身体因为本能的排斥和恐惧而不自觉颤抖，但面对采佩什伯爵，他不想表现出不合贵族礼仪的失态来。竭力克制住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他微微抬起头来，强装镇定地说道。

“采佩什伯爵……时间宝贵，容许我单刀直入向您提问吧。刚才，您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

面前的卡普里尼贵族脸上浮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大概是未曾想到过如此场合，黑键还能保持平静。思索片刻后，他并没有直接地回答黑键的提问，而是另抛出一个话题，语气依旧温和，就好像是平常在书房里和黑键交流植物学知识一样。

“要想理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亲爱的，不妨让我告诉你这么一个故事吧。在这片大地上，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吃饱肚子，人们研究出了科学养殖的方法，用最经济也是最高效的方式来饲养牲畜，从它们身上获取生存必需的蛋白质。然则四十五天即可出栏的羽兽，人工授精诞下的瘤兽，工业饲料喂养出来的奶和肉——呸，味道令人作呕的东西，身为莱塔尼亚世袭的贵族，哪怕只是碰到一丁点，都能让人无比反胃。”

采佩什伯爵拔高了音量，同黑键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往后的日子里，黑键将会无数次听见面前的监护人用同样洋洋自得的口吻，带着无上的优越感，同他讲说他所知的奇闻逸事。

“所幸，这世间还是有极少数人，对所食之物的美味仍然保持着高水准的要求。为了让烹饪的肉食更加有滋有味，这些人选择了更为原始的畜牧方式，并且，在传统的基础之上，更多关注养殖过程中牲畜的身心健康。

“开阔的草场，适宜的天气，有时候，他们甚至会让那些瘤兽听大师演奏的古典音乐——炎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对牛弹琴’，用以形容傻瓜所做的无用功。但要我说，讲出这话的炎国古人才是傻瓜。他们不会知道……如此方法饲养、宰杀得到的兽肉，究竟有多么的美味。”

房间里足够阴凉，但黑键的头上还是不住地冒着汗。显然，采佩什伯爵话里有话，而他有意兜如此大的圈子去暗示黑键，不是他满心期待，希望看到黑键表情失控的样子，便是他果真拿自己的品位不凡，当成是值得骄傲的特别所在。

无论哪样，想来都足够恶心了……黑键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采佩什伯爵的话。

“科学课程上到这里便可停下了，采佩什伯爵。您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年长的卡普里尼贵族和黑键四目相对，房间里短暂地陷入了一阵沉默。而后，狂乱的笑意爬上了采佩什伯爵的嘴角，牵动他脸部的肌肉，就连眼睛和眉毛也连带着拧成了一团。在黑键震惊的目光当中，他放肆而张狂地大笑了起来，声音宛若用粗砺的金属两相摩擦，刺耳而令人胆寒。

“哈哈，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不错，我才不是为了做慈善的缘故才收养了你。为你提供优渥的生活环境也好，让你接受最好的艺术教育也罢，甚至在我向你动手前的那一刻，我仍要令你保持身心愉悦——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确保，从放松状态的你身上取下的肉，足够新鲜和美味罢了。”

终于，采佩什伯爵停止了他的狂笑，因着他从黑键的脸上，看到了他所期待的表情。房间里，无处不弥散着刺鼻的医用消毒水气味。但在此之中，黑键仍是能清楚地分辨出，那阵令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血腥气味。没有错，面前的卡普里尼贵族，昔日慈眉善目的监护人，道貌岸然的采佩什伯爵，刚刚割下了黑键半边的臀肉。而这块经过了处理，修成规整形状的新鲜血肉，现在正摆在了一旁银色托盘的正中央。

黑键几乎是下意识地呕吐了起来。方才生日宴会上吃下的，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混合着胃里的酸液一起，吐在了深色的手术台和浅色的房间地板上面。而采佩什伯爵那头，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收走铺在地上和手术台上的垫纸，他复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来，替黑键仔细擦去残留在嘴角和下巴上的污物。而后，在黑键止不住的干呕声里，采佩什伯爵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疯狂的笑意来。

