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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把仇人改造成他儿子的淫荡妻子是最好的复仇方式(完) - 2,2

小说:果然把仇人改造成他儿子的淫荡妻子是最好的复仇方式(完) 2025-08-20 21:30 5hhhhh 5300 ℃

  他忽然觉察到了手边的温存,柔软,而令人着迷。尘土的气息之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清香。似乎有人蹲在了他的身边,他想弄明白究竟是谁,但一切记忆都在远去,在消散。他忘记了什么,现在也忘记了。他的左手微微抬起,颤抖着,想要伸过去,却倒在了路上。

  阳光的最后一抹颜色落在福山的眼皮上,他忽然能看清了,能记起来了。在远去而不可知的过去,或者是正在到来的未来,他同年轻的妻子——在那段旧日的时光——以及襁褓之中的孩子,一名女孩,总之不是男孩,坐在树下,坐在花海中。身边萦绕着的,不知是薰衣草,郁金香,还是别的什么的花香,正如现在紧握着他的手的人散发的香味,久远,却又新鲜。

  他脸上倏地显出一抹微笑。夕阳坠下去了。

  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极乐。

           ***  ***  ***

  雨坠得大了。

  天气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黑夜过去,就到了色彩饱和度极低的白日,云层低压压地盖在城市之上,没有经过谁的准许。

  客人撑了伞,伞下站着一位灰色短发的青年女子。

  「从这里,能看到你父亲的墓地。」

  他们站在一座土丘上,充满了肆意生长的绿色,和这样阴沉的氛围似乎总不相配。身后的一群人走远了,那里有一位受搀扶着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淡出了墓园的世界。

  女子眼角挂着泪,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不如说,只是符合丧事。天气依旧阴沉烦闷,本是不适合长时间的穿着,而她只是站着,双手有些呆滞地垂在身旁,站了许久。

  于是雨渐渐小了,随着她眼角的泪痕被卷地的狂风风干,而风也被撞碎,最后化成阵阵拂动她发丝的微风。

  女子很美,似乎连沉重的丧服也不能掩盖。她有她母亲年轻时候的样貌,神似,但并不完全相似。很难说这是某种上天的意愿,但如果解释成上天的眷顾,也未尝不可。她的母亲接受了神的启示,而她最终成了神在人间的,完美的造物。

  没人知道她对自己得到的优待应该是怎样的看法,但或许,那是令人艳羡的,至于她自己是否艳羡,就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名字是福山铃雪,似乎是这个。她对自己的从前的姓名已经没有很深的印象,而现在的名字,她只用了片刻便编了出来。名字很普通,她并不认为自己应当是特别的存在,或许从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她点了点头,在回应许久前客人的话语。

  「我父亲,他,」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于是连清了几下嗓,「或许还隐瞒了什么。」

  铃雪的声音很好听,细腻,轻柔,但却隐着幽深的淡漠,在风中遁去。她略一转头,看向客人。后者只是收了伞,稳稳地站着,似乎他从来就未有过生命。

  「我们都隐瞒了某些事,无论是你,还是我。」

  「我见过你,但是并不熟悉你。」

  「但我很熟悉你。」

  客人终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子。

  「从前的你,并不是现在的样子。但我,却一直没有变。」

  铃雪沉默了,微微抿嘴。客人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清澈的,初生花朵的清香,若是普通人嗅见,或是直得目眩神迷不可。但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正如老福山所说的,他早已过了风花雪月的日子,这对客人自己也适用。

  「你名叫,北原——」

  「北原纪光。你不用认为这是一个有意义的名字,我已经改过许多次,只是现在比较常用的是这个而已。」

  「这样的话,北原君,如果是我向你提问,你会回答吗?」

  铃雪不带任何表情,但从语气能听出她的谨慎,同那与谨慎不甚搭配的,若即若离的疏远感。

  「如果我能回答,我不会拒绝。」

  「你是谁?」

  没有任何犹豫和迟滞的,铃雪开口了。

  北原挑了挑眉:「我原以为照以前的你,不会有这个勇气的。」

  「你很了解我?」

  「我很了解你——至少是以前的你。」

  「人是会变的。」

  「我承认你变了,我不会否定这件事。」

  「所以你的回答是?」

  「我,和抢走你的,是一路人。」

  他瞧见铃雪眼底一闪而过的动摇,只是没有在意。他知道某些事实无法改变,正如面前已经长眠于地下的老福山一般,纵使现在冲上前去,将棺材扒开,高声呼唤他的名字,也没有办法唤回逝去的灵魂。而他,也同样没有照顾别人情绪的义务——他不擅长。

