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e09.魔女的呢喃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单调的灰色混凝土天花板，约翰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坐起身来，他又做了梦，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做梦的频率变高了，导致睡眠有些不太安稳，醒来时也晕乎乎的很难短时间清醒过来。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做的梦鲜明地留在了他的记忆中，甚至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过来还是仍然在梦境之中，现在一闭上眼就能清晰地看到梦中人的面容，那毫无疑问是十代，但和他所熟知的十代有些不同，要比现在的十代更年长一些，很是急切和担心地对他喊着什么，很遗憾这次的梦里没有声音，只有影像，他无法判断对方说了些什么。

这或许只是一场无关的梦，也说不定是对未来的预见，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十代露出那样的表情，自己又在做什么，霸王呢？杰西呢？约翰没能从梦里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叹了口气，约翰来到了监控台前，视线落到其中唯一一个映照出人影的屏幕上。

他醒来得早，监控拍着的那人还在熟睡中，侧躺着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团，脑袋埋在枕头里，但因为戴着的眼罩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

按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离对方醒来还有3小时。

想起前些日子霸王的叮嘱，约翰只好先去了医疗部，毕竟是上司的命令，他也不好拖沓太久。

虽说是卡尔普拉塔附属的医疗部，大致的必要设备都是齐全，能保证塔内有人受伤生病都能够得到有效治疗，想来哪怕只是看个病外边的大人物们也不愿意把卡尔普拉的人放出去吧。

除了常规体检以外，异能者还需要检测异能的状态，其他人倒还好，有什么能力使出来就是了，偏偏约翰持有的两种能力都是被动，免疫能够生效的精神类异能持有者也少之又少，能做的只有自愈再生的测试。

测试很简单，以不同方式在身上留下伤痕然后观察它们的愈合速度和状态就可以。

轻微的擦伤和淤青到见血的撕裂伤、爆炸伤，平时战斗中会出现的创伤都会实行一遍。

约翰躺在诊疗台上静静等待着伤口愈合，他本人是最能感受到伤口处的状态的，确实比之前要快了一些，但没有手臂恢复那次那么快，他下意识地对医生隐瞒了这点，只要证明能力确实有所增长就足够。

“又变强了呢，虽然说卡尔普拉的人的异能似乎不刻意锻炼也会增强，但你们几个属于规格外的。十代中尉也是，对身体的控制一直追不上能力的强度也很苦恼。”医生照常填好了他的体检报告后交与他，提起十代不由得叹了口气，“维修部那边好像经常投诉他哦。”

约翰干笑几声，关于十代的破坏性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了，明明他一直有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道，却总是做不好。

告别了医生，约翰乘坐电梯到了一楼。他是来取关于异瞳魔女的案件资料的。接收的时候并没有一同送来，他只瞥见过相关的报道，只有寥寥几句带过，霸王也争取了一番终于从治安维持局那要到了详细的资料，说是今天一早会送到。

和同事寒暄一番，约翰久违地来到自己的工位上，资料已经送到他桌上了，厚厚的一叠纸记载了异瞳魔女犯下的罪行。

案发时间是朔月三日凌晨，人们还沉浸在迎来新年的喜悦中，正是放松警惕心的时候，在首都布雷谢科市的多处高楼同时发生了坠楼事件，悄无声息地爬上顶楼一跃而下，直到天亮街道的清扫机器人出来工作才发现冻了大半夜的尸体。

所有的监控都表明死者是自发独自前往顶楼的，但近百人的市民在同时刻跳楼自杀怎么想也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诡异事件，政府想瞒也瞒不住，给市民带来了巨大的恐慌，再加上在调查死者身份的时候发现那些死者竟然都是异能者，负责调查案件的治安维持局也遭到了很大的压力。

然而调查并没有费多大工夫，或者说犯人并未想过要掩盖自己的行踪，甚至大咧咧地就出现在了人流最多的布雷谢科中心广场。

在场的人绝对无法忘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原本那天在中心广场上正举行关于这次案件的公开发表会，发言团由布雷谢科市政府宣传部部长及治安维持局副局长出席。

就当副局长要开口的时候，一抹红色的身影十分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没人发现犯人是怎么出现在发言台上的，在他出现后，副局长立刻变了脸色，双手紧紧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双眼快要瞪出眼眶，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大人物就轻易地死在了台上。

人们顿时陷入恐慌之中，慌不择路地互相推搡着往外跑去，期间免不了踩踏到别人，有人因此受伤甚至丧命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负责安保的治安警察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将犯人团团围住。

被包围着无处可逃的青年没有露出一丝慌乱，只是抬起眼睛淡漠地扫向摄像机的方向，慢慢张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在骚动的现场没人能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在他说完之后，现场又有数名“自杀者”出现，有普通市民，有采访记者，有治安警察……有和副局长同样掐死自己的，也有借助身边的道具赴死的，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被操控的木偶一般断绝了自己的生命。

