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留活路。

周围的生命，除了凋亡，再无其他可能。

一味的索取，直到枯竭为止。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就是我最想避免发生的情况，现在，这一切血淋淋的在我眼前重演。

为什么啊......

“打算就这么一直失魂落魄地躺着？”

我就这么一直躺着，双眼无神。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夺回身体的主动权的，这种问题也不重要。

这次的变异并不是持久性的，酷刑告一段落后，身体便也回到了先前的样子，再怎么看，也和原来没有任何区别。

但那种真实，那种清晰到就差把脸贴上去的真实，我怎么也做不到当没发生过。

自始自终，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我究竟是多么狰狞的面目。

虽然我也不想知道，不，可以的话我永远也不想知道。

“你早就料到的，对吧......”

“嗯？”

颤抖不已的声音在我的心中响起，继而传达给他，愤怒逐渐盖过了恐惧。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你一定看到了我的样子，对吧？它比当初的瘟疫还要恐怖无数倍，要是让这种......活生生的恶魔，行走于这个世间的话，会是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我怒不可遏地向他质问，锁链在我的扭动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怒火已经阻隔了疼痛，巨大的嘶吼吸引来了许多的侍卫，试图用武器让我平静下来，但都被他无关紧要的挥手给拦了下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我看不出一点情绪，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惊不起一点波澜，难道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吗，这也是他想要达成的目标之一吗……？

我不明白，更无法理解，他的沉默在某种程度上默认了我的推断，哪怕我再怎么威胁、警告他，都没有一句回应。

有的只是他离开时身旁卷起的微风。

现在，住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止有我，还有它。

这只怪物的力量还远远不止如此......我能预料到，“它”这次展现出来的恐怖只是冰山一角，这具身体的上限，根本就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这就是“它”的强大，压倒性的强大。

和“它”比起来，我简直渺小的如同尘埃。

“好不甘心，为什么......”

屈辱与挫败让我彻底失去了以前那样的从容与冷静，前爪愤慨的抓挠着坚硬的地面，一下又一下，直至麻木。

也不是没想过，最后会变成多么可怕的模样......

却算漏了一点，它们居然会产生自我意识，甚至还能诞生集合体......

是因为我长久以来的排斥导致它们不得不与我分割界限，强行衍生出另一个“怪物”来打倒我吗？

我会被取代吗，会成为另一个“我”？

来不及等到最后，我恐怕就已经不再是我自己了，转化成一只游荡在这个世上的幽灵，一具实体化的灾厄，一只散播死亡的怪物。

到头来，我不仅要失掉性命，还要以如此恐怖的模样，在死后，继续活下去。

去带来数不清的感染与死亡，为了生存下去，为了繁衍生息。

我居然会落得这种下场......

“到底......还要再来多少，才够啊......”

“我到底，要怎么办......”

“你告诉我啊，出来！”

我以几近疯癫的姿态朝着自己怒吼，撕咬着身体的毛发，恨不得把“它”从身体里揪出来，质问它，却始终听不到“它”的声音再响起过。

直到愤怒渐渐平息，再也阻隔不了锁链蚀骨般的疼痛，我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

只剩下微弱的悲鸣......

夜深了。

距离那之后，过去多久了？

不知道，一去想，脑袋就痛的要裂开。

他还在不停地放我出去，我也无数次像之前那样质问他。

回答我的永远只有他的沉默。

外界的污染在日益加深，我身为母体，很轻松便能得感知得到。从“它”第一次降临的那晚起，潘多拉的魔盒就已经打开了。

哪怕只有那么一次，已经足够瘟疫慢慢地滋生了。

身体的主动权大部分还掌握在我手里，“它”好像只能在意识最低迷，临近死亡的最危难时刻才能占据我的身体——也就是说，如果我还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气，不去给这具身体吸食足够的能量的话，就是在给“它”放行，越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它”就越容易乘虚而入，这不难理解，毕竟这具身体要是受损对它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因此它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占据身体的机会。

反过来讲，我也大可以肆意滥杀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维持清醒状态下的我倒是能让他无处下手。

可那样的我，又和“它”，有什么区别？

无论哪条路，都注定是死路一条。

不过比起这个，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想知道。

他们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事物。

他们，怎么样了？

我在火龙谷的族人们，我为数不多的温暖，唯一支撑我拖着这副恶魔般的身躯活下去的信念......

