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瀧奈是被喘不過氣的重量給壓醒的。

「唔。好、好重……」

瀧奈邊呻吟邊睜開雙眼，迷濛的視線緩了好一陣子才逐漸看清四周景色，目光頃刻被近在咫尺的白金色腦袋給佔據。

「瀧奈、瀧奈……嗚嗚……笑一個嘛……」

再繼續這樣下去，別說笑了，她就是連生氣都做不到。瀧奈艱難地想著，驀地抬起手去推那張放大好幾倍的臉，不過稍微使勁就立即引來對方的不滿。

「唔嗯……」被驚擾睡眠的千束沒有馬上睜開眼，而是變本加厲地纏上她，「瀧奈、瀧奈……」

軟糯的聲線像是喝了爛醉，其大膽的動作也夾帶著一絲慾念，千束緊閉雙眼，幾乎是循著本能攀上瀧奈的肩，兩片唇瓣覆上那意圖掙扎的嘴唇。

「……唔！」先且不論被突襲的震驚，光是那色大膽小的慫貨做出如此踰越之舉就足夠她的內心宇宙大爆炸了。

嘴上的溫熱與軟綿觸感終於喚醒千束，迷迷糊糊地睜眼後又順從記憶伸舌舔起兩片朱唇，得逞不過沒多久，舌尖冷不防傳來如針扎般的疼痛，驚得千束向後一退，慘叫出聲。

「呀啊──」

血腥味在兩人嘴裡蔓延開來。

瀧奈赧然抹去嘴上的口水，清冷的聲線有些不穩：「一大早究竟在幹什麼呢……」

「瀧奈、瀧奈……我就在這裡啊……」千束又撲上去，可憐兮兮地蹭著她的臉，「別老是擺出深閨怨婦的表情啊……」

「搞不懂妳在說什麼……唔，別舔了……別蹭！」瀧奈撥開千束的臉，盡可能將她推得越遠越好，並非討厭她的觸碰，而是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洩漏自己如鼓聲般震耳欲聾的心跳。「妳是狗嗎！」

她甫一推開對方就見那光溜溜的身子在眼前晃盪，愣怔之餘，身體還是掐著視線下意識地迴避。

「嗚嗚……當瀧奈的狗好幸福，可是不行啊……」千束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成了暴露狂，口齒不清地說著：「我不當狗了……我是千束呀，瀧奈……」

「還沒睡醒嗎？」瀧奈嘆口氣，儘管聽不懂千束的胡言亂語，也還是正色答覆她：「我怎麼可能認不出千束。」

「嗚嗚……哎？」

「千束就是千束，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喂喂喂，不要一臉平靜地說那麼可怕的話啊……」千束膽寒地縮了縮脖子，突然又蹭進瀧奈頸肩：「瀧奈……沒有覺得難受嗎？」

「有。」經千束這麼一撲，瀧奈感覺肺裡的空氣都要被擠出來了。「我現在就很難受……」

「唔嗯……原來是夢，還好只是夢……太好了、太好了……」千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猛地又直起身，一把捧住瀧奈的臉認真地盯著她瞧。「瀧奈，我有重要的事必須馬上告訴妳！」

臉頰被猝不及防捧起，瀧奈只能被迫嘟起嘴說話：「妳先從我身上下來，好重……」

千束無動於衷，還莫名其妙紅了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連呼吸都結結巴巴。

「我、我我……我喜……喜喜喜……」

話音未落，床面若有似無地晃了晃，兩人的眼角餘光同時捕捉到了另一抹熟悉的白金色，一齊望向床的另一側，又心照不宣地瞠大了雙眼。

「那、那個……」

映入眼的是同樣不著寸縷的千束，正以豪邁的坐姿出現在兩人的視野範圍內。

正處於不可描述姿態的千束與瀧奈愣怔半晌，發出了同樣的單音：「哎？」

被晾曬在一旁的千束不知所措地撓了撓後腦：「我才是千束耶？哈哈……哈……」

瀧奈被突然降臨的奇葩狀況搞懵了，還沒來得及理出頭緒，就聽見兩個千束扯開嗓門朝對方大喊：「妳是誰啊啊啊──」

大戰一觸即發。

*

爐子上的火散發著鮮豔的藍光，將陶製的鍋子和鍋蓋燒得乒乓作響。瀧奈掀開鍋蓋放到一旁，舀起一勺熱湯添進試吃用的湯杓，湊近唇邊吹了幾口氣，淺淺地啜了一口。

她滿意地頷首，關起瓦斯爐，端上湯鍋逕自往餐桌移動。

將所有菜品都端上桌，瀧奈又卸下身上的圍裙，取了兩個餐盤，各種菜品都添上適當的量，費勁把兩個愛心便當弄上藏身屋上方的空房，接著邁步朝玄關的方向走去。

幽暗的光線還能隱約能見著形體，瀧奈頭一抬就望見不遠處有兩個女孩背對著自己面門罰跪，頭上頂著如鏡子倒映般相似卻相反的腫包，看上去還算安分乖巧，至少不會再打著要體恤瀧奈辛勞的口號行爭寵之實，非要爭個妳死我活。

