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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圣体,4

小说: 2025-08-23 08:32 5hhhhh 5490 ℃

今天是他发工资的日子,早上鲁米尔照常把家中的佣人都召集在一起,鲁米尔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一袋金币,身旁还放着些麻布编织的小袋子。家中的佣人横着站成两排,一排是侍卫,一排则是照顾以西结日常生活的仆人和做粗活的佣人。骑士站在队伍的末尾,他学着别人的样子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小布袋,然后看着鲁米尔对着账本,从那金币袋子里掏出金币来。

以西结出手很大方,若是放在里昂勒,骑士这一个月的工资足够养活教堂所有的孩子。领了工资之后许多有家室的仆人就往宝杖大街去了,剩下那些单身的,就结伴去了酒馆。骑士虽然已经工作了一个月,但他和家里面其他的仆人都不太熟悉,也没交上什么朋友,所以只好自己去了忘忧骑士亭。骑士要了一瓶麦酒,还点了份酸甜酱熬煮的鹰嘴豆,配上新烤的面包和一小块烤渡渡鸟肉。他端着盘子坐到骑士亭靠近火炉的位置,沉默着用叉子戳起了碗里的食物。

如果安珀若还在的话,一定会夸赞自己变得能干,能赚这么多钱了吧。

骑士望着火炉里摇曳的火焰,突然眼角一阵湿润。安珀若提过以前也有孤儿被送进以西结家做事,但这一个月以来,骑士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过。骑士试过打听,但以西结家的仆人嘴很严,谁也不多说一句,只有鲁米尔用掺了悲伤的复杂眼神瞥了瞥骑士,然后叹了口气。

“先生、您一个人吗?”

恍惚间骑士听到身后有个细软的女声传来,他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散着金发的女孩。她身上裹着一张破旧的毛毯,穿着的裙子颜色艳丽,但料子却十分差劲。骑士认出这好像是先前受刑的男人的女儿——那个叫安妮的小姑娘。当初安妮跟着她妈妈一同受审,两人因见了男人的惨状,所以还没用刑就全部招了。说是招了,但也不过是承认男人确实说了亵渎的话,然后又添油加醋地供出了几个相关的名字。

“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能请您帮帮我吗?”

当初以西结在听口供时,骑士一直站在审问局讯问室角落的阴影里,安妮大约没看清骑士的脸,于是如今也没认出骑士。

“你、你饿了吗?饿了的话,把这面包拿走吧。”

骑士瞥见安妮掩藏在毛毯下那瘦弱的手腕,一时间说话打起了磕巴。他把自己盘里的面包取出塞在安妮的手里,但安妮并没有就此离去。

“先生、这些是不够的……我的爸爸病了……弟弟还在吃奶,妈妈要照顾爸爸和弟弟,已经累得不成样子,我得带够他们所有人吃的东西才行。”

安妮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毛毯拿了下来,露出了那下面不符合孩童年龄、过于成熟和暴露的衣服。骑士倒吸了一口凉气,其实他看见安妮散着头发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安妮在卖身,伊修加德未婚的女性都盘着头发、戴着头饰,已婚的则用头巾将所有头发收起。妓女、也只有妓女,才会披头散发。骑士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短短半个月,安妮竟会沦落到这里。

“你的、你的爸爸为什么会生病?”

骑士明知故问,

“他得了什么病?”

“我爸爸先前被异端审问局的审问官带走了……他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打得半死,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妈妈说爸爸再也不能干活了,就连下床自己走动都难——爸爸、爸爸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妈妈花了所有积蓄给爸爸治病,但爸爸还是好不起来了……而且爸爸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先前从不会打骂妈妈的。”

说着,安妮伸出稚嫩纤细的手臂搂住了骑士的胳膊,骑士难受地毛骨悚然,好像全身的肌肉都冻结在了一起。

“我的妈妈才生了弟弟不久……现在很虚弱,马上就要没有奶水了……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会做……先生、只要三百金珥就行,我会让您舒服的——”

“你别这样、你别——”