  他明白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即使他自己认为从来就没有这个「合适」的时候。

  「地下帮派,黑社会,或者别的什么名词,都可以概括我是谁,」北原耸耸肩,「总之,在你们的眼里,我们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更确切的解释可能是『一群在阴沟里斗得你死我活的臭虫』——某种意义上,我喜欢这个说法。」

  「我父亲也是?」

  「曾经是,看你怎么定义。」

  北原忽然看向了铃雪:「或者说,你本也应该是。」

  「我?」

  「你。」

  「我现在不是么?」

  北原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为什么觉得你是?」

  「因为我可以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生怕你父亲的魂灵,某天晚上会来掐住我的脖子,连我也带去他存在的地方。」

  风渐渐静了,四野无声。铃雪恍然间有种感觉,有种自己被死死把握,无处可逃的感觉。困住她的究竟是谁,她说不准,只是觉得背后冥冥之中,有什么人正在盯着她,盯着她的脑海,欲要将她拖出这方无尽的深渊。但铃雪自己知道,她无可避免地要走进去,永久地走进去,每一下试图让她逃离的努力,最后只能更深切地将她向黑暗推去。

  这可能是她的父亲,铃雪心想着,但或许就是自己。

  「他已经去世了。」

  「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非得相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可,」北原的手随意在空中挥动了一下,像是要抛出什么东西,但最后只有无形的空气,「我并不想讨论这究竟存在与否,但人总是需要精神寄托的,无论是你,还是我。」

  铃雪静静望着远处她父亲的墓碑,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也没有听到耳边有那熟悉的苍老男声。

  「或许我也应该选择相信。」

  「信不信由你。」

  「被带走的那天晚上,父亲也做了祭拜,但那并没能改变我们的命运。」

  铃雪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子,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我本以为你会讳言那段日子的——那过去多久了?二十天?或许是一个月?」

  「二十五天,过得并不久,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你倒是很乐于接受你的改变。」

  「乐于么……」

  铃雪第一次出现了表情。那是很复杂的神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抬起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而后缓缓向下,手臂轻轻托了托胸前那沉重却又呼之欲出的双乳。这样的动作,自是令人血脉贲张的,但北原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动作扰乱了她的发丝,她用手指将它们别过耳后,有些不熟练。

  「这样的身体,就算是以前的我来了,也不可能把持得住。」

  铃雪看向北原,眼中带了些别样的意味:「而你居然不为所动,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我应该做些什么吗?对你。」

  「在我的认知里,像你们这样的人,就应该如狼似虎地扑到女人身上,不玩个昏天黑地不消停。」

  北原再次笑了。

  「我必须得承认,在我们之中,确实存在这样的人。」

  他转过身,正对着铃雪。

  「你觉得我像吗?」

  铃雪只是看了一眼这名比她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这名健壮,英俊,而略显风流的男人。她并未思索很久。

  「我没有办法简单地下定论,曾经我也觉得我的父亲只是一名以开店谋生的普通人,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你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在第一感觉上,我不会认为你是。像你这样的人,反倒更如同电影里的正派人物,如果不说,应该没人会把你当成反派。」

  北原低下头。他只是缓缓地离开铃雪的身边,踱着步,走下山丘。迎面的风吹乱他的鬓角,黑色的伞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湿润的泥土中,溅起细小的水珠。

  他一只手解开身上西装的扣子,让衣摆飘荡在空气中,倏地转身,对着站在原地的铃雪,提高了说话的音调。

  「你觉得,现在像吗?」

  他的形象有些杂乱,但铃雪只是摇摇头。

  北原继续向山丘下走去,走近那群灰黑色的墓碑,那里有洒在地上,凌乱的鲜花,悠悠扬扬的清酒香味,与始终无法抹除的,香灰飞扬带起的薄雾。他猛地脱下西装,露出纯白的内衬,将手中的伞戳进地里,又狠狠扬起。潮湿的泥泞跃起,污染了他本洁净的衣服,在白色的纸卷上留下难以忽视的瑕疵。

