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竟成了权贵们的玩物？

她不知所措，她此时觉得世界就是一卷在她面前的胶片，她望着，她看着，却只是无力为力去改变。她望着眼前的一切，都像眺望虚无的幻影，一切都是这般不真实而真实。所有的舰娘都如人畜一般被人玩弄，她们的尊严就像一颗从高空掷下的水晶球一般被打碎，那些荣誉，那些浩如山海的光辉回忆就像水晶球内的布景，当它被雕琢地越精致，越鬼斧神工，被砸碎的时候也就越让人心碎，而那些旁边者，那些罪魁祸首，只是在一旁狂笑不止，就像现在。

她看向那些男人，那些肆意玩弄这些战争英雄的高干与企业家，他们脸上都露出着大王花一般的笑，他们或拉着狗链或拉着肛塞或紧握着舰娘们的脖子或脚，仿佛每个人都有无限的性欲，她觉得有无数的罪恶在他们身上流淌，就仿佛是在遗产上吞噬着一切腐化着一切的蛆虫，但很奇怪，她没有仇恨也没有怨恨，只有自她出生以来如影随形的，

隐痛与麻木。

她想到她小时候的教科书与媒体，她想到了她接受的教育，她想到在屏幕前坚毅无畏的战士们的脸。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就在一座小小的城与城之间的连接处上，一天阵亡了10万青年，那些英勇的战士，英勇的烈士们轻而易举地被塞壬撕成了碎片，可它们终究抵挡不了这血肉长城。

可是那些遗产，不是被敌人销毁了，而是，

不攻自破，了？

她像一个刚刚从堑壕战上退下的士兵一样，迈着疲惫而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迈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到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真正身处何方，她只知道，她该前行下去，哪怕只是为了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她看见了关岛，战争年代里最为爆火的明星，她还记得当她还是个中学生时，班级里有一半人是她的粉丝，而她现在以狗的姿势撅起屁股，被一位壮硕的中年男人如野兽般将她压至身下，他的胯部一刻不停地高速运动着，她的头像一架失控的战斗机在空中晃动，舌头尽可能地伸出，口水顺流而下滴在地板上。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多么可口的姑娘啊，看看这饱满的双乳，好味道啊！”

她的双乳就像黏土一般被肆意揉虐，但她只是更加兴奋，不停地抖动着身体，乞求着身上人的施虐。

欧根艰难地走上去，一副悲伤而不可思议的神情，她问：

“关…关岛小姐，你不痛吗？”

“哈…哈…痛不痛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啊！…哈…好舒服…好舒服……主人，操我！操我！！！❤️要…要高潮了！！！要高潮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关岛身后喷出巨大的水柱，身体尽可能地向上伸直，最终挂着幸福的微笑倒下去。

这时欧根发现那个男人在以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而她这时才想起自己也是舰娘，她并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她落荒而逃，视线模糊，忽然撞在另一个男人的臂膀。

她觉得自己完了，但抬头一看，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达霖卡。

她觉得自己得救了。

达霖卡抚摸着她的头。

“没事的，没事的……如来乍到都会这样的，放轻松，放轻松。”

她觉得他就是这个淫狱中的天使，不管之前是有多么厌恶，多么抵触，但是在此时此刻，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一切都消散，也不得不消散了，无数的男人在盯着她，这位误落尘网的仙女。

“来，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清静点的地方吧。”

达霖卡牵住她的手，一步步向着深处走去，她看到沿路的所有男性都在向他问好。

“达霖卡先生好！”

“达霖卡指挥官好！”

“呦，先生好！刚才做得太投入了忘记了，对不住啊先生！”

而达霖卡只是走着，笑着回应。

“好，好，大家都好！祝大家玩得开心！”

他还不时抽空向欧根介绍这些人。

“这位是y总港区的指挥官，这位是z总港区的指挥官……这位，哈，这位是我的上级。”

他继续抚摸着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欧根的头，她觉得有一条铺满金光的路在她眼前显现，一切的一切，泛聚成了尽头的那一点。

“我们到了，此次一座的特等席。”

特等席！仅此一座，宛如王位的特等席！她看见了身旁排成两排的舰娘娘们羡慕眼神，摸到了特等席那上好材质的真皮沙发，眼前那些金闪闪的光芒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爆炸，一种抵挡不住的欢喜充斥全身，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受此大礼。

