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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別川畔的孩子,11

小说: 2025-08-17 06:37 5hhhhh 9150 ℃

アニサマ

兄長大人,這是我們的祕密。

勇作知道,自己一定是一個壞孩子。

春天讓忠別川畔的樹木再度枝葉繁茂,掩護了勇作溜進遊廓的身影,從那塊鬆脫的木板。釘子已經鏽蝕,每每在勇作的雙手留下暗紅色的污漬,提醒著自己,關於他幼稚的叛逆。他想起了一段兒時的記憶,在東京、在朦朧而溫暖的春天,摔了一跤的自己摀著擦傷流血的膝蓋,父親的斥責與母親的欲言又止在耳邊模糊不清。勇作,兄長會輕聲喚他的名字,不像母親、更不像父親,對於自己任性的來訪並沒有感到驚訝或者憤怒,只是拿出一塊帕子替他將掌心仔細擦拭乾淨,還真是來不膩呢,勇作。

「只要兄長大人不嫌棄。」

「不怕軍隊裡的人說閒話?」

「沒有任何人知道我來過這裡,兄長大人,這是我們的祕密。」

這句話令勇作感到心痛,熨燙整齊的軍服之下他極力掩藏著自己的軟弱無力。若兄長願意張開雙臂擁抱,他應該會發現勇作身上那些看不見的傷痕,源自於無果的掙扎與纏繞著喉頸的言語和律法。勇作想像著兄長的雙臂環繞自己顫抖的軀體,像是凍土中的蟲繭在永無止境的等待中盼望著一點關於春天的暗示,等待著羽化的那一日,被撫慰、被完整。但是兄長總是在勇作衝動地做出逾矩的行為前默默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丟棄髒汙的帕子,然後往爐子裡添加炭火、整理寢具,催促著他盡快入睡。

「兄長大人今日過得如何?」

勇作只能如此詢問,裹著兄長替他準備的被褥,就像是一枚小小的繭。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勇作。」

兄長總是如此回答。

「快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吹熄了油燈,僅有數疊大的房間變得更加狹窄,彷彿影子將牆壁向中心地推擠,直到不敢喘息的勇作能夠在如此絕對的寧靜中聽見兄長規律的心跳——就在耳畔、摀在被子裡,溫暖的、令人眷戀的。兄長背對著他,微微蜷曲著身體露出了蒼白的後頸,像是一片未融的雪,讓人不禁癡呆地凝視,然後伸出了手,指尖輕輕觸碰那柔軟的、被月光染成銀白的汗毛,細小的汗珠彷彿冰晶般含蓄地閃爍著微光。

春天到了,冰雪盡融,勇作想,湊近了兄長熟睡的身體,嗅著那一抹極淡的丁香氣味。

「兄長大人。」

勇作小聲呼喚著,像個孩子般依偎著那個人。

如融雪那樣靜默輕緩,勇作進入了春暖和煦的夢境。

兄長大人,這是我們的祕密,夢中的勇作讓兄長擁抱著自己。他們被花朵環繞著,柔軟而芬芳,一羽純白色的粉蝶停在了兄長的鼻尖,讓勇作摒著呼吸,深怕驚擾了這個片刻。

勇作、勇作,兄長重複著他的名字,然後說了些什麼,又問了一個沒有人知道解答的謎題,模模糊糊地像是從水底聽著飛鳥的吟唱,粼粼波光轉印在他泛紅的臉頰上。

兄長大人,於是勇作輕聲抗議著,攬著對方的腰將他一同拉入了那一片春意爛漫的原野,柔軟而芬芳,叫不出名字的、只應存在於極樂的花朵搔刮著他的臉頰。

勇作能夠以雙手擁抱那個人,而兄長正沉甸甸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背對著一片介於黎明與暮靄之間的天色,只因夢裡並沒有時間。

兄長大人。

勇作不敢繼續呼喚兄長,而是緊咬著下唇,生怕他們的祕密恣意脫逃,逃向不屬於它的世界,例如夢境之外那個狹小的隔間,炭火靜靜悶燒著夜晚。但是兄長的笑容中看不見一點畏縮,在勇作膽怯的觸碰下臉頰健康紅潤,不似那幾乎消融於冰雪中的青白以及冷冷的疏離。指尖數著脊椎的突起與肋骨延伸的淺谷,從終點輪迴至生命的初始。

