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那天，虎杖回家之後仍然有點在意脹相突如其來的舉動，可他之後傳訊息問他，脹相還是給了他一樣的回應。

他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壞相和血塗，因為他知道那兩個人一定會為此擔心，所以他打算在知道原因之後才告訴他們，到時候他們兄弟一起想辦法，說不定能幫上他的忙。

「啊，還真的有搬家公司的人」虎杖事前就收到了脹相的訊息，所以他就趴在陽台那裡看著，虎杖沒有告訴脹相他們住在同一個公寓大樓，萬一被他知道了，脹相還不得殺到自己家裡來？

虎杖這一週內不知道回絕了多少次脹相的邀約。

在拒絕了他第七次時，對方告知了隔天早上會搬到之前說的地方，當時的他看著訊息忍不住想，脹相之所以特地告訴他搬家的時間，估計是想讓他去他的新家坐坐吧？

「⋯⋯作為朋友，這樣避著不見很糟吧」事到如今，虎杖還有點猶豫。

接著，他便看到了跟在搬家公司的卡車後面的計程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脹相一個是他的母親，因為他家在四樓，就算從他的角度可以猜出是他們兩個，對方也很難注意到他才是，卻忘了脹相的執念有多深。

虎杖看到脹相拿起了手機，似乎是在播電話，理所當然的，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機跳出了來電顯示。

「⋯⋯你好」虎杖生無可戀的接起了電話。

『虎杖，我已經看到你了，你要下來找我還是我上去找你？』脹相的語氣隱藏著些許的怒氣。

「⋯⋯我⋯⋯我這就下樓去見你」虎杖只得對樓下的人揮了揮手打招呼，希望對方能稍微消氣一些。

壞相看虎杖穿上了外套要出門，便問他突然間要去哪裡？而他親愛的弟弟一邊穿鞋一邊說他剛剛在陽台那邊看人搬家被對方發現了，剛剛才被對方叫下樓去。

他知道虎杖在說的是誰，看弟弟的嘴有點乾裂，便隨手拿了護唇膏，拉住弟弟讓他擦了之後再出去，虎杖接過了他遞過來的東西，還在想他不過是要去見脹相一面罷了，這真的有必要嗎？

「悠仁，還是給我吧」壞相看他一動不動的樣子，打算自己幫弟弟塗上。

「我自己來就好了啦」虎杖被他這麼盯著，只好乖乖的塗了護唇膏，接著直接塞進了口袋裡就對哥哥們說他出門一下，馬上就回來。

到了樓下，虎杖只有看到脹相一個人在那裡等他，他說今天他父親也在，所以他們兩個先去忙搬家的事，讓他儘管去做他想做的事，虎杖看著眼前的人，他有些困惑，因為距離他們上次見面才過了一週，他卻覺得脹相給他的感覺和一週前不一樣了。

可他沒有指出這點，只是想到脹相如果不是要找他去他家裡玩，那麼他現在在這裡等他的真意豈不是——

「虎杖，朋友的話去對方家裡玩也很正常吧？」虎杖知道脹相為了不讓他拒絕，絕對是故意這麼說的。

「我也沒說不歡迎你啊」脹相看著他不滿的噘嘴，竟是笑了一聲。

「那是誰天天都找藉口不想應友人的邀約？」聽到脹相的說詞，虎杖忍不住反駁他說每天都找他也太過頻繁了。

脹相說他至今以來的朋友只要他說一聲就一定會應邀，像虎杖這樣不排除他的後路就不肯見他的人還是第一次遇到，虎杖忍不住說他那些朋友根本就是他的跟班，說完才意識到脹相說的可能還包含了異性，頓時覺得有點不高興。

他就這麼沉著臉帶著他搭電梯上樓，而脹相看他一個人生悶氣的樣子，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便對他說他認為一般的朋友應該不會因為他有比較熟的異性朋友而不高興，更不用說他們兩個其實才認識不久。