达霖卡扶着她坐在沙发上，亲吻起她白润的面庞，轻咬着这她白糯的耳，最后吻上了那红润的唇。

她不再反抗也不再抵挡，唇齿不断相接，不断发出肉与肉之间的摩擦声，她的面色转眼间变得绯红，她的口水顺着嘴角的缝隙向下流淌，她的双脸被达霖卡轻轻捧着，就像农民捧着那刚刚丰收的，丰莹的果实，她此时再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愁思满地的普通人，而是那统领半个欧洲的，无上尊贵的哈布斯堡公主。

口齿间的相交遂渐变得激烈，像斗争，像欢歌，最终变成了激吻，她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尘世，仿佛周围虚空一片，而二人在原初之火间舞蹈，交配，最终创造了整个世界。

他们最终停下了，双方的肺已无法继续支撑这美妙的时间，大口的空气顺着鼻腔，口腔欢腾而下，仿佛这就是新世界最初的一口新鲜空气，而她就是创世之母。

双方现在都回到了最原初的本性，亿万年前的古老基因催促着，赞许着这伟大的盛典，达霖卡拉开了她穴口的拉链，而那生命之泉流淌直下。

达霖卡将她抱起来，转变方向，使她正好能看到这淫狱的一切。

他将肉棒对准她的穴口，笑了一声。

“你应该没听过他讲过，我是公认的最会赚钱的总港区指挥官。”

紧接着这粗长的家伙便鱼贯直入，模冲直撞，不见畏缩，淫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舰娘们羡慕的眼前在她眼前升起，她交合处不断传来的酥麻中，在无上尊贵的快乐中，在无比畅快的享受中，她祝福了所有人，她歌颂了所有伟大的事迹，她觉得整个世界都从她的子宫中产出，她就是无比神圣的王，无比神圣的神，是马背上的世界精神。

她发出了一声惊呼！却又感觉那舒麻的感觉直入脑门，便发出了几声淫呼。

“啊❤️啊❤️啊！❤️❤️❤️”

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地球出生时的一个圆点，那个即将创造一切的无，它忽然洞开，忽然喷涌，无数的火，无数的水，无数的土此时倾泄而出，而所有的神明欢聚一堂，天使齐唱颂歌，庆祝着天地洞开的无上凯歌！

她忽然觉得无比满足，无比幸福，她热泪盈眶，觉得世上不再需要一切，不再创造一切，这即是世间万物运动的终点。

此时她突然听到了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的一声：

“呼…哈……加油，我要射了！！！！”

“呼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她觉得自己又堕入了凡间。

她失去意识了。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寄居于此的宿舍，只是床头柜上多出了一张纸条。

“实在对不起，昨晚好像做得太激烈把你弄晕了，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我与上头有很重要的事务，暂时不能赔你了，如果你想来就通知我一声，还是老时间老地点。

达霖卡记”

“噢……”

她只觉心绪混乱，用手挠了挠头，脑内浊气排出，神清气爽，便可继续思考，她觉得这就像宿醉后的清晨，尽管她昨晚没有喝一滴酒。

她思来想去，最终选择在宿舍休息，昨晚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她愿意那是一场梦，她希望那是一场梦。她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那个大厅，那些舰娘，她觉得那些就像一群哥布林在强奸她的脑袋，腐烂她的精神，一遍遍地侮辱她过去对自己祖国与社会的印象，而昨夜的自己就像被人下药一般乐在其中，她宁愿相信那是她发了狂。

她无法相信这个社会在如此短的时间竟糜烂到这种地步，罪恶蔓延的速度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而昨日那宛如《大开眼戒》中的场景只是冰山一角，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些英雄，那些舰娘们，她无法想象她们是如何变得贱如人畜的，她只觉得这社会在把人变成鬼，用金钱，名誉等，将人的尊严剥皮切碎，成为丢在垃圾桶里的废物，而金钱什么的，只是社会关系的化身，真正吃人的不是金钱，金钱就在那，永远不会自己动，真正吃人的是掌握金钱的人的社会关系。

而昨日那些舰娘对她投以羡慕的目光，不是因为她怎样，而是达霖卡怎样，她将自己想得再高贵，其本质也只是男人的附庸物，就像私有财产，你跟的男人好，她们便羡慕你；你跟的男人不好，她们便嘲笑你。这让她想到了以前的婚姻制度，她觉得这是极坏的现象，因为女性在其中没有完全丧失主观能动性，但不是起来反抗这压迫女性的制度，而是将这主观能动性消熔在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对立里。

