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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別川畔的孩子,13

小说: 2025-08-17 06:37 5hhhhh 5380 ℃

ハナザワユウサク

「兄長大人,竟然已經是夏天了呢。」

旭川的櫻花綻放在了春天即將離去的早晨,開得那樣美、那樣急,恍惚之間新綠的葉又已佔領樹梢。勇作捧著旭川的最後一枚櫻花,將它短暫的芬芳小心翼翼地捂在掌心,就連話語聲也那樣細微輕柔地安撫著一瓣瓣無傷的嫩粉色,希望它能夠再陪自己一陣子,這樣天真童稚地相信著時間能夠停在這個片刻。

自兄長的手臂沖刷而下的溪水亦是淺淺的紅色——今天他從山中獵了一頭年輕的雄鹿,曾在林子中跳躍奔跑的牠此時只能靜靜地躺在河畔,被剝去毛皮、掏空臟腑,黑色的血液從雙眼間的彈孔緩慢流成一條黑色的溪流。面對勇作對於季節更迭的詠嘆,兄長只是冷淡地應付了幾聲,音節破碎,而勇作又一廂情願地將它們拼湊成如詩般的呢喃。

「兄長大人。」

溫暖的陽光照拂著河岸,勇作在兄長的身旁卻覺得寒冷。

「兄長大人。」勇作上前一步,一個不留神便踢倒了腳邊的鵝卵石。「兄長大人,鶴見中尉給了我一些戲院的門票……我們下一個休假一起出去吧。啊,還是兄長大人不喜歡看戲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改去常磐町的飲食店好了,或許您會覺得……」

兄長大人會覺得如何呢?

勇作嚥了口唾沫,那些說不出的話讓他疼痛得忘記了如何呼吸。

「我愛您。」勇作說道。

那時窗外已是晌午。

兄長正背著自己更衣,一襲褪了色的柳綠羽織鬆垮地披在肩頭,磨損的後領垂掛成一彎意興闌珊的弧線,就這樣裸露著一片在陽光的和煦下依舊蒼白的肌膚,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痕跡。

勇作被兄長的氣味所包裹——丁香與肉桂,血液與火藥。曖昧的寧靜在他焦灼的心跳上逗留,那樣脆弱、羞怯,彷彿只要輕輕觸碰便會在他的指尖崩解,而在那片美得眩目的蒼白之後將會是他的懲罰、他的詛咒——扭曲的、惡臭的、醜陋的,在死寂中呼喊著兄長的名字。

「是嗎?」

兄長語氣平淡,似乎對勇作的辯解抑或傾訴感到興致缺缺。

當我愛著您,便已是您對我的憐愛。

勇作走到兄長身旁,悄悄地將櫻花放在他的肩上。

「聽說花澤中將不久後會親自北上旭川督導第七師團,街上都在談論這件事。」兄長用力甩乾雙手,點點血水潑濺於腳邊宛若落盡的櫻花。「你覺得這次我可以看到他嗎,勇作?母親的葬禮他沒有來,我只能想像他騎著駿馬受到尋常百姓夾道歡迎的場景。」

「……是的,父親馬上就要抵達旭川了,為了戰爭的事。」遙遠的戰爭,在那片鮮血染紅了白雪的異鄉,鋼鐵的彈雨降在了歪扭惡臭的壕溝上——勇作知道父親要將他送上戰場,背負著旭日的旗幟擁抱刺刀與槍砲,他的吶喊將會掩蓋身後千百士兵的絕望哀號。

夜裡勇作會夢見兄長,兄長一身靛藍的制服與一襲月光般的白斗篷,手裡是一把軍制的步槍。緊緊地擁抱著他,兄長的身體卻逐漸由炙熱轉為冰冷,血管青紫、肌膚灰死,僵硬的肌肉讓他放不下手中的武器。兄長大人、兄長大人,勇作啜泣著,耳朵貼在那人的嘴邊聽著他的氣若游絲,兄長大人不是不該出生的孩子。

「我不希望兄長大人參軍。」

勇作說道,不希望兄長繼續提起父親與軍旅。

勇作希望兄長能夠看著自己。

「擔心我搶了您的風頭嗎,花澤少尉大人。」

「……兄長大人別取笑我了,您知道我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

兄長只是笑了笑,背對著勇作朝河水擲入一顆漆黑的鵝卵石。

如果您也能夠知道我是如何敬愛著您。

斑駁樹影籠罩著兄長,將那人掩護於一片喧嬉的蟲鳴之中。

勇作並沒有照著兄長說的那樣摀起耳朵,愣愣地看著他扣下扳機。槍聲使人聾聵,金屬的殘片切開了肌肉與骨骼,灼傷柔軟脆弱的內臟,灰粉的腦漿與鮮紅的心——在那個瞬間萬物是死的,勇作是死的,黏稠的寂靜淹沒他的口鼻。