「你想太多了，就算真的有人抱著那種心思主動來接近我，我也沒興趣」可以不被他時不時發作的頑疾嚇跑的人可是屈指可數。

脹相這一個星期來和他腦內的傢伙對話了數次，雖然每次都會落得一個被爆頭的下場，但他現在知道要怎麼在頭痛之前阻止他了，只是面對虎杖，他知道他還是得小心謹慎才行。

「你可以不用對我解釋這些」虎杖知道一般的朋友之間才不會因為對方跟哪個異性比較好而生氣，最多就是好奇對象是誰或是感到羨慕。

「虎杖你除了是我朋友，也是我前世的弟弟吧？」脹相這麼說著，還解釋說他覺得把虎杖看成不想哥哥被人搶走的弟弟的話，感覺並不壞。

虎杖幾乎無語的看著他，脹相這並不是想起了前世，不過是接受了自己的說法罷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他，只是帶著他出了電梯，來到了自己家門前。

脹相看著門口掛著的虎杖二字和底下的三個名字，他忽然倒吸了一口氣，嘴上一邊罵著混帳一邊又抱著腦袋跪在了地上。

原本還在困惑脹相怎麼突然罵人的虎杖，一回頭就看到他又像那天一樣抱頭跪在地上，心中複雜的思緒瞬間變得毫不要緊，趕緊上前蹲在他面前問他這次又發生了什麼事？

——壞相、血塗，這樣啊，你們和悠仁在一起嗎？

脹相聽著腦海裡再次出現的聲音，他抬頭看向了虎杖，這下子他幾乎可以確定虎杖和他所謂的前世的哥哥之間，根本就不只是兄弟那麼簡單，他按住了虎杖的肩膀，他把頭撞上了他的額頭。

「虎杖，不需要擔心我，這是常有的事了」虎杖吃痛，下意識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扶著額頭，感覺到自己的頭痛已經停下並慢慢緩解下來，伸手拉起了地上的虎杖，他不想被虎杖當成前世的他，也不想乖乖的照腦海裡的另一個自己的意思恢復前世的記憶，他就是他自己。

和虎杖的關係，他也想讓今後的自己來決定。

「悠仁？怎麼在家門口吵吵鬧鬧的？」此時，虎杖家的門被打開，出現在門口的人正是壞相，他一開門先看到的不是虎杖，也不是他們牽著的手，而是他曾經最熟悉的那個人。

他留著及肩的長髮、臉上有一條為了遮掩舊傷的刺青，還有睡眠不足似的黑眼圈，長相除了服裝和髮型之外都和他記憶中的大哥一模一樣，不過他又想起了虎杖之前和他說過的話，壞相只得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可今天也在家的血塗才覺得家門口怎麼那麼熱鬧，跑出來一看，才發現虎杖身邊的人正是脹相，他並沒有想太多，直接撲過去抱住了曾經的哥哥，很高興的喊他大哥，脹相雖然困惑卻沒有把抱著他的血塗推開，只是再看了一眼虎杖家的門牌，便把手放在了他的頭上。

「⋯⋯血塗」脹相覺得他應該這麼做，所以他做了，卻不得不面對另外兩個人那副難以言喻的表情。

虎杖自然感謝他裝作一副有記憶的樣子，可再這麼下去最終他沒有前世的記憶的事情還是會被發現，而且他很怕血塗不小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血塗哥、這樣抱著他他都無法動彈了，我們先進去吧？」他被弟弟這麼一說，便趕緊放開了脹相，四個人一起進了家門。

脹相看著他們兄弟三人，一個給他倒茶、一個問他要不要吃點點心，還有一個讓他把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接著、他便看到了桌上放著的時尚雜誌，他拿起來翻看並說他母親很喜歡這個設計師，還說自己的衣服很多也是這個品牌。

壞相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角，他不希望被現在的脹相當成一個怪人，可是被曾經的哥哥這麼說，他內心當然是高興得不得了，而虎杖為了證實他說的話，先看了他的外套的標籤，又一邊喊著真的嗎？一邊伸手去翻脹相的衣領。

「還真是⋯⋯太好了呢，壞相哥」不等脹相生氣，虎杖轉頭看向了壞相，當然，作為設計師的壞相在看見哥哥身上的衣服時就已經發現了這個事實，便敲了一下虎杖的額頭，說他對脹相也太沒有禮貌了。

脹相看著他們的反應，便清楚了他們三人都有所謂的前世的記憶，而這三人在前世都是自己的弟弟，他忽然有種莫名的衝動，便脫口問出了「其他的弟弟們在哪呢」同時，虎杖和壞相呆楞在原地，血塗也露出了為難的樣子。