而这样的场景在各地同时上演，只要是观看了这场直播的人，只要是看到了异瞳魔女的人，在那瞬间都失去了自我，以各式各样的方式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事后收拾残局时，警方才发现死去的无一不是异能者，当然这点并未公开。而由会唇语的专业人士对录像进行鉴定后发现犯人说的那句话是“世界将迎来新生”，很像是宗教狂热分子会高喊的口号，但从犯人口中说出来或许有着别的意义，只是他们还尚未能够知晓。

治安警察中剩下的人将犯人制服，进行收押，整个过程他都没有作出反抗，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在被拘留后的审讯中也一直保持沉默，反而是与他有所接触的警官出现了精神上的异常，于是不得不将他送来卡尔普拉。

知晓这一案件情形的人将其命名为“魔女的呢喃”，笃信是魔女的言语操控了那些人去死。

剩下的是在此次案件中死去的人的名单，数百近千的姓名及身份背景造就了这一叠厚纸。

约翰没有继续查阅下去，他第一次清楚地认知到被称为异瞳魔女的那人是如何轻描淡写地夺去大量生命的，面对超越人知的存在，他那不能确定的免疫真的能起效果吗？何况从案件经过看来异瞳魔女的能力很是针对异能者……还是说他早就已经被影响操控了却不自知。

根据局内寥寥无几的记载，异瞳魔女曾经是卡尔普拉塔最初关押的那批囚犯之一，引发了囚犯暴动成功出逃，这条信息很粗略，并没有更详细的说明，而且时间也不可考，约翰猜测应该是上面的人篡改了资料以此来掩盖百年前的实验，只有异瞳魔女曾经从这栋建筑出逃一点是事实，而这样的人主动回到卡尔普拉究竟是什么目的，他至今未曾窥清半分。

约翰不寒而栗。他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资料整理好，放入密封的文件袋中，起身就要离开。

“怎么了安德森中尉，脸色看起来很差啊。”

正巧对面工位的同事也拿着一份文件站起身，一抬头就看见了约翰脸色苍白，被吓了一跳。

“没什么，应该是刚做完体检的原因。”约翰摆了摆手，他的能力不是秘密，同事们也都知道体检的内容，纷纷向他投来怜悯的眼神。

“这个时候体检？”同事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并没有继续追问，异能情况是十分私密的个人情报，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会讲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另一名同事看了约翰两眼，突然出声，“刚才碰见游城中尉了，脸色看起来也挺不好的，是发生什么了吗？”

“十代他？”额头处跳了跳，约翰急忙追问，“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唔，应该是回宿舍了吧，看电梯是去5F的。”

“谢了。”约翰点头道谢，急匆匆地跑向电梯，按下5F的按钮，等待着电梯上升。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怎么找十代问清楚闹别扭的理由，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加上十代刻意躲着他，他也没什么时间上来，就搁置到了现在。他们向来亲近，十代又是个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性格，大概同事也看出来他们之间有了龃龉，顺口提了一下。

约翰快步来到宿舍门口，由于十代的小麻烦，特地安排他们住了位置比较偏僻的双人宿舍，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到这附近转悠，约翰刚想刷门卡却发现门开着一条缝，虽然十代平时确实有些马虎，但从小就养成了随手关门的习惯，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伸手将门的缝隙推开一些，屋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隐约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他推门进入，没有惊动屋内人，靠近了一些后屋内的动静听得更清晰了，是人急促的呼吸和无意识的呓语，约翰一下子提起心来，手往墙上摸到了开关打开屋内的灯。

双人宿舍面积也不算大，从中间一分为二，可以拉上帘子作隔断，两边是各自的居住区，而约翰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自己床上浑身都湿漉漉的十代，他一个箭步上前查看十代的状况，十代的制服散乱着像是被他人以暴力扯开，有几颗纽扣不知去向，十代紧闭双眼侧躺在床上，脑袋埋进枕头，胸脯不断上下起伏，明显出现了过呼吸的症状。约翰急忙将他抱着坐起身，让他靠着自己，抬手轻轻捂住十代的口鼻，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十代，十代？能听见吗？跟着我数数的节奏调整呼吸。”

“1、2、3……”

好在十代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在约翰的帮助下逐渐平缓下来，但是双手紧抓着约翰的衣襟，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着。

“十代，发生什么事了？”约翰放轻了声音询问，继续拍抚着十代的后背来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约、翰……”十代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不断往下掉，他伸手紧紧拥抱住了面前的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不住地抽泣着，“好黑……好可怕……有什么东西进来……在我的身体里面搅来搅去……好痛……好可怕……”

“十代，十代，你现在安全了。”约翰只能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让十代将郁结发泄出来，“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呜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十代拼命摇着头，浑身都在抗拒被询问经过。

约翰没办法，看了眼他手腕上的限制器有好好戴着，继续温声安抚他，这么继续让十代穿着湿衣服也不行。

“十代，先去洗个澡换上干燥的衣服吧，这样会感冒的。”

