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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4

小说: 2025-08-17 11:59 5hhhhh 8850 ℃

よいやみ

七海。

反覆地叫喚著他的名字,那些聲音,耳中的鳴響惡意地咬噬著七海的神經。於夢與真實之間曖昧的邊界暈眩著痛,跌坐在浴室扶著馬桶嘔吐,嘔吐著腥膩酸臭的酒與油,直到被掏空的軀殼昏厥在幽暗而冷的燈光閃爍之中。

好冷,彷彿全身在燃燒。

覺得一切都荒謬至極,七海嘗試嘲笑,嘲笑世界殘忍而拙劣的幽默感與在世界掙扎的自己,掙扎過後卻只逼出了幾聲虛弱的呻吟,滲血的唾液沿著龜裂的唇緩緩滴下,穢物與汙濁的水,還有那些愚蠢的、欺騙的、狂妄的、咒詛的。模糊地七海想起了那個吞嚥咒靈的少年,在灰原死去的那天夏油輕柔而冷地擁著自己,似乎如此一來便能阻止所有的悲傷與痛。

事實上誰也不能,不是嗎。

七海再次嘗試著勾動唇角,想著灰原的笑,想不起夏油的笑,知道少年們早已將那樣天真爛漫的青春揮霍殆盡,又或者,他們從一開始便注定了一無所有。

「建人……建人,這麼晚了,你還醒著嗎?抱歉,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和曾經的少年一樣,日車輕柔地將七海擁進懷中,微小的溫暖卻無法拯救彼此。

「你回來了。」七海呢喃說道,胃酸灼蝕了詞語的抑揚與韻腳,顫抖而沙啞,但他無心理會,在那人面前藏匿自己醜陋不堪的軟弱早已失去了意義。「工作還順利嗎?」

似乎是被這樣的話逗樂了,貼著日車的胸膛七海聽見了他如一陣輕咳般的笑,短暫卻真實的,幾乎美好的,直到它快速地衰弱死去,在窒息的沉寂中腐爛成黑色而黏稠的物質,沾黏於他們觸碰著彼此的傷的指尖。

七海輕撫日車的前臂,知道西裝外套的體面之下是一片難癒的瘀青,污黃與紫擴散於他疲憊的蒼白,來自地方法院外蠢動的記者以及群眾,他們狩獵著所謂的真相的攝影機與麥克風,推擠、咒罵、恐嚇、煽動,弒母的殺人犯與殺人犯的辯護律師。可以讓我去你家住一陣子嗎,日車懇求,他的住址被沸騰著正義的他們公佈於社群媒體,信箱中飽脹了無暇丟棄的廣告傳單與人群的憤怒,對不起,建人。

「你呢,今天過得如何?」

「我過得很好。」七海如此回答道,闔上了眼,破碎的光與它尖銳的邊緣恣意割劃著眼瞼脆弱的內側。「我們過得很好,不是嗎?」

沖水的聲響與漩渦幾乎潰散了七海的理智,向下拉扯著無力抗拒的自己,在他的腳踝與脖頸,脈搏急促著劇烈的痛苦。日車在七海的耳畔說了些什麼,愛的或者咒詛的,他無從知曉,讓字義崩解成一縷微弱卻刺鼻的香纏繞於手腕與指尖,宛如蜘蛛的細絲,沉溺或者墜落的盡頭是沒有救贖的黑暗。

「給我菸。」七海顫抖地低語,鼻腔中窒息著菸與戀人的體味。「還有火,寬見。」

似乎有些意外地哼了聲,日車從口袋中掏出被擠壓得有些變形的紙盒,遞給了緩緩傾倒在大腿上的七海。

來回摩娑邊緣裸露著纖維的磨損,七海想著戀人的不安與痛,被汗水浸溶的深藍顏料滲染了那人手指側緣的薄繭。他生疏地含起盒中的最後一支菸,舌尖自棄地挑逗著它致癮的苦與自虐,頷首示意日車替他點燃。

「我不知道你也有這樣的不良嗜好。」

反覆地嘗試,手中的打火機卻始終無法點燃,齒輪上新生的紅繡劃傷了皮膚,惹來日車困惑而焦躁的輕聲咒罵。但是七海知道為什麼,那些他的戀人無法察覺的,那些詛咒的,蠅頭黏膩的肢足攀附於他受傷的手臂,肥腫而畸形,窸窣咀嚼餵養著祂們的醜陋惡意。