是的,夢裡的兄長是如此憐愛著自己,勇作欣喜地顫抖,回報著他的愛,用嘴唇與手指,他溫熱的掌心和逐漸急促的鼻息。好溫暖、好幸福,勇作暈眩著想,沉浸在愉悅綻放的溫柔中,顫抖著、嗚咽著,不知所措又像是知道了所有的解答,一切是那樣陌生卻自然。

兄長大人……

勇作醒了,回到現實,回到自己嚴格遵守著軍中紀律的身體。睡夢之中勇作掙脫了那枚束縛著自己的繭,卻依舊無法羽化,只能在昏暗中呼吸著輕微隱晦的酸楚。

一旁的被褥殘留著另一個人的餘溫。

「兄長大人?」

勇作有些困惑,因為兄長從未比自己早起。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兄長總是工作至買春客終於盡興之後的深夜,在晨光探露之時他仍然如貓兒那樣蜷曲著熟睡。哪怕冒著惹得兄長不愉悅的風險,勇作依舊會在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後輕輕將他推醒,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著早安。有時候兄長厭煩了就冷冷地瞪著自己,更多時候他只是睡意濃重地咕噥,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著村里不知好歹的頑童,像是哥哥與弟弟。

今日兄長似乎起得格外地早。

彌太郎也醒了,靜靜地蹲坐在紙拉門前。

「早安,彌太郎。」勇作伸出手,讓牠親暱地以臉頰磨蹭掌心,張著粉紅小嘴發出細嫩的叫聲。「還沒有日出呢,兄長大人起得好早……會不會是在準備早膳呢?雖然平時都是讓沒有接客的女孩子們負責的。」

彌太郎似懂非懂地抽動銀鬚,黃綠的眼眸如兩枚未染塵埃的玻璃珠子,在陰暗狹迫的房間裡晶亮而突兀。

喵嗚、喵嗚、喵嗚。

彌太郎又蹭了下勇作的手,然後轉身拱了拱緊閉著的門,似乎有些氣惱迫切,甩動的尾巴像條鞭子來回掃過他的膝蓋。勇作慌張地試圖安撫尋不著主人的貓兒,深怕如此騷動驚醒了於美夢中酣睡的人們,但那小巧柔軟的身軀卻出奇地有力,不用幾秒鐘的時間便再次掙脫他不敢過度收緊的雙臂,挨著門不斷地叫著。

「噓,可愛的彌太郎,你會惹兄長生氣的,你會害我……欸,彌太郎!」

勇作忍不住驚呼出聲。

彌太郎像是一陣黑色的疾風從門縫奪竄而出,向那狹長的走廊奔去。

勇作連忙跟上,急促的腳步踩在吸飽了濕氣的木板上,嘎吱、嘎吱、嘎吱,多少個夜晚他在迷濛昏沉之際聽過這樣的聲音,藏在白檀薰香的煙縷之間、在燕脂色的床襖之下。近江樓有著許多接待客人的大宴廳、小隔間,嬌嬈笑語的回音將走廊拉得好長、好長,幾乎沒有盡頭,而那低軟虛弱的啜泣將薄薄的牆擠得好近、好近,彷彿一個不小心便會撞破那層潔白如初雪的和紙,燭火的光滲染著撕裂的纖維——

勇作戛然止步。

彌太郎就坐在勇作的腳前,那雙玻璃珠子般的眼眸直勾勾地回望著他。他們來到了走廊的盡頭,在一扇勇作曾經親眼目睹年幼的遊女閃躲著眼神避開的厚重木門前,一連串模糊變形的聲響緩緩沿著木頭的紋理洩漏而出,流向了他穿著白襪子的雙腳,冰冷、黏膩、令人作嘔。

「兄長大人,請問您在裡面嗎?」

還有那股氣味,勇作想,這一刻他的身體正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氣味,像是新鑄的鐵和濕軟的爛泥,像是曾經在兄長的頸側嗅到的肉桂與丁香的芬芳。

