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蓝小蝶嗤笑一声，道：“五雷轰顶济得了什么事？你这样说，若我，嗯，子妫有违誓言，教我变成一个面目狰狞，鼻孔朝天，唇裂口龇的丑八怪，活着给人唾，死了也要被人从坟里挖出来，再......”她正讲得眉飞色舞，忽然身下的尹兮忽然闪电般出手，点在她胸脯往上的俞府、璇玑二穴。蓝小蝶只叫啊呦，匕首落下，险些插在他身上。

尹兮缓缓坐起，扭头看着蓝小蝶笑道：“你这小姑娘，未免也太淘气了些吧。”蓝小蝶看她半边脸沾满鲜血，一口森然白牙浸了血沫，着实骇人得紧，她瑟瑟道：“你......你别过来。”

尹兮嘿嘿一笑，又在她这两个穴位上加重点了两下，起身为子妫解开绳索。子妫偷偷瞧了她脸颊一眼，关切道：“还痛吗？上些药吧。”尹兮将少年拖过来，手脚绑好道：“还不忙，我先找东西。你看着她。”

他拉开一旁的药柜，仔细挑拣着。子妫道：“你要找什么，问问她便是。”尹兮点头道：“也好，只是想这小姑娘不会说实话。”子妫伸出手作抓挠状，莞尔道：“你忘了我最拿手的是什么吗？她敢讲一句假话，自然有苦头吃。”

她抬手解开蓝小蝶的穴道，还未来得及说话，蓝小蝶已哇哇大哭道：“好哥哥好姐姐，我一定听话，不要折磨我好不好......”尹兮笑道：“到底是个孩子。好，我们不欺侮你就是，不过你要老实说，贵教那些珍贵的花草养在什么地方呀。”

蓝小蝶抽噎道：“哥哥你说什么、什么花呢，除了‘五圣’是、养在一起的，其他花儿草儿，我们教中都是各养各的啊。”

子妫心道：这倒是件难事，这五毒教总坛内不知有多少教徒，总不能一户一户去找吧。

尹兮道：“小妹妹，你方才提及的‘五圣’是什么？”

蓝小蝶迟疑道：“是我们教中的五种圣物，分别由教中的五部护法掌管......壮主蛇，白主蛛，傣主蜈蚣，彝主蝎，苗主蟾。”尹兮诚恳道：“我兄妹既初至宝地，自当拜会贵教主人，还请小妹妹你代为引见？”

蓝小蝶为难道：“也不是不行，可是......护法阿婶们都去海宁啦。”一手握住她脚踝，子妫走神微一疏神：海宁？是那个‘百里闻雷震，鸣弦暂辍弹。惊涛来似雪，一座凛生寒’的海宁吗？若有机会，真想去那里看看大海是什么模样。

听尹兮轻轻“啊”了一声，探问道：“那现在贵教主事之人是......”

蓝小蝶破涕为笑道：“就是我呀。哥哥你说嘛，到底在找什么花草，我自然会命人送来。不过嘛，”她大眼睛一转，“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子妫听到她提及自己，又是大谈条件，微笑道：“你说什么？”伸手在她脚底长长划了一道。

蓝小蝶嘻嘻笑了两声，对挠痒竟是毫无畏惧，摇头道：“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说。”原来她常年赤着脚走动，脚底自然生出肥嘟嘟的肉垫，今日倒成了子妫手指的天敌。

尹兮笑道：“好，我们答应便是。”蓝小蝶道：“说话算数？那——大哥哥，你去亲大姐姐一下。”尹兮愕然，子妫已伸手在她肉嘟嘟的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板着脸道：“死丫头，你若再敢说这样不三不四的话，瞧我不切了你的舌头。”

蓝小蝶噘着嘴道：“这话哪里不三不四了，我好心为你们撮合，不想着给我这个媒人包个大红包，反倒打算割我的舌头——妈妈呀，真是狗咬吕洞宾。”

子妫被她说成是狗，却也不恼，心里甜中泛苦，苦里又透着甜，心里想着：他要是真的亲亲我就好了。嘴上却道：“要你多嘴！”尹兮却笑道：“红包没有，下次送你一包糖果就是了。”一手遮住蓝小蝶的眼睛，已在子妫右边脸上吻了一下。

