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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語注意】柑橘心,3

小说: 2025-08-19 22:45 5hhhhh 3840 ℃

尤斯塔斯还很年轻,哪怕即将迎来二十三岁的生日,在特拉法尔加看来,也都还和十几岁时无异。他的人生仍在滚滚前进,就算缺乏规划,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随时都会遇见更好的人,从而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去。不论处于何种考虑,特拉法尔加都不能将他困在自己这里,身为年长的一方,他必须为他们彼此留下后悔的余地,作出更为正确的选择:或是向尤斯塔斯摊牌,或是设法结束这段关系。

可究竟什么才是更为正确的呢?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亲自来找我?”德雷克坐在自己应急安全部的办公室里,一页页地翻着他带来的文件,“但我没有任何情感经历,可能很难帮到你。”

“我会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哪怕时间很短,你也曾经是罗西先生的哨兵之一。而且你的职位比我更高,从年龄上来说,你也是年长的那个。”

“哦,那我大概明白了。但说真的,我其实今天才知道,你们两个其实还没有结合。”

“德雷克当家的——”

“我理解你喷香水的原因,但如果你想继续待在我的办公室里,就请退回门边站着。”德雷克皱着眉头,见他确实退了回去,才叹着气说,“要我说,在决定是摊牌还是分手之前,你最好还是先带基德去做个嗅觉检测。”

“我几年前就带他去做过:他的鼻子好用得很,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其实只是忍着?”

“帮他检查的人是这么说的。”

“我得确认一下,就我知道的情况而言:你和基德已经交往了两年以上,并且一直频繁同房,你没有其他其他床伴,而他也没有亲近过别的向导。”

“对。”

“你们有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没有。”

“他仍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如果每天晚上都要干我三次也算暴力倾向的话。”

“也就是说,他的需求对你的健康造成了影响?”

“不,我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

“你对他没有感情?”

“……倒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把‘分手’也列为选项?”德雷克举起手里的文件,颇为困惑地说,“报告显示你们在最近的一次检测中,适配程度已经上升到了95.3%,而你出现在这里,主要也是为了让我给他的出行申请签名,因为你们明天要去城里约会——”

“不是约会,”他打断他,“我是去见我妹妹的。”

“好吧,抱歉,我真的一直以为你们早就……毕竟这份申请甚至要求我的部门取消对危险哨兵在外活动时的常规戒备,你知道的,一般情况下,其他向导只会要求我们暗中加强。”

“要是被他发现一直有人跟着,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但是如果没人跟着——”

“我能搞定他,德雷克当家的。”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以为你们早就结合了……总而言之,我先给你打张责任承担声明,还有常规的安全告知书,等下别忘了签名。”

“我知道规矩。”

“说回之前的话题,”在打印机工作的噪音中,德雷克堵着耳朵说,“你应该和基德好好谈谈,而不是想着偷偷结束这种,呃……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我不知道。”

“那就算你们是朋友好了。不只是在朋友或是同事之间,在人与人的交往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沟通——还是你有什么别的顾虑?”

“现在我或许还能承受……但结合是不一样的。如果我和他进行了结合,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随之崩溃,甚至是被自己的能力反噬,继而闹出一些需要你们加班的意外。”

“什么时候?”

“基德死掉的时候。”

“……所以你才一直瞒着他?”

“那家伙总是短视,没什么脑子,不然以前也不会惹出那么多事。”

在德雷克的沉默中,打印机结束了工作,而这件宽敞的办公室也短暂安静了片刻。过了约两分钟,理好了纸页的德雷克才重新开口,叹着气说:“既然你的心里早就有了决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我是一个哨兵,我不可能支持你的想法,如果你想让谁推你一把,还请你去找个向导吧。”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负责的项目马上就会进入收尾阶段,等到今年年底,那种药物就能得到普及。”

“我听说了,恭喜你。”

“但在药物普及之后,哨兵还会需要向导吗?”

“这我倒是没有想过。”

“人是会变的,德雷克当家的,我甚至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后悔……更何况是基德。”

“也许你该考虑的不是未来‘会不会’怎样,而是你现在‘想不想’这样。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随时都会死,在这一点上,哨兵和向导是一样的。相比担心基德会在某天对你失去兴趣,你或许更应该思考,如果他因你的隐瞒而在遗憾中死去,会不会是一种更残酷的现实。”

“我不知道。不过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是一个好的搭档,更无法成为一个好的伴侣,就算和我结合,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可是你也说了,人是会变的。”德雷克尽力模仿着他先前的语气,试图显得较为风趣,但在发现完全无果后,便生硬地转变了话题,“我信任你的能力,也可以给你们签字,但是会对外出时间加以限制,不然按照正规流程申报上去,最快都要到下个星期。”

“好,最长能待多久?”

