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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口晃远远缀在“小野”身后，他对自己的身手极有把握，忍者又擅隐匿，他自信不会被发现。

清口这时才醒悟，自己竟对这个名为小野千藏的男人没有任何了解。名字是假的，样貌也是假的，或许只有他的目的才是真的。

但他所说的、与哥哥有关的话应该也是真的，清口想不出有谁能在与他并不熟悉时编出这么严丝合缝的谎话。正是因为清口广，二人才逐渐熟络起来。

清口跟着“小野”兜了几圈，才走向吉田宅邸，显然“小野”十分警觉，但清口也绝不会失手。这个方向他并不陌生，曾有几次他也接受过在宅邸门口盯梢的任务，但他从未进入过这座宅邸。他看着男人逾墙而入，只犹豫了片刻，便也跟在了男人身后。

他看着“小野”熟门熟路地走入书斋，身形一动，跃上书斋的顶部凝神细听。

“回来了？”

“嗯，我今天刚掌握了所有情报，事态紧急，必须立刻出手。”

清口实在太过好奇，他忍不住挪开书斋顶部的瓦片，想要知道二人之间为何可以如此亲密——“小野”竟然不用敬语，以一介浪士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太过逾矩了。

他看着男人把怀中的面具扔进书斋的火盆内，随即向吉田东洋道尽事件的原委。对于他的存在男人只是一笔带过，着重叙述了高岛的计谋。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让人去禀告藩主。中村。”

清口在屋顶上安静地看着吉田东洋布置后续行动，并没有回去通风报信的意思，他只是更关心那个名叫“小野”的男人。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重助和夫人怎么样了？”

“一早就好了，你走了快三个月，他们在新年之前就能下地了。”

“重助已经十一岁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吉田东洋发出有些唏嘘的喟叹，“我们刚见面时，那孩子只有九岁。”

“我想去看看他。”

“等中村回来后我们就要去那条密道了，你去看重助可别忘了时间。”

“小野”听后正起身要走，却猛然被吉田抱回了怀里。吉田比他矮上不少，但不知为何“小野”完全没有反抗。吉田与他接吻，清口在房檐上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好像知道“小野”是谁了。

“小野”是吉田东洋的男妾，只是一个男妾还有那样的身手实属罕见。

清口晃死死地盯着“小野”的脸，更多与之相关的信息从他脑海中浮现。他记起了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小野”，那是在甲斐彦五郎死去的夜晚，前来刺杀的人虽然戴着斗笠，但他还是见到了斗笠下的脸。

那人就是“小野”，绝不会错。

可惜的是，他至今不知道“小野”的真实姓名。一吻毕后，男人匆忙从书斋离开，吉田东洋则开始在桌案上写些什么。清口晃思索片刻，合上了瓦片，没有再跟上去。

他转身离开，返回长屋。

自己已经知道了“小野”的真实身份，名称于清口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代号。他并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小野”的存在，也衷心希望“小野”与吉田东洋的计划成功。

“小野”清楚将自己真实的面貌暴露给他将会有多大的风险，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清口想，自己不能辜负朋友的信任。

清口晃认为，“小野”与自己还是朋友。

芹泽鸭前来探望时重助已然睡去，他举着烛台，见平间重助脸色红润、睡得香甜，这才松了口气。

重助就睡在吉田的寝间内，芹泽放下烛台，想起自己还穿着小野千藏的单衣，连忙在寝间寻找自己的替换衣物。芹泽熟门熟路地转过饰有金箔的屏风，拉开橱门，他的衣服和装备还原原本本地躺在那里。

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换回武士服、绑好护臂，带上“备后三原守家正家”，芹泽鸭心中才终于有了着落。

回去见吉田时，中村也恰好回来了。夜间的紧急行动容不得他再思考什么，他混入武士的队列中，为吉田东洋带路。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今晚过后就没有任何人或物能对吉田造成威胁了。

吉田点数十人，每人都提着灯笼，步履匆匆地向高智山进发。

寒风吹拂，芹泽走在队列的最前端，隐隐觉得小腹有些不适。他皱起眉头，暗道近来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希望一会儿别出什么岔子。

如今他们人多势众，芹泽选了一条近路，与吉田东洋一同赶往密道出口所在的位置。四周寂静，除了众人赶路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东洋老弟，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

还未靠近密道出口，远远就看见那处亮得出奇。数个蒙面忍者举着火把守在洞口，高岛直助的双手笼在袖中，身后跟着的黑泽为他提着灯笼。

看来是中村进入高知城被发现了。芹泽默默退至人群中，作为家臣向藩主通报紧急事件是必要的，就算知道高知城正在被人监视，吉田东洋也必须要这么做，他无法阻止。

“天气寒冷，您怎么也出来了？”吉田见到高岛并不准备行礼，他在距离高岛数步远的地方站定，好整以暇地寒暄起来。

“这不是老弟你的人连夜进入高知城，把我给惊着了嘛。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我是听说在你身后的山洞中藏着不少火药，一旦爆炸可就太危险了。为藩主的性命考虑，我还是准备来看看。”