十代一抽一抽地吸着气，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眼泪，另一只手拉着约翰的袖子不放。

“我帮你？”

“……嗯。”

约翰扶着他的手臂下了床，发现十代有些站不稳后弯腰将他抱起进了浴室。

十代的制服比普通被水浸湿的重量还要重，约翰吸了吸鼻子，感觉上面有一股似曾相识的药品的气味，记下等会送去化验下成分，约翰动手将十代的制服脱下，解开衬衫剩下的扣子后，视线被裸露出的肌肤吸引，心里咯噔一下，加快动作剥去他剩下的衣物，十代的身躯上有着大片红斑，不是像过敏那样皮肤变红起疙瘩，一圈一圈像是被什么长条物缠绕压迫形成的痕迹，还有着怪异的纹路，从脚踝一直延伸到脖颈，约翰首先想到的便是巨蟒，但看纹路却和蛇鳞不同，推测是一种和巨蟒将近的生物。

“十代，疼吗？”约翰动作轻柔地触碰变红的部分肌肤。

“唔……”十代反射性地瑟缩一下，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双腿并拢，双手环抱着自己，“被约翰碰到的地方感觉好奇怪……热热的……”

预料之外的反应让约翰愣了愣，伸手打开花洒试好了水温才给十代进行冲洗。

整个过程中十代都安静得有些过头，只有在约翰的手无意间直接触碰到他时会突然抖一下，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

这并非约翰头一回帮他洗澡，十代的能力对他的生活有很大的影响，小时候完全不会控制力道的时候一般都是由霸王或者他来照顾，长大后霸王的时间被工作占去，就基本由他来照顾了。

只是明明之前他都未曾起过别的心思，现下看着十代却好像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约翰不动声色地吞咽口水，手还是稳稳当当，和平常一样完成了洗澡。

约翰用大号浴巾将十代整个包裹住，也许是身体回温让他安心许多，十代眯了眯眼不再惊惧不安。

“身上的印记没有影响吗？”约翰的视线再次掠过浴巾遮掩不住的红斑，表露出对十代的担忧。

十代低下头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大面积的红斑，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影响……？”

“究竟发生了什么？”约翰还是问出了口，他实在很难想象卡尔普拉内部会有能让十代变成这样的危险存在。

十代紧了紧身上的浴巾，还是有点点抗拒去回想，但还是作出回答，尽管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从食堂出来想去训练场的，眼前突然一黑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是个阴冷潮湿的地方，然后……”

“然后？”

十代恍惚了一下：“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感觉在那里待了很久……等再看到光亮的时候已经在1楼了。”

“十代你在隐瞒什么？”约翰一眼就看穿十代撒了谎，他向来不善于撒谎。

“……”十代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那肯定只是幻觉。”

见十代不肯吐露，约翰也就不再逼迫他，等什么时候十代想说了自然会告诉自己的。约翰又意识到另一点：“十代你说从食堂出来是什么时候？”

“嗯？吃完午饭呀？”

约翰暗道果然，按十代日常的行程训练都是安排在下午，也就是说十代至少是从昨天中午以后就失踪了。

和十代这么说了之后，十代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感觉肚子好饿……虽然一直都很饿啦，嘿嘿。”

一谈到吃的，十代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打着哈哈，见约翰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往前挪了挪，拉着约翰的袖子晃了晃，仰着脑袋用亮闪闪的眼睛瞧着他，用软糯的声音向约翰撒娇：“我真的好饿……”

“离上次还不到一个月哦。”

十代的进食频率是被有意控制在一个月一次的，尽管他的需求和约翰的体质都很特殊，但十代的食欲是个无底洞，谁也不知道放任他索求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赌不起，稍微满足一下不至于精神萎靡就足够。

十代扁了扁嘴，眼睛滴溜一转，手顺着约翰的手臂往上爬，动作有些磕磕绊绊的，还是让他抱住了约翰的脖子，跨坐在他腿上，趁着约翰一个不注意亲上他的嘴唇，察觉到约翰有后退的迹象更是缠紧了他。

十代的亲吻很单纯，固执地贴着他的嘴唇，伸着舌头没有章法地来回舔舐，眼睛也紧紧闭着，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是不敢和他对视。

约翰眼看着十代慢慢涨红了脸，急忙拍着他的背，想让他松开，却没想刚张开嘴就让他乘虚而入，两人的舌头触碰到了一起。十代在他怀里明显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蕴着水雾的眼睛，接着拉开距离。

“之前说的，是真的。”

约翰还被刚才的亲吻震得回不过神来，听见对方继续说。

“吃约翰血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一直一直都很害怕，但是又很饿，好怕哪一天在约翰恢复前就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之前尝试了一下，约翰的精液也可以满足我。”

十代握着约翰的手，有意识地在控制自己的力道，拉着他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在约翰的掌心蹭了蹭。

“我很高兴，因为可以不用再伤害约翰了。”

“我喜欢约翰。”

“所以不要只是霸王，也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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