“三十二个小时,包括往返的车程,尽量不要超出时限,不然你们这几个月都会行动受限。”

“我会注意时间。”

“你得让他戴着定位装置,还有……我猜它是来找你的。”

特拉法尔加循着对方的视线向脚边看去,只见是尤斯塔斯的那只狐狸,橙色的皮毛像是燃烧的火。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种由人类精神所凝成的精神体,其实和幽灵无异,它们没有实体,能穿过任何障碍,自然也不会被关在门外。不过因为它们和本体共感,往往被用于侦察,所以出于礼貌,大家都会在塔里把它们收起,以免被冠上监听或监视的嫌疑,而尤斯塔斯则另有原因,他只是单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精神体是这么个小东西。那狐狸先是围着他的脚边绕了两圈,然后便跳上了他的肩膀,同时紧紧盯着德雷克所在的方向,显得十分警惕。

“抱歉,他的毛病一直没什么好转。”特拉法尔加有些尴尬地替它解释,“我上次应该和你说过,精神体游离,有点像梦游症,但是出来乱跑的是精神体。”

“就算他不是在睡觉,我也并不介意——这本来就是你们两个人的申请,他是可以在场的。”

“剩下的应该只有签字了吧?”

“对,我已经把我该签的部分都签好了,”德雷克站起身子,走到稍远些的墙角,“你沿着那边的墙过去签就好,然后自己拿走该拿的文件。”

“谢了,德雷克当家的。”

特拉法尔加沿着另一侧的墙绕到桌前,快速浏览了一番那张责任承担声明,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将安全须知拿给肩上的狐狸看。不过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毕竟对打盹的尤斯塔斯来说,这不过是一段模糊的梦境罢了。他在打印好的文件上逐张签名,然后拿起自己唯一需要的那张放行证明,便又沿着原路绕了回去。

“那我就先带它走了,”他看着站在墙角的德雷克,指着自己肩上的狐狸说,“还有别的事吗?”

“……要不是我以前见过你的,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它是你的精神体。”

“这算是在夸我?”

“我是想劝你。”

德雷克说。

“你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可以通过和他结合来摆脱多弗朗明哥。在我看来,你们是相互在乎的。”

8.

翌日,特拉法尔加在闹铃声中睁开了眼睛。

他睡的不久,只有四五个小时,但就他的习惯来说,倒也算是足够。他在宿舍里找了好一阵子,都没看到尤斯塔斯的小精神体——这可不太多见,毕竟自发病以来,它就总是在的。他匆匆洗漱,就着速溶咖啡吃了一包饼干,在把空杯子泡进水槽里后,便拿起该带的东西,将自己的生活甩在了身后,搭着电梯,快步离开了生活区。他不喜欢身处异常,特别是在自己已经费力规划过一切的早上,所幸事情的真相不过是尤斯塔斯彻夜未眠,辗转反侧直到敲门声响,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自己怎么会栽在这样的白痴手上。

在过去十几年间,尤斯塔斯从未离开过边境。一方面是因为其自身的危险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真的是个白痴:直到特拉法尔加向他提及,才第一次知道哨兵也可以申请外出,只要负责的向导同意和他们一起。考虑这些原因,尤斯塔斯的失眠倒也算符合常理,但想到自己一路上慌忙的样子,特拉法尔加便还是觉得好笑又好气。

尤斯塔斯粘乎乎地吻他,在门前磨蹭了好一阵子,而特拉法尔加也只能由着他亲,毕竟在拿到上次的检测报告后,他就没敢再让对方插进来了。期间他不断找借口推脱,为了显得可信,用的甚至都是些真实存在的工作,可尤斯塔斯却还是难免生疑——他们又不是今年才建立起这种关系。于是他只好搬出拉米,说的大部分也都是事实:他得把所有麻烦都处理完,才能抽出时间去和她见面,虽说往年他都会拖到春天,但是今年他想提早一点。尤斯塔斯接受了他的说辞,可惜才安分了不到两天,就再次闹起了脾气。对特拉法尔加来说,带尤斯塔斯出塔实属是无奈之举,也是他最后的缓兵之计,所幸拉米早就过了敏感的年纪,又因为长期分居,兄妹之间早就不像过去一样亲密,就算带上尤斯塔斯,也不会影响太多。

“听着,尤斯塔斯当家的,”他靠在对方怀里,皱着眉头说,“虽然我答应带你出去,但是到了外面,你可要给我安分一点。”

“是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能快从我身上滚开吗?”