他们，还好吗？

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我脑海里，我能清楚的感知到瘟疫正在卷土重来，这其中唯一能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的，便是它们的扩散程度，感染范围，我还能勉强感知到，应该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具体是什么程度，我便又无从得知。

我想逃，无论如何都想逃，我要去确认我的亲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安稳幸福的生活在那里？

说什么我都想去再看一眼他们，如果，如果他们还和以前一样，过着安宁又温暖的生活，那至少......

至少我所遭受的一切，都还有意义。

哪怕他们已经认不出我这副可怕的模样，就算不可能再被接受，我也要回去，看一眼。

哪怕报不了平安。

机会很快就来了。

深夜的据点看守是最为薄弱的，这点我一直都清楚，只是之前从来没有逃跑的念头，所以也不放在心上。

当然，身上禁锢我的锁链也是个大麻烦，只要它们还在，我就别想活动身躯。

但，我可不是孤身一龙。

这么多年来，就算我毫无长进，“它们”可没闲着。

身为一切瘟疫的源头，“它”可以完美的驾驭这种力量，那么同样拥有操控权的我，按理来说，也可以做到。虽然不能像“它”那样，但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瘟疫的心智，干扰它们的行动，还是可以做到的。

换句话说，我可以引导感染的生物，另一种层面上的“操控”它们。

现在，我的附近，就有至少一群被瘟疫侵蚀的可怜家伙，我能感受到它们正在据点外的森林中游荡，宛如幽灵。

动用它们的力量，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可悲的样貌，我怎么也不愿意和这种让我恨之入骨的家伙同流合污。

可我没得选择，我想回去，只要能再看到他们，什么我都愿意做。

“过来。”

我将自己的意念传达给周围的怪物，它们听到了我的召唤，遵循着母体的意志，正向我这里聚集。

“来我这里，阻挡的生物，不管是什么，撕碎他们。”

丝丝液体从我鳞片下渗透出来，“它”在打我的主意，我尽力避免过多的动用这种力量，决不能让“它”钻了空子。

外面传来刺耳的轰鸣声，感染的怪物们正在破坏据点，我本以为人类应该会为了应付这场奇袭乱了手脚，可意料中的火光和人声却并没有出现，难道是提前逃走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无人防守的据点很快便被怪物突破，它们成功的撕开了囚禁我的牢笼，破裂的出口展现在我眼前。

我指使它们咬碎了穿透身体的锁链，这囚禁了我数年光阴的枷锁，终于彻底破碎，我解放了。

顾不得其他，我撞开城墙，一口气冲出了这里。

回过头去，整座据点除了被破坏的建筑，并没有任何其他显眼的地方，闹出的动静也远没有我想的那么大，难道所有人都提前撤离了吗？

连我的出逃，也意料到了？

而且并没有选择阻拦，就这么放任我，逃离了这里？

这完全和他一开始的理念背道而驰。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去想这些了，现在的我，只想回到火龙谷，回到这世上我唯一牵挂的地方，去确认它们的平安。

顺着记忆中的路，我不断前行着，拼尽全力的按捺住浑身力量的冲动感，很明显“它”好像也感受到了自己已经重见天日。

就看一眼就好，不会和他们见面的，只要确认他们的安危就行了，只要他们好好的，我立刻离开，绝不让瘟疫染指那里，没事的，没事的......

我试图平稳自己急促的呼吸，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决不能让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吓到他们，万一稍不留神泄露了瘟疫，后果我根本无法承担。

快到了，就快到了，我已经看到了山谷的谷底，那就是......

哎......？

这是......

什么？

......

喉咙，好痛，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耳鸣嗡嗡作响，几乎没法听清。

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谁的嘶吼。

直到咽喉实在痛到难以忍受，才意识到，

那是我的嘶吼。

“不一定非要成为英雄，也没有必要勉强任何人都认同自己。”

“哪怕不被任何人认同，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便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如果能一直爱着这样的自己的话，便能看到所谓的希望吧。”

已经做不到了。

我已经，无法成为自己了。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腐朽爬满了目光所及的任何一处，干涸的血迹和稀碎的鳞片充斥着我的眼睛，那不属于我熟知的气息。

我宁愿相信他们逃到了其他地方居住。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这里发生过一场屠杀，一场血淋淋的灾难，就在最近几年。

是谁，是谁做的......？

这里混杂着太多不同的味道，哪怕过去了数年也挥之不去，连带着血腥味一起冲击着我的精神。

有未知同类的味道，有族人的，还有......人类的。

是人类做的吗，还是其他的龙，又或者是未知的势力？

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是因为这世上出现了不该诞生的存在，惊动到了更加强大神秘的龙，所以才为了抹杀我而前来的吗......

