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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別川畔的孩子,14

小说: 2025-08-17 06:37 5hhhhh 3340 ℃

ガイセン

尾形仰頭望花澤勇作的遺像,父親的血液沿著他的前臂滴答落下,落在榻榻米上宛若盛開的椿花。

事實上尾形不曾在真實中看過那血紅的花朵,卻又彷彿它們存在於他的每一幀記憶當中,例如母親存放於木匣中日漸腐爛的華服上、她嗤笑嚎哭乾嘔的嘴唇,或者妓女們雪白的大腿上轉印著他血紅的掌印,穢物自那深邃的幽暗中撕扯而出。花澤幸次郎像是倒在一整叢的椿花之中,被掏空了腹腔,軟爛糜糊的腸子與破裂的臟器是那些血紅火紅與艷紅的花瓣,開得如此不合時宜又如此燦爛眩目。

「……父親。」

詛咒的話語已經說盡了,花澤幸次郎的氣息逐漸薄弱。尾形側臥在那個男人垂死的身軀旁,陪伴著他、替他擦拭額上的汗珠與不受控制地流出嘴角的津液,就像是一個恭敬孝順的兒子,受盡了父母溫柔的憐愛。父親,您就要與勇作相逢了,尾形附在父親的耳畔呢喃說道,就在他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時候,不過勇作一定可以進入極樂不是嗎,那麼父親您是否會就此墮入阿鼻呢?

「別擔心,父親,我會代替勇作去找您的。」

或許那時您就不該讓我降生的,尾形想著。

那些不曾成形、沒有名字的嬰胎們,在經歷反覆苦行後終究獲得菩薩的憐憫,帶著祝福再度轉生為人。而尾形卻得到了似乎沒有救贖的一生,冷眼看著男人們與女人們如蛆般地蠕動掙扎,吸吮著慾望與貪婪腐敗後滲出的酸臭汁液,他們都是如此地骯髒而卑下。

那麼勇作呢?尾形看著遺像,卻再也看不清花澤勇作的樣貌,想不起來那雙掩在帽沿的陰影之下的眼眸究竟是什麼顏色的。

「兄長大人。」

出征前的那個夜晚,勇作最後一次在喧嘩宴飲的寂靜縫隙中找到了尾形。

「我想要和兄長大人說,我愛您。」

月光勾勒著勇作清秀俊俏的面容,他哭泣的雙眼與顫抖的嘴唇,赤裸的告白化作一縷冰冷雪白的魂魄,轉瞬消逝於他們之間稀薄的空氣。我好害怕,兄長大人,我明明知道我不該害怕,勇作的聲音好小、好小,像個孩子,無助地抱著不知如何回應的尾形,告訴我該怎麼辦,兄長大人。

「和其他士兵一樣,趁敵人還沒殺死自己之前先殺死對方,然後再殺死下一個敵人,不斷重複直到沒有敵人為止,勇作。」

「……不,兄長大人,父親說我絕對不能殺人……旗手怎麼可以殺人呢……」

「為什麼?」

「……因為殺人是不對的,兄長大人,殺人會使我們內心受到折磨……我是聯隊的旗手,我要帶領士兵們向前,我要讓他們的痛苦獲得慰藉……」

「這樣的話,我在你眼裡算是什麼,勇作?」

惡鬼與菩薩,墮殺嬰孩的密醫與誓不殺生的軍官,骯髒齷齪的私生子與高貴英俊的嫡長子。他們之間的對比是多麼的荒唐可笑,勇作卻依舊宣稱他愛著和他擁有不同母親的兄長,多麼的愚蠢又自私——難道這就是愛的本質,愚蠢又自私,就像父親愛著母親。

勇作沒有立刻回答尾形接近自我嘲諷的質問,啜泣著,冰涼的嘴唇親吻在他的額頭上。他的吻在他的肌膚上綻放、燃燒,它縱生的根系是貫穿頭顱的彈道,暴虐地吸吮他的冷酷與莫不關心,所剩的殘渣則令他渾身發冷、噁心反胃,彷彿那些雜亂不堪的情緒從來不屬於自己——

「兄長大人。」

「花澤少尉。」

尾形任由自己被禁錮在勇作炙熱的視線之下,近乎瘋狂,按在他肩上的手劇烈顫抖,關節泛著如雪般的死白。

「百之助。」

「勇作。」

出身高貴的那人此刻卻如莽夫一般地撕扯著讓尾形躲藏的偽裝,他的衣物和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從容。他嘲笑勇作的迂腐以及懦弱,滿口虛假的承諾和冠冕堂皇的謊言,就像是花澤幸次郎,那個將他們的命運相互交纏的父親。然後勇作以沉默的咬噬反駁,血紅的齒痕鑿印於他的頸側與肩膀,而辛辣甜膩的體味自傷口湧溢而出,嗆得他只能嗚咽著那人聽不見的呻吟。

「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

勇作喘息著問道。他們合為一體宛如畸形的嬰胎,尾形的身體中流著勇作滾燙的血液,自己的意識亦不受束縛地奔向了那個人的身體,寄生於他空洞的胸膛和黑暗溫暖的頭顱。慾望的深淵不可見底,所以他們在其中纏綿,任由黑色的漩渦將他們吞噬,讓他們相互傷害後溫柔地舔舐彼此的傷口。逃走、逃走、逃走,勇作癡傻地重複著含糊不清的字眼,從背後環抱著尾形的腰,彎月形的痛覺延伸於他的脊椎,能不能和我一起逃走,兄長大人?