——我剛剛為什麼這麼問？

這是脹相對自己的疑問，他確定自己並沒有前世的記憶，但就像是腦海裡的那個自己所說的一樣，他所見到的他不過就是前世所剩下的殘渣，他確確實實已經轉世成為了現在的他，而剛剛的提問也毫無疑問、是他自己所提出來的。

「⋯⋯不用回答我也沒關係」脹相覺得自己似乎把場面弄得有點尷尬。

「那個⋯⋯你真的沒有記憶嗎？哥哥」壞相知道瞞著血塗沒有意義，就直接開口問了。

「沒有，我雖然覺得你們很熟悉，但我今天確實是第一次見到你們」脹相有些抱歉的看向了血塗，不知道他所做的是不是讓他抱有了多餘的期待。

「⋯⋯」血塗也明白了剛剛的是他的溫柔，搖搖頭表示沒關係並說「不管大哥記不記得我們，大哥就是大哥啊」

虎杖對於他們三人的對話不禁感到了違和感，就和不久前覺得脹相和一週前有了不小的變化一樣，他發現現在的脹相又更接近了過去一分。

但這種感覺十分詭異，脹相和他自己說的一樣沒有過去的記憶，卻讓人會產生一種「他記得」的錯覺，讓人覺得曾經的那個人現在就在自己眼前。

此時，脹相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後便接起了電話，對面的那頭應該是他母親，他才說完他現在在虎杖家，就接著問他母親要不要過來會合？當然，他還不忘要母親千萬不要把父親一起帶來，讓他搬完就趕快離開。

「加茂⋯⋯你對你爸都是這個態度嗎？」虎杖雖然知道脹相前世跟父親有深仇大恨，那也不至於對轉世之後的爸爸也是這種態度吧？

「沒辦法，我不能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裡」脹相聳肩表示無奈，他這幾天試著問腦子裡的那個傢伙，但他還沒問出口就被對方給殺了

「等等，你們兩個不要一言帶過要請伯母來家裡的事情好嗎？」壞相現在緊張得不得了，他可什麼都沒準備好啊！

約莫過了十分鐘後。

虎杖看著見到了脹相的母親後，就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壞相，他忍不住感嘆壞相一直以來在他面前保有的優雅和游刃有餘都快毀於一旦了。

「悠仁！過來一下！」壞相架走了最小的弟弟，想跟他講悄悄話。

「之前我跟你說過，我沒有關於母親的記憶對吧？」虎杖看著他乖乖的點點頭。

「但是那位，哥哥這一世的母親，她⋯⋯她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壞相動搖成這幅德行還是繼前世他和血塗不小心看了他的後背以來第一次。

「說不定脹相記得她，所以這一世又投胎去當同一個母親的孩子了吧」雖然這絕對只是偶然罷了，再厲害也不可能選他希望的人的肚子投胎。

口說無憑，總算冷靜下來的壞相開始對脹相的母親噓寒問暖。

然而聊著聊著他們兩個似乎很合得來，兩人相談甚歡，甚至連親兒子的脹相都忍不住問虎杖，是不是他哥才是他媽媽的親生兒子？

虎杖才想問脹相他們才剛搬進來，難道家裡的東西不用整理嗎？就看到脹相一臉嫌棄的看著手機，接下來就直接遞給他母親，她看到脹相手機上面顯示的名稱無奈的說他之後記得把名字改一下。

完全不覺得把父親的來電顯示設定成全名有什麼大不了的脹相，沒有正面回應母親的話，為了轉移話題，他竟然轉頭問虎杖能不能讓他去他房間看看？

被點名的虎杖因為上次被強迫帶進了對方的房間裡面，他已經發誓過再也不要和他兩人獨處，所以他一本正經的對脹相說他房間可髒了，他不會想進去的。

——悠仁，你不會又在房間裡面貼泳裝海報了吧？

脹相聽到腦海裡慢悠悠飄出的這一句差點沒笑出來。

「虎杖，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翻你的書架也不會看你床底的」脹相一邊忍笑一邊推著虎杖進了房門掛了一個老虎掛牌的房間，脹相還說那門牌很可愛。

