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龙吟平息，天地重归平静，尤菲猛地推开门冲到屋外。尘土扑面而来，呛得人无法呼吸，她下意识掩住口鼻，停住脚步，不敢再前进。

深林一片狼藉，树木歪斜，亦或折断横在路边；残叶飘落，原本繁盛的枝叶变得稀疏颓败，犹如凛冬降临，苍凉至极；回身望去，就连琉米用魔法强化过的木屋也受到不小的损伤。

尤菲微皱着眉，不解地望着灾难过后的惨淡光景。托地势的福，王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就算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魔法省的勘察机构也会提前发现逼近的危机，进而做好防御对策。

可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非同小可，到底是魔法省的官员偷懒了？还是大自然过于神秘，无法勘测？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尤菲想不明白。

又是一声长啸，如同雷霆轰然降临，黑影掠过森林上空，带着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落叶。尤菲一惊，抬头望去，那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怪物进入视线的一瞬间，她瞳孔一缩，心跳骤停。

那是......龙？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琉米走到身边，仰头看着急速飞过天空的黑色巨龙，打趣一句，“看来你不用浪费时间调查诅咒的谜团了。”

“什么意思？”尤菲愣愣问道。

“我见过那条龙噢。”琉米道，“在两百年前见过，它就是那条袭击王国，差点导致王国灭亡的恶龙。”

“你说什么！”尤菲愕然，“它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

“所以我才说不用调查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琉米仍旧保持轻快的语调，“我想这个诅咒大概是某种术式，可以通过寄生人体的方式吸取生命力，继而达到复活的目的。”

她眼眸一亮，恍然道：“我说呢，一个诅咒怎么会让那孩子拥有龙的力量，原来是被寄生了啊。”

“也就是说，恶龙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复活卷土重来，才选择降下诅咒的吗？”尤菲不敢置信，再一次询问道。

“对，这样就解释得通了。”琉米朝她一笑，“不止安妮丝菲亚一个人中过诅咒，这两百年来它通过不断寄生人体，积攒复活所需的生命力。能够复活可比降下瘟疫灾难什么的划算多了，而且现在这条恶龙就在你面前，这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尤菲无法反驳，只觉得喘不上气。她脸色苍白，瞳眸失去光泽，看向魔龙消失的方向，颤声问：“那.....那条龙.....”

“大概是为了复仇回来的吧。”琉米摸着发尾，也望了眼魔龙离去的方向——那正好也是王都的方位。

她笑了笑，“一复活就直奔王都，看来它对帕雷迪亚王国的怨恨不小啊。”

思绪抽回，冷汗骤然冒出，尤菲这才意识到恶龙想袭击王都的事实，心中不由大骇。王都是国家中心，国王就在那里，一旦让魔龙的火焰践踏王都，古老的帕雷迪亚王国怕是也会随之崩溃。

不....不行.....必须赶紧回去！

**

巨龙袭来的消息传遍王都，尽管王都骑士团在仓促之下建立起了几道防线，却还是没能抵挡拥有飞行能力的巨龙——飞行魔法毕竟是高级魔法，掌握的人屈指可数，箭矢射程不足，派不上用场，就算是能远距离发射的风魔法，面对坚固的龙甲也无计可施。

安妮丝菲亚王女殿下的魔道具倒是能让骑士团拥有空中作战能力，只可惜掌权者们并不允许魔道具的存在。

龙焰从天而降，仿佛陨石降落，将防线燃烧殆尽，火焰爆裂声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骑士淹没在火海之中。幸存下来的骑士则吓得心惊胆裂，四散逃离，眼睁睁看着黑龙飞过恍若虚设的防线，直奔帕雷迪亚王国的心脏。

防线崩塌后，王都乱成一团，人们慌乱至极，在尖叫声中涌到城门口，连家当都来不及带上，只顾着逃难。

而作为决策中枢的王城也已经无法支撑，议政厅愁云惨淡，国王陛下懊丧着脸，白金色头发中冒出几绺白发，皱纹也仿佛深刻了几分。恶龙迫近，深思熟虑之下他只能下令抛弃王都，暂时撤退，将政治枢纽后撤到北方的城镇，以此保存力量，继续和恶龙战斗。