子妫脸上一红，低下头来。蓝小蝶满意道：“嗯，好吧，虽说我没有看见，但也算听了个响.......”她忽然俏眉皱紧，道：“不对，你，你们耍赖！”尹兮道：“怎么？”蓝小蝶道：“亲脸蛋算什么亲，放在我们部族，就是五岁的小娃娃也不屑去亲脸蛋的。”

尹兮笑道：“贵部的民风倒是淳朴得紧啊。”

蓝小蝶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亲嘛，当然是得亲嘴啦。方才不算数，大哥哥你再亲一次吧。”子妫本来恼她多事，可后面一连串话听下来，反倒一句话都难讲，只是默默出神。

尹兮瞧她一眼，轻声念道：“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这是诗经中的一句，大概意思是说孩子假装大人时模样多么的可笑。此刻被尹兮化用，来与她在蓬莱山时做张做致的日子作比，倒像是在自嘲。

子妫打个寒噤，抬头望着他，脸色由红转白，心道：他果然还是怪我的。却见尹兮微微摇头，眼中并没有怪责的神色。子妫思索了片刻，低声回复道“......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却是在自我开脱：我是不忍与你分别，不得已出此下策。

尹兮叹道：“既见君子，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你的心意，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这话题两人早在地道中就聊过，只是当时两人各怀心思，再加上事态危急，言不能尽，更不由衷。子妫心想：之前的事是我千错万错，可如今我已什么都没有了，你，你又何必再为这件事纠缠下去？大不了等我死后，将骨灰送给你，你是喂了猪也好，自己吃了也罢，就算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她一念及此，悲从中来，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强笑道：“死生契阔，不予我活。于嗟阔兮，于嗟洵兮。”

没想到尹兮伸手过来擦去她眼角的眼泪，郑重道：“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共归一室。”

子妫抬眼与他目光相接，明明中间还夹着一个人，却觉得从来没有相距这么近过，一时间身体有如火炙，尹兮温润炽热的唇了已贴过来......

许久，听见蓝小蝶嬉笑道：“好啦好啦，再这样亲下去，就要‘一吻杀三士’啦。”

两人的唇舌终于分开，衣袖掩口，子妫柔声笑道：“好妹妹，哪里有什么‘一吻杀三士’，明明是‘二桃’......”

少年截口笑道：“呸，二桃算甚么东西，哪里比得上姐姐这对又香又甜、又软又酥的小嘴唇呢。”被她这样信口胡说，子妫也不生气，拉着尹兮的手笑道：“胡说！那又怎么杀得了三个人......”

少年笑道：“怎么不行。先是看你俩亲，把我羡慕得要死，再是你俩人难舍难分，一口气缓不过来憋死......嘿嘿，不过嘛，还有另一种说法......”她小脸上笑容堆起，竟显得极恐怖而诡异，道：“那就是先把你俩一点一点折磨到死，看你俩相爱不能相守，嘻嘻，到那时，我定会痛快得要死。”

尹兮一惊，欲要站起身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向另一边倒去。子妫不假思索，挥掌向女孩额上拍去，可不知为何，一身内力竟然不知所踪，手掌打在少年脸上，也和清风拂面一般没半点力道。

蓝小蝶道：“好啊，你要杀我，是不是？我阿妈曾教诲我说，五毒教与世无争，除非对方先下了杀手，否则不许教中弟子使毒欺负别人。嗯，子妫姐姐要杀我，真是再好没有了，这样我欺负你......嘻嘻，也算不违教训吧。”

子妫已支持不住，伏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是中了毒，却猜不出少年究竟是何时下的毒。蓝小蝶挺身坐起，双手白蛇蜕皮似地一扭，竟从绳绑中滑脱出来。她扳过子妫的身子，又在她唇上极得意地一吻，捧住她的脸笑道：“你们汉人会的咒语是不少，可这是在我们五圣座下，你们的猪圣手伸不过来，自然不会灵验。”她对教外的一切懵懵懂懂，听说汉人敬重朱熹，便以为朱熹是一种猪的名称，此刻忍不住好奇道：“哎，你们为什么要奉猪为圣物？难道这种猪也有毒吗？”