骑士打断了安妮的话,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塞住了自己的嗓子眼,让他几乎失语。骑士从口袋里拿出几乎是他今天领到的所有工资,将钱塞给了安妮。

“这些钱你拿去吧,不用做任何事。”

“但是,先生,我……”

安妮一时之间呆住了,她看着骑士递过来的金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求你了、别说那种话、别——”

几乎像是逃走般,骑士将手臂从安妮怀里抽开,然后头也不回地从骑士亭跑了出去,甚至连剑盾都忘了拿。他离开后在飘雪的圣蕾内特广场站了很久,他看着一直沉默的圣人石像,直到手脚都冻僵,夜色笼罩了广场,他才终于回到以西结的别墅。

骑士回去的时候,他忘记拿的剑盾已经摆在了他的房间门口,同样出现在他门口的,还有一脸阴云的鲁米尔。

“在外面闲逛,连最基本的武装都能忘记,你知不知道这对一个护卫来说是多大的疏忽?”

鲁米尔的眉头紧锁,显然是对骑士的行为感到不满。他的目光落在骑士身上,声音比伊修加德的气温还冷。

“对不起、我——”

骑士低下头,他知道鲁米尔说得对,作为护卫,他的第一责任是保持警惕,确保自己的装备随时在身。但在那一刻,面对安妮的绝望,所有的规则和责任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总觉得安妮会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但即使如此,他也做不了任何事。

“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你最好别再犯。”

鲁米尔没有理会骑士的低落,他领着骑士进到以西结的卧室。以西结今天休息得很早,天才刚刚黑了下来,他就已经换了睡衣躺进了被子里。骑士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药草味道,他瞥见以西结床头放着小瓶的药水,知道以西结大约又是犯了哮喘。最近天钢机工房想办法研制出了一种针对哮喘的药瓶,他们把缓解症状的药水利用以太压缩进小瓶,在需要使用的时候,只需要轻轻按压瓶子上的按钮,药剂就能以水雾的形式喷洒出来。鲁米尔将几个小瓶塞进了骑士的手里,叫他好好保管,以防不时之需。

“主人,我把法斯奇诺带回来了。”

以西结穿着绸缎的睡衣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丝面羽绒的被子,还有两层毛毯。他一直都盖得很多,比在北方更加寒冷地带的安珀若盖得还多。骑士本以为以西结早就睡了,没想到他听到鲁米尔的声音后从软枕中坐起,在昏暗的灯光中向骑士投去了目光,深呼吸几次后终于开了口。

“——童妓,这就是你的爱好吗?”

乌黑色的长发披在以西结单薄的肩膀上,发丝顺着脖颈的筋脉和骨骼流下,一直散落到胸口。今天的以西结看起来比平时要更苍白些,几乎和他白色的睡衣没什么色差。

“不不、大人、我——”

骑士急忙解释,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慌张,

“您误会了——”

“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在外面找女人。”

以西结的声音很轻,他即使服了药还是呼吸困难,每说几句话就要稍作休息。他靠在软枕上向骑士招了招手,骑士起先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以西结看骑士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后再次招手。

“过来。”

命令简短干脆,骑士终于挪动脚步凑近以西结的床边,以西结又招了招手,骑士就又向前走了两步,最终凑到了以西结的身前。这回以西结用手指向地板指了指,骑士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弯了弯腰,于是这回轮到鲁米尔不耐烦了。年长的精灵快步走到骑士身后,伸手将骑士按着跪在了地上。

抬手、落手,以西结在骑士脸上落下干脆的两个巴掌。以西结没什么力气,但这两个巴掌还是抽得骑士脸生疼,骑士仔细看去,才发现把自己的脸颊划出两道血痕的是以西结手指上的戒指。这还是骑士头次见到以西结动手打人,即使是在刑室,以西结也永远坐在高处,冷漠地看着行刑官将异端折磨成一滩肉泥。他无法理解以西结为何会突然对他施以暴力,更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骑士抬头望向以西结,生怕下一秒以西结就要开除自己。

“你在外面找女人、找男人、是小孩还是已婚的、我都不在意……想和什么人上床、是你的自由,但你的剑盾上刻着审问局、还有昂布莱尔家的徽标——我说、你怎么会蠢到穿着制服、咳、穿着制服去嫖妓?”