没有异议，所有大臣都赞同这项决定。

长廊上，女仆们来去匆匆，和负责后勤的骑士团员搬运重要的文书和魔法道具。脚步声杂乱，夹杂着粗鲁的叱骂，他们脸上看不见笑容，急得满脸通红，汗水直流，只担心行动慢了，那条黑龙就会追上来，用高温火焰将他们烧得灰都不剩。

在一片混乱中，有道白色人影正在奔跑，敏捷地穿过熙攘人流。她披着白色斗篷，手里拿着把不合时宜的扫帚，一路飞奔到长廊尽头，她从楼梯上一跃而下，还没来得及站稳，趔趄着继续往前奔跑。

冲到王城门口，大门左侧聚集着许多辆马车，是专门给贵族们乘坐，带他们离开王都的座驾。照理，安妮丝菲亚王女殿下也应该乘坐上马车离开王都，可她连看都没看马车一眼，仍旧只顾着往前跑。

她的前方便是黑龙所在的方向。

安妮丝咬牙，望着被染红的天空一隅，眼中怒火一如巨龙口中喷出的火焰。才不会让恶龙得逞，现在能够在空中阻止恶龙的只有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它继续放肆地摧毁王都，摧毁人们的家园。

安妮丝暗暗下定决心，正要坐上魔女扫帚，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安妮丝！”

安妮丝愣住了，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的母后就在城门二楼的露天长廊上，向外探出半边身子，焦急地向她喊道：“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坐上马车去避难！你听话！这次绝对不准你胡闹！快点上去！”

“母后.....”安妮丝怔怔呢喃，目光定在母亲身上，内心一时有如地动山摇。

龙是神话级别的怪物，强悍无比，而她被诅咒侵蚀的身体早已破碎，要和那种怪物战斗，她已经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不对，是一定会死。

可在看见母亲的瞬间，她的决心产生了动摇，方才坚定向前的步伐也变得犹豫，不知该不该踏出一步。

她知道的，母后很爱她，即使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是合格的王女，整天只知道闯祸惹麻烦，母后依然疼惜着她。

如果她死了，母亲一定会很伤心，她这样子出生，给很多人都带来了麻烦，她不想看见母亲伤心难过，不想看见母亲再为她掉眼泪，一如她曾经撑着脆弱的身躯，为了让父母安心使劲调皮捣蛋一样。

也许她不该冒险，她应该好好陪在家人身边。

还有尤菲......

那孩子......她答应过那孩子不是吗？会好好爱惜自己，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可现在巨龙迫近，龙吟仍在回荡，平民不像贵族，有魔法护身，有坐骑逃命，他们只有两条腿，要他们如何能在巨龙的阴影下存活？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死在龙焰之下，即便侥幸活下来了，失去家园的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耳边充斥着人们无助的哭喊，安妮丝抽了口气，除了良心，被扔上审判架的还有她的梦想。

“要成为给人们带来幸福和笑容的魔法使。”

远方，孤儿院的钟声正在回响。

“对不起.....母后......对不起.....”声音发着抖，安妮丝摇着头，慢慢后退，和希尔芬拉开距离。

“安妮丝......”

她不舍地看着母亲——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临了，她闭上眼。决绝地转过身，迈开步伐，再度向巨龙冲去。

“安妮丝！安妮丝！”希尔芬无措地大喊，没有半分王后的风度，她竟想直接从二楼跳下去。

一旁的骑士连忙拦住失去理智的王后，可王后还在奋力挣扎，歇斯底里地喊着：“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去阻止她！快点阻止她！不能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可惜太晚了，精灵石的光芒仿佛流星在身后摇曳，安妮丝已经坐上魔女扫帚，那单薄的身影已经飞向天空，飞向了生死不定的战场。

希尔芬面如死灰，双腿颤软，撑着围墙才没有软弱地跪倒。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有预感，她这次真的要失去她的女儿了。