可为什么，要殃及无辜的赤龙们。

他们什么也没做错，非要说的话，错在接纳了不该接纳的龙。

不应该冲着我来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就连存在，都是错的吗？

为了补偿自己带来的灾难，付出如此沉痛的代价，忍受如此的苦难。

甚至不惜变成这副模样。

到头来，灾难依然没有结束，甚至更加疯狂。

我所遭受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是想守住我要守护的。

我只是想回家。

我逃走了......

头也不回的，强忍着悲痛的眼泪，逃离了那里，逃得远远的。

我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

留在那里......大概率要被找到抓回去，又回到原来囚禁的日子。

还是说将这一切的怒火都宣泄在人类身上，选择向他们复仇，最后死在人类的利剑下？

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我的懦弱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了。

我清楚的，潜意识里，我还不想死。

哪怕再悲惨，再不堪，再痛苦，我也不想放弃自己的生命。

因为我还抱有能够从这一切里脱身的幻想，幻想能回到原先的日子。

我遵从着本能，求生欲让我继续像孤魂野鬼一般徘徊在世上，明明已经逃离了囚禁我的牢笼，可我却感觉自己又走入了另一个牢笼，只不过是大到看不到边罢了。

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一部分是因为相信族人一定还活着，正在世上的哪一个角落等我；一部分是，我还没有知晓自己的身世。从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真正所属的种族，现在也一样。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寻觅到和自己一样外貌奇异的银白之龙的话，我就能知晓有关自己的身世了，说不定，还能掌握瘟疫的信息，进一步讲，我会不会还有机会能变回去......

虽说用“和自己一样”这种话已经不严谨了，我早就没资格再把自己当什么善类了。

然而，自从我流浪起，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遇见过和我原先的模样类似的龙，从来没有，甚至让我怀疑我的种族已经灭绝了。

世界一眼看不到头，却也找不到相同的存在。

强大的力量带来的是巨额的损耗，为了满足体内另一个恶魔贪食的欲望，尽可能拖延自己活命的时长，我不得不辗转各地，四处流浪。我并不愿意就此臣服于它，哪怕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也依然在和它作对，刻意的减少进食。

真是讽刺......

我明明也是掠食者，为了生存猎食生命完全是天经地义，世界上任何一个和我一样的掠食者都会这么去做。但现在，为了能求得更多生机，反而装作一副伪善的样子，真是虚伪。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刻意抵抗，能量不足的我很快就会陷入意志低迷的状态，毕竟我根本无法做到和这具身体同一条心，违抗它的同时，也是在折磨我自己的精力。恰是这种状态，最容易被“它”夺走意识，再次变成那宛如恶鬼一般的模样......违抗不是，顺从也不是，无论怎么做最终都无法避免“它”的力量越来越壮大，我的意志越来越低迷的结局，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拖延它彻底侵蚀我的速度。

我真的再也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来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拥有清醒的意识，只是被夺走操纵权，还能清楚的看见发生了什么。

到后来，我渐渐连意识都无法维持了。每一次入睡，都在醒来时还是不是自己的恐惧中挣扎，有的时候能照常醒来，有的时候，就要睡上好久，才会恢复意识。

偶尔，在一片漆黑中，会闻到莫名的血腥味，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嚎声，就知道“它”已经先我一步醒来了......再次苏醒时，印入眼帘的定会是遍地的尸骸与枯竭的生命，我知道的，它一向不留活口，能够吸食的，它一个也不会放过，就算已经吸食了足够的生命，剩下的活物也会被他用不知何种方式侵蚀，异化成那种可悲的模样。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血泊中，继而嗅到那糜烂的死亡气息，一想到“它”都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的时候，那种画面......我都忍不住呕吐。这幅地狱般的景象时不时便在我眼前上演，逃都逃不掉，慢慢的，时间久了，我反倒麻木了，除了闭眼忽视，也再做不出其余的反应了。

再难接受的事实，一旦习惯了，都没什么了。

我的鳞片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屠杀后沾染的暗红色越来越深，干涸的血迹渗进了表里，进一步染深着血色，深到发赤、发黑，很快浑身上下便散发着刺鼻浓烈的体味，腥臊、让人作呕，那都是一只又一只亡魂在我身上刻下的烙印。

偶尔路过湖边的时候，我总是会控制不住的去看自己的倒影，然而移开捂住眼睛的爪后，映入眼帘的永远都是那暗红色的身躯和可憎的面容。

我伸出爪，紧盯着这骇人的躯体，乍一看我已经和一只普通的赤龙没有任何区别了。

我也是一只赤龙了，和曾经深爱我的族人们一样的，赤龙。

笑声回荡在湖面，直到涟漪将我的倒影漫开。

......

