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就像所有的故事都有結局，歌曲也有結束的時候，レオナ輕輕地捏了捏不知何時鑽進他懷裡，正在偷偷打瞌睡的鬣狗。

　　雖然因為長不胖的關係，ラギー的臉頰捏起來沒什麼肉肉的手感，但在被自己細心照料之後，膚況比起以前細膩許多。レオナ不自覺地用手指摩挲，見對方又快要進入夢鄉，就彎身輕咬ラギー的耳朵道：「喂，拿完好處就想睡了？」

　　レオナ的聲線清晰地傳入耳中，敏銳的聽覺能分辨出唱歌時的愉快和現在略微刻意的捉弄。頓時，鬣狗發出毫無意義的叫聲，往獅子身上蹭了蹭，似乎是想抹滅那令人感到害羞的溫度和吐息。

　　「グルル……ラギィ……」レオナ按住ラギー不安份的身子，隱約聽見對方的笑聲。少年變成現在這樣，二王子多少也得付一點責任，只是他沒想過這傢伙喝醉還真有點麻煩。レオナ長嘆一口氣，說：「玩夠了吧？」

　　「嗯——好吧。」鬣狗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含糊，像是所有音節被輕輕黏在一起，不過不影響レオナ聽清楚內容。

　　二王子感覺到懷裡的人抬起頭，便不自覺地低頭。

　　ラギー和他對到眼，瞇起的眼睛看似在確認レオナ還醒著，實際上是在努力地靠僅剩的意識拼湊記憶。

　　「那個企劃書國王跟王后都很滿意……對了……我還有突然被叫去出席舞會哦，多虧之前レオナさん有教我跳舞，不然一定過不了那關，シシシッ！」

　　「你這傢伙離題了吧？ラギー。」

　　「欸——是嗎？還以為レオナさん想順便聽聽我怎麼撐過那段時間的……」

　　「嘁，那種事之後再慢慢聽你分享。還有，我不是在問大哥跟大嫂怎麼想，我是在問你。」レオナ舉起玻璃杯，意味深長地盯著左眼傷疤的倒影，說：「改變都得付出代價，貧民窟也是一樣，為了革新不得不犧牲掉一些東西。你會想丟棄什麼？」

　　「我嘛……要說丟棄也太嚴重了……我們又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是我給你的權利。」二王子在ラギー手中塞了幾張マドル，「說出來。」

　　ラギー的尾巴翹了起來。他把錢放進口袋，下巴靠在交叉曲起的雙腿膝蓋上，說：「我只想要這裡變得跟一般人住的一樣，大家能吃不過期的食物、喝乾淨的水，也不會有人瞧不起我們。如果說真的要犧牲，就把我們這些出生就被貼上的爛標籤通通撕掉……還有……」

　　レオナ豎起耳朵，聽著逐漸變小的聲音問道：「還有什麼？」

　　「レオナさん……一定要留下……」

　　酒精的功用十分顯著，輕易地達到了二王子要的效果。他握住ラギー揪緊自己衣服的手，對著天空喃喃道：「笨蛋，你也沒有離開不是嗎？所以我一定會讓你看見貧民窟的改變。」

　　和群星暢飲幾杯，レオナ用魔法將屋頂恢復原狀，輕手輕腳地把ラギー帶回房內。滿天星斗不留痕跡地將這一席話帶離白晝，明明沒有交換身體，レオナ卻比ラギー還要早在隔日醒來，大概是他睡前向家裡要了一批烤肉木炭的緣故。

　　身旁發出平穩呼吸的少年雙腿夾著棉被，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レオナ盯著那副熟睡面容的時間不長，只有五分鐘。他在想，ラギー是否也會為了在自己床邊待久一點而早幾分鐘起床，但怎樣都好，反正對方終究會因為叫不醒他被困在寮長房內。

　　突然之間，與貧民窟格格不入的魔法引起了レオナ的注意。雜亂的建築中，隱約能看到最高的屋頂上有星火燃燒的痕跡，那是通常作為暗號使用，只有在王宮受過教育的人才能解讀的符號。來送東西召使們雖然不解其意，但透過王后預先裝在瓶子裡的魔力，還是能達到傳遞訊息的目的。

　　「來了嗎？哼，還真是準時。」

　　獅子從窗戶跳了下去。幾個箱子整齊地在門外排開，還有明顯留下魔法的保冷袋。レオナ鮮少感受清晨溫暖的陽光，這讓他感到不太習慣。伸了個懶腰，他一邊打哈欠，一邊不急不徐地用マジカルペン把事前準備都做好。

　　早起的奶奶注意到窗外的幾縷輕煙，推開門跑了出來，原本以為是哪裡著火，卻發現身為王子的レオナ拿著烤好的肉串站在熊熊烈火前。

　　「早安，女士。今天的早餐已經替您準備好了。」

　　「您是……レオナ様嗎？交換身體的魔法已經治好了嗎？」奶奶出聲確認道。若不是レオナ說話的方式，她會篤定這個人是自己的孫子。

　　「啊啊，抱歉，這件事晚點再和您說明。」

　　「沒必要道歉，我感謝レオナ様都來不及了。」老婦人看起來放心了不少，「不過難得光臨，不睡晚一點嗎？」

　　「不管是ラギー那傢伙還是我的計畫，都發展到令人滿意的局面，所以我請家裡幫忙準備這些木炭和肉。慶祝會當然是早點開始才能吃得過癮，不是嗎？」

　　「也是，那孩子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餵飽呢。」奶奶笑著接過レオナ的工作，說：「就拜託您叫他起床了。」

　　「我知道了。」

　　レオナ拿著肉串蹲在熟睡的ラギー身邊，令人垂涎三尺的氣味隨著二王子玩弄的舉動，在少年的腦海中編織出一個短暫的夢境。

　　ラギー夢到自己和レオナ跑進學校的礦山裡露營，夢裡的寮長親力親為，不只主動用魔法搭好帳篷，還親手烤了很多野生小動物、香菇和魚。

　　「原來王子殿下還會幫忙烤肉？真不像レオナさん。」

　　在現實中聽到這句夢話的當事人噗哧笑出聲，回道：「哈哈哈哈哈，ラギー你在說什麼蠢話？餓了就快點起來吃。」

　　「起來？我已經……」

　　ラギー動了動鼻子，碳烤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倏地睜開眼，才發現原來害他做那個夢的人就是拿著肉串在他眼前晃的レオナ。

　　「啊！原來レオナさん是真的在烤肉！」

　　「想吃的話就過來拿，不過你在夢裡應該吃飽了吧？」

　　「真是的，怎麼可能啊，レオナさん在夢裡雖然很勤勞，但是一口都還沒讓我吃到，所以現在當然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啦！」鬣狗說完，迫不及待地朝著對方的手撲了過去，獅子絲毫沒有躲開的意思，任憑他把手上的肉串叼走。

　　「為什麼突然這麼早起來吃烤肉啊？レオナさん終於覺得我很辛苦了嗎，シシシッ！」

　　「你給了很不錯的資訊，為了獎勵你，特地叫家裡送來的。份量很多，你就盡量吃吧。」

　　「等等……我昨天晚上到底說了什麼？」ラギー垂下耳朵，他慌張和害怕的時候都會這麼做。

　　レオナ瞇起那雙碧綠色的眼睛，輕輕翹起嘴角，尾巴在地上左右擺動，蹲著輕俯下身的視線正好和ラギー坐起時齊平。

　　「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和一些有建設性的話，就只是這樣而已。」

　　就只是這樣，卻佔據了レオナ人生中大部分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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