巨龙最终还是抵达王都，只是预期中的火焰并没有降下，它扇动着翅膀，停在半空中，静静注视面前渺小如尘埃的少女。

魔刃展开，安妮丝同样警戒着巨龙的下一步动作。可在对上那双赤红龙瞳的刹那，像产生某种共鸣，心脏猛地一跳，安妮丝闷哼一声，弯下腰捂着胸口，只觉得里面烫得厉害。

是诅咒，和巨龙产生了共鸣。

恍然间，她明白了所有，仇恨吞噬内心，将她的理智染成了血红色，像是她在地宫苦苦挣扎时流淌的鲜血。这十几年来积压在内心深处，从未向外人倾吐的不甘、怨恨和委屈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她恨恨望向降下诅咒的罪魁祸首，低吼道：“是你吧.....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的家伙.....就是你吧！”

“人类.....不，是同类吗？还有诅咒的气息。”

嗓音低沉，传入脑海，黑龙吐出一口浊气，面对胆敢拦在它面前的少女，并未动怒，而是平静道：“这样啊，是为了抵抗诅咒才舍弃人类的身份，成为和吾等一样的存在。了不起的姑娘！所谓强者，就应该有舍弃一切的觉悟！”

“别再假惺惺地说这些话了！”安妮丝恼火道，“为什么要回来？两百年前蹂躏王国还不够，现在还要继续吗？”

“什么？”龙瞳骤然一缩，黑龙语气突转冰冷，“复仇的火焰将会燃遍帕雷迪亚的大地，我和帕雷迪亚王国的账还没算清楚！两百年前被暗算的仇，我要王国所有子民的鲜血来偿还！”

“别太傲慢了！”安妮丝朝它怒喝，“两百年前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民众？反过来被人类所杀就受不了了吗！”

“区区人类！”黑龙突然释出威压，怒吼道，“区区人类也敢与吾等高贵的龙族相提并论？只知道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低贱又愚蠢的生物！在龙族面前连尘埃草芥都不如！力量即秩序，力量即权力，力量支配万物！所以感恩吧人类！能够死在强大的龙焰之下是你们无上的荣幸！”

啸声再度回荡天际，震人心魄，安妮丝愣住了，低低道：“龙族拥有力量，所以可以随意玩弄，随意杀死人类是吗？”

比如被烈焰烧成灰烬的骑士团，正在哭泣的王国子民。

还有她支离破碎的十七年人生。

仿佛被长啸击破最后一线理智，安妮丝红了眼，“杀了你！我绝对要杀了你！”

魔力涌入，魔刃光芒闪耀，她抓稳魔女扫帚，冲了过去。兴许是觉得敌人不堪一击，黑龙没有任何动作，安妮丝操纵扫帚轻易飞到它背后，对着它的头颅挥下剑刃——只要能造成一点损伤，只要能找到一丝破绽，她就能找到这条龙的逆鳞，将它彻底消灭。

可下一秒，锋利的魔刃撞上龙甲，无法突破，安妮丝咬紧牙关，吃力地握紧魔刃。由魔力构造而成的剑刃并不擅长应付物理攻击，在和龙甲的碰撞间它像要散架了一般，发出刺耳的剐蹭声，安妮丝心一横，再度往其中注入魔力，只求能斩开龙甲，乘胜追击将巨龙开膛破肚。

“放肆！”黑龙突然一声怒喝，释出令人胆寒的强大魔力。安妮丝一惊，手中魔刃猝不及防断裂，变成碎片散去。

随后黑龙的魔力化作无数把尖刀，飞速袭来，她来不及操纵魔女扫帚后撤，尖刀便钉入身体，刮过脸颊，鲜血汩汩流出，安妮丝吃痛地叫了一声，连忙展开左手背上的盾牌挡下飞速射来的刀刃。

没关系，只碎了一把魔刃，她还有另外一把，只要能挡下这一波攻势，她还有机会重来。

可惜黑龙没有给她重振旗鼓的时间，血盆大口已然张开，火焰在口中聚集，蓄势待发。热浪扑面，安妮丝大骇，顾不上被尖刀刺穿的疼痛，急忙操纵扫帚离开龙焰的攻击范围。

晚了。

须臾间天空被染成血红色，龙焰席卷而来，犹如火山爆发，即便安妮丝没有承受龙焰的正面攻击，但还是被灼热的火焰舔舐过身体，高温夺去感官，连赖以飞行的魔女扫帚也变成灰烬。