  「现在呢?」他大声喊。

  铃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于是北原回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铃雪看着上坡的北原,男人的形象完全染上了脏污,严整的气质之外,隐约能瞧见一丝沧桑。

  「不知道,好玩罢了。」

  他没有再穿上外衣,索性将内衬的扣子也解开,露出内里的肌肤。他站回铃雪身边,就仿佛方才没有移动过。

  「你会见到许多,许多这样的人,许多像我这样的人。

  「我们的身份,说白了,只是利用任何可能的手段,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除去暴力,还有很多可行的方式。

  「你应该清楚,谁可以是我们。」

  铃雪微微颔首:「你似乎很习惯于这种生活。」

  「习惯,但我不会为它辩护,」北原指了指面前的坟墓,「这就像死亡一样,你可以很容易地走进去,但没有可能再走出来。无论是你父亲,我,还是你。你现在也习惯了作为一名女人生活,和我的处境没什么不同。」

  「习惯,或许是习惯了吧。」

  铃雪的脸上显出一抹苦笑:「我并没有做好准备,准备唐突地接受这样的新生活。那就像命运的齿轮突然偏离了轨道,将时针往前,不断地往前拨去,但每个人都清楚,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正轨,我所说的所有,都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曾经的,属于男人的我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福山铃雪,是拥有着全新身体的另一个人。我没有办法回头,就好像我见证了我父亲在我面前逝去,他同样没法回头。对我来说,我只能接受这一切。

  「但真的能接受么?我至今——二十五天,很清楚——也没有适应这具身体,没有适应这样的生活。我没有办法打理我的头发,没有办法熟练地穿上这具身体该穿的衣服,甚至深夜里不时到来的,欲望,也在摧毁我,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发泄。我会弄糟一切。」

  她向下看着,身上是一袭男式风衣,显得很大,几乎要将她全包裹进去。

  「我强迫着自己适应,因为我没有办法回头。」

  「但我很明白,这不是我应该接受的。」

  铃雪没再说下去。

  「你经历了很多。」

  「我的经历,在你看来,或许不值一提。」

  「我怎么看并不起什么作用。」

  铃雪突然也笑了,淡淡勾起嘴角,让那本就姣好的面容显得更加无瑕。

  「和你聊天,与和别人,确实是两种感觉。」

  「和任何不同的人,都不会是同一种感觉。」

  铃雪摇摇头。她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有些微妙的感觉是言语无法解释的,若要讲明白,那非要耗上许多口舌不可,而到最后究竟清不清楚,就又是另一回事。

  「那你,和他,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没等北原回答,铃雪便兀自接上:「那是一个疯癫的人,或许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用这个形容词描述。」

  「没人告诉你,我不是一个疯癫的人,也同样没人告诉你,我和他们有任何不同。」

  北原转过头来,铃雪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是谁?」

  「你已经在那个地方待过很久,还不知道他是谁么?」

  铃雪本尖锐的眼顿时有些失神。

  「我没法在那样的环境中保持自己的清醒——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北原却径自转身,迈步向墓群走去。走出几步,铃雪才叹一口气,跟在男人的身后。

  他说话了,风不大,在墓园中可以很清晰地听见。

  「丰川介,这是他的名字。」

  北原走在墓碑中间,踱步走着。他的速度不快,或者说,很有一种散步的意味,如若让人见到,只是会认为他在墓园中闲逛,颇有种独特的情趣。但同样地,亦有些坚定。他总在适时的时候转过几个弯,迈入某一条先前从未涉足过的道路,又向墓园深处走去了。

  天气依旧阴沉,只是光线愈来愈黯淡下去。铃雪瞅着手腕上的表,时针进入了一天之内的最后半程,四周渐渐冷了。墓园的夜晚是没有很多灯光的,这天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即使哪里的灯泡烧了,看守墓地的保安估计也不会愿意来修——倒不是所谓害怕鬼魂之类的剧情,只是没有必要为了两名逗留者特意服务罢了。

  很多时候,无论是文学作品,抑或是电影,电视剧,都喜欢把晚上的墓园描述成阴森恐怖的集合体,铃雪想着,但这多少有些伪命题。至少对她自己来说,并未觉得脚下的土地,和正常的土地有什么两样。她依旧跟随着北原的步伐,从这一端,绕到那一端,离中心区越来越远,又走向了另一块偏僻的,无名的山丘,那里再往前,便是黝黑的密林。

