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八層，兩人並肩駐足在血紅電閘門前。和其他電閘門有著同樣的規格和塗裝，唯獨高掛的門牌僅寫有房間號碼，site-808，未如一路所見的收容單元一般註記上內容物的收案編號與俗名，卻又不像閒置空間的樣子。

「是收容單元，卻沒有掛名牌。這是為什麼？」

「因為這裡是不只一個，而是數十個收容物件的家，我們叫它『Safe物件集中收容空間』。故名思義，站點內屬於Safe級別的收容物大多都收容在這個房間。妳對『基金會』最傳統的三種項目分級制度有概念嗎？」

領路人一邊說，一邊打開閘門走進去。門後的空間不再是什麼讓人瞠目結舌的異次元，一眼掃去長、寬、高都是尋常建築的數值，只是普通的一個置物間，在內裏靠牆處疊滿幾乎佈滿整個牆面的大量保險箱，尺寸分三種大、中、小。

「原來是集中保管室。」鍊金術師說，隨性地觀察起保險箱的外觀，發現每個保險箱上面都貼了收案編號和俗名。她回答：「我僅知道Safe最為安全，而Keter最危險，Euclid居中。詳細的評定標準並不清楚。」

裝著擺擺手：「那就是完全不知道了，因為就連妳說的那一句也是錯的。物件項目分級，評判的並不是它們危險或安全的程度。」

「哦？那是以什麼為分級標準？」

「是善於逃獄的程度喔，反過來說，也就是難以掌控的程度。『基金會』的宗旨是防止非常事物對廣大人類社會造成衝擊，比起在意一個事物有多危險，反而是將它和外界隔絕的難易度才是最首要的考量。」

「而那難易度如何量化為三個階級？」

「有一款叫作盒子測試（Locked Box Test）的玩意可以協助判斷。『把東西鎖進盒子裡往旁邊一擺不管也不會出事的是 Safe；不確定會發生什麼的是Euclid；而假如從上鎖的盒子逃出來對它來說是輕而易舉，那大概就是Keter了』。*」

［註：詳見SCP基金會網站「項目分級」條目。］

「妳的發音好怪。」

「不要挑毛病，啊每個人唸起來都不一樣我要照誰的！再舉個極端一點的情境：一個按下去會毀滅宇宙的按鈕，只需要把按鈕藏起來然後阻止任何人靠近手賤亂按，措施相對單純，所以該算 Safe；而一隻隨時可以和世上另一隻貓交換位置的貓，我們找不到一個有效的方法限制牠的行動那牠就是Keter，儘管牠只是一隻沒什麼殺傷力的貓，瞭？另外，凡是生命體、有智力、有自主意識的物件往往從 Euclid 起跳，因為牠們要吃要喝還會亂跑，行為也不可預測，相較死物處理起來活生生的終究比較費功夫。*」末了，她又補一句：「當然例外也是有的。」

［註：同樣見SCP基金會網站。］

「這兒是生命體專藏的站點，即我們剛碰過的包括人偶、鵜鶘和聖樹，都是 Euclid。但站點裡仍然會有以物品為形式存在的資產，那便是眼前櫃子裏儲放的 Safe 物件了。它們並非比較不具殺傷力——也是，不危險的東西『基金會』收來幹什麼——但不需要費心額外照料，所以給予最低等次的關注層級。」

「理解得很快嘛。」

卡蘿略帶研究精神的視線掃過一眾櫃門標籤和其上各種各樣的名稱。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名字裡，有一樣吸引了她的注意。

「《布里希嘉曼》？卡廖斯特羅似乎說他靠布里希嘉曼跑了一趟北極，說是能抵禦嚴寒。」

「別碰，這玩意一接觸到氧氣就會劇烈燃燒，也只有北極那種靠北冷的地方才能拿它當暖爐！」

起心動念想拿出來一探究竟的鍊金術師默默收回了手，反正事實上她也不知道開鎖的密碼是什麼。手指轉彎，向隔壁的格位進發：「《殘次品的不老不死藥》。不老不死藥是鍊金術的終極課題之一，必然是某位鍊金術師同行的失敗作了；但即使是失敗作，足以被冠上萬靈藥的名號，也是值得讚許的成就，可想會一會那人。」

「我相信妳看到製作者本人只會想扁人。百歲老太婆裝嫩讓人多噁心就算了，還搞得演唱會會場無人機噴灑免費大fun送，會場瞬間變殭屍派對，前輩的演唱會又毀了。前輩感覺就沒開過幾場安全的演唱會。」