她从空中坠落，手臂皮肤红肿，翻出红色血肉，她无法拔剑，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任由自己下坠，看着龙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输了吗？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了恶龙嘲弄的眼神。

仿佛上位者的不屑一顾，愤怒累积到了顶点，她不能输，输给谁都可以，但绝不能输给这个戏弄她十七年人生的家伙！

不知哪来的力气，安妮丝忽然翻身，停在半空，不再下坠。红光闪过恨意溢满的瞳眸，龙瞳浮现，金色鳞甲覆上身体，紧接着一道光芒包裹住她的身体，魔力化作劲风吹散云层，熠熠日光下那道光芒猛地炸开，金色巨龙仰天怒吼，一声龙吟仿佛要撕裂天地，响彻王国。

“精灵保佑！那是什么！”

“安妮丝菲亚王女殿下......是龙？”

还留在王都的人们见证了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纷纷议论起来。王城的露天长廊，希尔芬瞳孔震颤，连呼吸也在颤抖，她无力地跪倒在地，失神地望着天空中缠斗的两条巨龙。

那是安妮丝菲亚？她的女儿......是龙？

难道说......这就是三年前安妮丝身体恢复的真相？

她甚至只能抛弃人类的身份才能活下来吗？

残酷的真相湮灭了所有，视线变得模糊，希尔芬抱着双臂，眼泪控制不住，簌簌滚落。

神圣的精灵啊，安妮丝到底背着她做了多么危险的事？

她连她的女儿差点死去都不知道吗？

内疚击垮了王后的心灵，她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兀自沉浸在悲伤中，却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

他们看着那条金色巨龙，眼神怪异。

从这一刻起，在有些人眼里，这场战斗不再是英勇的王女殿下保卫王国的伟大战争。

这不过是两头怪物之间的厮杀罢了。

黑色巨龙嘶吼一声，急速朝金龙突进，张开嘴咬住金龙的翅膀。尖锐的龙牙刺破血肉，金龙发出一声悲鸣，痛苦挣扎片刻，才吐出火焰逼迫黑龙松开。经过几轮争斗，两条龙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它们在空中盘旋，警戒着对方，不敢轻易出手。

临了，是黑龙先按捺不住。它愤怒极了，对手的力量明明源自于它，不过是伪物，却能和它打得不相上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让她去地狱忏悔冒犯龙族的罪行！鼻孔喷出浊气，黑龙再度张开血盆大口，聚集起龙焰。凶光闪过金龙的翠绿瞳孔，它不再像之前那样躲避龙焰的攻势，而是扇动翅膀，以迅雷之势径直冲向她的敌人。

黑龙眼中同样闪过凶光，被冲昏头脑的它没有关注到金龙的反常，经过多次吐息，龙焰的威力下降了许多，但也足以融化金龙被它咬坏的鳞甲。龙焰喷发的瞬间，光芒再度包裹住金龙的身体，像是防御结界，替她冲破了龙焰的阻挡，来到黑龙面前。

龙焰吐尽，最后一点火花化作黑烟散去，与此同时光芒化作粒子倏然散开，耀眼的金色光芒中，出现在黑龙面前的不再是那条高贵的金色巨龙，而是一位少女。

白金色头发失去光泽，她浑身浴血，连瞳眸也是蚀骨的血红色。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残破的斗篷在身后飞扬，安妮丝距离危险的龙口只有寸步，龙息滚烫，在身旁环绕，灼伤肌肤，可她没有一丝畏惧，决绝的眼神仿佛也被龙焰浸染。

她拔出腿间的魔刃，将仅剩的魔力悉数灌了进去。

充沛的魔力支撑起令天地失色的光辉，安妮丝忍住喉头的腥味，在黑龙还没闭上嘴之前，双手举起魔刃，朝龙口挥下。

她找到了，逆鳞就在这里！

魔刃散发的光芒如贯日长虹，荡开云层，她以人类的姿态，仅一剑便劈开龙甲，将巨龙开膛破肚。

惨叫声响彻天际，黑龙扭动着被碎裂的身体，引颈发出痛苦而又充满不甘的悲鸣。

混蛋！混蛋！

它不能输！它还没有输！高贵的龙族怎么会死在人类的兵器下！怎么会死在伪物的魔力之下！它还有力量，只要能降下诅咒，它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你休想！”安妮丝怒吼一声，在空中稳住身体后，她再度举起魔刃，朝巨龙的头颅斩下。