回想起早上的混亂情況，瀧奈只想搖頭嘆息──

兩個千束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牌貨，開始了看不見盡頭的漫長猜拳遊戲。

「先出石頭！剪刀石頭布──」第一次瀧奈還好奇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先出石頭！剪刀石頭布──」第二次兩個千束依然出了相同的拳。

「先出石頭！剪刀石頭布──」第三次瀧奈便興起掉頭走人的念頭。

「布──」

「布──」

「布──」

在經歷了不知多少次一模一樣的流程後，瀧奈先行一步進浴室刷牙洗臉了，打理好自己回到臥房，好消息是兩人已經停止愚蠢的猜拳，壞消息是她們翻出家裡所有枕頭，開啟了口水大戰。

「妳這傢伙，為什麼老是學我說話啊！」

「妳才是，為什麼穿著我的花園鰻睡衣！」

「嗚哇──快住手快住手！我的肚子才沒有那麼多肉……」

「給我趕緊穿上胸罩啊妳這傢伙！妳那樣跳胸部會下垂的！」

「嘿，丟的倒是挺準嘛，還只瞄準腹部和腳，挺紳士的啊。」

「彼此彼此！要是丟傷了那張姣好臉蛋，我會良心不安的。」

「哎呀，妳其實很懂的嘛！」

「妳也不差啊，真不愧是LYCO RECO的看板娘！」

唉，真讓人聽不下去。

瀧奈深長地嘆息，她非但沒有享受到，還要多準備一人份的伙食。見兩人一時之間還沒有消停的跡象，瀧奈放棄提醒千束今天是由她來打理三餐，正欲轉身進廚房忙碌，冷不防自空中飛來一個枕頭，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瀧奈的臉。

接下來又有好幾個在空中胡亂飛竄的枕頭殃及身為旁觀者的她，最終瀧奈不堪其擾，揍了她們一頓後將兩人扔在門口罰跪。

瀧奈端上精心準備的便當走到兩人身後，冷著臉一語不發地放下手上佳餚，接著揮揮衣袖轉身離開，過程安靜的像是她從未來過。

注意到些微動靜的兩人極有默契地轉過頭，只隱約瞥見瀧奈離開的背影，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瀧、瀧奈……」

送完餐，瀧奈獨自回到空無一人的安全屋，坐在豐盛佳餚面前，捧起飯碗拾起筷子，好不容易耳根子終於清淨些，她卻感覺有些不習慣。

太安靜了。

瀧奈咀嚼著嘴裡的飯菜，盯著桌面一角卻什麼都沒看進眼裡，深紫的瞳孔波瀾不興，是在聞見若有似無的動靜才泛起陣陣漣漪，饒是面上始終保持著一貫的清冷，也騙不過一向不受自己所控的心。

瀧奈頭一轉就見千束們站在門邊，手指對手指，可憐巴巴地嘟起嘴。

「瀧奈大人……我們不會再吵架了。」

「我們決定一起享用瀧奈。」

聞言千束用手肘往另一個千束的腰間不客氣地一頂，「妳這傢伙果然是冒牌貨！我才不會這樣說！」

千束不服氣地回嘴：「妳這傢伙老是這麼孬，會像瑞希一樣永遠嫁不出去的！」

「妳說什──」千束猛地止住已然到嘴邊的話，臉僵硬地一轉，果不其然迎上瀧奈冷漠的眼神。

「要是還想吵的話就出去吧。」瀧奈冷聲下了逐客令，語末又補上一句：「我討厭千束和自己吵架。」

兩人摸摸鼻子，明明氣氛有些冷卻被那話搞得渾身發燙，訕訕然走到餐桌前默契地往瀧奈的左右兩旁一屁股坐下，接著使勁地盯著瀧奈瞧。

其中一個冷不防張開雙臂，率先開了口：「……瀧奈。」

瀧奈本想拒絕好讓自己安靜吃飯，一見著那微微發紅的膝蓋，心又軟得一塌糊塗，便放下碗筷，背對著她迎進那雙臂膀。

「瀧奈，我有話想對妳說。」千束把臉埋進瀧奈的後頸，過燙的體溫沒有間隙地傳達給了她，激起皮膚表層的陣陣顫慄。

「唔，千束……飯要涼……」

話都還沒說完，驀地又自左側漫下一道陰影，滾燙的臉頰在下一秒被另一個千束捧起，熱情的吻隨之而來。

「瀧奈，我也有話……想對妳說。」

「唔嗯……千束！等等……」身上的制服被千束拉開，嘴裡的氧氣被千束給掠奪，瀧奈被禁錮在兩人的懷抱裡，逃不得也走不了。

當兩雙手一齊覆上敏感肌膚，瀧奈放棄了掙扎，任自己癱軟在這極盡溫存的纏綿之中。

在那之後的事，可是秘密呢。

那是兩個千束給彼此和好如初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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