「聽起來是場苦戰吶。風鳴翼的演唱會，真不是人人都聽得起。」

「妳有資格說嗎——好吧，妳還算有點良心，演唱會散場了才派人砸場子。」

鍊金術師不再回嘴，她信步走動，以高官視察般的苛刻視線繼續檢視著保險箱。凡見到識得的名字，她就復述出口：「《蛇蜥之眼（ヴイーヴルの瞳）》、《妖刀村正（ムラマサ）》、《提雅瑪特液體（ティアマトリキッド）》、《圖坦卡門面具（ツタンカーメンのマスク）》⋯⋯唸得出名字的寶物比例意外地高，我還以為會盡是些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奇聞，倒沒想到，這兒好東西可不少吶。然而好東西就放在這裡蒙灰，身為一名研究者我怎能不感惋惜；『基金會』總是如此古板，打從百年前他們將我列入觀察名單起我就沒對他們改觀過。」

「妳最好他奶奶的趕快把妳那些危險的想法收收掉。不是每個人都像妳一樣以切西瓜（地球）為畢生志願，況且『基金會』光是忙著阻止你們這些切西瓜愛好者就忙不過來了，哪還有空自找麻煩，東西塞進櫃子裡不哭枵*不搞事就萬萬歲了好嗎。」

［註：khàu-iau，常俗寫「靠腰」，字面意思是「因肚子餓而吵鬧不已」，引申為「無理取鬧」。］

裝著抱怨，抬腳往房間深處走，走了沒兩步回頭發現身後新任主管沒有跟上來的意思，杵在原地視線仍舊黏在儲物櫃上不放，好奇心旺盛一副隨時都會動手拆除櫃門的兇殘模樣。

遂喊道：「嘿，得了！我知道這堆破東西在妳眼裡有趣得很，妳以後有空隨便妳愛怎麼研究就怎麼研究，先跟我逛一圈，把站點機能和業務搞明白行不咧妳！」

「究竟還有多少麻煩事得做？」

「多著呢！找妳來當差，可不是給妳度假的！」

鍊金術師裝腔作勢地嘆了一口氣。

「妳一個體制外人員，竟比我這站點主管——『基金會』在日本國域內的最高長官——還要上心太多，外人比本職人員工作態度更認真，希望這情狀只是個例。我可不想我的手下盡是些混水摸魚之輩。」

「拜託哦，有人的小命全賴『基金會』吊著，我能不認真點幫忙幹活嗎。」雪音克莉絲挑眉，唾棄出言。

「十足十的濫好人。」

「謝謝稱讚吼。過來！」

「我是在『基金會』工作對吧，收容危險聖遺物的專門組織。然而妳不讓我查看聖遺物，還有什麼比它們重要——好擠，妳帶路這什麼蹊徑，老鼠走的？」

「妳是常識人嗎！搞錯動物啦，這叫貓道好咩。」

爬上幾階小樓梯，推開一道防火門，潮濕而帶鹹味的空氣撲鼻而來。雪音克莉絲拉著卡蘿擠進門後一條窄小步道，步道是用網目狀的金屬薄板鋪成，不僅踩上去很不踏實牢靠，寬度也僅有30公分，左右兩側被簡陋的欄杆護住就是全部的安全措施了。對於上天入地輕輕鬆鬆的鍊金術師完全不構成安危疑慮就是。

從欄杆望出去，卡蘿發現鹹腥氣味的來源是一個寬大的水池，目測五十公尺見方。步道懸在半空中沿著水池邊緣依建，池水就在腳底下，透過鏤空的地面可以看見池水的波紋。俯視其景，波光粼粼，水面滾起異樣的波濤，然後見到形似魚鰭、卻又比尋常魚鰭要大了多的一塊片狀物從水中升起，激出壯觀的水花。

「塞壬海妖？美人魚？」

裝者一聳肩膀：「很可惜是日本近海海域抓回來的，正確答案是龍宮的蝦兵蟹將——或沒那麼高級，總之醜不拉唧的魚人。總共收容三隻。」

「三隻魚人就需要這麼大的泳池。真佔地方，為什麼不像其他的大型物件同樣收納到口袋空間裏？」

聳肩：「因為這些傢伙擁有干涉時間的特質——想不到吧哈哈。把他們隔離到別的次元很容易就會不見掉，必須確保牠們和我們處在同一個時空才行，所以使用的是特製的大收容室，而並未採用尋常開拓亞空間領域的作法。由於魚人存活需要大量的海水，為了容納足量的海水，這個特制收容室佔地特別廣大，出入口也不只一個，設置位在咱們站點的正中心位置，不論是從幾何空間或重心（重量）的觀點。此外，大量的海水還有另一個作用，也就是我要帶妳去的地方——」