最后一把魔刃在刺破巨龙头颅的瞬间破碎，一如悬在心间的巨石，安妮丝如释重负，这一次，她确切击中了恶龙的逆鳞。

一旦被刺中逆鳞就必死无疑，它彻底完了。

遭受龙焰肆虐的天空终于重归安宁，黑龙的身体正在崩塌，化作粉末慢慢消失。魔力耗尽，意识逐渐涣散，安妮丝喘着气，迷迷糊糊地抬起眼，再次对上那双龙瞳。

还是一样充满不屑和嘲弄。

“你以为你赢了吗？”黑龙嗤笑道，“你我皆是输家，我不过是先走一步，安妮丝菲亚，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在地狱相遇的。”

话音刚落，这条曾被载入史册的恶龙彻底灰飞烟灭。亲眼见证恶龙消亡，安妮丝放心地闭上眼睛，真正地从空中坠落。

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没想迎来想象中撞击地面的疼痛感，反而感受到了柔软的怀抱，还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一定是尤菲吧。

对不起。

“安妮丝！”

尤菲几乎用上了所有能用的魔力，发疯般地冲了过来——她来得太晚，安妮丝和黑龙的战斗已经结束，可她又来得十分及时，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安妮丝菲亚。

降落地面，她抱着昏迷的安妮丝，惊慌地呼唤：“安妮丝老师！老师！”

没有反应，尤菲脸色骤变，一颗心坠落谷底。和上次不一样，安妮丝身体的温度不再攀高，而是冷冰冰的，死一般的冰冷，伤口不再有鲜血流动，她嘴唇惨白，毫无人色，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已经死了，唯有从胸膛传来的微弱跳动，给陷入灭顶黑暗的尤菲带来一丝希望。

“你在干什么！”

怒斥忽然降下，抬头望去，只见穿着紫色裙装的库拉雷特千金不顾形象地狂奔而来，苍白的脸颊难得涨得通红。

“还不快点带她去别馆！这么耗下去她会完蛋的！”

尤菲如梦初醒，忙抱起安妮丝。她转身正欲运转魔力，施展飞行魔法冲回别馆，四周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却打断了她的魔法，那在巨龙袭来不见踪影的贵族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身后跟着大批身穿铠甲的骑士。

带头的贵族伸出傲慢的食指，朝着尤菲大喊：“尤菲莉亚！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王女殿下离开！”她凛然回答。

“放肆！她是恶龙！是怪物！尤菲莉亚！你没有权力随意带她离开！”

“什么？”尤菲愕然，只觉有团火焰堵在胸腔，即将爆发。

她想冲这些家伙破口大骂。她的老师才不是什么怪物！安妮丝保护了王国，是王国的英雄才对！

可是周围的人都在躁动，高喊着王女殿下是怪物，应该被关押起来，等候发落，甚至是被送上断头台处决，就地正法。

尤菲听着只觉得刺耳，但也尽力压下差点爆发的怒火。她现在没有心情和这些迂腐的家伙争论，安妮丝需要精灵石的治疗，她必须立马送安妮丝回去，如果这些家伙敢拦着，她绝对不会手软。

提尔提啧了一声，突然上前一步。她稍稍抬手，无数黑色藤蔓蓦地从地底伸出，将所有人紧紧束缚。

“这是什么！”被绑住的骑士惊慌道。

非常出色的复合魔法。尤菲诧异地望向提尔提，提尔提也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这里交给我，还不快点送她回去！”

“我明白了，谢谢你。”尤菲道了声谢，抱着身体冰冷的安妮丝飞向森林。

提尔提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舒了口气，随后她转向周围正在挣扎魔法束缚的骑士，脸上笑意愈发癫狂。

“这可不得了！来吧！尽管来吧！让我尽情地大闹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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