虎杖聽到他的說詞，不禁小小聲的嘟囔，那門牌他可是故意挑了寫實版老虎，到底哪裡可愛了。

然而，趁虎杖為了脹相的審美感到困惑的時候，脹相自己一個人左看看右看看，並沒有看到什麼泳裝海報，反倒是看到了床鋪和牆壁中間的縫隙塞滿了可疑的白色紙盒，虎杖一回神就看到他怎麼坐到自己床上去了，嚇得撲過去想讓他離那裡遠一點。

可是脹相看他這麼緊張，反而覺得十分好奇，就伸腳絆倒了虎杖，原本是想就算虎杖跌倒他也接得住他，沒想到虎杖房間裡面還有地毯，用力一滑，竟是一臉栽在了他的胸膛，他也順勢抱緊了他，兩個人同時傻在了原地。

「⋯⋯抱歉，惡作劇過火了」脹相想了想，這怎麼想都超過了才認識不久的朋友胡鬧的範圍，便試圖挽救似的把虎杖放到了旁邊的床上。

「虎杖？」脹相看著虎杖趴在床上沒有動彈，只好默默的坐在了他房間的地板上。

而，因為剛剛的衝擊還沒緩過來的虎杖，過了幾分鐘後總算是轉頭看向了脹相，惡狠狠的問他有沒有看到裡面放的東西？脹相看著虎杖紅了的鼻尖，對他說著沒看見，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子。

他這麼做了之後才覺得這樣好像哪裡不太適當，可虎杖卻不怎麼在意的樣子，讓他下意識的湊近了他的臉，這才把虎杖嚇得大叫一聲往後跳去，整個人靠在牆角，活像一隻炸毛的貓。

下意識想讓虎杖回到自己周圍的脹相走向他，邊說虎杖沒必要做出這麼大反應，一邊伸手拉他，完全看不懂脹相現在究竟是什麼心態的虎杖忍不住避開了他的手，害得脹相心底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浮上，便呆愣在原地幾秒後才尷尬的收回了手。

「我看我今天還是先回去吧」脹相也覺得他自己有一些奇怪，再這麼待在這裡，場面估計只會變得越來越失去控制。

「欸？你才剛進來沒多久就想走了？」虎杖完全忘記了自己幾分鐘前還很不想讓他進自己的房間一事。

——你剛剛不才避開了我嗎？

「虎杖」脹相忍不住有點擔心虎杖這種態度，便皺著眉頭靠近了他，再次向他伸手「你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麼事嗎」

虎杖悠仁被他突如其來的發言再次嚇了一跳，直接抓住了脹相的手，害得脹相以為他的手是不是被對方給捏個粉碎，連忙把手抽了回來，並回想起了上週他在學校的跟班們對虎杖的形容，可即使他見識到了虎杖的力氣之大，依舊無法把他看做那種生物。

然而，把脹相的話當真了的虎杖此時正盯著他的臉瞧，幸好他剛剛喊的不是他的名字，不然他可能就忘了反抗的意義，直接任由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於是吃了虧的虎杖決定反擊，他伸手摸了摸他鼻樑上的刺青，雖然不明顯，但是那裡有著一條舊傷，他開口問他這個地方怎麼會受傷？

脹相任由他摸著自己的臉，對於虎杖不給他靠近卻又像這樣自己靠過來的行為，他雖然不介意但他還是反問了虎杖難道不覺得他這樣不公平嗎？

「什、什麼意思？」虎杖不知道他的話中包含了哪些意思，只知道他竟趁機碰觸他的臉頰，臉上感覺到了對方掌心的溫度。

「我臉上的傷是中學時和人打架弄得」脹相沒有說謊，雖然那是對方突然單方面攻擊他，害他沒有避開才造成的。

虎杖原本想問和他打架的那個人最後怎麼了？卻因為脹相用拇指按住他的嘴唇，讓他把想問的話直接吞了回去，同時，虎杖忍不住回想過去、前世他可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而且他像這樣用手指碰他的嘴唇，總覺得氣氛又像剛才一樣有點微妙，是不是像脹相說的一樣，讓他回家會好一點呢？

「⋯⋯虎杖你在盯著哪裡看？」脹相在意識到虎杖的視線的同時收回了手，但他忽然想起這不正是找到虎杖還有什麼隱瞞著自己的事情的好機會嗎？

於是他又把手放了回去，就這麼等著對方的反應。

「加茂、別這樣捉弄我啦」虎杖擋開了他的手，低下頭去不想看他。

脹相看著虎杖的反應，總算理解了那個時候，那個傢伙為什麼會對他說「別讓弟弟傷心」原來，那是在指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事情，虎杖那天也是像現在一樣低著頭沒有看他，所以他如果想得沒錯——