但是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她也在由人到鬼的过程中，她昨晚也成为了那些舰娘中的一员，她清楚，她明白，但是她无力反抗，她只能逆来顺受，这与她的利益，她的生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想到了那句诗：“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这是最让人心痛的，她早就知道自己悲惨的结局却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在知道的情况下却不能略过任何一个细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为那个最不想成为的自己。

她又想到了与达霖卡的关系，她愈来愈觉得他们之间超出了单纯的肉体上的关系，而成为情感上的，尤其是昨天的夜晚，她有一种预感，这局面终将会走向失控的阶段，而不论她知不知道或想不想，这无济于事。看着自己越攒越多的钱财，她自然是高兴的，接着便是感伤，这是她拼命从虎口前夺来的，而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实现她的理想，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收手，或出现一个能打破这种局面的人，无论是谁。

在那个怪诞无比的夜晚之后，她越来越对与她同样的苦命人产生好奇，她想到了工人，她之前从不会触碰的工人。

靠着通行证的便利，她可以自由出入那座港区内的工厂，有时去车闻旁观，有时去工厂外物资的搬运现场远望，或许是因为常来常住，或许是因为书上说的阶级感情，总之，他们渐渐熟络了起来。

那是座电子产品的组装厂，是港区内数座工厂中的一座。统一的制服，统一的流水线化作业，挟小的宿舍与手机的游戏，与可预知的平庸的未来，便是他们的全部。在工作时间，组装厂内死寂一片，每个人都盯着手中的零部件，组装好，再下一个，一模一样的流程，永无止境的组装，没有人会问为什么，没有人会思考，规则出现便是去遵守的，工序细化便是去方便完成的，不需要有什么知识，不需要有什么思想，只需要好好当个人形机器人便够了，只需要对这个工序无比熟练便够了。

不同的是，那些搬运工在工作时间是可以相互交谈的，甚至是解乏的最佳方式，小到手游细节，大到结婚生子，天南海北便融入其中，伴随着地上的汗水。

但这完全是仗着年龄的便利，当你年轻气盛之时，一天可以赚二三百元之巨，但当皱纹爬上了脸与手掌后，就连生计都成了问题。

她开始在休息时间与他们交谈，她才知道他们多半是农村出身，她希望他们讲农村的往事，每个人的经历都各不相同，每个人那时的性格都各不相同，可到了结尾，却是统一的：不论什么方式，什么经历，最终没能继续接受教育，最后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了座工厂。

“这就是所谓分流吧。”她想。

不管他们之前喜欢什么，这里的娱乐方式出奇地一致：老工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而年经的工人聚成几团打开游戏，或者一起聚在一起谈论性有关的话题，而脏话是这里必不可少的润滑剂。

当她问起他们对生活的感受时，他们只是说：“自我早上起来我就想着去做工，想着手机的游戏与谈话的内容，繁劳的工作让我不得不忘记所有，抽卡抽到了一个好角色，或者听到了一点新奇的内容，这便够了。我不需要想我对生活有什么感受，那只会使我痛苦，当我进入这座厂时，我的未来便定型了，今日我在这座厂，20年后我还在这座厂，或另一座，或沦落到街上乞讨。在我人生的开始便注定了我人生的一切，像发条上的指针一般无可挽回地走向终点，而我需要做的，是麻木自己，安心地服从。”

当她问起剥削与压迫时，他们只是笑着说：“说实话，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是我们自己因讲义气斗殴而被学校开除，或者贪玩而没有够到分数线继续学业，或者没有钱继续学业，于是自己选择了进这座工厂做工，这全部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而我进了这座工厂后，我想的是怎么多赚点钱，游戏怎么打得更好，怎么多谈几个女人。至于你说的，按我们工人的粗话说，那些都是狗屁。”

她停不下她脑内的思绪，她止不住地在想那晚与那座工厂的工人，她想到了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开头写的那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但其实不幸的家庭也是相似的，至少在当代是相似的，那就是强大的社会力量压迫，永无止尽的强制工作下的劳累，灰暗的周边环境，与穷。

这是社会上最大的不公平，付出一切的人耗尽气力在供养压迫他们，不事劳作的阶级，而这些阶级却被尊为“有教养的”，被尊为“生命机体的胃”。

一天的中午，当她再次来到这座工厂时，却听到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无数的工人在食堂，在休息区欢呼，无数与性有关的话语从他们的口中流出。

“哈哈，发工钱喽！”

“我今晚一定要操死那个婊子！”

“得了吧，就你那个长度，够吗？”

“你！”

