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同盟军闯入帝国军的无限防御阵后，狭义的巴米利恩会战已持续了两周有余。

七月二十五日，停滞不前的杨舰队突然开始行动，比以往都要迅捷高效地突破了第十二层防御网。帝国军按照计划好的行动路线向左右扩散开去，企图分别绕回到本阵的后方，可是，就在两翼拉开到无法互相支援的距离时，左翼舰队监测到了敌袭的信号，之前被判断为“故布疑阵”的同盟援军从其中一侧出现，同时杨舰队也从中央航线偏离，急速地朝同一方向追击而去。

舰阵的流动变化似乎只发生在几分钟之间，当帝国军左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面临着被两面夹击的糟糕处境，分舰队指挥官阿特林肯中将自知寡不敌众，立即向莱因哈特发出了求援信号。

这个行动被后世的某些史学家痛斥，认为帝国军是从他开始溃败的，不过，倘若将结果仅仅归咎于阿特林肯的平庸，或许是对他个人的过分苛责，其实六大直卫分舰队的指挥官，或多或少都依赖最高指挥而放弃了思考，经过之前十一轮几乎一模一样的战斗，便以为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数，杨固然有可能采取别的战法，可是不见得会先拿自己开刀，他们只要遵从元帅阁下的指示，慢慢将杨舰队消耗殆尽即可，直到变数真的发生才开始手足无措……

阿特林肯的求援遭到了莱因哈特的严厉拒绝，“我说过了，援军只是佯攻，不要理会它，按计划全速前进，同盟军的主力是追不上你的，杨威利要追就让他追好了！立即返回本阵，误了军机你要承担后果！”

“元帅阁下！那不是佯攻，是真的另一支舰队——”

阿特林肯的惊慌倒并不是出于胆小，事实上，所谓的另一支舰队，有三分之一是真实存在的。杨在一层层击破帝国军的防御阵时，每次都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主力分出了一小部分，让他们跟在后方，等积累到足够进行几波集中火力打击的时候，便与比克古放出的无人巡逻舰队一起，组成了一支半真半假的“援军”。

杨之所以敢于冒险分兵，或许是看准了莱因哈特对自己的阵型与舰队调度极为自信的缘故，帝国军每支分舰队接敌与散开的时机的确是完美的，完美到无视了敌人的微小变化，同盟军就这样完成了数次“蝉蜕”，扭转战局的时刻终于来了。

阿特林肯分舰队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未能摆脱所谓援军的纠缠，随后杨舰队追上了他们，将其迅速歼灭。得知此事的莱因哈特大为惊骇，如此一来，完美的阵型被打破了，于是他立即改变策略，下令右翼舰队与下一层防御网出击包围同盟军。

莱因哈特先前的判断原本大部分是正确的，可是，高明的骗子往往在说谎时掺杂大量的真话，同盟援军初看火力凶猛，但也只有三分之一是有生力量，此时便顺理成章地开始佯攻，吸引住曹肯中将和托尔奈森中将的兵力，而杨则带着主力掉头迎击刚失去了搭档的卡尔纳普分舰队……在八千对三千的极度不平衡的战场上，卡尔纳普很快也步了阿特林肯的后尘。

接二连三的上当受骗让帝国军完全乱了阵脚，莱因哈特从未想过自己手下的舰队会如此轻易地消失，他脸上的神情几乎是恍惚的，布拉斯契舰队传来急电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说话的人不是指挥官本人，而是分舰队的次席参谋尤里安。

杨目不转睛地盯着战术屏幕，暂时还不敢放松，他估算同盟军的优势区间大约还有三小时左右，只要不发生大的意外，这一战便可以顺利收场……

然而，正当杨做着休假甚至退役的梦还不到五秒钟的时候，轻快而又带点不详之感的脚步声来到了他身边。杨回过头，果然是菲列特利加，她手中并没有茶杯，而是一张对折的纸，像是一片新鲜出炉的、又贵又难吃的面包。

“是海尼森来的消息，”菲列特利加有些不情愿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出于报告的职责不得不继续道，“最高评议会议长亲自签署了命令，请杨提督马上撤退，立即返回海尼森支援首都防卫师。”

指挥室里响起一阵阵惊呼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此起彼伏，那一刻杨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菲列特利加的报告从来不会失误，消息很坏只能更加证明它是真的。杨愣了一小会，然后问道，“具体战况如何？老爷子怎么说？”

“帝国军派出两支舰队进攻海尼森，比克古提督和邱吾权提督正在全力抵抗中，目前仍在僵持，但是回复说尚可支撑，并没有发来求援的信息。”