「我會殺了你,勇作。」

荒唐、偽善、令人作嘔。

「我會原諒你,兄長大人。」

尾形百之助,他的名字上染紅了自己的鮮血,在勇作的身下嗚咽著痛苦與愉悅。

高懸著的勇作的遺像,在他們父親斷氣的那一個瞬間墜落,碎了一地透明如淚的玻璃。

「你做得很好,百之助。」

鶴見中尉讓尾形依偎著自己,宛如一名慈愛的父親。

兄長大人,您為何離我而去,勇作的魂魄是那繚繞不去的寒冷,溫柔的質問著尾形的靜默,兄長大人,您聽得見孩子的啼哭嗎?尾形假裝看不見勇作歪曲的身影,也聽不見他悲傷的嘆息和胚胎如泡沫一般的言語,披著染血的雪白斗篷逃進了鶴見中尉的懷中。

「哈哈……許久不見,你變得愛撒嬌了呢。」

兄長大人,您還覺得痛嗎,勇作枕在尾形的大腿上,強壯的手臂環抱著他的腰部,如同稚子尋求母親的慰藉,虛幻的、刺骨的呢喃滲透他的腹腔,沿著血管流向溫度的中心。而嬰孩仍然啼哭不止,那尖細的嚎啕悲鳴令尾形厭煩無比。尾形試圖推開他們,勇作與看不見的嬰孩,卻只換來勇作如菩薩一般的微笑和一手只有自己看得見的血漬。

「百之助。」

「是的,鶴見中尉。」

「想必你也待膩了旭川吧?我想要讓你去小樽一趟……一切都安排好了,都在我的計畫之中,只要你點頭同意就好。」

「您會讓我加入您所率領的小隊嗎?」

和勇作一樣的靛青色服制,繩結與流蘇驕傲地飾於胸前,還有那些閃爍撩亂的胸章,如同在母親的夢魘中反覆折磨著她的父親。

百之助、百之助,近江樓的若草也懷上了出征的軍人的孩子,而梅毒和咳疾卻喜於以妓女不得善果的愛戀為食,直到她消瘦如枯骨不受控制地痙攣顫抖,日夜因駭人的高燒哭笑無常、胡言亂語,百之助、百之助、百之助。若草與她流產的孩子在同一個櫻花初綻的黎明死亡,悽慘卻安靜地,沒有一點騷動、沒有人問起祂們的名字,嬰孩的啼哭聲流浪於終別川的浪花之間。

百之助、百之助、百之助。

「啊……我還是認為現在這個階段,在街上的你更能夠幫助我們成功,百之助。」

百之助,請你看著母親吧。

尾形試圖呼喚關於母親的記憶,那些單純的、溫柔的、甜美的,如同枝椏上熟美酸甜的桑葚,結實累累於茨城的鄉間田野。母親的五官卻早已模糊得看不清了,他們之間隔著一桌餿臭的鮟鱇魚的宴席,還有那一包殺死母親的老鼠藥。

百之助、百之助、百之助。

「……我明白了,鶴見中尉。」

我不明白,兄長大人。

勇作伸出蒼白的小指懸於冰冷的虛無,沒有眼睛的他茫然地索求尾形的觸碰。

兄長大人,您能夠答應勇作嗎,兄長大人……兄長大人,只要您答應我,便會得到您一生所渴望的任何東西,無論它們有多遙遠……兄長大人,答應我吧,兄長大人。

「你這個惡靈,花澤勇作。」

「曙遊廓也沒落了,這春天淹水的問題老是沒有辦法解決……這不是士兵們都回到旭川了嗎?聽說他們打算在永山村一代設立新的遊廓,就在兵舍的對岸,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也不會太好過吧。」青木先生徐徐抽著菸管感嘆道。

白晝讓近江樓毫無掩飾地暴露於陽光下,華麗的色彩盡褪,孤寂冷清的狹廊迴盪著清點銅錢與紙幣的聲響。尾形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行囊,什麼也不想帶走又什麼也不想留下,最後只帶走了一些簡單的衣物、他的槍與他的子彈,道別的話語則同彌太郎一起留在了曙地。

「鶴見中尉真的介紹了小樽的工作給你?」

「……啊。」

「也好、也好,年輕人就要多在外面闖一闖。聽說小樽又比幾年前更繁華了,鶴見中尉對你可真是照顧有加啊。」

「……是啊。」

火車沿著忠別川駛離旭川與第七師團,匡噹、匡噹、匡噹,直到尾形再也聽不見河水奔騰的聲響,剩下心臟孤獨的跳動,冰冷的血液於他的四肢無止盡地循環著。

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兄長大人?

勇作挨著尾形的身體,舉起右手揮別那片堆滿了石塔的河岸,他們的吻和他們的罪孽,又嘴裡輕輕哼著一首輕柔的搖籃曲,如同母親一般哄著他入睡。

「兄長大人、兄長大人、兄長大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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