子妫不理她，嗅着唇上残留的草药味，恼自己大意——原来方才蓝小蝶在自己嘴上舔来舔去，看似轻薄，实则是为了下毒。这毒不同一般，药味浓烈，莫说逼人服食，就是羼在酒水中骗人误食，又谈何容易。自己毒药沾唇而不觉，简直是世上第一糊涂。

尹兮却好整以暇地解释道：“这朱子的‘朱’，不是牲畜家养的那个‘猪’，是朱砂的‘朱’。朱子对汉人的学问有很大的革新，所以为汉人所敬，垂万世名。自本朝起，他的思想成了当官入仕的敲门砖、垫脚石，汉人们对他更是顶礼膜拜，奉若先圣。但要说这位朱子遗传下来的思想至善至美，无毒无害，唔......也不尽然。”

他这番话通俗易懂却又鞭辟入里，蓝小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丢下子妫，去药柜里取些金疮在尹兮的脸上体贴地敷了。

两人均松了一口气，心道她既然有心为我们治伤，那此事多半还有转机。

蓝小蝶为尹兮敷好药，问道：“大哥哥，你们的小秘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尹兮一怔，道：“什么小秘密？”

蓝小蝶道：“你们跋山涉水来我五毒教，不会只是想看看风景吧？你们要的什么花草，也一并和我说了吧。”

尹兮大喜过望，脸涨的通红，大声道：“你真的要帮我们？”子妫亦觉得惊讶，她与尹兮相处两年，却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态。

蓝小蝶嘻笑道：“这花对你十分重要，是不是？我既然许下誓来，就算这花百年难得，千年罕见，我也一定会为大哥哥你寻来的。”

尹兮方才觉得她心思诡谲，暗自生厌，此刻看着她，却憎意全无，好感顿生，只想把她当成亲妹子一样呵护。他深吐一口气，笑道：“这花是不常见，可你们五毒教中一定有种得——青玉为萼，白玉为托，黄玉当瓣，墨玉作蕊......”

蓝小蝶失口道：“你说的是玉颜生肌草？”

尹兮看她脸色不善，心中惴惴道：这花虽说对生肌颇有疗效，可瑜不掩瑕，其毒性猛烈......啊，是了，五毒教以毒立教，难不成这种草都被采来制毒了？

只见蓝小蝶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圈，显然是心事重重，子妫道：“你，你不要走了好不好？”蓝小蝶扶额道：“我，我也走得头晕，只是这花.......唉。”子妫道：“有什么你说什么就是。”蓝小蝶摇摇头：“这花......我们教内是没有的......”对于这话尹兮心里早有准备，可真正亲耳听到，仍是难免患得患失，轻叹一声。子妫道：“听姑娘的意思，这花是种在别处？”

蓝小蝶点头，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盒，道：“如果说在这世上哪里还种着玉颜生肌草，就只有那里了......”

突然当啷一声脆响，衣柜门被自内撞开，白影晃动，直向蓝小蝶扑去。

尹兮子妫大惊失色，齐道：“小心！”那白影来势极快，所过之处桌翻凳仰，瓶瓶瓮瓮打碎在地，蛇虫四散。蓝小蝶被吓得面无人色，未逃出几步，两足发软，跌坐在子妫身后。

白影骤止，一条虎尾似鞭扬起，两耳剑立，竟然是一只吊睛黑纹白章虎！此时虎爪高举，虎口缓张，两只琥珀似的虎眸下，竟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这女子身着白虎皮，赤着一双玉足，柳眉倒竖，娇喝道：“干你甚么事，让开！”

子妫知道她来者不善，可是自己双腿瘫痪，更身软无力，一时间又哪里躲得开。

后面蓝小蝶颤声道：“子、子妫姐姐，求你救救妹妹吧！我若是给她杀了，可没法再为你们找那什么什么花了。”又向那女子哀求道：“五儿姐姐，我对你还不好吗？你要用活人练功，我、我这不就为你抓了两个回来......”