“……再抱两分钟。”

“随你便吧……记得表现得友好一些,不要过于警惕,不要随便松开我的手,还有——”

“你要和我牵手?”

“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一直住在这里?以你的危险等级,外出难免要受些限制。不过你要是不想牵手,我也可以给你拴条绳子。”

“我可没有那么说!”尤斯塔斯匆忙将他抱得更紧,就像怕他会反悔似的,“而且你才是……”

“才是什么?”

“不准松手。”

“……在和我妹妹见面的时候,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什么事都不要做。她不太喜欢哨兵,你要是敢吓到她,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那又不是我逼你的。”

“对,但是我挤不出更多的假期。她觉得没有关系,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别这么看着我,我当然是记得的。”

“谁让你最近一直躲着我。”

“我也早就解释过了。”

“特拉法尔加……”

“已经两分钟了,尤斯塔斯当家的。”说罢,他便从中抽身,“我们该走了。”

约半小时后,他们就办好了应有的手续,出现在了车站的月台上。尤斯塔斯牵着他的手,拇指在他的虎口间来回摩挲,而他也将手指轻轻扣着,就像握着树枝上的雪,生怕融了落了,打断两人间的沉默。通往城市的列车只有一节车厢,橘红的颜色,每两小时发车一趟。乘车的人不多,车厢也相对空阔,尤斯塔斯靠着他的头顶打盹,一路睡得很沉,脖子别扭地歪着。

列车驶过辽旷的隔离区,以及仍在开发中的新城市,耗费三个多小时,才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面对车站外和平又繁华的城市,尤斯塔斯不禁攥紧了他的手掌,显得新鲜又紧张。相比十几年前,境内的一切已然变了一番,愈发接近数百年前,污染未曾降临时的模样。尤斯塔斯问他,他们要去哪里,而他则只是反问:“你不饿吗?”

尤斯塔斯眨眨眼睛,仿佛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饿着肚子——可是这怎么会忘呢?他不禁叹着气想,白痴尤斯塔斯。

他们穿过三五条街道,在能够接待哨兵的餐厅里点了“些”吃的。尤斯塔斯的吃相生来便不斯文,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能把坐在对面的特拉法尔加也一起给吃进去,没过一会儿,两人间的盘子就堆成了墙,谁也不必看到谁的模样。特拉法尔加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那份,外面的食物总比塔里提供的花样多些,可惜他的时间总是有限,大多数的空闲都被他用来给哨兵收尸,以及处理突发事件,不然他也想像其他向导那样,每个月都出来两趟。

买单的时候,店员拿来的小票简直比他的围巾还长,他让尤斯塔斯付钱,而尤斯塔斯则不免抱怨:“今天难道不该是你请我吗?”

“一般来说……就算是异种生物也吃不下这么多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昨天突然告诉我今天就可以带我出来,害得我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谁知道你会紧张到那种程度,就算白痴也给我有个限度!”

“而且就算你让我付钱……”

“我不是让你带上ID卡了吗?刷那个就行了。”

“真的?”

“你完成任务获得那些点数本来就不是只能在塔里用的,只是汇率一直会变,不过那也和你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最后都是塔来付钱。”

“……为什么我非要请你不可啊?”

“你要是不想请我的话,我之后可以把点数转回给你。”

“不需要!”

“谢了,”他笑道,“生日快乐,尤斯塔斯当家的。”

走出餐厅的时候,城里已经悄然飘起了雪,他们乘着市内的轨道交通,很快便抵达了最为繁华的商圈。假期中的中心广场总是人来人往,薄雪落上英雄的雕像,行道树上仍然挂着新年的彩灯,和往年一样,很是漂亮。特拉法尔加几乎每次都和拉米约在这里见面,因为这附近买什么都很方便,回塔之前不用特意绕远。尤斯塔斯一路张望着,看什么都是新鲜的,橙色的眼睛在呼出的白气中闪着晶亮的光,就像街边的小孩子一样。

拉米总是守时,远远便能看到她踏着匆匆的步子,小鹿似的跑在细细的雪里。她披着头发,穿着驼色的呢子外套,背着那只有点显旧的双肩包,还拎了个纸袋,瞥见他的身影,便远远站定了脚,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慢慢从人群之间穿了过来。

“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小心翼翼地打了招呼,“等很久了?”

