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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別川畔的孩子,10

小说: 2025-08-17 06:37 5hhhhh 2280 ℃

ヒミツ

百之助。

陌生卻令人懷念的聲音,在夢裡,嗅著榻榻米的淡香,宛如金黃色的絲線將尾形勾至更深處、更深處的回憶,在那個寒冷的夏日或者熾熱的冬夜。

母親。

尾形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她正忙著將自己蠟黃而失去彈性的肌膚以雪白的泥膏厚厚塗抹、掩藏,襯著那襲凌亂地披掛於身的綠青色和服。他再度呼喚,換來的卻是毫不在意,她繼續將胭脂以醜陋的筆勢畫在乾裂唇上與生了細紋的眼角,孱弱的軀體隨著詭譎的笑聲簌簌顫抖著。

母親。

尾形拉了拉她的衣裳,他的雙手既蒼白又弱小。

幸次郎大人、幸次郎大人、幸次郎大人,您覺得妾身美麗嗎?

女人一次又一次問道,笑了又笑,接著用寬大的袖子掩著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尾形看著雪白的梅花繡圖被染成了美艷的紅,紅於散發著濃烈花香胭脂,但是她仍然不斷向虛無重複著那個疑問、呻吟著那個名字,血液從身體的孔洞不斷滲露而出。

百之助,快點讓父親過來,幸次郎大人為什麼還沒有來看我?

一雙骷髏般的手狠狠地攫住了尾形,不顧他的掙扎,指甲如猛獸的齒列緊緊齧咬他的肩膀,直到瘀血在蒼白的肌膚上綻放了一瓣瓣的青紫。笑聲與哭聲在只有他們的房間裡恣意衝撞,掀翻了擺滿珍奇首飾的小机、劃破了如畫的絲綢錦緞,空氣中瀰漫著魚塊在鍋裡、在碗碟裡酸敗的氣味——他們已連續吃了好幾天的鮟鱇鍋,然而母親只知道為心愛的男人烹煮佳餚,看不見角落如丘陵堆積起的殘食與髒亂。

幸次郎大人、幸次郎大人,妾身為您生了一個兒子,您為什麼對我們不聞不問?

鮮血從尾形的雙腿間流淌,宛若一條腥紅的、充滿罪孽的河川。

百之助,看吶,你的父親在那裡呢。

但是尾形的父親不在那裡,那裡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河岸,岸上布滿了鵝卵石與幼小的骸骨,失去了母親的嬰兒們開始嚶嚶啼哭,哀戚的聲音編織進那一波波無情的黑色浪潮。他就站在岸上,母親笑著、哭著、咳著血,然後化成一具披著華服的屍骸僵死於他的腳邊。

百之助,你的父親不要我了嗎?

「……助?百之助,你還醒著嗎?」

尾形倏地睜開雙眼,甦醒於一盞油燈搖曳的火光。他微微張開了嘴,嘗試性地吸入一口空氣,幾近神經質地確認自己的氣管並沒有被不存在的河水或者砂石堵塞,確認他在夢中所見確實只是荒誕的虛幻而非現實。

「你醒了。」

微弱的光線照映著若草的憂慮神色,已經進出忙碌了一整夜的她脂粉已經有些浮脫,鬆脫的髮絲亦被汗水黏附於臉龐周圍,但那隻覆蓋於自己額上的手又無比冰冷。

尾形含糊地應了幾聲並坐起身來,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她過於熟悉的觸碰。

「天還沒亮。」眨了眨眼,周遭浮動歪斜的線條才逐漸凝聚成它們原本的模樣,在一片黏滯的黑暗中,滲透被褥的寒意讓尾形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有付不出錢的客人嗎?但是從這裡聽起來還算平靜,不像是需要讓我出面的樣子。」