尹兮子妫闻言皆是一愣，原来她就是五儿，只是不知那“用活人练功”又是什么意思。

“五儿”脸上忽酡红一片，恼道：“住口！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蓝小蝶脸色一白，脱口道：“你......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就是杀了我灭口也没用的。”

“五儿”气极反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快把蛊虫交出来！”蓝小蝶拉住子妫的衣袍，高声道：“你要杀便杀，想抢我的命蛊，却是休想！蛊在命在，蛊去人亡！”

她一句话将说完，那五儿姑娘已腾身而起，一只虎掌向她头顶拍落。尹兮叫道：“切莫动手。”子妫看这女子来势凶狠，像是真的要将蓝小蝶击毙，暗叹一声，舍命将双臂向上一支，正架在她的小臂下。

电光火石间，只见那女子面无血色蹬蹬蹬连退几步，连带着被身后尹兮一绊，两脚朝天跌倒在地。她功夫也不差，后背才在地上一触，右肘回撑，已化解退力，旋身坐起。

子妫正想着为何会这样，耳垂被身后的蓝小蝶轻轻一吻，悄声道：“没想到姐姐的功夫这么高明，留下来服侍小蝶好不好？”子妫哪里还不知自己被她利用，回想起她一再轻薄自己，必定是那时解的毒。她心里有气，虽知无论如何都要保下她的性命，可既然自己功力已复，对她稍作惩戒倒也无妨。随即反手一招“慈恩受渡”，一手点她阳关穴、神堂穴，一手自下正托住蓝小蝶的小腹，将她整个举了起来，喊道：“姑娘，这小魔女已被我擒住，咱们有话好说。”

那女子戒备道：“你又是谁？”她方才躲在衣柜中将发生的事情看个大概，眼见这三人时而刀剑相向，时而有说有笑，时而更亲亲抱抱，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古怪，便笃定她们是一丘之貉。果不其然，方才这小姑娘装成功力尽失来偷袭自己，哼，此刻又想故技重施吗？

子妫报了自己和尹兮的姓名，却见这女子摇头道：“子妫姑娘，你武功如此出挑，为何我从没在江湖中听过你的名字呢？唉，你也不必解释了，进招便是。”她自地上拾起一根晾衣用的竹竿，双爪一拗，啪得一声折作两截。左手断竿一封，道：“请吧。”

子妫心想：我的武功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被你一阵好夸。又想：要我爬过去进招？你想都别想。那女子见她迟迟不动，更托大坐在那里，心里不忿，叫一声“得罪了”，挺竿便刺。

子妫丢下蓝小蝶，侧头避过其锋，右手食指中指环住竹竿，伸左手向她心口平平推出，那女子极是机警，翻手攥住竹竿尾端，向她左手四指横扫。子妫道：“承让了！”，左臂伏落避过扫势，手腕轻抬，反握住竿身，斗然间两手一绞，已将竹竿自对方手中夺了过来。

那女子大为吃惊，须臾间两人劲力相接，一推一拉，倒像是自己将武器送到对方手中一样！她不假思索，顺势旋身，虎尾破风，已作鞭向子妫抽来！子妫却不想伤她，竿影疾横，正扫在她大腿下腘窝处，发出啪地一身脆响。那女子身子向前一跌，抄手拾起另一截竹竿，在地上一撑，人犹在空中，已再次向子妫攻来。

子妫抬竿抵住，一时间，两人手中的竹竿化作连绵绿影，将舞开来，只听劈啪哆哆声不绝于耳，似是鞭炮清响，在屋中四处迸屑。子妫知道自己不宜久战，瞧准时机，丢下竹竿，又将手搭在对方的竹竿上，依样画葫芦地取了过来。这招叫做“捉鳌饱腹”，表面一掌推出，是为客气，反手便可夺人兵器、取人财物。

那女子被她连夺两次兵器，面无血色，心道：“这女人会妖法！”脚下不住后退，正踏在尹兮身上，又是仰面摔倒。尹兮被她压在身下，心道：嘶——总要想个法子化干戈为玉帛才好。正思忖着，身子忽然被她提了起来，挟在腋下。听她颤声喝道：“限你们明天午时之前，拿东西换人！”一句说完，提足破门而出。

【第八回 青囊医人甘骨寒】

漆黑如镜的湖面上，一条竹桥曲曲折折，延伸到雾霭的深处。

白虎似的女子赤足在桥上哒哒跑过，身后惊起流萤无数。流萤化作蓝绿色的小灯笼，渐渐隐没在雾色中。耳边风声阵阵，尹兮被她扛在肩上，正晕头转向。忽然听见有人道：“喂，你怎么又给人家少年绑架啦？”尹兮一怔，脱口叫道：“夕颖？”“......你说什么？”前面的“女匪”听到他说话，缓下步来，回头反问。