杨点了点头，先前他与比克古讨论过，在兵力配置上花费了不少心思，留下防守的约有一个半舰队，再加上地面防御，短期内应该不至于被攻破。可是海尼森的高层坐在安全的大后方太久了，遇见兵临城下的情况便立即陷入了惊慌，想必是为了自保，才不顾杨舰队连日的苦战和即将取得的胜利，下达这种无理又失智的命令吧……

“阁下！我们不能回去，打到这一步已经牺牲了多少人？就让那些不懂得前线艰险的高官们体会一下我们的辛苦啊！”先寇布忍不住大声道。

他的话赢得了许多赞同，帕特里契夫声如洪钟地响应道，“我可以作证，杨提督没有接到这条命令，也许通讯出了问题，或者战事紧急来不及解读电文，大家都可以作证吧？”

杨摆了摆手，阻止了这些家伙的胡来行为，先寇布和帕特里契夫话中的危险因子不能再扩散下去了。他思考了几秒钟，看了菲列特利加一眼，然后宣布决定，“命令我收到了，可现在不是回防的最佳时机，或者说，是最糟的时机才对，回去固然能救海尼森于一时，但是如果此时放弃已取得的战术优势，帝国军很快就会重整旗鼓，利用外侧包围网再次发起围攻，到时整个同盟军都会遭受致命的打击，也许真的会亡国也说不定……我有充分的理由，不做出这种自杀行为，这也是我作为前线指挥官的个人决定。”

杨停顿了一下，发觉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杨感觉脸有点发热，不由得摘下帽子捏在手里，稍许缓解一点被注目的不自在，“但是作战目标有所改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活捉罗严克拉姆公爵。”

就在杨仿佛轻描淡写地说出“活捉”的同时，被锁定的目标此时正处在急怒与挫败混杂的复杂情绪之中。刚才布拉斯契分舰队的旗舰受到近距离炮击，主将与参谋长都受了致命伤，布拉斯契在弥留之际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尤里安，于是这位年轻的次席参谋从即将断为两截的旗舰中逃走，将指挥系统转移到了邻近的护卫巡航舰上，莱因哈特收到的视频通讯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样吗……连他也……”莱因哈特没有说下去，他的脸色灰白，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抽走他的生命，丰沛的自信被近在眼前的败局击碎，眼中燃烧着的不再是热烈的渴望，而是冰冷的绝望。

“莱因哈特大人，布拉斯契中将有遗言，他要我传达给您，希望您退兵，不必为一时的失败所困，我军已取得战略上的胜利，只要积蓄力量，一定有拿下同盟的一天。”

“可是我却一次都没有赢过杨威利！这算什么胜利？谁会承认？”莱因哈特尖锐地打断了他，仿佛被死者的遗言激怒了一般，“我宁愿死在这里，至少那样我还保有作为人的自尊……我可没有脸面回去，装作自己有资格取得全宇宙！”

尤里安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不知为何，接下指挥权的年轻人在短时间内长大了许多，他毫不动摇地继续道，“我也有我的请求，请莱因哈特大人听我一言，现在大家还在顽强抵抗着，按同盟军之前的进攻策略，他们的目标并不在摧毁我军舰队，而是集中火力打击各大旗舰，尤其是阁下的伯伦希尔，不，应该说您是唯一的目标，所以恕我无礼，请您搭乘穿梭机与我交换位置，布拉斯契分舰队已经不再是他们进攻的主要目标，您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住口！”

“请让我代替您吸引火力，同盟军兵力有限，这样您就可以从容退出战场——”

“我说住口！你是要我接受小孩子的照顾吗？在可耻地败给宿敌之后，像个低能儿一样接受施舍？而且还是你的性命的施舍……”莱因哈特浑身发抖，平素流畅悦耳的声线也颤动起来，一头华丽的金发随着心情的激荡而微微晃动，尤里安的请求不仅直刺他的骄傲，尤里安打算替他去死的可能性也同样让他感到恐惧。

“不，不是这样的，莱因哈特大人！”尤里安突然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人致命的自尊心，是不可能杀死的东西，“我需要您活下去，是因为您比我更有可能改变世界！我需要……我相信您什么都能做到，即使今天在这里撤退，即使您不幸失手，那也不意味着失败，世上存在着一些必须是您才可以完成的事，请您相信我……我的……皇帝陛下……”