「虎杖⋯⋯不，算了、沒什麼」脹相毫無根據的猜想，他們兩個前世的關係可能是戀人。

他沒有把他的猜想說出口，他清楚要和虎杖談論這件事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他才剛這麼想完，卻倏地眼前一黑，脹相感到有些頭暈，同時間，他的腦內閃過了虎杖在破敗的屋簷底下蜷縮成一團的畫面，他看到他做著噩夢、耳邊傳來了虎杖夢囈的聲音。

這情形太過詭異，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剛剛那個就是虎杖他們所說的前世。

他第一直覺反應是上前抬起了虎杖的臉，強迫他和自己對視，而虎杖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他帶著一些擔憂、一些驚訝的眼睛，他想問他突然之間又怎麼了？卻沒有開口。

兩個人都為了這個情形感到疑惑，就這麼僵持著，直到幾分鐘後⋯⋯

「悠仁，差不多該讓人回——」壞相這麼一開門看到的就是脹相和虎杖極近距離的凝視彼此的臉，他默默地關上了門。

加茂太太看著一臉嚴肅的壞相，困惑著也過去想打開虎杖的房門，壞相緊張的上前想阻止她。

「怎麼了？脹相，我們該回⋯⋯家⋯了⋯」但她不顧壞相的阻攔，她就這麼打開房門並看見了她的好兒子不知道為什麼和虎杖兩個人僵在原地互看對方，她不禁呵呵的笑著，對壞相和血塗說她先回家做晚飯了，讓脹相記得回家吃飯。

壞相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忍不住懷疑上次他們家弟弟去人家家裡作客時是不是幹了什麼好事，才讓她能看到那個場面還一副毫不意外的態度。

「加、加茂，你媽媽在喊你一起回家了」虎杖現在要說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虎杖看脹相放開了手，便乖乖的送他到了門口，背後的兩個哥哥正盯著他看，而脹相到現在還皺著眉頭盯著他瞧，虎杖只得趕快向他說改天見，還推著他出了家門。

「⋯⋯學校見，你可別想跑」脹相終究還是把他最不想知道的事實給說了出口。

虎杖只得默默的對他揮揮手，看他轉頭走掉後才關上了自己家的大門，接著，他一轉頭就撞上了哥哥們，他們一人一手架著他，打算讓他說明一下剛剛在房間裡面的十幾分鐘都發生了什麼好事。

然而，聽了虎杖的回想，不僅是壞相、就連虎杖自己都意識到了脹相最後那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有些奇怪，上一秒才說著沒事，下一秒卻做出來完全相反的行為。

答案只能用時間慢慢去找，不管對誰來說都一樣。

與此同時，回到了新家的脹相十分不湊巧的遇見了他那自從小學以來就沒有直接碰過面的父親。

說也奇怪，原先只要見到他就會出現的劇痛竟是沒有發作，至於對方在看到他的瞬間，已經急急忙忙的往自己的頭上套紙袋，父子兩面面相覷，都在為了脹相不同以往的反應而感到困惑。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怎麼和對方相處的脹相只是擠出了一句問候語，就飛也似的跑去了自己的房間裡面，也不管房間裡面還堆著未拆封的紙箱，就先躺在床上闔眼，試圖讓某人解釋一下他今天這些不合理的舉動是為什麼。

『⋯⋯其實你就算醒著也能和我說話』雖然他清楚脹相不過是覺得憑空說話看起來像個瘋子。

但是此時，脹相正盯著他的臉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張口第一句就是你為什麼要綁個雙馬尾？而不是問他我怎麼看得見你的臉了？

『你今天不是想起了前世的片段嗎？所以我決定要換一種方式嘗試』他沒有回答脹相提出的問題，只是告知了他剛剛沒有引起頭疼的原因。

他看著他，今天他們兩個對虎杖的情感同步的瞬間，一直以來被拒絕的記憶突然就回到了脹相身上，他也不了解箇中原因，但這是唯一得到了成果的方法，他只能朝著這個方向去前進。

