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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泽鸭没有在约好的时间回来，吉田东洋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他依然为此感到担忧。

在涩泽出事之后，甲斐和高岛就加强了守卫和警戒，仅凭令牌中的一个词汇，几乎不可能顺利杀死甲斐。更何况，甲斐与忍者的交流极为机密，令牌和“桃香”只是第一道关卡，一旦后续出了差错，甲斐必然会发觉芹泽的身份问题。所以，芹泽鸭只是他派出的诱饵，吉田东洋的真正目的是由自己揭露甲斐彦五郎的罪行，再由藩主对甲斐降罪。

当然，如果芹泽真的完成了任务，那再好不过了。芹泽鸭是他目前所见身手最好的武士，但他并不希望芹泽为了甲斐而搭上性命。

除掉高岛非芹泽不可。

“桐生、锦山，带好人手，我们现在出发。”吉田吩咐身边的两名武士，他们点数十人，匆匆向“鸟居坊”的方向赶去。

他不想让芹泽出事，只是如今的他早已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计划，亦或是自己的真心。

“鸟居坊”中一切如常，掌柜正在柜台上压着香灰，见他们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店中也没有生气，只是冷静发问：“这位老爷，请问您有何贵干？”

“我家有一名武士，在你们这里失踪了。”吉田上前与掌柜交涉，“希望你能同意搜查。”

“请问那名武士长什么模样？”掌柜放下了手上的香炉，“这里是卖线香的店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乱来的地方。”

“掌柜，如果不想让你这里的秘密被曝光的话，还是让我们进去搜查吧。”吉田叹了口气，“家老甲斐是这间店铺的所有者，而你，是他的心腹。我想这点我没有说错。”

掌柜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你究竟是谁？”

“吉田东洋。”吉田笑了笑，“我家的武士确实在你们这里失踪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我相信，只要我向奉行所检举你们这里有走私港口货物的情况……其他人不敢说，掌柜，你可是第一个要被抓去大牢的。”吉田一早就知道甲斐在地下掌控着整个土佐的西洋货物市场，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也没有证据将其揭发。多亏了芹泽带回的木牌，吉田终于查清了甲斐这些年来通过“鸟居坊”走私的罪证。

甲斐原本牢牢控制着这条线的生意，正是因为吉田开港通商的提案让他的利益大大受损，他才把吉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掌柜沉默地让开道路，桐生与锦山各带五人，分别搜索店铺的一层与二层，而吉田则依然在柜台附近徘徊。

“掌柜，让我闻一闻‘桃香’可以吗？”

“‘桃香’？原来那个人是你的武士？”掌柜的表情变了又变，吉田没有忽略他向旁边地面一瞥而过的视线。

吉田的手下并没有打探出暗室，但他相信，这里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若非如此，甲斐控制的交易根本无法进行。

看来芹泽也被带到那里去了。

吉田踩了踩掌柜身后的那块地板，声音空洞：“掌柜，麻烦你把这个通道打开，我们要去搜查。”

掌柜默不作声地挡在吉田的面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桐生，锦山。”吉田东洋叫了一声领队二人的名字，十二人便立即赶来他身边集合，“这下面有个密室。”

名叫桐生的武士立即拔出武士刀，他将刀尖指向掌柜：“赶紧让路！”

“掌柜，你家老爷应该已经在下面待了很久了吧。他还没有出来，你难道不担心吗？”

掌柜与吉田三人僵持片刻，最终问道：“你……能保证只去寻找你家的武士吗？”

“你不妨和我们一起下去。”吉田看着他，“其实你根本没有选择，不是吗？”

“好，我和你们一起下去。”掌柜咬咬牙，转动柜台上的某个雕花装饰，他身后的木板便“吱嘎吱嘎”地慢慢打开，一道向下的楼梯展现在他们面前。

名为桐生的武士将刀尖从掌柜的颈边挪开，保持戒备走在队伍最前端。锦山则押着掌柜走在桐生身后，迫使掌柜为他们一行人带路。

密室中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掌柜在锦山的监视下去密室四角点燃灯火，烛火亮起后，密室正中的一大滩血迹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如果是我家的武士出了事，那么你这‘鸟居坊’也别想存在了。”吉田东洋心头一紧，“原本这里应该有的人呢？”

“快说。”锦山的刀架上了掌柜的脖子。

“我……我也不知道。”这一大滩血迹让掌柜感到惊慌，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茫然地环顾四周，“这不应该……”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我……我只负责甲斐走私的账目，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甲斐呢？忍者呢？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甲斐老爷确实雇佣了一批忍者，这下面就是他们的居所。但我不和他们接触，平常也只是把食物拿下来，根本没见过他们的影子。这个房间是甲斐用来交易的场所，今晚他明明就在下面……”

“但现在却不见了？”吉田皱起眉。

“是的。”

桐生摸索着四周的墙壁，他用手掌轻拍，发现竟没有一面墙是实心的。

“老爷，这四面墙后面都有通道。”

“你、我和锦山各带三人，朝三个方向搜查。”吉田很快做出了决断，“剩下的一人就在这里看守掌柜，没有发现的队伍原路返回，在此待命。”

“是！”