尤里安的表情从未像此刻这样虔诚，也从未如此哀伤。伯伦希尔的舰体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莱因哈特摇晃了一下，心脏也仿佛跟着一同震颤起来，视频通讯断开了几秒，再次接上的时候，画面便失掉了声音，他只能看见尤里安开合的嘴唇，修特莱在旁边焦急地催促着，但是莱因哈特什么也听不到，在喧嚣沸腾的声浪下，他想起的却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尤里安的样子，少年的目光直率而温和，明明跪在自己面前，却不肯当场献上忠诚……

“至少我要在稍微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之后，再去决定自己的主君是谁。”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诚实下去，我期待你下定决心的那一天。”

莱因哈特现在知道了，今天就是那一天。

随后发生的事，可以说是巴米利恩会战中一连串戏剧高潮的余波。同盟军成功捕获了总旗舰伯伦希尔和另一支分舰队旗舰，剩余兵力则在突然出现的缪拉的掩护下逃脱。杨舰队趁着外侧包围网还来不及收拢，拖着银河系里最尊贵的俘虏扬长而去，得知最高指挥官被擒的帝国军也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志而纷纷退兵。

然而，仅仅两天之后，杨舰队在巴拉特星系外围的补给星球上降落，当同盟军打开伯伦希尔的舱门，所有人期待着亲眼见到帝国元帅的时候，代表幸存者举起双手投降的却是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莱因哈特并不在他自己的旗舰之中。

杨见到尤里安的时候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同时一颗心沉了下去，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如果没有抓到莱因哈特，如果那个人的替身没有足够的分量的话……这个念头冒出来只有一瞬间，强烈的罪恶感便吞没了杨的内心，他竟然看着一个未成年人计算对方生命的重量，把人当作筹码，理所当然地思考能用这孩子交换什么……

“那不是罗严克拉姆公爵的养子吗？我记得是叫尤里安·敏兹。王尔古雷的驾驶员怎么会在这里？”波布兰的声音打断了杨的自我厌恶，尤里安的样貌和功绩，即使是同盟人也有所耳闻，杨没有怎么注意过，所以并不认得这张脸。

杨看了波布兰一眼，如果那名少年确实如他所言是帝国元帅的养子的话，交换的价值自然便大幅上升了。可是恶心的感觉在杨的喉咙里盘桓不去，他面色有些阴沉地交待卡介伦接收俘虏的事，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如果说杨还在为自己算计的内心而自觉卑鄙的话，莱因哈特却没有给他太多自省的机会，战争结束不久，帝国元帅便送来了议和的文书，提议在伊谢尔伦要塞签署停战协议并再次交换俘虏。

杨得知消息后长出了一口气，这可能是所有可能性中最好的情况了。如果莱因哈特不肯停战，而以士气大受打击的剩余兵力继续追击的话，杨大概可以预见同盟军拼死抵抗，将对手逼到两败俱伤却仍旧亡国的结果……但是莱因哈特没有这样做，也许是考虑到持续远征的巨大风险，也许是养子在他心中确实具有额外的分量。杨无法确知帝国元帅的想法，但是他决定去见一见尤里安·敏兹——名义上最接近继承人地位的人。

尤里安和其他被俘的帝国军人被暂时安顿在巴拉特星系的梅库罗斯行星基地上，杨舰队也正在此处补给停留。当尤里安见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发军官时，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毫无军人气质、看起来十足学者模样的人竟然就是莱茵哈特的宿敌。

杨让人给尤里安解下了电子手铐，这一举动让姆莱露出了明显不赞同的表情，先寇布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参谋长放心，我跟在他们后面，杨提督不会有事的。”

杨向尤里安伸出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真希望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住得还好吗？有没有很辛苦的地方？”杨本来只是想表示关心，可是又感觉这样说是以胜利者自居，不由得自觉说错了话。

尤里安也赶紧伸出手与他交握，“没有，一切都很好，您费心了。”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短促地划过他的脑海，倘若他在近距离下挟持杨，结果会怎样呢？杨的身材并不高大壮硕，从他走路的步态就能看出此人缺乏近身战训练，只要几秒钟就能放倒……不过，杨虽然毫无戒心，警惕的视线却从身后袭来，现在并不是适合动手的时机，更何况，杨看起来很友好。危险的念头如同水滴落入海中，立即消失不见了。

“请恕我冒昧，杨提督……”尤里安大胆地问出作为俘虏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我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呢？是否要转移到别的星球？”

“接下来会转移到伊谢尔伦要塞，同盟与帝国代表会在那里交换俘虏，顺便签署停战协议。”杨想到对方一定是思乡心切，又补充道，“就在八月初，很快你就可以回家了。”