「不,不是客人……我想應該不是。」若草搖了搖頭,髻上的簪飾因而發出了細碎的聲響,宛若什麼人在影子裡喃喃私語了起來。「那時我剛送走一個不過夜的客人,正要從後門繞回來,就看到他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渾身溼答答地顫抖個不停,好像鬼還是妖怪一樣。還好是我撞見了,要是換成七越那個冒失的姑娘,豈不是要驚動整個妓樓裡的人了。」

「驚動就驚動吧,這遊廓裡也沒什麼新鮮事了。」

「百之助,那是一位年輕的軍官。我想我大概認得他的臂章,應該是一名少尉,不會錯的。」若草壓低了聲音說道。「他說他失足掉進了河裡,又從遊廓後那個長年失修的裂縫鑽了進來……他指名要找你,百之助,但是我不敢直接讓他和你見面,怕他是軍方派來找麻煩的。」

該不會真的是那個人,尾形納悶著,頓時覺得現實比夢境更加荒唐,真的有可能是那個高尚純潔的花澤勇作、那個在曙遊廓前嚇得蒼白虛弱的少尉大人嗎?若不是考慮到妓樓內仍然流連著那些耽溺於肉慾的恩客,尾形還真想奪門而出,看一看那頭終於落入陷阱而被幽禁的珍禽異獸,看花澤勇作是否會羞恥地漲紅了臉、手掌遮擋著胯下,或者對周遭的汙穢不堪嗤之以鼻,那清秀白淨的面具終於露出它裂痕漫布的低劣本質。

「那個人現在在哪裡?」尾形刻意停頓了一會兒,或者說他不得不,以免讓若草看出一點破綻。壓抑著那比狂喜更加沸騰的、比殺意更加躁動的情緒,甚至無法為其赤裸的樣貌命名,任由它吸吮著自己茁壯。「除了你,沒有其他人見到他?」

比起壯烈的英雄式犧牲,遵循著花澤幸次郎親自撰寫的拙劣劇本在戰場上、在同袍的面前那樣狂熱的死,尾形更期待見證勇作成為凡人的瞬間,那樣軟弱、渺小又醜陋,蜷縮在陰濕的角落由內部或者外部腐敗,讓世界的殘酷依舊在他的周遭喧囂。

「我擅自讓他待在我的臥室,生了一盆炭火讓他取暖。青木先生也還沒起身,我想等一早再知會他一聲……除非你覺得沒有必要讓青木先生知道,百之助。」

「不必了,那個人在天亮之前就會離開。」只屬於自己的,花澤勇作的墮落,尾形怎能容忍與旁人分食終於逃竄至爪間的肥美獵物,滿溢的鮮血與膏脂幾乎無法滿足體內殘暴的貪婪。「把他帶來我這裡,既然那麼想要見到我。記著,別讓我們以外的人看到他。」

是否能夠看見真正的你,花澤勇作?

「兄長大人。」

很輕、很輕,浸泡過忠別川冷冽徹骨的溪水而虛弱地顫抖的,但確實是那個人的聲音,一如往常地呼喚著令人反胃的稱呼,如肥軟的蛆蟲般鑽入了他的皮膚就此寄生於己,吸食著本應屬於他的養分,他的一切。

「花澤少尉。」尾形平淡地應了聲,背對著紙拉門闔上的叩一聲膽怯,鑲著微弱光暈的人形剪影扭曲地附著於任何願意接納它的平面。「真是稀客。」

「兄長大人,是我。」

如此乖順而無知,愚蠢得令人煩躁、厭惡。

「我知道是您,勇作。」

尾形只是如此說道,並沒有打算告訴那個人他時刻都以甜膩的病態侵染著自己。當網走的獄卒敗於他的槍、他的手、他的情動時,在那瞬星火點燃了死亡的剎那,尾形想著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以血紅與骨白的旗幟為屍衣,高尚的遺體在污穢而不毛的凍土之上遭受無數天皇的士兵踐踏,殘破得難以辨識了卻依舊純潔。