她拉住了一位憨厚的老工人，这才得知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但是他们欢呼的不只是发工资啊？”她问。

“哦，那是他们今晚有钱去与夜鸟相伴。”

“夜鸟是…？”

“哦，是一群小姐，其中有许多以前的舰娘，就在白房子里。”

“白房子？”

“哦，我忘了，你肯定不知道，就在港区西北角的角落里，那里有座通体灰白的建筑，那就是白房子，其实就是妓院罢了。”

“你们不把工资攒起来吗？你们也要结婚和买房啊？”

“嘿，这世道，没个百八十万娶不到一个媳妇，同样没个百八十万也买不到一套房子，我们这情况今生也就这样了，不如快活一晚，品尝一下世上最美丽，活最好的女人…咳咳……不好意思，这话不应该在你面前说的。唉，只可惜我是无福消受了。”

港区内的妓院…而且还有舰娘？她以为她平日里见到的与那晚遇见便是全部，这不免勾到了她的好奇心。她打听到了她们在下午一点起床，之后会在白房子旁的餐厅吃早餐，她好奇着前往。

那是个普通的大众餐厅，此时坐满了年轻貌美，脸上已涂好各式化妆品的的姑娘，她站在门口有些不知作措，然后听到了一声：

“你想必一定是尊贵的客人了。”

她循身望去，那是位金黄色长发的极漂亮的三十左右的女人。

她走到她桌前极不好意思地说：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尊重的客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但你手上这张通行证告诉了我一切，这可是最高级的，港区只有少数几位高层才拥有的。”

“行吧。敢问怎么称呼您？”

“那么客气干什么，叫我芝加哥便够了。我这里也没人，坐吧。”

她张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突然觉得眼前的身影有些熟悉。

“芝加哥小姐，您是舰娘吗？”

“呦，猜得挺准，你怎么知道的？”

“在战争年代的电视上，我记得我看过你。”

“哈哈哈，没想到我还挺有名啊！唉…不过那时候确实打了几场大胜仗，你应该也是舰娘吧？”

“嗯，我也是，叫我欧根就行了。”

“我看你手上那张通行证，你应该知道这港区的大多数舰娘身处何方吧？”

“知道，额…就是有点太震撼了。”

“好极了，好极了，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那里四周无人，我们到那里说吧。”

她们起身来到角落里的那张桌子，最后坐定。

“你还说你不是尊贵的客人，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这已经算机密了，没点权限没点实权又怎会知道？”

“哈哈哈…算是吧。不过为什么这里也会有舰娘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战后舰娘的存在也不再那么重要了，但也不能随随便便丢在社会上，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只会打仗。于是绝大多数舰娘开始了所谓'转业'，这需要通过一项有关性能力的全方位测试，通过的你那晚都看到了，稍逊一些的便是我，这边几位还有那边几位，但还有一部分舰娘此后就无影无踪了。”

她用手扶住头，露出失落的神情。

“那些赌场里的舰娘，我记得她们都开设了个人媒体帐号，在那些帐号里，她们是女神，还能靠拍点视频做点直播赚些外块，加上原本就比较高的薪酬，过得人前当神人后当狗的生活。你肯定看到过，那个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让人直犯恶心，就像地狱一样，可是她们的生活比绝大多数人都好得多，不用生计发愁。”

“再看看我，唉，生计是保住了，但还有一连串的问题，我已经是一个中低档的小姐了，很难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她叹了口气。

“不过这与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之前是以战斗为中心，现在是以做爱为中心，一直也没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也习惯了。我们与她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待到人老珠黄之时，我们这些不适应社会的又靠什么生存呢？”

“唉…这么一说突然好感概，我们昨日还是相互信任的战友，现在却是连联系也几乎断绝了，就因为社会隐隐地划了道线…”

看来无论人还是舰娘，面对时代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她看见有晶莹的泪光在芝加哥的眼中闪动，但最终还是没有流泪。

“唉…感谢你能聆听我这亳无意义的诉苦，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谢你，不过我想我也没什么要问的了，那，再见？”

“再见。同为舰娘也没有什么能指导的，那就祝你一生平安吧。”

“嗯，也祝你一生平安。”

她感觉她经历了很多的事，却又无从说起，就像一团重物压在心间，也没有方式卸下，唯一能做的，便是习惯。

她不断地想，不断地想，直到思绪比乱麻还乱。她忽然羡慕起了那些工人，虽然劳累但不必想这些，即使要想，工作也能将他拉回现实。只用满足最基本的需求，而不需要去思考，探清现实是一件需要极大承受能力的现实，包装撕开后的不是巧克力，而是赤裸裸的人与人间的关系和苦难，而且不可必免地涉及自己，看清自己是世上最痛苦，最纠结的事。