唯有一雙明黃的粉蝶輕輕地歇在兄長的肩上。

「兄長大人。」

突然勇作又能夠呼吸了,但空氣卻像是飽和著酸霧,他的喘息中咳著點點血沫。

「兄長大人。」

「什麼事呢,勇作?」

「兄長大人怨恨父親嗎?」勇作顫抖地問著,在那個炎熱得令人出汗的夏日。「您是不是一直怨恨著我?」

「我並沒有怨恨你們。」兄長回答道,凝視著沒有勇作的遠方,向著森林無人知曉的深處。

「……那麼,您愛我嗎,兄長大人?」

「像我這樣的人有辦法愛任何一個人嗎,花澤勇作?」

「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能夠愛著另一個人的,兄長大人。」

就算您愛的不是我,我也希望一直愛著您,直到永遠。

兄長的懷抱竟是如此寒冷刺骨,勇作在那一刻驚覺,在出征前的破曉。

那一夜士兵湧向曙地,雙手捧著軍俸毫無保留地獻給了籠子裡的女人與吆喝著的伙計,讓紅唇吐出的紫菸輕柔地愛撫一張張年輕迷茫的臉龐,一盞接著一盞的廉價清酒在腸胃中腐蝕了那些懦弱的言語。

女人真好啊,勇作的同袍已是醉得口齒不清了,說完便頹然撲進了妓女的懷中。無視旁人低俗的調侃與勇作擔憂的欲言又止,他急切地扯開了女人華美的衣裝,五指伸向一邊嫩白豐滿的乳房恣意揉捏,櫻粉的乳頭被掐得如血一般紅艷。花澤不知道女人是多麼的美好吧,到死都是一個處子,多可憐啊。

「能為國家奉獻生命是無上的榮耀。」

勇作輕輕地說道,他的聲音破碎在同袍粗俗的調戲與眾人的嬉笑起鬨中。他想起了兄長,那一段美而不堪的記憶浮現腦海,以殘缺而病態的形式反覆放映,所有的感官被鋸切成了一塊塊清白的、漆黑的、血紅的片段胡亂堆疊成一座孤獨的佛塔,只有勇作能夠在其中跪拜懺悔。

花澤少尉,勇作記得尾形百之助的聲音,愉悅、痛苦、憎恨……難道就真的沒有愛嗎?

「兄長大人。」

在走廊的盡頭,勇作捉住了兄長的襷帶。

近江樓就和所有的妓館一樣,在這夜糜爛著肉體的放縱與歡愉,搖曳的燭光透過了糊著和紙的窗格映照於他一身拘謹得格格不入的少尉服制——唯有這夜,那些不懷好意地窺伺的眼眸無暇跟隨他慌張地穿梭於女人之間的腳步。若草小姐,一片牡丹與菖蒲色的綢緞中他悄聲喚住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若草小姐,請問兄長大人在嗎?

「您怎麼在這裡呢,勇作。」

兄長側著頭,那雙與父親相似的眼眸是如此冷漠疏離。

「我想要和兄長大人說……」

我想要和兄長大人說,我愛您。

「突擊!」

勇作突然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他與尾形百之助的最後一夜,那一夜他們究竟談論了些什麼。

是關於國家嗎,那些勇作所信奉的、那些勇作被信仰的,沒有什麼比榮譽的死還要更淒美。或者,他們絕口不提這些虛有其表的、引人發笑的荒唐,而是互相擁抱,一雙生著薄繭的手如同安撫著稚子般輕拍他的頭顱。勇作告訴兄長他們其實能夠相愛,在沒有人知曉的夜晚,他呼吸著那人頸肩令人迷醉的香氣,溫柔的、渴求的親吻著脈搏的跳動。

「前進!不要停,往前衝!」

勇作帶領著士兵奔向敵軍,如同蠅蛾撲向油燈的焰火,在生命絕盡之前致命的熱竟也如此絢爛迷人。戰場上的他們跨過無數屍體與破碎難辨的殘肢,怒吼與哀號與瀕臨崩潰的呼喊撕扯著勇作的口與舌與深入胸腔的喉嚨——但是勇作不能停下來,他必須裝作這一切都不是無謂的痛苦,鼓舞著他們、激勵著他們,帶領一頭又一頭盲目的羔羊走向死亡的凱旋,那些血與骨肉與分不清敵我的槍砲。

「怎麼了,現在不是停下腳步的時候啊!」

勇作突然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兄長的擁抱究竟是冰冷的,亦或灼燙的。

出征前的那一晚,勇作擁抱著那個人,他是如此相信著,甚至不敢想像除此以外的可能性,例如他們爭吵,或者以冷酷的沉默駁斥彼此的言論。勇作確信自己將兄長緊緊地禁錮於懷中,冰冷的、灼燙的,貪婪地佔有屬於尾形百之助的香氣,儘管他亦明瞭那抹肉桂與丁香的辛辣從來都不屬於自己。

兄長大人,我不想要離開您,您和我一起離開吧,勇作模模糊糊地記起自己似乎說過這樣的話,顫抖的雙手無助地摟著兄長的腰,簌簌流下的淚水浸濕了那人柳綠的羽織。

最後勇作還和兄長說了些什麼,如今的他卻一點也想不起來,無論多麼努力。

勇作想要回到更久以前,回到鶴見中尉第一次向他提起關於尾形百之助的那一日,那一日他是多麼地忐忑又充滿喜悅,他的愛是多麼的天真單純。兄長大人,這是我們之間的祕密,勇作哭著又笑了,想要讓尾形百之助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冷漠的他、溫柔的他、雙手染血的他、雙手染血的他、雙手染血的他、雙手染血的他、雙手染血的他、雙手染血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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