窄道的盡頭突兀出現了一扇門。裝者在門前站定，雙手叉腰。

「——機房，的冷卻水。我們機房的水冷循環系統，水源倚賴的就是魚人池的池水。」

「可是門牌上寫著『掃具間』？」鍊金術師遲疑答覆道，一腳踹開房門，往內探頭看，不由得皺眉再加上一句：「裡面放的也確實是掃具？」

壓克力門牌框內置入一張草草用麥克筆寫著『掃具間』的紙片，負責管理此處的工作人員敷衍了事的心態可見一斑。

素色的門扉很不起眼，不牢靠的單薄門板，板面沾了些灰塵，門鎖輕微鏽蝕。單就房間門口的狀態，觀察力敏銳的鍊金術師斷定眼前這扇門近期恐怕無人踏足。沒有來往的人氣，以至於地上灰塵的堆積都十分均勻，然後如今才被門扉的開闔捲入，打起了小小的漩渦。裏邊的掃具也是類似的狀態，掃具東缺一支西缺一把，蒙著一層灰，儼然缺乏管理。

「所以說機房重地，哪能放在顯眼的地方任人進出呢？」

「妳的意思是這兒埋藏玄機⋯⋯」

見裝者沒有制止的意思，鍊金術師踏進了房內，東望西看試圖找出秘密房間的蛛絲馬跡，卻無功而返，只弄得滿手是灰。房內所有物品都是尋常的掃具，不曾透露出被動過手腳的痕跡——豈止未曾被動過手腳，不如說是連正常的使用痕跡都遍尋不著，該當是以全新的狀態購置來之後就放在這裡無人碰觸直到長霉，讓卡蘿更加確信這些掃具只是障眼法，秘辛另在別處。

在這期間，雪音克莉絲簡直良知泯滅，晚一步進入房間後就在一旁好整以暇觀賞菜鳥主管翻箱倒櫃，一邊掩嘴竊笑不斷。她直到看夠了，才發笑地開口：「噗，哈啊——猜錯了猜錯了全都猜錯了，答案可不在一個有形的物體上面。」

「那麼關鍵在哪兒？」

裝者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堅硬的額甲。「腦袋哦。『知不知道它怎麼運作』一事本身就決定了一個人能不能進入機房的資格。是這樣的：我不告訴妳，妳就永遠別想進去啦笑死ㄏㄏ。」

「⋯⋯再耍我啊，看我瞎忙很好玩是吧？妳可以再沒良心一點。這倚賴的是什麼樣的隱藏機制？」

收起玩鬧心，正色道：「正式的專有名詞叫做『模因檢知』。我猜妳可能比較熟悉另外一個名字——妳是『魔法少女（笑）』嘛——這玩意在奇蹟術的社群被稱呼為『赤膽忠心咒』*。」

［註：取自《哈利波特》系列。］

「的確聽說過『赤膽忠心』，那是保守一個秘密的上佳手法：指定一名『保密人』，若不是由他有意主動告知，否則此秘密將無法以任何方式洩露給更多人知曉。我等鍊金術師偶爾會用這個術式來保守機密，然而鑽漏洞破解的手法也是存在的。」卡蘿睨眼：「妳是保密人？」

「嗄，那有點不太一樣，我們保密人不只一名啦——我知道了這個秘密，所以我也變成了保密人之一，而妳馬上也會變成保密人。說起來所謂『模因』就是這麼一回事嘛。」

「比較寬鬆的保密策略呢。是說，妳口中那專有名詞『模因』是？」

「模因哦——又一個他媽『基金會』術語啦。想要完全搞懂這些研究員們創造出來的胡言亂語恐怕妳得通靈，我當初硬生生聽了八個小時的講座還是霧嗄嗄，這議題想講多久能講多久，所以告訴妳總結吧：『模因』簡略來說是『傳遞某項訊息』的動作，看的、聽的、吃的、心電感應的，什麼樣形式的傳遞都可以，好比我現在正在跟妳解釋什麼叫模因，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個模因；而模因的成效是，人們很自然會對收到的模因產生反應，比如引發情緒或做出相對應的動作等等。模因這東西，本身是中性的（無敵意的）。不過別以為所有的模因都像閒聊一樣無害，『基金會』裡會特別拿出來討論的模因要嘛具有特殊的應用性質，要嘛就是危險得會字面上意思地要人命。」