“啊,不,”他装着刚刚才注意到她的样子说,“我们也是刚到。”

“那这位就是……?”

“对,”他抬头看看尤斯塔斯,又低头看看拉米,到底不禁叹气,“抱歉,吓到你了?”

“不、不不!只是我以为……”拉米摆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毕竟这是你第一次说要带哨兵一起来,所以我就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女孩子之类的……”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一般都会想到啊!明明平时就连一点塔里的事情都不肯和我说,昨晚的电话却打得那么急……而且如果不是关系要好的人,你也不会特意让我见吧?所以我还又去买了新年礼物,不然只有你一个人的,那就太不礼貌了,但是……”

“但是?”

“因为我以为你会和女孩子一起来,所以……给哨兵先生准备的礼物是粉红色的。”她从纸袋中拿出一条淡粉色的披肩,显得很是抱歉。

“没关系,他喜欢粉红色的,”特拉法尔加抬起头,看着尤斯塔斯说,“对吧?”

尤斯塔斯自然只能点头。

“真的?”

“……真的。”尤斯塔斯以一种极轻的声音僵硬地说。

“哨兵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他只是比较内向。”特拉法尔加信口雌黄。

“真的?”

尤斯塔斯只能再次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拉米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披肩好好放回了纸袋里,继而又提起一角黄色的布料,一边说,一边将整个纸袋都塞进了罗的怀里,“这个是给哥哥的,和我自己用的是同一款,你可不准到处乱丢哦?不然下次就不送你了。”

“我会好好珍惜的。”

“那给我的礼物呢?”

“你这不是已经在自己拿了吗?”他看着妹妹擅自从自己手上拿过东西的样子,不禁苦笑到,“虽然我在塔里把它找出来了,但到底是二十几年前的书,你得翻得小心一点。”

“我知道!真是的,我可是和哥哥还有爸爸一样,马上就能成为医生了,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你的外套扣子系错了一个。”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才注意到的。”

“真是的!不管你了!我要去和同学看电影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

“哥哥才是,在塔里工作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拉米转身走了两步,又特意折回来说,“哨兵先生也是,要注意安全哦,要是有机会的话,下次再相互认识吧。”

“下次见了。”

“别让我等太久。”她吐吐舌头,到底是真的跑出去了。可钻入人群,没过一会儿,就又回过头,跳着向他们用力摆手,并大声说:“新年快乐!”

于是特拉法尔加也笑着摆了摆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将手放下。而尤斯塔斯也如释重负似的,将头靠在了他的毛绒帽子上,呼出的白气混在飘落的雪里,像是一小块雾,和他的呼吸融在一起。

“我的手快被你捏碎了,尤斯塔斯当家的。”

“你刚刚不也握得很用力吗?”尤斯塔斯悻悻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把我的腕子给卸了呢。”

“我们也别一直站在雪里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那你还是牵紧我吧,”他迈开脚步,走向自己想去的方向,“不然你就只能让城里巡逻的哨兵送你回塔了。”

穿过冷风,穿过薄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走进开着暖风的购物中心,沿着陈设精巧的橱窗,一间间地慢步走去。如果忽视他们胸前的身份标识,在旁人看来,或许就像情侣一样。尤斯塔斯仍旧到处望着,但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开口:“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她生来就比我开朗。”

“所以你送了她什么?”

“我爸生前出版的书,她说下学期会用得上。”

“我还以为你们会更亲近些。”

“因为我是个向导,”他轻声说,“她知道我难免会像父母那样……这样对我和她都好。”

“你父母?”

“想知道?”

尤斯塔斯摇头:“反正无非是死了。”

“对,所以不说这个,”他扯开话题,“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你觉得呢?”

“……除了抱我以外。”

“切。”

“我的意思是:不要把愿望浪费在那种事上,我和你——”

“特拉法尔加,”他的哨兵停下脚步,攥着他的手说,“你不用演得这么卖力。”

而特拉法尔加也无言以对,毕竟他的上一句话确实没有多少真情实意,他只是试图拖延——仅此而已。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服软,他不喜欢任何居高临下的视线:尤斯塔斯真的相信一切都是假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扬起嘴角,露出自己所擅长的那种微笑,然后用拎着纸袋的手扯住了对方的领口。他亲吻他——在尤斯塔斯诧异的表情之中,在来来往往的众目睽睽之下,许久,才松开了手。

“卖力?”他轻佻笑道,“你真的那么想吗?”