尤里安没有想到，仗才刚打完，战后事宜就这么快安排好了，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在战场上虽然勉强说服了莱因哈特，但如果他过分骄傲的主君坚持要率兵再来攻打的话，未来的变数就不得而知了。

“罗严克拉姆公爵相当重视你呢。”杨微微偏过头注视着他。

“不……没有的事。”

“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伯伦希尔，成为替他吸引火力的人呢？”

收容俘虏的时候，杨已经从帝国军人口中知道战争的最后关头发生了什么，总指挥奇迹般地从自己的旗舰上消失，留下一个半大孩子，这怎么看都与杨认知里的莱因哈特不相符。按照帝国元帅一贯的作风，他是那种会跟毁坏的船只一同沉没的人，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只是身为属下应该履行的职责……”尤里安勉强地说，杨的温和面孔之下，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中了他。

“嗯，这是罗严克拉姆公爵让我没有料到的地方，也许是个好的转机也说不定……我经常在想，也许我们并不是非要彼此敌对中不可，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历史能有别的走向……当然，站在我的立场上说这种话，多少有些垂死挣扎的可笑……”

“阁下谦虚了，这一战您才是胜利者不是吗？”

“唔，仅仅从战术的角度而言，或许是这样。”

“那么战术之外……”尤里安停了下来，他明白了杨的意思，银河系中三国相对平衡的格局已经被莱因哈特打破了，现在占据绝对上风的是帝国，同盟虽然抵抗住了远征的冲击，实际上危机远远没有结束。尤里安之前并未从这个视角思考事情，毕竟以一线飞行员的习惯而言，他最关注的是眼前的生死。

杨的坦率让尤里安吃了一惊，这位最可怕的敌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暴露自身的弱势，而只是像陈述天气一般说出事实。更奇妙的是，在杨带来的氛围下，尤里安无法为己方的强势感到自得，反而被勾起了某种遥想与忧郁，一些距离自己很远的问题不知不觉浮上了心头，“这些争端的结果到底会如何呢？如果历史真的记录事实的话……又会怎么评价我们这些人？”

“那么远的事情我也无法预测，虽然我对这门学问很有兴趣……不过我想，如果亿万年的人类历史形成了超越人类的意识，能够进行观察的话，或许正在俯视着我们这些挣扎的人发笑呢。”

“您不认为自己坚持的是正确的吗？”尤里安再次惊讶道。

“嗯……就拿巴米利恩来说，赢得了战争的一方，未来却变得更加悲观，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们早些投降反而比较好呢？自由行星同盟所代表的意义，值不值得它所付出的抵抗的代价呢？我希望我是正确的，但无法认为自己绝对正确。”杨困扰地抓了抓头发，又将落在额前的刘海胡乱拨开。

“不过我想，那并不代表我们的挣扎没有意义，只是可能对每个人来说意义不一样……既然你刚好来到这里了，就多多观察了解下你的敌人吧，说不定能找到你可以认同的意义。”

杨与尤里安的短暂会面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两个人只是绕着行星基地唯一可供散步的狭长走廊逛了一圈，谈一些或远或近的事，这颗纯粹功能性的星球上也并无景观可言。

尤里安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这些可有可无的聊天，就像历史星图上隐秘而交错的轨道，将许多看起来毫无关系的行星联结在一起。

分别的时候，尤里安提出一个让杨有些意外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阁下允许我见一见梅尔卡兹提督，几年前帝国发生了内战……我还没有机会跟他道别。”

杨点头同意了，等杨舰队休整完毕，他们会一同前往伊谢尔伦，而梅尔卡兹则会独自返回海尼森，回到他挂名的流亡政府，在那之前还有时间与尤里安见上一面。

TBC

注1：本IF线下，杨在巴米利恩战役中的决策跟原作完全不同了，原作杨收到停战命令时，海尼森已被占领，同盟事实上已经无了，追击莱因哈特违背杨自己的价值观（不仅仅是程序正义，还包括他对历史可能性的认知），也可能置海尼森市民于危险，但是IF线经过前期的多个变量积累，双璧没有打下海尼森，此时如果杨回头才会导致亡国，所以杨选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并且不再以单杀莱为第一目标（IF线莱也不是“单身”，养子算是半个继承人），因为如果莱死掉，奥贝斯坦绝无可能生还；同理，原作莱不肯退兵，IF线莱却在尤里安的影响下退了。

注2：如果大家还记得的话，IF线尤里安最初在帝国旧贵族阵营，他是认识梅尔卡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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