以西结沉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被凿刻出来一样,骑士沉默着跪在以西结身边,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冰水浇头,全身一阵冰凉。他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说不清是在怨恨还是在反省。

“你犯了错、人们不会去说、咳、不会说法斯奇诺,而是会说……昂布莱尔家的以西结。你的名声分文不值、但我、咳——”

“主人、您需要休息。之后我会好好和法斯奇诺说的。”

鲁米尔见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以西结又开始咳嗽,赶紧揪住骑士的脖领子,把骑士从地上拽起来。他觉得骑士要是再多在这待一分钟,以西结就又得开始喘了。

骑士就这样被鲁米尔拖着走出了以西结的卧室,离开以西结的视线后,骑士才终于委屈地用手指蹭起他脸上的伤。鲁米尔叹了一口气,带着骑士去到自己的房间。他让骑士坐在自己床铺的边缘上,他则拖来一把椅子,坐到了骑士的对面。

“行了、做仆人的哪有不受主子气的呢?”

鲁米尔的房间很整洁,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骑士也能理解,毕竟鲁米尔平时都睡在以西结边上的小床上,以便随时照顾那个麻烦的主人。鲁米尔从抽屉中取出一小盒药膏,他用手指挖出冰凉的膏体,涂在了骑士的脸上。骑士见那盒药膏已经所剩无几,似乎是被用了很多次。

“他也打你吗?”

骑士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涂了药膏后更是如此。

鲁米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的表情变得复杂,显然是被这个问题触动了某些深层的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苦涩。

“安托万大人不是个好侍奉的主人,他哮喘很严重,从小一直体弱多病,在这里伺候的仆人没有能待太久的。”

鲁米尔的眼神似乎在回避着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骑士的问题,但这种回避本身就给了骑士答案。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在侍奉安托万大人了……你也发现了吧,昂布莱尔家的孩子们之间年岁都差得很多,这是因为在中间的孩子都夭折了。起初我是侍奉安托万大人的哥哥的,我的兄弟——维切诺,则是原先侍奉安托万大人的仆人。安托万大人虽然现在是次子,但其实是最小的孩子。原先的昂布莱尔家主老爷因为怕安托万大人再夭折,所以一直不让安托万大人离开昂布莱尔府邸。所以安托万大人大小就被关在家里,除了必要的社交场合,安托万大人总是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

说着鲁米尔还摇了摇头,他用双肘撑在膝盖上,两手叠交在一起。

“除了给安托万大人大笔的钱满足他所有的物质需求外,老爷几乎是不和安托万大人见面的,当时仆人们都说谁要是去伺候安托万大人就是倒了大霉——因为他动不动就打仆人、把人当成玩具一样折磨,有时是用叉子去扎仆人的手,有的时候更过分,会用家里的烛台把仆人打得头破血流。所以后来老爷就把安托万大人送去神学院了,安托万大人这才收敛了打人的恶习。”

“那你原先的主人呢?”

骑士问道,

“你不是在照顾他的哥哥吗?”

“我原先的主人因为哮喘病逝了。”

鲁米尔说着,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惋惜和悲伤,

“我这么说吧,我原先的主人比安托万大人差劲多了,他的哮喘病更严重,一整天里我们几乎都没法休息一刻;而且性格也是,虽然这么说你可能很难想象,但这世上确实有能把仆人折磨死的小孩。”

“折磨、死?”

骑士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没想到所谓轻松的仆人工作,竟然还能有生命危险。

“是啊、维切诺就是在一次‘玩闹’中被我原先的主人从四楼的窗口推了下去,虽然楼层不高,但他脑袋先着地,所以很快就死掉了。之后老爷赔了钱,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鲁米尔的话语中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骑士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哀伤和无力。鲁米尔的这段经历如同一记重锤,猛烈地击打在骑士的心上。

“之后的冬天我原先的主人去世了,当时安托万大人身边新的仆人也正好受不住走了,所以我也就这么被分配了过去。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得同情……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安托万大人那副身子,即使打你也不会太过分的——而且这么好的薪水,你就忍忍吧,大家都是这样的。”

“我本来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呢,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吗?”