尤斯塔斯没能说话。

“如果你不告诉你想要什么,那我们就随便找家店,看看里面有什么,然后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塔里——你觉得呢?”

“……特拉法尔加。”

“怎么了,尤斯塔斯当家的。”

“我后悔了。”

“后悔让我假装爱你?”

“后悔和你发生关系。”他的哨兵皱着眉头说,“我和你应该只是哨兵和向导,而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尤斯塔斯当家的?”

“回到塔里之后,我会去联系其他向导。”

特拉法尔加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们沉默地迈开脚步,走进某家挂着复古招牌的店铺,只用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选购。他将坠着纯金圆币的细金项链绕上尤斯塔斯白皙的脖颈,不规则的圆币上雕着太阳的纹样,他知道这不是一份合适的礼物,但他就是想买点什么东西拴在对方的脖子上。而尤斯塔斯的反应也不上不下,就算滥用向导的感知,也只能感受到一团乱麻。他瞥见自己映在橱窗玻璃上的倒影,瞥见自己空落落的表情,继而忍不住想:我或许也是一样。

“你喜欢吗?”他明知故问。

“像是给女人戴的。”

“那要还给我吗?”

“……你已经送给我了。”

他们走出建筑,走入冷风,走入薄薄积着的雪中。室外的天色已经略显昏灰,冬日的太阳总是沉得快些,他们的手仍然握着,但却极轻,不及雪花的万分之一,仿佛随时都会在风中散尽。特拉法尔加虽说擅长沉默,可是不是此时,也不该是此刻。

“尤斯塔斯当家的,”他叹气似地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难道不是正合你意?”

“就因为你觉得我在躲你?”

“因为你给不了我我想要的东西。”

“你甚至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只是从不在乎罢了。”

“你说过你不在乎。”

“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但我怎么可能会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可以不在乎?”特拉法尔加站定脚跟,一把扯住对方的外套,并以稍大的音量质问到,“你在抱我的时候,是从未感受过温度吗?”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在什么时候和你真正拥抱过。”

“不,你抱过——你当然抱过。”

“哪一次?”

“每一次。”他咬牙切齿,自暴自弃地说,“但你说的也是对的,尤斯塔斯当家的,这确实正合我意:我比你更想结束这一切,因为你总是在毁灭我的理性、我的规划,还有我原本的生活。我有过无数个机会,无数个让你滚出我人生的机会,可结果呢?你搞不懂我在想什么,我也搞不懂,我甚至不该和你说这些,这会把一切都毁了。”

“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我不想放手。”

尤斯塔斯眉头紧皱,眼中的火静静烧着。两人间的白气散了许久,他的哨兵才终于开口,小声地问:“你认真的?”

“你觉得呢?”

“我又不是你的向导!”

“我也不是我自己的向导!”在意识到自己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后,他不得不放轻了声音,“我只是你的向导——相比我自己,我或许更了解你。”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对。”

“你一直都是故意的。”

“对。”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特拉法尔加悻笑到,“听我说我就是个害怕被爱也不敢爱人的懦夫?还是听我说对不起但是我一直都是爱你的?你会信吗?在这种就连我都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

“……你可真是一只狡诈的猫。”

“你就不能勃然大怒、对我失望、然后直接揍我一顿什么的吗?”

“你想让我那么做?”

“我想让你厌倦我。”

“那你确实是把一切都毁了。”尤斯塔斯凑到他的面前,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说说看吧,特拉法尔加,我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和我永远在一起。”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就这样回到塔里,你去联系其他向导,我帮你把所有文件都签了,从此我们分道扬镳,就像从未有过合作。”他有条不紊地说,“或者,我们可以把那些都忘了,去找家酒店,在外面过夜,明天早上再回去,但这样做的代价是,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在十余秒的沉默后,尤斯塔斯将自己的额头慢慢靠上了他的,感受了许久温度上的差异,才困惑地说:“你终于疯了?”

“那你可要抓住机会——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随时都会后悔。”

“但这根本就不需要选择。”

“想想看你的人生,尤斯塔斯当家的,你真的想和一个——”

“我想得要死。”

“……尤斯塔斯当家的。”

“我想得要死。”那双橙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就算不去感知,特拉法尔加也能看出对方的心思。

“你现在又不后悔了?”