她没有烟与酒去麻痹自己，也不想去麻痹自己，于是清醒的，痛苦的活着，每天像孤魂一样四处游荡，因为人在行走时，对于自身的存在感会减弱，随着景色的变换而逐渐消失，最终暂时世界融为一体，那时的人能暂时抛下渺小的自己，不用思考。

她面无表情，双手平放，随着自己的步子前往，由自己的潜意识决定方向。日复一日，她逐渐发现自己会游荡到自己从未见过的地方，她害怕自己又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罪恶，直到到一个今她大为吃惊的地方。

那是港区的一处地下室，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的，这规模远比她想象的庞大，那有无数的精密仪器与十余个闪着光的大型液体培养皿，一直深入看不见的深处，纯白色的墙壁与地面今她觉得压抑，她看到每个培养皿中都有一个人的胴体，头戴仪器，身上连接着无数的管道，她自门口向前数十步才看清那些人的长相，那竟然全都是舰娘。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那些培养皿因绿色的培养液散着诡异的，绿幽幽的光，这今她心中不寒而栗，而无数的电子设备隐于其中，漆黑的空间里便生出了无数细小的红点，就像无数只血红的眼睛。

她望向她们戴着呼吸面具连着管道的脸，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沦落至此，像一具标本一样无法动弹，她难以用任何一种生物比喻，或许植物人，便是最恰当的。

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一个人的脚步声，她想躲起来，却无处可躲，然后她便看到了那个今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达霖卡。

“欧根？”

他的声音在地下室内四散，回荡着回声，他极速向她冲来，然后抱住了她。

“我本以为这个地下室足够隐蔽，你无法发现的，但是不对啊，这里又不是没有士兵把守，你怎么过来的？”

他松开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脸，她听到了他的叹息，那些绿油油的培养皿在她眼前闪烁，模糊，最终又清晰无比。

“为什么这些舰娘在这，以如此怪诞的方式装在培养皿里？”

“这个……”

达霖卡松开了手，表情凝重地思考着，不断地在她一旁徘徊，最终他说：

“这已经是机密了，而且是保密程度比较高的，但是我想这件事绝对没有你想的那般邪恶，不讲反而让你胡思乱想，更易泄密，我便告诉你。”

“舰娘的中枢便是心智魔房，你是知道的，它可以迸发强大的力量，可以强化身体的各项机能，而那些舰娘是港区中综合能力最差的一批，无法安置。于是她们最终进入了这培养皿。”

“看她们的头上的类似头盔的东西，那是脑电波控制器，这台仪器在她们脑内创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现实世界，而她们在里面便有无上的力量，就像创世之神一样，她们在里面可以实现一切愿望，我们的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苦楚与难言之隐，可她们不会有，她们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相应的，我们收取她们心智魔方能量的大半部分，这足以供应港区电力供应的50%，同时，我们会实期向上层传输有关数据以作研究资料。”

多么美好的设施！一个人可以放下一切苦楚，抛弃一切苦难而直升入极乐世界！可是，她为什么越听越奇怪呢？

“但是她们不再作为人，只是成为一个类似缸中之脑一般的存在！她们不再在现实中活动，她们无法劳动，看着那些镜花水月无比欢乐，成为一个有机的无机物，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机器终究无法完美模拟这不断运动着的，无比复杂的世界，它终究有欠缺的地方，但她们又有关于现实的经验，于是当她们发现这欠缺以后，面对着这她能创生一切毁灭一切却一切都是幻影的虚无，她能够幸福吗？”

她第一次见到达霖卡有些发怒的样子，那气场今她寒毛倒立，她听见他说：

“是啊，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所处的这所谓现实？人在发疯的时候是可以看到幻觉的，人在做梦中是可以看到幻觉的，这证明我们的感官并不是完全实在的，那如果有一个至高的存在者调换，或者创造了所有感觉，那你感受到的还是你所谓的现实吗！？你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缸中之脑，或许我们都是缸中之脑，而眼前的这些幻景让我们确信我们不是！”

“你又谈到意义，那为什么万事万物非要有个意义？是理性赋予了事物意义，但理性只是人最高的认识能力，往往是非理性的事情首先发生，然后人们对其作出了合理化论证，再赋予了人们所公认的意义！说白了，赋予意义只是人们认识完一件事物之后的一种类似于反思的过程！”