“事实真相，或许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吧？没关系，亲爱的，你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妥当，安心静养一阵子，很快便能愈合。当然，我也很乐意和你保证，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要总想着从我身边逃走，我是不会……直接要走你的性命的。”

“混账！疯子！去他妈的骗子……”

黑键咬牙切齿地怒骂着，但他也清楚，仅凭自己的恶言相向，并无法伤害到精神恐怕早已失常的伯爵分毫。眼下他的手脚都还被绑在了手术台上，动弹不得。即使黑键想要竭力避开采佩什伯爵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也终究只是徒劳。

“亲爱的，其实今晚动手以前，我也还在犹豫……”手指轻抚着黑键的脸颊，采佩什伯爵忽而用格外温柔的语气，同他说道，“在我操进你软嫩多汁的身体以前，就害你失去半边屁股，之后的体验，会不会要大打折扣？不过……思来想去，终归还是我的口腹之欲占据了上风。而我也很好奇，亲爱的乌提卡伯爵，和一副残缺的身体做爱，会不会更有趣味一些？”

手指顺着耳侧的皮肤滑向黑键的后颈，然后是一路向下，摸过黑键脊背上的皮肤。最终，采佩什伯爵将手停在了他尾椎骨的位置上。黑键下身的伤口，即便有法术和草药相助，以加快愈合的速度，但到底还是经不住采佩什伯爵越发显得粗暴的动作对待，缝合的位置隐隐渗出血来。比起被亵玩的耻辱更让黑键难以忍受的，便是这身体上切实的疼痛。

“哈啊……给我住手！”

一边痛苦地喘着粗气，黑键一边转过了头来，朝背后的采佩什伯爵恶狠狠地警告说。然则如此一番推辞，落在变态的伯爵耳中，反倒成了欲拒还迎的信号。不满足于单纯的抚摸，采佩什伯爵一把解开了黑键身上仅剩的一件衣服。而后，罔顾伤口可能撕裂甚至是感染的风险，他用手拓开了黑键未经人事的后穴，草草扩张了几下，便解开裤子，换上了他自己的性器。就在这间纯白无瑕，却肮脏比地狱更甚的房间里，采佩什伯爵粗暴地夺去了黑键的童贞。

股间流淌下的鲜血，究竟是来自撕裂的伤口，还是他被更加粗暴撕开的内里，此后又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黑键已经无从分辨。痛苦叠加屈辱，苦涩如铁锈的滋味在他的嘴里泛开。他前所未有地渴望起了死亡的到来——就像现在这样，因为失血过多而丢掉了性命，至少比活在这不见天日的高塔当中，继续被他那禽兽不如的监护人凌辱折磨要好。

不，他不要就这样白白死掉！黑键猝然睁大眼睛，奋力集中起精神来。此刻在他胸中熊熊燃烧的，是对采佩什伯爵无休无止的恨意。他不会让他如愿的——即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也一定要等到他的性命，由自己亲手夺去的那一天。

很有意思啊，我无能的血脉。原来你的本性，也如我一般嗜血而好杀戮吗？

“不，老头，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像你，也不会像采佩什伯爵那般，对无辜之人下手的……但我想，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并不介意使用尘世之音的力量。”

……我也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呵呵，我真好奇，这场拿性命作为赌注的游戏，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而你……即使你赢了，你还能洗掉你手上沾染上的血迹吗？

“比起操心这些，先想着怎么活下去吧。要是我被他杀死、吃掉了，你也就不存在了。这点上，我们是合作共赢的关系。”

哼……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单单是他，就连黑键自己也注意到了——从那半开的门后飘进房间里来的，是生肉在接触到炊具高温表面的瞬间，炙烤出的焦化层所会散发的馥郁香气。

可以料想，一墙之隔，采佩什伯爵已经迫不及待地享用起了他调教数年，方得成果的美味。而从他自言自语，大声发出的赞叹中亦可以听出，他真的很享受，这血腥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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