  「你也应该知道,」北原的速度慢下来,向后看了一眼铃雪,「即使是我们,也不会有统一的认知。」

  铃雪点点头,她并不知道北原有没有注意,只是下意识地回应。

  「我,或者说我们,已经同丰川家斗争了很久,」他顿了顿,「或许不应该用这样中性的词汇,你可以任意按照你想的去理解。」

  「我明白。」

  「那里就是丰川家的墓地,」北原驻足,站在一棵大树旁,「一整座山,与它后边的森林,如果有必要的话,就会被完全清空,立起一块又一块墓碑。」

  铃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与墓园已经很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

  「就在这。如果你想过去的话,没人会阻止我们。」

  铃雪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两人仍旧一前一后,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为什么会选在这里?」

  「你问倒我了,我并不了解阴阳学。」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北原转身,倒着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脏了的西装搭在肩上,比起刚才,更多了些放荡的气息。

  「你恨他吗?」

  铃雪默然,片刻,微微颔首。

  「那好。」北原停下身形,突然拉起铃雪的手。他握得很紧,但铃雪也并不想着挣脱。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掘了他们坟墓的机会,你会去做吗?」

  她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没意义。」

  「你已经自己解答了你的问题。」

  北原松开铃雪的手,继续朝那片墓地走去。

  「但不是每个人都是我。」

  铃雪最终站在了那排墓碑的跟前,碑石质地很好,泛着点点光泽,这代表着经常有人来打扫——虽说现在没有。她有些出神。她能瞧见有许多年前,十几年,几十年前逝去的人,他们的墓仍犹如新立,而自己还能守着她父亲的墓地多久?她已经不敢确定了。

  她看见一旁还有一块已经挖好的墓室,陷进地里,墓碑已经摆好,名字是丰川介,她看得很明白。卒年的位置空出来,或许是之后再刻上。

  「解决方法很简单,」北原踩在泥土上,用力地跺了几次脚,「这下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就算有人来挖,也什么都挖不出来。」

  「他们并不埋在这里。」

  「他们究竟在哪里,除了丰川自家人,没人会知道。」

  「狡猾。」

  「我还以为你会说,虚伪。」

  「为什么这么想?」

  「这其实很像,脸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照这样来说,不是虚伪是什么?」

  北原靠在一块碑石上,很随意地靠着,对这坟墓的主人并不顾忌。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好指摘,主人不住在这里,只是挂上了他的名片。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狐假虎威的好事,现在也是一样。

  「我觉得不像。」

  但究竟为什么不像,铃雪自认为也是说不出来的。于是索性绕开这个话题,绕着留给丰川介的坟墓,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可以对一切表示淡漠,但唯有对这个改变了她的人生的男人,她无法置之不理。

  「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如你所见,」北原做了肯定的答复,「其实我也有这样的墓穴。但与其说是做好准备,不如说是对身后事的坦然——至少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住得舒不舒服。」

  「于是他可以随心所欲。」

  「可以这么理解。」

  铃雪倏地停下,面容更是冰冷。她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感情是愤怒,但随着往事席卷而来的冲动,也并不容易按捺下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他喜欢。」

  「他喜欢,就可以?」

  「他喜欢,就可以。」

  北原走到铃雪身后,手按在她的肩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子身体的颤抖,还有那不如平时的,沉重的喘息。这不会是因为晚风的寒冷——夏季的夜晚,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冷」沾上边——只会是燥热。一种从土地中,从空气中,从任何地方席卷而来,无可抵挡的燥热。

  「我父亲,对他做了什么?」

  铃雪已经低下了头。她的面容埋藏在黑暗中,没人看见,也没人在意。她忽然觉得这是一种美事。黑暗可以将她掩埋,不再有人担忧这抹黑色下存在的身影,而她也不用再接受光明的质问。她曾无数次地厌恶独自一人的孤独,但就这么一次,偶然地,她想,或许只剩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种危险的想法,但她不想抹去。

  「他和你父亲,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北原蹲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镌刻的姓名:「在他声名鹊起的时刻,你的父亲已经在那家店里沉寂很久了。」

  铃雪感觉自己的嘴有些僵硬,她的音节似乎是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他依然要这么对我们。」