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

七海聽見了,那些不再呼喚著自己的聲音起鬨著。

「讓我試試看,寬見。」

寬見、寬見、寬見。

咒靈的聲音戲謔顛笑,或者哭泣著發狂,或者,是七海剝離的意識碎裂著生而為人的無力與痛苦,面對日車的愛與灰原的死,這個世界的真與謊言,那些永無休止的惡以及無可赦免的罪。七海輕輕握著日車的手與廉價的拋棄式打火機,而枯竭的咒力早已無法袚除咒靈,只夠使祂咯咯怪叫著爬向看得見的自己,讓那樣微小的熱情得以引燃,縱使僅有短短的一瞬,眨眼的抑或是心跳的。

躺在日車的膝上,七海輕緩吞嚥戀人逐漸染上的菸癮,口腔酸苦著唾液與反胃的殘味。

「檢方一定會上訴的,對吧?」

浴室的燈終於不再閃爍,壞了,黑暗沉重而冷而死寂,剩下香菸熒熒的紅灼燙於日車有些動搖的剪影。他們被咒靈圍繞,蠕蟲的、畸獸的、腫瘤的,無數的眼窺伺著。

「是的,我想檢察官們的自尊不會允許他們這麼輕易地放棄,我們的勝訴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但是……但是我……」

日車輕擁著七海,而龐大的咒靈亦迷戀地環抱著日車,他看不見的戀人。

「老闆說幫我找到了新的住處,在有保全的公寓裡,應該暫時不用擔心我了,我下禮拜就能搬走,謝謝你這陣……建人?」

「我不想要你離開。」

「但是我留在這裡好像讓你承受了更多的痛苦,一種我沒有辦法想像的痛苦。」

「但是我怕失去你。」七海伸手探向日車的頸與喉結,領子上是那枚來不及摘下的天秤葵花章。「就像我失去了他。」

「你覺得我會讓一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日車撫著七海的臉頰,聲音中隱晦的情緒令他感到困惑,並非責備或者氣惱。而咒靈緩慢俯身,蒼白如死屍的面孔曖昧而挑釁地笑著,笑著七海囚困於過去中的懦弱,笑著灰原的死。

「我擔心的是我會讓一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香菸挟於兩指之間,焦油與尼古丁飽和於七海微弱的吐息,輕輕抖落的灰燼則燙傷了側腹或者大腿,聚酯纖維上不規則的焦融與肌膚上泛紅的浮腫。「我覺得很無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確的選擇,不知道……我覺得我像是回到了十七歲,一切都糟透了,我不知道——」

——你有我,建人。

掉落的香菸熄滅於冰冷而潮濕的地面。

沒有了光,咒靈與日車緊緊擁抱著七海,悲傷而溫暖的、愛而冰冷的,他想他或許也在哭泣。

「早安……對不起,今天有點睡過頭了,來不及準備什麼像樣的早餐……簡單的麵包和咖啡?」

七海仍然含糊著睡意的聲音從他們的臥室傳出,還有翻箱倒櫃的碰撞與一聲挫折的悶哼。正在梳洗的日車抬起眼,眼角餘光捕捉了年輕的戀人踉蹌地擠向自己身旁的身影,憔悴著夜晚壓抑而撕裂的哭泣,在他冰冷的懷裡。

「早安。你整個晚上幾乎沒有好好休息,就想讓你多睡一下,要不然今天就——」

「——貝果還剩下幾個,你想要配美式還是拿鐵?」

七海迅速打斷了日車,回音在狹小的浴室內碰撞、刺耳,透過微微凝結著水氣的鏡面,一雙橄欖棕的眼眸狼狽閃躲。對不起,七海龜裂的唇上顫抖著無聲的道歉。沒有關係,這不是你的錯,日車渴望告訴他的戀人,卻只能蠢愣而失語地,任由彼此的沉默與水聲的單調膨脹於過於稀薄的空氣,看著七海僵硬而機械地開始盥洗,似乎如此一來誰也不必承認兩人逐漸失能的日常。

燈泡壞了。

只有一點昏暝的光,自小窗的縫隙安靜闖入他們的私密,輕輕梳過七海凌亂的金髮,或順著著頸與脊索的延伸滑落或他蒼白得透明的肌膚,青藍的血管與冰冷的骨。而陰影愛撫著那人的臉龐,日車看不清他的悲傷,只能想著他們的吻,交纏的紅與腥銹與舌尖上輕微的痛覺。

「美式……和你說的一樣,吃簡單一點就好。」

過了許久,日車還是猶豫地說道,不知這是否為七海真正想要的,總是犀利著文字與是非的自己亦甘願於人性柔軟怯弱的矛盾。

他們可以假裝,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今日仍然是一個尋常且無趣的週四。吃著七海替他們準備的早餐,即使未融的奶油不均勻地塗抹於冰冷而難以咀嚼的麵包,或者咖啡焦苦得幾乎無法吞嚥,日車也只是安靜地吃著、聽著戀人的吐息,然後在玄關與他倉促擁抱道別,於耳畔低聲承諾著令人失笑的承諾,關於早歸與再也沒有噩夢的夜晚。

日車知道,知道七海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您要的資料我已經大致整理好了,就是幾年前的那個判例還有這裡,這些是我自己的想法,或許也能夠幫上一些忙……日車律師?」

無心應付的日車揮了揮手打發了欲言又止的助理,想著七海失了神,在無重力的白日夢裡。建人,他呢喃自語,疲憊的身軀被沉重而反覆的卷宗與釋文圍繞,身為年長一方應有的從容早已不復存在,又或許那只是人類驕傲的迷思,在七海面前他只應是弱小而焦灼的。

建人,你還有什麼祕密?