夕颖道：“唉呀，你这猪头，你心里想着就好了，不要说出来啊。”尹兮汗颜，对那女子解释道：“小生说的是‘好暗’。这位姐姐，天色尚黑，竹桥湿滑，你落脚请小心啊。”那女子道：“天色？你......真的不是五毒教的人？”尹兮正色道：“小生是湖广德安人士。”

女子哦了一声，继续运起轻功赶路，只是脚步却放慢许多。奔出百余步，她低声道：“......暗是因为...五毒教总坛建在地下。”尹兮恍然道：“原、原来、来如此，受教了了了。”颠簸下，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夕颖道：“哥哥，你看水里的这些钟乳石像什么？”尹兮依言去看湖面，果然依稀可见钟乳石的倒影。林立的钟乳石连成一片，如鳞似角，尹兮自竹桥左边看到右边，忽然身体一震，心道：“是蛇！”依倒影所见，这条巨蛇的蛇身盘踞整个山洞穹顶，一直蔓延到灰蒙蒙的雾中，少说也有千丈之长。

夕颖道：“哎，哥，你说明明五毒教供奉的是五圣，为什么只给这只蛇立雕像啊。”尹兮心道：也未必，只不过是你没见着罢了。夕颖气道：“我们学过堪舆术的好吧，这条蛇占了多少风水好处，你相不出吗？我看呐，这事多半与那个蓝小蝶有关。”尹兮心想：我倒是更关注你......怎么从我梦中跑出来了。

夕颖故作委屈道：“呜......姐姐不喜欢我，要赶我走吗？”她不愿说，尹兮已猜透了其中关窍，多半是自己脚踝上的四肢酥仍在作怪。夕颖道：“你要摘它下来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要是走了，可就再也回不来啦。”

尹兮心里好笑，道：我不摘下来就是。这边他正在脑海里“天人交战”，身下女子一顿步，叫道：“小心。”已将他抛了出去，正挂在一根高杈上。尹兮被树枝抽得生疼，抬头去看，婆娑的树影中，藏着一间竹屋。

他还在疑惑着为何地下会长出树来，那女子飞身上树，将他一并拉进屋内，自床头丢几张面饼过来，神情倦然道：“你先吃点东西吧，不要一声不吭溜掉就好。”说完摘下虎皮兜帽和爪套，伏倒在了竹桌上。

尹兮被面饼盖住脸面，听着四下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正和夕颖商讨该如何脱身，忽然听见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吟叫，这声音诡异而绵长，似哭似泣，但细细听来，又绝非动物或者人能发出来的。

夕颖害怕道：“这声音越来越近了......它，进房间来了，过来了！......”尹兮身上的毒已渐去大半，一边轻轻侧头让面饼滑落，一边不动声色向外窥视者。可房间里除了那伏在桌上的女子，哪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这时，怪泣声复又响起，呜咕呜咕，竟然是从那女子的体内传出！尹兮惊起一身冷汗，只觉得今日所见无不诡异，联想之前蓝小蝶说的“拿活人练功”，难道......夕颖哆嗦着接道：“难道她不是人？”嘶，不管她是白毛僵尸还是白老虎精，尹兮只希望身上的毒性能快些过去。终于，又捱过半柱香的时间，女子腹中的声音渐低，如泣如诉，时又夹杂两声蟾鸣，尹兮终于力气稍复，扶着床站起身来。

他抬足欲走，忽然低头看到地上的两张面饼，又看她趴在那里，一条虎尾有气无力地垂下，心中忽然又有了几分胆气。夕颖道：“哥，你想救她？”尹兮点头，心想：要从蓝小蝶手中救回子妫，单凭你我二人恐怕不易。夕颖补充道：“她也许还知道打听玉颜生肌草的下落。”尹兮点点头，不卑不亢道：“姑娘，小生略懂一些粗浅的医理，你若是信得过，便让小生瞧瞧你的伤势。”

“......你真的还在？”女子缓缓转过身来，脸如白纸，唇红欲滴，神情很是惊讶。尹兮道：“我看姑娘绝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小人，又身中奇毒，神昏体虚无力自保，怎能一走了之？”那女子轻笑着摇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啦，不过这不是毒，是蛊。”