『和悠仁好好相處，可別再讓他傷心了』他不想明確指出他和虎杖前世的關係讓他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自然很清楚對方的猜測。

脹相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表情透露出了許多事情，但最終脹相只明白了虎杖對前世的自己而言，肯定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不論他們的關係用什麼名詞來表達都一樣。

「⋯⋯虎杖可能不這麼想，你覺得怎麼辦？」虎杖從見面以來就一直把他和前世的他做了區別，甚至有種能不接近就不接近的感覺。

『悠仁對我一直都不怎麼坦率，你就連他那份一起努力吧？』脹相這次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總而言之、死纏爛打就對了！

於是乎，再次被對方默默的射穿頭部的脹相睜開了眼睛從床上起身，他決定若是虎杖在學校想避開他的話，那麼他就盡可能的增加向他搭話的次數和時間，虎杖久了也會放棄掙扎吧？

翌日。

頂著兩個黑眼圈上學的虎杖，因為昨天想了一個晚上要怎麼不在學校裡遇見脹相的方法，導致他現在睡眠不足。

想當然爾，他什麼也沒想到，反而是想到了數種被脹相堵在學校各種地點的情境，他必須承認，他的想像力還不夠豐富，竟是想不到一個解套的方法——除了乖乖認命之外。

虎杖睡眼惺忪精神不濟，甚至伏黑從後頭喊他也沒有聽到，直到釘崎踹了他屁股一腳，他才意識到他們兩個在自己身邊。

「早安！」虎杖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有精神。

「你最好小心別從第一節課就開始睡到中午」伏黑懶得問他一個晚上不睡在做什麼，因為他隨便都能想得到理由。

虎杖頓時有些緊張，因為他不但沒告訴伏黑脹相搬家的事，他也沒告訴他脹相轉學來他們學校的事情，只求事情敗露後他不要來問他那堆傳單去哪了才好。

與此同一時間，早早到了教師辦公室報到的脹相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和虎杖究竟同班不同班？

他原先有些猶豫是不是直接問教師好，但他想起母親和虎杖的第一次相遇，便直接問了出口，老師好像見怪不怪似的回答說虎杖同學是隔壁班的學生。

脹相聽了，一本正經的問他如果想和虎杖同一班現在還來得及嗎？老師看著他，並給出了理所當然的答案——來不及。

他對這個答案並不覺得意外，所以他沒有再繼續問些什麼，只是乖乖的待在旁邊，畢竟要等到臨近早會的時間才要往教室移動，如果可以，他還真不想做什麼自我介紹。

過了約莫五分鐘，他便跟著老師一起往他以後的班級教室移動，他一邊走一邊透過窗戶望著校門口，試圖在人群裡面尋找他要找的人，可惜只有看到零散的人，雖然他也覺得虎杖看起來不像是會遲到的人。

正當他們經過隔壁班的教室時，就這麼湊巧，虎杖和伏黑他們三人剛好正在上樓梯，等會兒就要分別往各自的班級走去，老師看到睡眼惺忪的虎杖還喊了他一聲，就怕他等一下撲倒在樓梯上。

虎杖應了聲好，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便中氣十足的向老師問早，接著，他就看到了老師身後原先還在看窗外發呆的那人，似乎是對他的聲音有了反應而迅速回頭看了過來。

「——虎杖」他看著脹相，突然很想拔腿狂奔，只要進了教室，諒他也不會追過來。

「你沒睡好嗎？」虎杖驚恐的發現脹相怎麼已經湊到他跟前來了，果然熬夜想事情是錯的，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可惜我們不同班，下課時間再去找你」脹相直勾勾的盯著他瞧，害得虎杖覺得自己的臉似乎在發熱。

「我、我知道了，晚點見」虎杖覺得這下他就跟他想的一樣，只能乖乖認命。

其實現在最讓他感到尷尬的反而是他後面盯著自己看的那兩個人，也在一旁的老師倒是只給出了「你們兩個比我想得還要要好呢」這種感想。

伏黑先不說，釘崎和脹相一樣沒有前世的記憶，她似乎只是好奇虎杖的反應而已，她用手肘頂他，小聲的問他剛剛那個人是誰、問他剛剛那些奇怪的反應是怎麼回事？對此，虎杖先是乾笑了幾聲。