「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啊,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突然想要去附近走走,呼吸一點新鮮空氣,總覺得……沒事的,不用擔心。」

沒有理會試圖阻攔的助理,日車幾乎狼狽地逃出事務所,拋下了他似乎永遠無法完成的工作,衝動的、愚蠢的、本能的,想著七海看著他亦不看著他的雙眼。

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日車漫無目的地逆向著沒有臉孔的人群碰撞,任由謾罵自各個方向朝他丟擲。還有那些喃喃私語的,冰冷而不存在的唇笑著貼近日車的頸後,似乎迫切地想要告訴他什麼,一個謊言亦或是真相,例如——

不,那個祕密並非名為灰原的少年。

關於灰原的一切是具體而死亡的。

日車知道灰原偶爾會沉默而溫柔地待在戀人的身旁,黑色柔軟的髮與明亮的眼眸,就如七海隔了許久才願意拿給自己看的照片一樣。當灰原出現時七海會談起那個少年,關於那個短暫的夏天,那些斷片或無趣的,溽暑與蟬鳴與午後的空白,日車並不介意,聽了很多又忘了一些,擁抱著他的戀人或者被對方擁抱。

然後他們會親吻著做愛,當灰原的故事戛然而止時。

灰原,日車想著那個少年,一個關於青春的安靜的鬼魂,還有七海,七海的脈搏微弱而急促於他的指間。

七海的祕密不一樣,那個祕密一直存在於他的空氣與影子之間,時而馴服,時而作祟。

日車似乎能夠看見,透過七海美麗得令他迷戀甚至是愛的眼眸,那些孤單與恐懼還有痛苦。還有在視線死角徘徊著,陰濕黏稠而窺伺的,帶著猜忌與不安的預感暈染著光與暗的曖昧不明的邊界。

或者聽見,那些輕微卻尖銳的聲響,藏匿於他們之間日常的瑣碎與日車的潛意識,在七海熟睡時才能隱約察覺的一點耳鳴。還有七海的夢囈,在他哭著的夢裡出現的名字——寬見與灰原,家入、夏油、五條。

日車試著回想七海還說了些什麼。

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

有罪的。

判處死刑。

……見……、……、……寬見!

日車在雨中,濕透了的衣服緊貼著僵硬而顫抖的身體,失溫的擁抱中是他嘶啞地重複著自己的名字的戀人。建人,日車輕聲安慰,緩緩抬起手臂,掌心溫柔地摟著埋在他的頸窩裡的頭顱,怎麼了,不要哭。

「他們說你下午就出去了,什麼也沒有帶……但是你沒有回來……一整天都沒有回來……」

「我只是去附近晃一下,呼吸一點新鮮空氣,事務所裡悶得難以忍受了。我和他們說了馬上就會回來,難道不是這樣嗎?」

浸泡於寒意侵骨的夜晚,輪廓變得晦暗浮腫,日車僅能依稀辨認四周詭譎的殘破,裸露著鏽蝕鋼筋的水泥梁柱,包裝瓶罐、菸蒂以及無人清掃的落葉腐枝,穿孔斑駁的管線延伸著鼠輩的吱喳逃竄向走廊的更深處,那個沒有光的地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陌生的廢墟,日車只記得在路上想著七海,七海的祕密,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奔跑著直到劇痛的胸腔再也無法容納更多氧氣,四肢痙攣亂顫,然後——

「沒有人知道你去了哪裡,手機也打不通。」

日車輕撫七海濕漉漉的髮,低聲安慰、道歉。

不知道為了什麼道歉,只覺得這是自己此刻唯一能夠做到的。

「你在流血。」氧化了的腥臭淡淡地混入泥濘潮濕的氣味,日車抬起了手,掌心上黏膩著趨近於黑的血痕。「是你找到我的嗎?……我知道你有些事情沒有告訴我,但是……告訴我你的祕密,建人,我求求你……拜託了……建人、建人、建人……」

七海不斷搖頭,語句破碎成難以辨識的音節,滾燙的淚與冰冷的雨。

日車無助地旁觀著他的戀人逐漸被一個看不見的世界吞噬,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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