“我…我……”

“够了，我送你回去吧。我会多给你一笔费用，你只要不说出去这件事就行了，就当是精神损失费。还有，你的通行证我会换成低一些的另一张，回去休息吧。”

她回到了宿舍，她疲惫不堪，她觉得近日来所见到的景象就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

自小她就在听他人说，人人生而自由，当今社会也总是在冠以自由之名号，但是其实我们都没有自由，我们循着无数前人踏过的尸山血海铸就的道路一刻不停地快行军，只中不乏脱队另寻他处者，他们便死在离脱队出不远的地方，然后被家人，亲戚，朋友看作样版，轻蔑地指着他说：

“看，这就是脱队的下场。”

传统社会就像一条有围栏的行军路，有清楚的指示在告诉你：“你只能往这条路走。”

而现在社会就依然是这条行军路，只是去掉了圈栏，在四周又增加了一些陷阱与荆棘。

于是有人受了诱惑，跑出队，迈入无尽的原野，然后他便陷了下去，而下面只有无数的尖刺。

于是他整具身体被无数的尖刺扎穿，今世不得翻身，临死前，他质问这是为什么。

而那些领导人，只是摊了摊手，说：

“先生，您很自由，生得很自由，脱队得很自由，被扎得很自由，死得也很自由。您一生都是自由的，请不要怨别人，我们只说了自由。”

当然有一些幸运儿，在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下，确实闯出了一条路，一条不可复制的路，于是被许多用心的人记录下来，裱起来，展示给众人，以显示自己的自由。

某种程度上说，这确实更加自由，在之前，这也不让碰也不让碰，而现在，你可以迈出第一步，没人管你。

但是试错成本是依旧在的，而四周的原野上有无限的陷阱，也有无限的线路，陷阱可以有无数个，但绊倒你让你再也无法翻身，只需要一个。

也就是说，现代社会只是关掉了强制性的，触碰禁忍便要付出代价的引导。

于是在社会公共领域不起引导作用的情况下，私人领域便发生着作用，社会的潜规则在家庭之间传播，由家长言传身教，与之前公共领域相同的是，他不会告诉你为什么，但不同的是，与公共领域比起来，这就就差了些权威。

但毕竟社会在发展，一些新的方面出现了，但老的路不维护，新的路不修建，于是出现了另一种路，靠人的脚印与经验踩出来的土路。

于是又回到了从前。

无论你是普通人，亦或舰娘，亦或富家子弟，我们都没有太多的选择，至多有几条岔路，而且不同的人身处不同的路。

就像那些工厂的工人，自己的路在人生的开始便注定了。

她已经见过了各式各样人的命运，这些命运，这些故事本可以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生出反抗的果实，但是她拒绝了，因为试错成本，那可不是一条寻常的路。

于是它们开始发酵，开始腐烂，生出异味，到头来，她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强化自己能在虎口下夺食的幸运感，一遍又一遍地强化她与他之间的感情，一遍又一遍地憧憬着钱财不愁之后的幸福生活。

她突然无比想念他，她突然无比想念那个有些简陋的小港区，她无比怀念那些泪中带笑的日子。她像个在外拼搏遍体鳞伤的孩子，她无比地怀念那座小城。

她推开单人宿舍的窗帘，华灯初上，人流不息，是那般繁华，繁华下又是这般的罪恶，省城不是那些人思念的黄金天堂，无论是这个省，还是她原来的省。

她哭着，笑着，欢呼起来，抹着眼泪，说着：

“回家吧。”

她还是在飞机上第一次无比盼望着到达一个地方，夜晚的长空除了机翼上星点的灯光，周边的云彩与上空的明月外，看不见任何一物。

回家之旅很顺利，达霖卡没有阻拦，而他更是无比盼望她能够回来，内华达负责交接工作，一切便定了下来。

她无比欢喜地，尽可能最快地回到港区，但当看到一座正在建着几座高楼，面积比以前大得多的港区时，她几乎认不出来。

她悲哀地发现，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她看见他奔跑着笑着迎出来，他还是那个乐观的劳累的，熟悉的他！够了，这便够了……哦，他直接抱住了她！哦！幸福感充满了全身！嗯？什么熟悉的味道，好香…哦，是他身上的味道，吸一口。呼…好香……埋进胸膛再吸一口！嗯～香，太香了！

她尽情地吸着他的体味，而那双熟悉的手将她缓缓捧起来，这时她再次看到他的脸，并且缓缓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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