接著便向釘崎解釋脹相是他的朋友，上個星期，之前幫助過的婦人邀請他去義賣會，那個時候她就向他介紹了她的兒子，之後便成為了朋友，雖然聽說過要轉學過來，但他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碰面了。

釘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便揮揮手一個人走進了教室，說是中午再一起吃午餐。

「⋯⋯虎杖，有些事情等會兒要跟你說」和釘崎分開後，和虎杖同一班的伏黑突然意味深長的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原先以為沒有把拿到了脹相的電話號碼的後續告訴他，伏黑會找他追問他因為自己而搞出來的黑歷史尋人傳單去哪了，結果伏黑卻是這麼個反應，虎杖困惑的問他為什麼？

「我和脹相前世做了約定，但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了，我覺得告訴你也無妨」伏黑看過脹相前世望著虎杖時會有的表情，所以現在的脹相沒有記憶一事，可以說是簡單明瞭。

虎杖不知道伏黑究竟說的是什麼時候，但他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伏黑想說的話肯定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一直以來，從來沒有人向他提過。

他雖然在意伏黑要找他說什麼，但面對第一節下課就準時出現在他教室門口找他的脹相，他把伏黑的事情給拋到九霄雲外，立刻拔腿就跑，脹相一看虎杖竟然從另一邊的門跑了，也馬上追了過去。

兩個人就這麼在學校玩起了你追我跑，最後一起被老師叫去罵了。

被訓完話之後，虎杖發現脹相正在瞪著他看，他不說話也能知道他在質問他為什麼要逃跑，虎杖不想向他解釋，只是當作自己沒發現對方的視線。

「⋯⋯我們不是朋友嗎？」脹相覺得憋屈，這種我把你當朋友，但你不把我朋友的感覺很糟。

「我們是朋友啊，可是加茂你的距離感實在⋯⋯」虎杖覺得脹相這幾次和他說話時貼得實在太近了。

脹相不滿的問他為什麼不直接說？但，就像虎杖說的一樣，他又下意識的湊近了對方，虎杖抬手推著他的臉，反問他要不要看看現在他靠自己有多近？

脹相從前世開始就是這樣，所以他知道就算讓他改也沒有用，而且他和自己以外的人說話時都很正常，虎杖覺得他們現在的關係實在不適合那時的距離感。

「那也用不著跑吧？虎⋯⋯」脹相才覺得心情不是很好受，就突然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有些沒站穩。

老師聽說過他的情況，一看到他這樣便開口詢問他要不要去保健室休息？脹相原先不想因為自己的身體狀況讓虎杖擔心，所以他也沒有打算告訴他，正當想要說他沒事的時候，卻直直的往前撲，幸好虎杖接住了他，這才沒讓人倒在地上。

虎杖抱著他急忙的想要帶著他去保健室，但脹相又忽然醒了過來，和早上見面的時候一樣直勾勾的盯著他的臉看。

「你醒了？加茂你還好吧？」虎杖已經沒有心情管脹相看自己的視線了，只想知道他的腦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悠仁？」脹相重新站穩之後，虎杖才放開了手，脹相困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沒有正面回答虎杖的問題，而他脫口而出的稱呼倒是給對方製造了更大的困擾。

看著虎杖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脹相總算意識到現在的情勢不適合再繼續逗留，便轉頭對老師說他還覺得有些暈，原先打算就這麼直接離開，但是放任困惑的「弟弟」不管這種事情他也做不到，便對虎杖說了句中午見才轉身離開。

脹相猜想，可能是因為這次他想起了更多片段，導致那一個自己失去了意識，卻因此讓他這個他腦海中存在的另一個意識浮出了表面，暫時代替他使用這具身體行動，可自己終究會消失，能夠和現在的虎杖一直走下去的只有另一個他。

——悠仁，雖然會花點時間，但我一定會想起你來。

「等等！」脹相看到虎杖追了過來，他停下了腳步。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虎杖對他現在望著自己看的眼神再熟悉不過了，可他這種情況和他遇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脹相沒有回答他，只是對他搖了搖頭，便又打算轉身離去。

虎杖看不懂他是什麼意思，想要伸手拉住他時，脹相又對他做了一樣的動作，他這下知道了，他是要他別再繼續追究這個問題下去，虎杖對他的態度感到困惑而停下了腳步，脹相看他停下便對他笑了，就往保健室走去。