四面墙都是忍者的机关，他们不知道如何开启墙壁，好在所有建筑均为木质，三队人马劈开木墙，向着墙后的通道前进。

通道中没有光源，吉田东洋手持和室中的灯烛慢慢前行。微弱的光源无法照亮所有角落，他与三名武士拔刀戒备，但这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空气中也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吉田拉开通道旁的纸门，里面除了折叠整齐的被褥便空无一物，看来掌柜没有说谎，甲斐雇佣的忍者平常确实就居住于此。

只是他们现在也一并消失了。

通道的尽头是一堵石墙，吉田并没有摸索到什么机关，只能原路返回。桐生与锦山早已在和室中等待，三人交流了情况，发现三个通道中的情形完全相同。

“如果按照一间和室住两名忍者来算，这里至少住着二十名忍者。”吉田东洋沉思，“但是，他们现在全都消失了。我想所有的答案，应该都在我们尚未进入的那个通道中。”

“老爷，我们应该把掌柜带上。”锦山提议，“或许他还有些用处。”

吉田的目光看向了掌柜。

“老爷，吉田老爷，我求求您不要这么做！”掌柜无法摆脱身后武士的束缚，他一边挣扎一边求饶，与刚才冷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知道什么？”

“我……我不知道，但是甲斐老爷曾经把一些人扔进那里，然后、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那就更有必要一探究竟了。”吉田扬起下巴，桐生动手砍开了最后一面墙壁，“不过你对我还有用，斋藤，你先把他带回我的宅邸吧。”

“是，老爷。”名为斋藤的武士将掌柜带出密室，男人瘫软在地是——他是被斋藤拖走的。

这里究竟有什么？他们应该冒这个险吗？

吉田看着黢黑的通道陷入沉思。

芹泽鸭用护臂格开三把武士刀，剩下的一把扎向他的左胸。他勉力翻滚，可由于憋闷已久，头晕脑胀的他只能避开要害，无法完全躲过这把利刃。

武士刀在他的左侧后腰划过，他还没有感到疼痛，大股鲜血就涌了出来。芹泽捂着后腰坐起，大口呼吸着通道中的空气，这时尖锐的痛楚才让他流下冷汗。

他扯下羽织袖口的一块布料，勉强在腰间系了一圈，又将手中的鲜血擦在忍者服的下摆，接着握紧了手中的“备后三原”。

通道前方有隐约的光亮，空气也十分新鲜，这让芹泽相信出口就在眼前。他仔细打量自己所在的位置，左右都是平坦的土地，只有上方晦暗不明。芹泽的手边躺着三把武士刀，可刺伤他的那一把却不知所踪。

这恐怕是忍者的机关。

芹泽思索再三，得出了结论。忍者擅长机关一道，这条通道或许是他们平常出入所用，但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其中遍布机关，只有他们才知道具体的前进方法。

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芹泽拉紧腰间的布条，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流失，所以他必须在昏迷前离开这里。

他始终记得吉田对他的嘱托，自己要活下去。同时，他并不希望吉田来到此处。芹泽很清楚，如果吉田真的进入了这条秘道，恐怕会搭上性命。

他只能依靠自己。

芹泽用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站起。不知道通道中还有什么机关，他带着万分谨慎迈出了下一步。

暂时没有异样。

芹泽咬咬牙，站直身体，握紧了刀。

之后的一段路没有触发任何机关，他几乎要松懈下来，但身体的本能告诉他：危险将至。

尖利的呼啸声倏忽而至，芹泽侧身躲过向他射来的数枚箭矢，停顿片刻后，箭矢再次向他疾扑。在空隙中，芹泽贴近通道墙壁，仔细观察着箭矢的轨迹。

射来的箭矢共有四枚，三次呼吸后便会再次射击。虽然不知道箭矢是何处射来的，但他找到了规律，在射击间隔中贴着墙壁走完了这一段路程。

芹泽还没来得及放松，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被尖刺刺穿，激起一阵尘土。数块带着尖刺的铁板从地面浮现，他闪避不及，小腿几乎要被刺穿。

身上流血的地方又多了一处，他口中溢出痛苦的喘息。

自己还能见到重助吗？

芹泽扯下羽织另一个袖口的布料包扎，很快小腿处渗出的鲜血就把这块布料打湿。他的后腰还在流血，芹泽双手发抖眼前发黑，原本不多的力气如今流失得更快。

他扎紧了两处伤口，调整呼吸休整片刻后，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地面。

机关一定有破解之法，芹泽坚信这一点。

不多时，他找出了尖刺中的通路。芹泽再次用刀支撑着自己站起，纵身跃入层层尖刺之中。这一段路他走得无比艰难，小腿的剧痛让他行动不再敏捷。走出的每一步都必须要经过细致的考量，才不至于让自己落入陷阱——偶尔平坦之处也会冒出尖刺，让他防不胜防。

芹泽终于靠近了通道尽头，他已经能看到月色西沉，这痛苦的一夜就要过去了。

尖刺尽头的道路再次恢复平坦，芹泽彻底放松下来。他正要快步迈出通道，不料身后再次射出射出冷箭。后腰和小腿的伤口依然在流血，他已无力躲闪，只觉左肩一凉，紧接着向前栽倒。

芹泽倒在一片草甸上，冰凉的露水让他感受到了接近死亡的寒冷。

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再见一见重助、东洋和琴子夫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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