尹兮也不惊讶，道：“小生看来，蛊毒二字，实则一词。蛊外养即为虫，入身即为毒，实为寒之病症也。”女子此时腹响的症状已渐止，唇色趋粉，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她略作思索，郑重道：“好，生死有命，你只管来治，死了我也不会怨你。”

尹兮正想应下，却鬼使神差的讲了一句：“那治好了可有酬谢？”这句话绝不是他要说的，倒像是被别人接管了身体，脑海中，夕颖吃吃笑道：“哥哥，出诊不收诊金，可见你这个大夫是冒牌的。”

那边，女子为难道：“这......我身上还有二钱银子，你要是不嫌少，就全拿去吧。”尹兮身不由己地笑道：“姐姐可太见外了，这样吧，到时如能幸不辱命，就请姐姐呵我的痒好了。对了，姐姐怎么称呼？”女子迟疑道：“我叫楚铃，你方才说呵...呵什么？”尹兮又窘又羞，却听到夕颖借着自己身子道：“呵痒，就是挠痒痒！”楚姑娘胀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道：“那可不行，我最怕痒了。”“夕颖”羞恼道：“你这个女人真是自作多情，谁说要呵你了？明明说好呵我的！”楚姑娘“啊”得一声轻呼，心中暗忖道：这孩子真怪，怎么还有请别人挠自己痒痒的？不过倒正好和我的那些师姐师妹凑成一对。想到这里，又抬头看到这小子灵秀如鹿的模样，想到他一会儿笑着求饶的可爱，脸上的红晕退了又现，低头“嗯”了一声便算应下。

直到这时，尹兮才算反客为主，重新接管了自己的身体，可木已成舟，除非自己治她不好，否则这顿挠痒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他苦笑一声，道：“楚姐姐，你这儿有备药材针灸吗？”楚铃自竹床下拖出一个大木箱，里面百十个小包，连带用具，倒是一应俱全。她赧然道：“这东西都是我从小妖女房中顺手取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尹兮心道：这位楚姐姐武功不差，还能把一个“偷”字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多半是名门正派调教出来的高徒了。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医，就绝不会故意藏拙。“望闻问切”逐一施展，又配出一丸药让她服下。见楚铃气色渐好，可她腹中的蛊虫兀自顽强，尹兮与夕颖几次相试，终是无济于事。

楚铃瞧他满头是汗，安慰道：“神医弟弟，治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明天我逼小妖女交出解药就是。”尹兮摇头道：“只怕没怎么简单。”心里不住发愁：你能把我绑来做人质，难道那个古灵精怪的蓝小蝶不能用子妫作质吗？

楚铃不知他的心思，还以为他仍在为自己体内的蛊毒烦恼，心中感动道：他为我治病尽心竭力，须得好好谢过才行。只是......他年纪比我小，举止更不像会武功的人，我、我要是挠他......痒痒，不就是欺负他了吗？师父曾说过，天墉弟子绝不做恃强凌弱之事，除非......他自己说清楚挠哪里，怎么挠......对，我遵从他的话语行事，就不算欺负他了，权当是在报恩。

楚铃自欺欺人地点点头，清咳一声，摒弃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对沉思中的少年吞吞吐吐道：“神医弟弟？方才，你不是说......要我报答你来着，就是挠、挠你的痒痒。”

尹兮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件事，不由脸红心跳，推脱道：“可是我没能将你医好，怎么能，呃，贪图你的报答......”

“......没关系的。”楚铃迈动两只健美的赤足，一步步向少年逼近，雪白的虎尾在身后摇曳，整个人仿佛一只散步的饿虎，“反正不过挠痒痒嘛，又不费什么事。”看她一步步走近，尹兮后背抵住竹屋的墙壁，却是无路可退。“这不是是你自己要求的，跑什么呀？”楚铃的眼中流露着害羞而危险的光芒，左手握住他的右腕抵在墙上，右手在他腰上一揉，又不着力地一戳。

“嗯......！”少年的腰还是第一次被作为挠痒的目标，敏感程度自不必说。此刻腰间的肉与她指尖相触，只觉得被什么叮了一口，又痛又痒，酸酥无比，不自觉哼出声来，身子也登时瘫软。他下意识想逃，只是手腕还被对方紧紧压着，又能逃到哪里去？