骑士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我们这没有圣人,法斯奇诺,你就拿了钱装装样子也好吧……我就这么说吧,昂布莱尔家的子嗣就没有能活过四十岁的,安托万大人今年已经三十了。”

鲁米尔的话如同一把刀,划过骑士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不知为何,一瞬间骑士竟然觉得以西结有点可怜,但这种想法转瞬即逝。每当骑士尝试去同情和理解以西结,安妮瘦弱可怜的身影就会闪回在骑士的眼前。那个稚嫩的身躯因为以西结的冷酷被拖进了深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安妮这辈子就陷在里面、再也无法逃脱了。

XII

要说库尔札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那必然是星芒节。这种欢庆救赎和美好的节日,骑士在里昂勒的时候也经历过数次。在星芒节的前夜,安珀若总会在骑士床头悄悄塞上一个礼物盒子,还会在第二天于教堂里举办丰盛的宴席。

今年的星芒节,以西结要在伊修加德、而不是昂布莱尔家的领地里度过。鲁米尔告诉骑士,星芒节时圣雷马诺大圣堂会举办为时十二天的漫长圣事活动,所有高级神职人员都得参加,以西结也不例外。

说实话,骑士还是很期待过星芒节的,伊修加德的住户们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张灯结彩,在城里装点上了各色的彩灯,宝杖大街也开始卖一些颜色奇异的糖果。自上次后骑士还尝试过去找安妮,但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瘦弱的身影。星芒节前期以西结的工作变得尤为繁忙,因为大量的信徒都选择在这段日子里向当地的告解神父祷告,听了告解的神父们一旦得到有关异端的自白,就会立刻上报异端审问局。

仔细数来,骑士也已经在以西结身边做了三个月的事,他逐渐对地牢里异端者的惨叫变得麻木。骑士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但当以西结说出“火刑”两个字的时候,骑士还是差点叫了出来。

这是一桩针对异端信仰团体的审判,大约在两个月前有人向异端审问局告发,说是在云雾街有个新成立的秘密结社,正在祭拜龙族的邪神。那帮子人很快就被捉进了异端审问局,十几个年轻人被关进特制的狭小牢房,夜以继日地挨着折磨。他们有些人被吊在铁笼里炙烤到皮开肉绽;有些人脚上被捆上重物,然后按在焊在铁柱顶上的四棱锥上坐下;还有些人被困在充满尖刺的颈手枷里在冷风中受冻……这伙人受尽了酷刑,但始终不肯改口,最终以西结经过枢机批准,开除了这伙人的教籍。

当时听说这些人被开除教籍时,骑士是很欣慰的,他以为这些人终于能够被驱逐出伊修加德城,再不用受折磨了。谁知道以西结扭头就将他们送去了神圣裁判所,交给了伊修加德的世俗法庭,而神圣裁判所下达的判决是火刑。

——脆弱肉体经受折磨,是对灵魂最好的净化。

这话是以西结针对骑士的疑问作出的解答。星芒节的前夕,这帮所谓的异端被神殿骑士团五花大绑地压到了圣瓦勒鲁瓦扬广场。异端们身上套着明黄色的苦衣,头上罩着锥形的尖帽子。圣瓦勒鲁瓦扬广场上早就预备好了十几个高耸的火堆,以及一个高于地面,位于广场北面用来宣读判决的平台和观赏用的包厢。

正教的信徒们是需要出席火刑现场的,这是教徒的义务,是神圣的活动。火刑前四十天,告知参加的告知书就已经由各自牧区的神职人员发下去给民众了。骑士跟着以西结来到广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来观看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包括大量的普通神职人员和修士。这些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像在等待戏剧的开幕。平台上的包厢里,左侧坐着一排高级神职人员,右侧则是伊修加德的贵族。