我开始遗忘，一次次的失去理智，被夺去意识，让我的记忆受到了严重的搅乱，很多事情都开始在脑海中逐渐模糊，我经常对着空气发愣，最早的我是什么样子来着......只记得是银白色的，其余的，想不起来了。

好多时候，甚至记不起来我为什么要活着。

如此苟延残喘，是为了什么。

我曾经也试过自我了断，但换来的，除了加速它的占据，没有任何作用。再次醒来时，身上的伤早就已经治愈的看不出任何痕迹了，而昏迷的这段时间，“它”一直掌管着身体的一切，包括为了填补自愈耗费的力量而大肆屠杀。我这么做，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共生在一个躯体里，注定了我们都不允许对方做出自残的行为，只不过就算让我伤害身体，这种程度的伤它只需要一瞬间便能恢复就是了。

如果有办法能让我死在自己手上，我相信他绝不会在意区区自残带来的伤害，反倒乐见其成。

到头来，我能杀死的，只有我自己。

连死都无法逃避，为了尽可能拖延自己彻底堕落成那样的怪物，我必须活下去。

“它”的力量越来越强，短短几年的功夫，已经能够干扰我的思想了，它开始能够主动和我产生精神上的交流，就像那个男人一样。哪怕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被动接受。

“它”对身体的主动权，已经开始超越我了。

“它”好像很喜欢讥讽我的软弱，包括挑衅我，故意激起我的怒火，威胁我不要和它做对。不过它倒并不会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举动，毕竟我和它还住在一个身体里，这么做对它和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

被迫相处的时间久了，它也越来越放肆，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完全没把我当外人，哪怕我对它的态度永远都是那副厌恶，爱搭不理的样子。

我可没有心情理他，从数十年前，见到那荧蓝色的微光起，我的基因就在告诉我有多么痛恨这种力量，这种宿敌般的感觉，哪怕再过多少年，我变成什么样，也不会变。

虽说一点用也没有就是了。

和“它”的交涉中，我也了解到，这种瘟疫的本质是来自于它的同化能力，把它想象成病毒或许更恰当些，以体液的方式进入活物的身体，侵蚀对方的身体细胞，利用对方的养分迅速扩散增殖分化出新的能量，将活物的血肉当作肥沃的土壤，最终原来的一切都会被它取代或是改造成它适应的环境，只是由于绝大多数生物都没有我这样如此绝佳的相性，所以才会在强制性的改造下发生程度不同的异变，继而诞生出那种异化的怪物。被彻底侵蚀的活物到最后就会承载着属于它的基因存活下去，以那种可悲的模样，再去和不同的生物繁殖，永无止境的让它们传播下去，通过这种扭曲的方式来繁殖。

它的潜台词就是在暗地里讽刺我有多么幸运，能够拥有如此的相性来承受这种强大的力量，换做其他的龙可绝不会有这么好的下场。

“你知道什么样的路最好走，法安。”

“......滚开，别用这个名字叫我。”

它冷漠的声音总会让我想起那个人类，那隐藏在黑袍之下，改变了我一生的人类。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每次听到它肆无忌惮地随口叫着我如此珍视的名字就让我无比悲愤。

毕竟，从始至终，一直都陪伴着我的，能够证明我真的存在过的，只有我的姓名了。

他象征着族人们对我的爱，是我最后的底线。

可在他眼里我就像随时可以拿来取乐的玩物，不敢想它都用我的身体做过多少让人作呕的事情。

话说回来......之前还囚禁在地牢里的时候，经常有人来抽取我的血液，现在总算想通了，大概是想看能不能利用这种力量创造出属于他们的瘟疫，然后去操控更强大的生物为他们所用吧，研究了那么久，不知道会不会已经有龙落到他们手里了……

无所谓了，我自身都难保。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起这么久以前的事，真是件让我高兴的事。

还有......