「兄長大人什麼時候回到旭川的?」

「我不知道您如此在乎我的去留,勇作。」

「兄長大人別取笑勇作了。您一直被惦記著,甚至久在我們彼此初遇之前。」勇作笑著,彷彿如此就能讓他們一起在一場溫柔的夢境裡假裝親暱彼此。接著他的手,冰冷的、顫抖的手,像是個迷失的稚子般輕輕抓住了尾形的衣角。「……父親知道了,兄長大人。」

父親。

尾形也笑了,聽出勇作聲音裡的恐懼,宛如雪地裡被獵捕的野兔倉皇脫逃。但是要殺了牠會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啊,尾形讓自己享受這一瞬間的陶醉,溫熱而甜美的血液與毒,終於他能夠看到那個人成為自己的勝利,例如野兔與鴨雁。

「您在哭嗎,勇作?」

尾形欣喜地看著勇作的淚水,它們滾燙地滴落於被對方握著的手上,留下了只有自己看得見的痕跡,血腥的、焦黑的、醜陋畸形的,好像彈孔一般。

「……剛剛和父親久違地一同用餐,我特地找了有提供兄長大人喜愛的三平汁的飲食店,然後……對不起,兄長大人,是勇作錯了……對不起,兄長大人,對不起,請原諒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驕傲高潔的、不會犯錯的花澤勇作,此刻正跪在尾形的腳邊像是個罪人般懺悔,懇求著原諒的溫柔慰藉。

尾形聽見了他,又像是聽不見他,字句是真實或者謊言,在寒冷中扭曲掙扎著。只有觸覺是不可撼動的、固執的,他讓勇作的手將自己拉進了一個比曙地的冬更加寒冷、比遊女與恩客相交的床榻更加溫暖的擁抱,輕柔地、窒息地,將他從甜美極樂的夢境中帶回殘酷的現實,又讓他從此刻的愉悅中跌向幻覺殘忍的憤怒。

「您為了什麼道歉呢,花澤少尉?」

侵透了勇作的骨髓的刺寒同樣感染了尾形,而對方正貪婪著自己僅剩的懦弱。

「對不起,是我錯了,請原諒我,兄長大人。」

「您可能搞錯了,勇作,我可不是什麼菩薩。」

勇作終於抬起了頭,朝著尾形破涕而笑,笑得像一個菩薩,讓尾形想要推倒那些潔白的、搖搖欲墜的石子高塔。

炭火在兩人的荒謬中逐漸虛弱,於是尾形又多添了幾塊為了慷慨的客人所準備的、上好的炭,看著它們重新燃燒如同從窗邊升起的旭日,蒼白的灰燼如同初春的最後一場粉雪。

之後,尾形拿出了自己赴網走執行任務時所換上的步兵制服,誆騙著單純愚蠢的另一人,說那是某個粗心的買春客留下的,但那紺青的布料上留下的是自己的體味。勇作開心極了,就和所有無知的人一樣,讓彌太郎在膝上玩耍,吃著遊女們準備的熱白飯和醬漬小菜。

愚蠢至極,尾形想,當他目送著勇作近江樓的後門、從曙遊廓圍籬上的縫隙逃離,臉上的笑容甚是刺眼,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嘆氣著與癡笑著的女人,她們朱紅的雙唇和腥紅的大腿內側,盼望著不曾回頭顧盼的軍旅男子。

兄長大人,這是我們的祕密,勇作在忠別川畔對著尾形說道,這個季節玻璃似的冰已在河面碎裂,被沖刷著,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對不起,兄長大人,我不會讓父親對您不利的。

尾形並沒有回應,覺得多餘又令人發笑。但是他佇立於忠別川畔良久,看著勇作離去時於雪地上踩出的一排鞋印。直到若草前來喚他回到近江樓,回到他所屬的狹小獸籠,五岳樓的人又來找你了,百之助,他們要找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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