「好像懂了。『基金會』的經典印象，那些讓人發瘋的收容物件，甚至瘋狂還可以在人群之間傳播的，就是有害模因幹的好事吧。」

「哇哦，理解得真快。妳很適合在『基金會』幹活嘛。」

「好歹是個上百歲的神秘學研究者，儘管是新接觸到的名詞，內涵終究大同小異。所以妳乳臭未乾的小女孩，現在該把機房的模因傳播給我了。」

「靠，還現學現賣。」雪音克莉絲嘆道，同時拽著卡蘿的手往門口走去。「其實作法很簡單：進來掃具間，心裡想著『我要到機房』，然後再從同樣的門口離開。妳現在知道箇中奧妙，獲得了模因，便可以通過模因部門設置的檢知系統，一旦走出去，妳不會回到原地，反而將出現在機房。試試？」

「模因部門？我記住你們了，花樣挺多。」沒什麼耐心的鍊金術師罵道，大步跨出門檻。

果真如裝者所言，她眼前展現的景象並非水氣潮濕的貓道，而是截然不同，佈滿了高科技器械的機房鍋爐室。機器運作難免發熱，氣溫頓時高上幾分，難得在秋冬之際感受到額上冒汗不止。

首先，她對這趟跨越空間之旅給出評價。

「不是收容單位那樣的口袋空間，跟外界還在同一個次元。這回倒像是鍊金術的傳送膠囊了。」

裝者點點頭。「補充一下，瞬間移動的臨床術語叫做『門徑』。」

「然後，憑我的直覺——搞那麼高深莫測，是不是只往下位移了三公尺？」

「對，仔細看妳會發現我們不（被標註）在地圖上，因為這裡是地下九層和八層之間的秘密夾層——幹，有夠準，妳海拔測量器嗎！」

「長久以來的體感經驗罷了。」卡蘿不以為意。

再度展現出旺盛的求知精神，指著某樣熱氣蒸騰的渦輪機具，彷彿滿腔提問從來沒個盡頭。被詢問者也不以為意便是了，初來乍到，什麼不懂得問一問本就應該，總好過亡羊補牢。

「這些相互連通，並且機殼發熱的大型機具是什麼？有渦輪機組結構，再插了支漏斗狀的——應該是天線？」

「答案是發電機，收容站點如果要依靠外部能源那還得了。但嚴格說起來這大傢伙製造的不全是電力，而主要是某種『別的能源』來著，之後應該有專人跟妳解釋，我就不胡說八道了。」

「哦。那遠處的一落監視器與控制台⋯⋯等一下！這些不是——不就是放在我的監控室裡面的設備嗎！真真正是同一套，因打不出德式音標（切換不了輸入法）而被我敲得稀爛的鍵盤殘骸清晰可見！」

「哇哩咧靠敲痕來認鍵盤的是哪招啊！」裝者中的吐槽役敬忠職守，立刻回了這麼一句，口氣誇張。

「那麼向我解釋。為何應該位在地下一樓的機台，竟在短時間內移轉到了遠在地下九層的地方？」

「行。看吶，妳又學到新東西了，這樣的技法叫做『投影（Projection）』，如字面意思把別處的物體投影出一份虛像，放置到這邊來。原理我不清楚，似乎是量子力學的一種應用。」

「虛像。所以眼前的機台是假的？」

「是假的，但並不代表沒有作用！它們和模板擁有一模一樣的功能，模板能做什麼，虛像便也能做什麼。」

「主管監控室的機台，毋需多言就是控管整座站點所有機械設備的運轉，理當是專屬於主管層級的權力。這可不對，怎可以任由任何員工取用與主管同等的大權？」

裝者搖搖食指，俏皮道：「任何員工？論得以進到機房的員工，別忘了剛剛才傳授給妳的模因的保密效力，只有受過核可的高級職員才能獲得模因授權，這樣一來人選已經減到很少了。也甭擔心高級職員外洩授權給低層級員工的可能性，站點的運作機制自有防範洩密的設計，想要搗鬼是絕對沒法得逞的。沒人會蠢到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結果新任主管聽完說明，抓出了意料之外的重點，惹得裝者竊笑不斷。

「⋯⋯妳算高級職員？」

「還真的是哦。3級武裝警備人員，轄區囊括整座收容所，站點機能方面的授權是最頂級的『無受限』，出入無阻，幾乎什麼事都想幹就幹；在維安分級制度上，和我平級的人物都是各個部門的部門經理。怎麼樣，（權限）超大的吧，聖日耳曼給咱Symphogear裝者的特許。儘管我依照部門經理的指示幹活，那並不代表我從屬於他們，真要說起來我大可合法地不鳥任何人！」