那个男人，他为什么要让我逃走？

是要让我彻底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吧......

还我自由，让我继续背负这一切活下去，才是对我最深沉的诅咒。

我没有任何能消磨时间的方式，还是自己的时候，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闭起眼睛，回忆这幻梦一般的过去，就算破碎的记忆已经让我想不起太多，但哪怕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也能让我多清醒一分，记住自己是谁，要做什么，然后再慢慢的去咀嚼这数十年的苦涩与空虚。

......

就这么一直走着......

以幽灵般的姿态，游荡在世间......

所步及之处，寸草不生，哀鸿遍野。

失去了一切，活着的唯一理由，是不能死。

流浪着，漂泊着，静待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直到现在

我来到这里

遇见你。

时间回到现在。

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体力活，萨菲长舒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了身子，硕大的身躯蜷成一团，闭上眼睛，躺了下来。

多少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么一次倾诉的机会，几乎是一股脑儿的将心中积蓄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久之，他重新睁开眼，转过头来，看向维娜。

维娜僵在原地，瞳孔因为震惊而收缩着，张开的嘴巴半天都合不上。直到萨菲盯着自己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抱......抱歉，我没想到你居然......我不是故意要你这么做的，我只是想......”

“不，没必要道歉，这和你并没有瓜葛，我反倒应该感谢你，愿意给我机会，听我讲这么冗长又枯燥的过去。”

萨菲摇了摇头，用微微的苦笑将尴尬的环境拉了回来。

维娜眨着眼，大脑一时无法处理如此之多的信息。萨菲所说的一切，对于一直偏居一隅的她来说，太过魔幻了，这世上居然还存在如此可怕的力量，以蚕食生命为方式，作为生存下去的筹码，还能侵蚀活物的肉体，完全改造成另一种生物......这种匪夷所思的故事实在是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只是试图了解他的过去，没想到居然引出这么多一连串的事情......

也难怪他会如此抵触他的过去，这种失去一切的痛苦换做是谁都会害怕面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没在说谎。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生离死别，是不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的。

这一点，换做别人可能说不出来，但如果是自己的话，一眼便能感知到。

虽然隐藏的很好，萨菲全程都不曾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就连是提及到自己是怎么被那种力量撕碎，重组，又是怎么渐渐麻木于另一个自己的时候，都只有轻微的发抖。但维娜还是看出来了，他返回家乡，彻底失去一切的时候，眼神中闪过的浓烈悲伤，前爪因为痛苦而死死抓挠着地面，甚至连毛发都受到主人的情绪影响扭曲在一起。

她都捕捉到了。

他说的是真的，这种感情是装不出来的。

失去一切是什么滋味，她也知道。

只不过一个是眼睁睁看着一切无能为力，一个是拼尽全力到最后毫无意义。

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和他，还挺像——同样失去过所有，同样拥有过温暖，又同样无助。

只是，他是......怎么做到能够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犹如梦魇般的过去的？

对于自己来说，回忆那段如同梦魇般的过去就像是撕扯心上攀爬的荆棘，回忆陷入的越深，心便被扯得越碎。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再为自己已经无可挽回的东西有太大的执念了。”

萨菲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的回了一嘴。

已经放下了吗......

可看他刚刚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已经放下的模样。

他的痛苦远比自己还要更加深沉，要他亲口说出如此沉重的往事一定很艰难......

维娜有些内疚，如果不是自己刚刚说了那些话，萨菲也不用再去想这些。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真相的勇气的，更多的时候，只是痛苦的程度不一样。

“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我说的确实有些太理想化了，不该强迫你说这些的。”

维娜轻轻的凑近了萨菲一些，安抚着他。

“不要自责，你说的并没有错，逃避现实任何时候都没有意义，我应该感谢你给了我愿意再次正视过去的勇气。”

维娜安心的松了口气，萨菲的话让她轻松了不少，沉闷的气氛也得到了些许缓和。

现在看来，自己之前确实对他存在着不小的误会，自己先入为主地以为萨菲也是靠增长学识来加强自己的力量，没想到他如此强大的能力竟然是因为被迫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才得来的......

一想到自己之前甚至还对此感到不平衡，维娜就有些无地自容，为自己这小心眼的想法感到惭愧。

“抱歉，我之前对你的成见确实有点太深了，是我不好。”

小说相关章节：月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