  「不,不能用『依然』,」北原掬起一抔黄土,「对他来说,你们只是他掌心间的这些东西,如果他愿意——」

  那把泥土被扔到了很远的一边,就着残留的月光,铃雪能看到,它们已经被撞成了碎屑。

  「你并没有习惯现在的生活。」

  「我说过,这不是我本应接受的。」

  「但命运选择了这一条线,这就是你本应接受的。」

  铃雪哑然。她很想否定这个判断,但她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或者说,本来就是这样,她妄图否定事实的努力,终究只能付诸东流。

  「那我也不会,就这么让它过去。」

  这实在有些违心。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与这件事有什么瓜葛,二十余天来,她都是这么想的。但她无法控制,她看到了黝黑的墓穴,她恍然明白什么人都是会死的,她有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会放过。

  思想的转变往往只在一时,而这究竟缘于什么契机,谁也说不准。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剧烈地跳动,这是她还活着的证明。死去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猛烈的感情的,她思索着,唯有活人才能替他们有。

  「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已经不再想让后代体会他的痛苦。」

  北原随意拨弄着地上的青草,它们还带着点点水珠,经由手的打扰四散飞溅,惊动了不知何处的生灵,窸窣一阵,又向远处逃去。他看着它们逃跑的方向,茫茫地,伸进黑幕里。他就这么有些担忧身旁的女子,没来由的。

  「他已经没有后代了,」铃雪抬头,也朝着四周无垠的黑夜望去,「父亲的死,这个人逃不开干系。」

  她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深不可测的黑色中去,走向那片无人知晓的未来中去。她第一次感受到,从光明走向黑暗是那么的简单,连体力也不需要消耗多少,更没有任何代价。它只是在吸引自己,也没有任何来由。

  「不,那是有代价的。」

  北原的声音唤回了铃雪,她转身,发现他正盯着她,目光炯炯,在月色下有些诡异。

  「你想好了吗?」

  铃雪微微闭上眼,她发觉她的呼吸无法安静。

  「没有。

  「但我必须去做。没有更多时间让我思考。」

  「没有人在逼迫你。」

  「我在逼迫我自己。」

  北原站起了身,朝着丰川介的墓碑,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我向来不会阻止任何人加入我们,但同样的,我也不鼓励。」

  「我能理解你。」

  铃雪合上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些身影。那是代表了灰暗,代表了压抑,代表了无处可逃的身影。他们四处躲藏,只在某些时候再钻出来,对着她的心脏,来上一记致命一击。于是她最终无法忘却,也不应该忘却。

  或者说,她早已做好准备。

  「我有了全新的身体,全新的思想,全新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是新的。

  「你可以认为,不仅仅是过去的我死了,也是我所有的,过去的一切,都消失了。这并不由我引起,却每一个,都是我来亲手埋葬。

  「于是我知道,我其实也是一个刽子手,你们杀人,我也在杀人。只不过,你们杀的是别人,我杀的,是我自己,过去的自己。

  「而他,」铃雪瞥了一眼丰川介的墓碑,「我成为福山铃雪,他有责任;让我成为真正的福山铃雪,他仍然有这个责任。」

  北原定定地看着铃雪,她也这么看着他。

  「这是有代价的。」

  「我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即使是生命?」

  「我不会死。」

  「走吧。」

  北原披上了他的西装,他感到有些冷了。

  「希望你父亲不会怪罪我。」

           ***  ***  ***

  北原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

  「别紧张,是我。」

  他回身关上了门,侧耳听得外面没有响声,才换了鞋,走出玄关。正对着的客厅镜子前,站着位半裸的灰发女子。他扭过头去,做出必要的避让。

  「没人告诉过你,进女生的门前,要敲门吗?」

  福山铃雪放下手枪,继续套上余下的衣物。她很熟练,这身女仆装已经如今天这般穿戴过许多次,不会出什么差错。

  「其实你刚才可以一枪崩了我,」北原自顾自斟了一杯水,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只是略微侧过身,「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想有也不可能。」

  铃雪扎紧最后一条绑带,旋即坐下,从梳妆台拣出化妆品,认真地抹上面颊。

  北原这才有闲心转过身来。水温有点烫,看起来是刚刚烧开,连带着杯子也滚烫起来。于是他只能将水抿进嘴中,而干渴,则是一时半会无法解决的困难。铃雪不喜欢喝凉水,北原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的住处不会有任何种类的凉水。但毕竟除了北原,没人会来探访她,所以这最终还是没有构成什么大的困扰。