「……是勇作嗎?」

啊,確實是兄長大人的聲音。

勇作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讓血液的腥膩瞬間淹沒自己所有的感官。

「我可沒有說你可以進來,勇作。你是一個壞孩子呢。」

「兄長大人……為什麼……為、為什麼這裡會有那麼多血?」

以襷挽起礙事的長袖子,露出了從指尖至手肘盡染腥紅的手臂,在那片青白而冰冷的肌膚上。兄長凝視著勇作,雙眸深幽漆黑是永無止境的墜落,讓他膽怯地移開了視線,從緩緩吞嚥的喉頸逃向起伏的胸膛,然後是兄長的肩膀、手臂,手臂上浮起的血管和一片片鑲貝般的指甲。

「兄長大人……您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你很在意嗎?」

兄長並沒有直接回答勇作虛弱的質問,只是將那個東西扔向了一旁的木桶子。那個東西好小、好安靜,包裹著血絲與黏液,無意抵抗或者無力抵抗地從兄長的指尖滑落,跌墜,發出了濕潤黏膩的微弱聲響。勇作想起來了,他看過兄長與此刻相同的樣子,一身粗布的工作裝束以及那只染了一層又一層血液的木桶,就在忠別川畔,那樣地寒冷、靜默、無人知曉,潺潺不盡的溪水帶不走沿岸無法言語的鵝卵石。

兄長堆起了小塔、推倒了小塔,再撿起一地散亂的石子重建。

「這是沒有愛情的孩子,勇作。祂的母親是個窮苦農家養不起的女兒,雖不懂什麼才藝卻也算是生得一副討人喜歡的模樣,就在這個地方為付得出一些錢洩慾的男人打開雙腿。懷上了孩子啊,但是警察大人早有妻室了,怎麼會在乎一個妓女的肚子裡懷的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呢。」

兄長從遊女纖弱細白的雙腿間起身,漆黑的眼漠然地看著自她下體滲出的血液與軟爛的組織。遊女抽搐著,勇作可以聽見她虛弱的啜泣,被濃濕的黑暗嚼成了斷斷續續的碎片四散於這個沒有窗戶的房間。

「祂不應該出生,勇作,這樣只會讓祂痛苦。」兄長如此說道,朝著勇作挨近了一步。

「……不是這樣的,兄長大人。」

一座又一座小塔用漂亮圓潤的鵝卵石堆起,再被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倒,在寒冷的忠別川畔。

「怎麼不會是這樣呢?啊,勇作不可能不知道吧,我的母親的事,一個瘋瘋癲癲地盼著花澤幸次郎的可憐女人,最後把老鼠藥加進了花澤大人最愛吃的鮟鱇鍋……母親死了之後,花澤大人也沒有想起他在茨城的兒子。」

兄長大人笑出聲來,彷彿正在談論什麼有趣而事不關己的謠言。

「所以我只好回到妓院討生活,因為在那裡盡是得不到愛情的兒子女兒……勇作,你有看過賺不到錢的妓女,或者得了病沒錢醫治的妓女嗎?她們的兒子在陰溝裡自生自滅,女兒則成為尚未經歷初經的妓女、殘疾痴傻的妓女、接客隔夜便慘死的妓女。又病又醜的小孩子們,勇作,不被愛著的孩子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你說對不對?」

勇作從兄長的手中接下那只木桶。

那個孩子好小、好脆弱,半透明的,不及勇作半個巴掌那麼大,甚至還看不出五官。他想要擁抱兄長,以及兄長口中那個又病又醜陋的孩子,渾身浸浴著母親的血液與苦痛,溫暖的、心臟堅強跳動的。

他們之間隔著那小小的胎兒。

「就算他們的父親不曾愛過他們……就算他們的母親不能愛他們……」

勇作雙腿無力地跪在兄長面前,彷彿如此便能為孩子們的逝去贖罪。

「不是在雙親的愛情中誕生的孩子怎麼可能再被愛呢,勇作?」

不是這樣的,兄長大人。

「不是這樣的,兄長大人。」

「是嗎?真的有人能夠愛一個殘缺的劣等品嗎,勇作?」

是的,每個人都能被愛與被愛,因為這就是人的本質,這是不會改變的。

「是的,每個人都能被愛與被愛,因為這就是人的本質,這是不會改變的。」

「……那麼您願意愛我嗎,花澤勇作大人?」

是的,我願意愛您,我是如此地愛著您——

勇作在尾形百之助的腳邊無助地哭泣著,不敢哭出聲響地,像個無知害怕的孩子。兄長的體香溫柔地將他包圍,令他暈眩窒息,一次又一次向沒有盡頭的深淵叫喚著兄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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