整个火刑的流程像是一出滑稽的剧目,在行刑开始前,几名修士举着蒙上黑布丧符的教区的旗帜,从人群中缓缓开出一条道来。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被押送的异端和负责押送的骑士团成员,负责本次案件的审问局成员则盛装打扮,走在队伍的最后。游行的队伍一到,骑士团的骑士们就把异端者押到观礼包厢下面一点的耻辱席上,随后就会有神职人员来主持送葬的弥撒。

骑士看着一个个身着制服的教士托起圣典,在跪着的异端者们面前比划着,念叨着骑士听不懂的正教祷文,他们此时似乎还在劝诫异端悔改,但没人真的这样做。送葬的仪式结束后就轮到异端审问官去布道了——以西结穿着繁琐的黑蓝白制服,戴着悬了帽穗的黑色帽子,站到了平台的中央。他环顾了一周四周密集的人群,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让骑士脊骨发凉的布道。

“诸位信徒,今日我们聚集于此,非为凡世喧哗,亦非为俗世欢愉。吾等所见证者,乃信仰之逆,圣道之亵。彼等曾为吾等之兄弟姐妹,共事于战女神信仰之下。然而,彼等逆途选择,踏入迷途;背弃光明之主导,陨落于暗影之邪神怀抱,污秽吾等圣洁之地。”

以西结的目光在被押的异端者上扫过,那些年轻的面孔上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机会曾赐予于彼等,以期悔改归正,返觅光明之途。但彼等择而拒之,坚持邪道,拒不归顺于正教之怀。故,吾等无由选择,唯有提交于正义之审判。此乃对其罪行之惩,亦为其灵魂之净。吾等祈祷,透过火之洗礼,其罪孽得以宥赦,灵魂寻得宁静。”

库尔札斯的冷风呼啸,吹透了骑士的链甲,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骑士仰头去看以西结,去看这个平日里有一点冷风都会开始咳嗽的人——以西结今天状态出奇的好,就那样伫立在高抬之上,用话语轻飘飘地夺走十几个人的性命。

“依据战女神之异端审问局之裁定;伊修加德神圣裁判所之审判,此等背信弃义之灵魂,将永被剥夺教会权利,逐于正教之外。彼等将受火刑之洗,以净其罪恶。《正教法》记载,‘凡逾越我道者,必由火而净;以火试炼其信,胜于金之试炼。’——就让吾等祈祷,愿主之慈悯与彼同在,愿彼于试炼寻得救赎!”

语毕,以西结缓缓转身,将判决的文献交于被遮罩在观礼席包厢阴影中的枢机手中。枢机接过判决,从座位上站起,此时十几名身着深灰色制服、隶属于审问局的教士手执鞭子逐个入场。同样入场的还有骑士团的成员,每个异端者都由一个骑士团的成员引导向远处的柴堆走去,他们身后则有教士不断抽打。

一下、两下。

鞭子划过空气,发出响亮的嗖嗖声。

三下、四下。

观礼的民众们逐渐沸腾,开始向异端者投掷石块和垃圾。民众们高喊着正义、又欢呼着女神的名号。他们就像是欢迎社会名流那样高声叫嚷,将异端者们送往柴堆。骑士跟着以西结木讷地向柴堆走去,他作为审问官的下属,也需要帮忙捆绑犯人。骑士手里握着麻绳,忽然觉得耳边的声音十分刺耳。

“那个栗色头发的,捆上去的时候把他勒死。”

骑士听到以西结悄悄在他耳边这样说,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以西结再次重复。

“他的家属付过钱了。”

一瞬间,骑士手中的麻绳变得沉重无比,走向柴堆的脚步也异常艰难,他无法相信这样的指令竟然会从以西结口中传出。这不仅仅是对信仰的亵渎,更是对人性的践踏,骑士看着那些即将面临死亡的年轻面孔——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却也透露出一种坚定的信念,一种以西结不曾有过的信念,上一次骑士看到如此坚定的眼神,还是在安珀若那里。蓦然,骑士突然意识到,无论这些人的信仰是否与正教相悖,他们的生命似乎都不应该被以这种方式剥夺。

最终骑士还是按照以西结说的做了,在捆绑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绳索的力度,把犯人那年轻纤细的脖子勒断。那人最后的眼神是感激的,即使骑士正要杀死他,他还是流着泪对骑士说了谢谢。

随后以西结将火把递到了骑士手里。

“你来点火。”

“我……我来——?”