  「你的刀,我带来了。」

  铃雪没有转头,只是听得耳边的风声,伸出手去,便接住了飞来的刀鞘。刀不大,可以说是一枚短匕。她暂时没有练刀的想法,随手将它塞进了裙底——这位置其实并不方便取用,总要掀起沉重的裙摆,才能堪堪摸到刀柄。比起拔枪来,还是慢上些。或许这把刀根本派不上用场,她是这么想的,也不希望它最终派上用场。

  「有消息了?」

  她为自己涂上淡色的唇彩。北原便倚在她身后的桌沿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丽人。

  「经济危机爆发了,和我们猜想的没错,」北原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中的水杯,以期让水降温得更快一些,「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我认为这是个机会。」

  「丰川呢?」

  「不得安宁。他们的资产绑定太深了,一时半会逃不出来。」

  铃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已经化完妆,扭过头来看向北原:「这样,可以吗?」

  「可以,非常可以。」

  北原已经无数次见过打扮好的铃雪,如她的名字一般,冰冷,淡漠,但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这不仅仅是容貌带来的,更是源于某种由内而外的气质,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她的头发始终是银灰色的,从来没有变过。北原很明白,这不是自然的造物,但却比自然的造物,更得上帝的恩宠。他和以往一样,略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

  「你犹豫了。」

  「无需担忧你的容貌和身材,铃雪小姐,没有男人能够忽视它,」北原直视着铃雪透亮的双眼,「即使是我。」

  「我并不是说这个。」铃雪的眼底闪过一丝满足,但很快消失了。她对着镜子,恭敬地鞠了躬,停顿片刻,再缓缓直起。

  「你可以将女仆的礼仪做到完美无缺,但说实话,不像。」

  「为什么不像。」

  「直觉,」北原敲了敲脑袋,「但很难说这是不是我们相处了一年多之后产生的假象。」

  「直觉是靠不住的。」

  铃雪走过来,抽过北原手上的水杯,径自进厨房去,全倒在了洗手池里。

  「你这杯水已经喝了十分钟。」

  「你也没有凉水。」

  「那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

  北原只觉得空荡荡的手中忽地坠下来重量,方才的杯子又回到掌心,装满了水。只是这次的已经彻底失去了温度,饮一口,一股寒意由喉管散入浑身,堪堪消去了些许暑气。他能闻到杯壁上残留的香味,是风铃草,他没记错。

  「特意为我准备的?」

  「你如果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会喝凉水,大可以这么认为。」

  北原脸上有些无奈。她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不喜欢做出别的表情,也不喜欢表现出什么情绪。可以认为铃雪没变,但他总觉得铃雪的某些地方已经改变了。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语言风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冷漠,而尖利,这让北原有些无奈。

  但很显然,她更像一个女人了。

  「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很难让我相信你在扮演女仆的角色。」

  铃雪只是瞥了北原一眼,没有理会。她倚在窗台边,略略掀起厚重的窗帘——她向来不喜欢让阳光透进屋子里,于是这帘子也从未有过拉开的时候——天色很晚,如今已是夜半时分。街上没有行人,路灯的光线摇摇欲坠,残喘在时间的末尾,仿佛下一秒便会被彻底吞噬。

  她很喜欢这样的景色,何时起喜欢上的,她并不想去深究。她选择了独居,为了享受孤独带来的宁静。她并不否认这样的生活有些枯燥,有些乏味,甚至会有些寂寞,但她没有选择——她不能被任何无关的人记住——于是她将一把钥匙给了北原。后者任何时候来都可以,她随时接待。

  「继续刚才的话题,」铃雪重新合上了窗帘,双手抱胸,对着北原,「开门见山吧——我们可以做什么?」

  「我的人已经打听过,丰川家乱了,」北原找了地方坐下,随手打开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墙倒众人推,很简单的道理。家仆,企业员工,很多与他们有关,但能量并不大的人,都在走——主动,或被动。

  「但他们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须要靠人,」北原指了指电视屏幕,「于是他们借着失业潮,宣布和政府合作,开展以工代赈,吸收新的人力。他们是为数不多这么做的企业,在第一轮的打击下勉强喘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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