受到了打擊的虎杖回到了教室，脹相很不會解釋這點他本來就知道，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希望他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他幾乎是無神的渡過了第二節課。

伏黑看他上一節下課被脹相追著跑了一圈回來之後，竟是如此的消沈，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腦袋，說他與其用這種無心上課的態度窩在教室，不如早退回家或是去保健室休息補眠。

現在不想聽到保健室這個名詞的虎杖更萎靡了，抬頭問伏黑他能不能給他找找看失憶藥，他覺得他如果不記得了，就不會因為脹相剛剛的謎之態度而覺得如此糟心。

「哪裡都沒有那種東西，你放棄吧。」伏黑毫不留情的說著，並問他剛剛下課幾分鐘的時間到底和脹相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他好像突然又有記憶了，我也一頭霧水」比起有沒有記憶，脹相什麼都不和他解釋這點才最讓他覺得憋屈。

伏黑沒有安慰他，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只能讓他們自己去解決，猶豫了一下便坐在虎杖前面的位置，提起了他早上說過有些事想告訴他一事，虎杖應了聲是，卻看得出他腦子裡還在想別的事情。

「你不在高專之後，那個人就帶著你們一起從高專消失了」虎杖聽到他的話之後不禁抖了一下，總算把心神拉回了原地，認真的聽伏黑說話。

因為時間有限，他盡量把話說得簡單明瞭一些。

他在他離開高專之後第一次遇見他時，脹相是一個人在行動，他問了他虎杖和他其他的弟弟們的事情，脹相也沒有隱瞞他，說是他把弟弟們都留在了虎杖曾經說過想回去的地方。

『你是因為高專的任務而來的嗎？』當時他是這麼問伏黑的，而伏黑也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但不等他對他說些什麼，脹相就說著今天就當他們沒有碰到面，就那麼和他道別了，但他在村莊裡面調查時，總是會發現他的蹤影，伏黑也就當作是和另一個人一起來執行任務了。

可，當他在那次任務的最後，看見了奄奄一息的脹相時，他原本想聯絡輔佐監督或是其他任何人來，在這裡見死不救的話，先不說虎杖在天之靈會如何了，他自己就良心不安。

『⋯⋯赤縛』然而脹相卻阻止了他，說是他在找的咒靈已經被他祓除了，只是最後的反撲出乎預料，這點傷他自己就能想辦法解決，所以不需要找人救他。

『你這是致命傷，會死的』伏黑一邊思索著怎麼掙脫束縛，一邊這麼說著。

脹相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勉強的站起身，他同意伏黑的觀點，畢竟自己的傷勢他自己最清楚不過，就算找任何人來也來不及救他，與其讓伏黑、讓弟弟的好友背負救不了他的心理壓力，他寧可選擇一個人死去。

『見到我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脹相最後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伏黑把他想說的都說完了，脹相在那之後到底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只希望他在最後的最後能夠回到弟弟們的身邊。

「虎杖？」他知道把這段遭遇告訴他可能不是正確的選擇，可對於脹相現在這種情況，他認為說出來才能給他提供一些幫助。

「⋯⋯謝謝你，伏黑」只是知道了脹相把他曾經說過的話記在了心裡一事，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明明誰也沒有拜託他那麼做，不論是帶他回到他生長的地方，還是為了祓除咒靈而持續戰鬥。

虎杖想起了雖然脹相剛才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但是他在離開之前曾經對他說了中午再見，所以他現在該做的事就是耐心等待，但他還是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因為體況不佳而提早回家。

直到他在第三節下課又被出現在教室門口的脹相叫出去為止，虎杖都以為脹相是真的已經恢復記憶了。

但事實卻是——

「怎麼了？我的臉上沾了什麼嗎虎杖？」脹相這麼問道。

虎杖真是搞不懂這個人了，他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讓他稍微低下頭，脹相雖然困惑卻還是照著做了，接著便被虎杖抓住了腦袋，似乎想看出他到底哪裡出了毛病。

「虎杖？喂、虎杖？！」脹相被他這麼抓著，虎杖偏偏又不吭聲，害得脹相連忙喊著他的名字。

——怎麼辦，脹相可能因為我，腦子裡面變得比前世還不正常了。

虎杖在心底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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