好在楚铃的手指不过一触即停，“这里......可以吗？”她似乎看出少年的不安，转而安抚似地将手掌轻贴上去。她的手掌隔着一层衣衫与尹兮的腰部相触，感受到她紧致而滚烫的肌肤，口中不知为何竟生出好些唾涎，她不敢开口说话，只能手下用力，五指齐出在少年的腰肉上用力揉捏起来。

“哈哈哈啊，姐姐饶命哈哈哈，好痒哈哈！”尹兮缩着腰躲她的手指，或将身子左右闪躲，可她的手指就像嵌在自己腰间的痒痒肉中一样，根本逃不开，摆不脱。“不行，哈哈哈腰太痒了哈哈哈哈”尹兮像一只被捕兽夹捉住的小鹿，在方寸间挣扎跳跃，却只能将自己伤得更深。其实楚铃早已停手不挠，只是少年的身体每次接触到她的指尖，便会下意识笑着闪躲，酥麻感已经自腰间蔓延到全身，连带着反应也迟钝起来。

楚铃看他呼吸急促，也不敢再闹了，松开他的手腕道：“没、没想到你这么怕痒。”她自己也被人在腰上呵过痒，只是自认绝对没有他反应这么强烈。心里惊奇道：原来男人也怕痒的吗？

尹兮靠着墙呼呼喘着气，忽然耳边传来夕颖的声音：“嘿嘿，姐姐，你是真的很享受呢。”她停顿一下，吃吃笑道：“不过是被人挠了下腰，怎么舒服得连小旗杆都竖起来啦？”

尹兮耳朵都红了，辩白道：“哪有。”楚铃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宽慰道：“嗯......怕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还继续吗？”尹兮打了个寒噤，似是回忆起之前的附骨之痒，他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楚铃学他蹲身下去，一双手分别抚上少年腰肢两侧，温柔地揉捏起来。少年掩住嘴巴，身体前仰微颤，几乎要倒在她身上。楚铃迟疑道：“这样挠会不会好一些？至少没有刚才那么难熬了吧。”少年慌乱点头，呜呜闷笑，身子也颤抖得愈发剧烈，两只胳膊将她的“魔爪”向外使劲推着——可他肩胛有伤，一对胳膊又使得出几分力气？在楚铃看来，倒更像是欲拒还迎的玩闹。

这样大概揉捏了一盏茶的时间，看尹兮眼眶微红，额前已挂上了薄汗，楚铃心想：说好的呵痒，若不叫他笑出声来，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她轻声道：“神医弟弟，我要加快啦，你要是受不了，就喊停。”两手十指随即发力。尹兮哪里经受得住，几是两腰一痒，忍了许久的涕笑已夺口而出，自耳朵至足趾，没有一处不发热发痒的。

他笑得沫星四溅，抬头正对上楚铃的双眸，只见她眸中两道欣喜难耐的灼热目光直射过来，哪里还有之前的泠然的威严、慈姐般的温柔。尹兮心里慌乱，正想着喊停，夕颖忽然在耳边道：“哥哥果然是软骨头啊，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挠几下，就打算投降呢。”

尹兮被痒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里还会理她的激将法，却听她欲擒故纵道：“但也不对啊，哥哥虽然脚底心儿软软的，可骨头是硬得很呢。啊——难道说，哥，你是真喜欢被她......这个吗？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用那招‘空见舍身’逃出去呢？”

“哈哈、哈哈哈哈......嗯？”尹兮笑声一顿，心道对啊，我怎么把这招忘了。当下双手在她腕上一拂，身体已如泥鳅般向下滑落。楚铃还以为他的腿酸难支，赶忙伸手去托他，没想到他身子忽又一挺，以额头向自己颔前撞去，这招却不是“空见舍身”，而是“法王授伽”中所记的七变法门。只是他气息紊乱，动作就难免走形，好好的“白象变”使成了自投罗网，身子一滞，被楚铃收臂抱在怀中。

尹兮抵住楚铃丰腴的胸部，暗叫不好。而楚铃将他搂在怀里，虽然江湖儿女不重同性之防，可毕竟自己是个女子，心里也觉得不妥，赶忙将他推开。尹兮的去势被竹墙一阻，只觉得肩胛剧痛，想必是之前的伤口复又裂开。他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双手手腕已被楚铃一并举起，抵在墙上。

小说相关章节：少侠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