“噢？看来藩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你可有藩主的搜查令？这里隶属高知城，若是没有凭证就擅自闯入，罪名可不小哇？”

二人状似闲聊，气氛却已隐隐紧张起来。芹泽牢牢盯着两边的局势，丝毫不敢懈怠，腹中的不适暂时被他抛之脑后，但偶尔尖锐的刺痛依旧如附骨之蛆，紧咬着他不放。

“搜查令暂时还没有，但我想藩主也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

“哎，东洋老弟，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也是藩主的家臣，我向你保证，只要有了搜查令，我第一个和你进去一同搜查。可你现在拿不出政令，我也只能恪守一个家臣的本分，守住藩主的家宅。”

中村回来时并没有带任何文书，只有山内容堂的口谕。高岛直助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将吉田东洋绊住，他的神情隐含得意，等着看吉田的笑话。

“或许我们应该把藩主请来？只是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吉田一边说，背在身后双手比了个手势，芹泽鸭心领神会，瞬时向高岛直助冲去。只要制住高岛，他的罪行就会大白于天下。

芹泽没有用枪，他知道吉田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杀掉高岛，而是让他失势下台。

就在他即将冲至高岛面前时，突然有一人如鬼魅般在高岛身前闪现，格开了芹泽的攻击。那人手持苦无，身法诡异，芹泽一时间无法摸透他的底细。

二人在瞬息间数度交手，来人在芹泽身上划开了不少口子。口子虽然不深，但若是再继续下去，芹泽知道自己很快全身都会皮开肉绽。

“东洋老弟，拿不到搜查令也不能如此耍诈。叫人偷袭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吗？”

“高岛，这么说来，你身后的那一群忍者又算什么？现在让我进去，我还能留你一命。”吉田东洋注视着眼前的芹泽与人交手，一边镇定自若地回话。

“真是笑话，我犯什么错了？”

芹泽鸭听着二人的谈话，勉力与眼前之人抗衡。来人绝不是清口那样的忍者，他猜测此人正是清口所说的“族中长老”。

这就难办了……若是往常他或许与此人不分高下，还有致胜之机，但如今小腹的疼痛越发剧烈，芹泽浑身发冷，死死咬着牙才不至于痛哼出声。

芹泽鸭一边尽力腾挪，一边摸向胸口的火绳手枪——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就在这片刻分神时，苦无从出人意料的方向朝他袭来，芹泽偏头闪躲，脚下却失了重心，仰面跌倒。

苦无冰冷的尖端顶着他的咽喉，芹泽毛骨悚然，他还是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小腹的痛楚已接近坠痛，他不敢再用力，只得跌倒在地不断大口喘息。

好像有什么就要从自己的身体里掉出来了……

在这一刻他只能赌，赌高岛并不想真的和吉田撕破脸，赌眼前的忍者并不会真的杀掉他。

但芹泽还要为自己多加一重保障，他左手抽出藏于胸口的手枪，打开保险，直指忍者的眉心。苦无最终停下了前进的势头，蒙面布上方的眼神透露着讶异。

芹泽鸭已经浑身脱力，他无法再做什么，只能尽可能地虚张声势。他已经听不清吉田和高岛在说些什么，失焦的眼神扫过高岛背后的人群，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清口晃果然也在这里。

“长老，请不要再继续了。”正当众人因场内的惊变而静默时，清口却已经默不作声地接近了高岛。他记得“小野”的身体一向不好，此时看男人的脸色，或许是恰好病发了。

长老的眼神很犀利，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会发现“小野”外强中干的真相。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他拔出手里剑，抵住了高岛直助的喉咙。没有人预料到他这样的动作，就连吉田东洋也吃了一惊。

“清口！你在做什么！”长老用余光看见了清口的动作，他被芹泽用枪抵着不敢轻举妄动，但口中朝着清口怒喝。

“我和高岛先生有一些私人恩怨，等事情结束后会和您说的。”清口顿了顿，自己这么做并不全是因为芹泽，挟持住高岛的瞬间，清口广的形象在他心中立刻清晰起来。

他要为哥哥讨回公道。

“你……你要做什么？”高岛直助没有料到自己的忍者中会出现叛徒。

“高岛先生，您还记得清口广吗？”

“你是他什么人？”高岛瞬间反应过来，“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会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清口晃的手里剑在皮肤表面割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一行血迹缓缓出现在高岛养尊处优的脖颈上，“现在我们还是先让一让吧。”

他挟持着高岛直助走向一旁，身后的忍者无法，只得为吉田东洋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吉田东洋吩咐自己的武士将年长的忍者团团围住，他亲自按下芹泽鸭手中的枪，将芹泽从忍者的手中解救出来。

此时的芹泽鸭面色苍白，他看见吉田东洋后立时失去了意识，手中的枪与剑掉在一旁，落在草丛中发出闷响。

“鸭，你做得很好。”吉田东洋摸了摸芹泽的脸颊，一边吩咐中村，“快带他回去找长谷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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