骑士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人掏空了,他拿着火把愣在原地,身上像压了三头长颈驼一样难受。他恍惚间听见以西结又重复了命令,但他还是没能下手,直到鲁米尔推了他一把,他才踉跄着将那终结生命的火把丢进了柴堆。

被事先淋上油的、成百上千的木柴在霎时间点亮了伊修加德昏暗的天空。熊熊的火光和炙热的温度使人群沸腾起来。骑士闻到了血肉被高温烤熟的香气,随后那香气变成了焦糊的臭味。他听见异端者们发出尖锐的惨叫,那些声音最终被人群的欢呼淹没,这些异端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但民众们却像是在庆祝自己杀父仇人的死亡般癫狂。异端者尖锐的惨叫声在骑士的耳边回响,每一个声音都像是在质问他,质问他为何站在这里,为何成为了这场残忍仪式的一部分。

火刑持续了很久,行刑官们控制着火焰的温度,使异端者们足足受了两个星时炙烤的折磨才终于完全死去。当人群散尽时,火刑柱上只剩下了被烧焦到难以辨别人型的黑色炭块。火焰的炙热燃烧了异端者的身体,也焚烧了骑士的灵魂——骑士感觉自己在逐渐死去,死得透透的,以后再也活不过来。

XIII

紧接着火刑仪式举行的,是星芒节盛大的祭典。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被装饰得光彩夺目,彩灯挂满了街道;雪花和星星的装饰自欺欺人地在夜空中闪烁,就好像伊修加德真能看见星星一样。在这一天,不论贫穷还是富有,所有的居民都找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他们穿上华服,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是华服的衣服,穿过装点着节日彩带和灯笼的街道,逐渐聚集到高处的教皇厅。

星芒节最重要的祭典,是由教皇托尔丹引领的圣列行进和布道——一众高级神职人员簇拥着托尔丹教皇走在圣列的最前端,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在此时总会显得非常精神。教皇手里拿着代表神权的权杖,他身边跟着十二位身着蓝白制服的苍穹骑士,骑士们分成两列,将他罩在队伍的中间;在他们之后则是一排身着红白制服的老头,骑士认出那些人是伊修加德教皇厅枢机团的成员。在这群人后面还跟了一条漫长的游行队伍,年轻的修生们身着白衣,手里执着长杖和像是伞一样的器具,还有些人捧着圣典,或是拎着香炉。

以西结因为隶属于异端审问局的原因,所以不用走在圣列里。他和其他审问局的高级神职人员们一起坐在教皇厅前排侧边的位置上,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神学院和教皇厅的教士们。骑士和鲁米尔属于随从,要在离前排位子很远的地方站着等候。以西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带有精美刺绣的制服,脖子上挂了一条银做的、悬着战女神徽章的项链。骑士知道以西结还有更好的饰品,他勉为其难戴上银质的首饰,只是为了不逾矩,不然骑士断定以西结一定会穿金戴银地将自己打扮成一颗由宝石组成的星芒树。

圣列行进的终点是教皇厅正殿处的礼台。很快,托尔丹教皇就站在了硕大圆场的正中央——他念起冗长的祷文,用的还是正教传统的精灵语,骑士反正听不懂一点,他不知道以西结能不能听懂。

在漫长的布道后,就是圣歌队的表演时间,一排打扮精致的漂亮小孩站在圣歌队的演唱席上,后殿的管风琴处有人弹奏,这些小孩子们训练有素,听到琴音就跟着唱起来。骑士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倾听圣歌队的演出。巨大的管风琴几乎占据了整个后殿,厚重的音色庄严而神圣,响彻整个石制的大殿。骑士若不是刚经历了火刑的观礼,肯定会觉得此时的表演像是把他放进了天堂——但此时骑士耳边不断回响着的,只有刚刚受刑犯人的刺耳尖叫。