“后悔什么?老子生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可是你说的。”他点头道,“走吧,随便哪里,我们不回塔里。”

最近的酒店离他们并不算太远,虽说价格不菲,但他们的点数本来就多到见鬼,根本没什么所谓。不过十几分钟,他们就用房卡打开了对应的木门,尤斯塔斯将他拥入怀中,不等房门闭严,便已经细细尝起了他的嘴唇。没有插入房卡的房间又黑又冷,可那又如何呢?他们无暇去管那点光和热,除了彼此以外,没有什么不能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再说。

特拉法尔加几乎被锢在墙上,就连鞋尖都碰不到地面,尤斯塔斯在他的身上处处点火,带来缕缕迷人的热。他们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几乎足够夺走彼此的全部呼吸,他环着对方的肩膀,由着哨兵往自己的身子里撞。在黑暗之中,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自己其实是在和野兽交媾的错觉——可他又何尝不是野兽呢?他的饥饿甚至都看不见尽头。

在情欲和食欲一并带来的结合热中,他瞥见尤斯塔斯的精神图景,瞥见尤斯塔斯的狐狸站在那片湖面上,脚下是一泊金银的月光。过来吧——他对着无物的黑暗伸出了手——你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就在这里。于是那狐狸便凑了过来,鼻尖碰上他的手指,带来一种湿漉漉的触觉。然后他碰它柔软的皮毛、温暖的体温,就好像它真的活着。

这就对了。

他笑着想。

哪里都别想去,你是只属于我的。

9.

特拉法尔加从自己一团糟的沙发上爬了起来。

现在是一月十二日,上午十点三十二分,他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但在继续休息,或是被更多麻烦找上门之前,他必须得先去和尤斯塔斯见上一面。

他们前天做得有些过火,之后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为了能在时间限制内回到塔里,他们就连午饭都是在列车上吃的三明治和冷拌意面。更糟的是,在他回到塔内的第三分钟,他的终端就大声尖叫了起来:急救中心需要更多医生,而他偏偏正好是个医生。于是他只能把手上的东西塞给尤斯塔斯,自己冲进了治疗区,完全忘记和对方提及有关适配度和结合的话题。但他并不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问题,毕竟任谁都会在彻夜云雨中将一切都忘记,如果有谁要对此提出质疑,那么他一定会把质疑的人剥个赤裸,然后丢进关着异种生物的笼子里——试试看吧,至少他在一晚过后还能带着那个怪物去赶车呢。

所以在简单洗漱后,他便慢悠悠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花了约有十几分钟,才走到了尤斯塔斯的领地。他礼貌地敲门,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干脆掏出钥匙,直接闯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之中,只有墙壁下的白噪音在徐徐流动。拉米带来的纸袋端正地摆在桌子上,淡粉色的披肩被叠成了不太规整的形状,显然是已经试过的模样。尤斯塔斯不在,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语音通讯也无人接听——考虑到昨天的伤员数量,恐怕是污染区里发生了某种紧急事态。在这种情况下,塔就算直接向哨兵发布任务,也不算什么奇怪,但特拉法尔加的心还是没道理地提了起来,就像构成他精神的东西突然缺了一块。他匆匆赶往自己的实验室,试图通过监测设备传回的数据确认对方平安无事,可一推开门,负责监测的夏其便说出了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一句:“真巧,我正要联系你呢。”

“……别告诉我是基德。”

“不完全是坏消息。”

“他还剩着口气?”

“不,不不不不,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心率降得有点低,而且从五分钟前就一直停留在原地。”夏其令显示器转向他,斟酌了几秒,才继续说,“但是你也知道,最近一直在下雪,这恐怕不是好事的前兆。”

“他在拿药的时候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没有,就和平时一样。”

“你确定吗?”

“硬要说的话……他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还让我给他高适配度的药。”

“你给他了?”

“我还担心他会反悔呢——现在事态这么严重,高适配度的药总归安全一些。”

“所以他今天带的是其他向导的向导素。”

“对,他说你送了他别的护身符,所以他可以不用你的了。”

“见鬼……把他的位置发给我,我得出去把他捡回来。”他快步走向门口,门推到一半,又回头说,“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任何哨兵注射我的向导素。要是我没能回来,你们就把现有的成果丢给马尔科,让他来跟进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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