在圣歌队表演的同时,还有几个修士来到大殿的中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个粗重的铁圈,一根比骑士手臂还粗的特制麻绳穿过那个圈,将沉重的香炉吊起。几名修士拽住长麻绳另一端的抓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其向下拉动,装满了昂贵香料的大香炉由于惯性和重力,随着修士们一下又一下的拉扯逐渐越摆越高,将香气铺满了整个大殿。骑士感觉这种混合的香气自己好像在哪闻过,仔细想来,竟是安珀若以前在里昂勒的教堂里使用的焚香。

明明是同样的香料,但骑士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味道好闻,从前安珀若的身上沾着的香味是那样令人安心和舒服,但里的熏香只让骑士觉得呛人。同样觉得难受的还有坐在前排的以西结,他已经忍不住开始咳嗽,这种浓郁的香气对他来说太过刺激,但他又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离席,所以只能用手绢捂着口鼻使劲地忍耐。以西结的顶头上司——枢机巴塞洛缪坐在高处,时不时用余光瞥过以西结的脸,若有所思地挑挑眉毛。

托尔丹布道结束后,就轮到一些骑士看不明白的仪式。各种各样的神职人员轮番上前,念不同的祷文和经书,要不是因为站着,骑士真的会睡着。

这折磨人的仪式在三个星时后才终于结束,骑士和鲁米尔去前排接以西结的时候,看到以西结的脸色已经煞白;他的手指一直紧紧攥着身侧的长袍,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痕。骑士和卢米尔两人一人一边地搀扶以西结,将他扶着送到了教皇厅的耳堂处。以西结终于开始剧烈咳嗽,鲁米尔从口袋里掏出雾剂交给以西结,他吸入雾剂后,总算是缓解了一些咳嗽的症状,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骑士本想建议以西结赶快回去休息,但以西结执意又回到了那个香气缭绕的大殿之中——他不得不和主教进行一些没有用的寒暄和攀谈。高级神职人员们见以西结过来,于是都围在一起,一边夸赞着他在火刑场上优秀的表现,一边又用略带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苍白的模样。

“怎么,最近里昂勒没送来孩子吗?”

这话是枢机巴塞洛缪问的。这人长得挺胖,身上又穿着厚重的教士祭披,显得他更加巨大。骑士觉得这人长得好像一个丰满的冬贝利,或者是个大水桶,但总之不像个人。

“枢机大人……咳、里昂勒那边的教士安珀若最近染上了风寒,病了之后就没再好,竟然就这样去世了……现在接任他的是先前的助祭,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遣散了所有的孤儿。”

以西结说这些话简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我会联系夏特里尔其它教区的驻堂的……应该很快就能给您送来新的侍从。”

巴塞洛缪枢机笑了笑,随后瞥了一眼以西结。原先人少,以西结矮得还没那么明显,现在人多了,骑士觉得以西结简直像是没发育好。

“不过你这身体还真是纤弱,我看就连我叔叔家的女儿都比你要结实不少呢。”

说话的是枢机身旁的一个教士,他穿着和以西结相似的制服,骑士认出那人是和以西结同为主教下属审问局一等审问官的司提反教士。司提反长得很高,但并不壮硕,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拍了拍以西结的后背。以西结勉强撑出一个笑脸,然后点点头,从司提反身边躲开。

“这个是谁,以前没见过啊,新来的?”

司提反用余光扫过骑士,两条胳膊抱在了一起。

“这是从里昂勒那里送来的最后的一个孩子了,他叫法斯奇诺。

以西结回答的时候,司提反和巴塞洛缪枢机一同注视起骑士,搞得骑士浑身难受。司提反的目光让骑士感到不适,他似乎在对骑士进行评估;而枢机巴塞洛缪的目光中,则透露出一种好奇与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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