「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聖日耳曼真的過分信任妳們了，竟賦予外部人士如斯高度的權限，就不怕站點被一群野孩子搗毀。沒人能治治妳們了嗎？」

叛逆少女狡黠一笑：「以前沒有，從現在起有嘍，那就是妳，狄恩海姆站點主管大人？站點主管屬於更高一級的4級職員，是各個站點的最高決策者，凡是職位掛在妳的站點底下的人都受妳管制。當然，新手教學做完之後妳的大權才開始生效，別想現在就給我作威作福。」

「待我得到權限，第一件事情定是把妳裁了。」

「別鬧了，聖日耳曼好不容易才和日本政府協調把我們安插進來，妳要讓她的努力化為烏有？況且妳哪裡來的底氣趕我們出去，拜託，咱們戰力高，又安分聽話，比『基金會』體系培訓出來的普通保安人員好使不知道多少倍！下次從中央培訓機構調人手來妳就知道了，如果妳嫌我蠢，我怕妳面對那些飯桶會得心臟病！」

「我對人類的智商標準還沒有那麼嚴苛。六位裝者之中，蠢貨只有兩個，妳並不在其列。」

「唉是啊我怎麼可憐就認識了兩個笨蛋——欸不是啦怎麼講一講扯到我家的笨蛋去了，咱不是在討論機房授權權限的事情嗎？總之，起碼得和我平級，也就是大概在部門經理等級的職員才會知道機房的存在，絕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得來，濫用或盜用機房設備的情況肯定很罕見。」

「姑且相信妳吧。關於機房，我還有更基礎的疑問需要妳解答：冒著盜用的風險，特意在機房設置監控台的用意是什麼？這邊不像是有人員常時駐守，而且和主管監控室的功能重複了。」

「就是要『備份』監控室的功能沒錯。妳還記得我講過——『基金會』大部分的主管都是身在安全的指揮據點，遠程指派員工行動的嗎？而妳那時也質疑了主管沒有親至現場，下的指令又怎麼可能準確。妳說得對！其實遠端遙控的毛病可多著，比如訊號太差、決策延遲之類；再者沒做過第一線實操的站點主管給出的指示有時候會太過不切實際，實在執行不了，靠現場人員判斷會更好。」

卡蘿嗤了一聲，顯見不以為然：「而給出的改善措施竟然是在前線再設置一個指揮據點。上邊監控室主管在說話，下邊機房同時有第一線高級職員唱反調，兩相衝突我就看員工該聽誰的。」

「按規定該聽機房人員的，俗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嘛。這樣的設計也算是一種權力抗衡，避免主管過於獨斷獨行，但當然底下員工非到不得已也不該使用機房控制台。唉，跟妳說這些也沒啥用處，反正我看一旦出事了妳一定衝第一個，根本不管可悲小員工的死活，結果緊急應變司令官還不是變成別人的工作——怎樣啦，妳那什麼臉。是覺得自己身為偉大主管的權責被侵犯了，不開心？」

「怎麼可能。我連一天的權責都還沒履行過，枉論因為權力瓜分而感到不悅。」

「那妳在想啥？」

卡蘿摸摸下巴，做思考狀。「聽聞『基金會』收容物件之中，能使人產生錯覺、幻覺、價值觀改變，乃至發瘋的所在多有。」

「術語『精神影響』，更嚴重且帶有惡意的情況則是『精神污染』。就算是在側重活體物件收容的我們東京灣站點，『精神影響』的效應也是一大重點哦。」

「是故，倘若有人——低級員工就算了，倘若是具有高級權限者，比如妳——失去了理智，開始胡亂動用重要設施，嚴重擾亂站點運作，我該如何處置它們？又或者，更糟一點的假設，『基金會』的仇家可不少，倘若我的職員之中有來自別的組織的間諜？」

「哈啊，怎麼處理確實挺重要的，『員工異常行為』。很常見很常見，每天都會看到好幾個傻子因為P-03-8993的致幻粉塵在樓梯間摔個狗吃屎，或者被A-02-13403顛倒方向感在同一條走廊來回往復二十次。不需要把收容物件的精神影響想得太可怕然後風聲鶴唳，事實上大多精神影響都止步於意識淺層，引發一些無傷大雅的知覺小毛病，只要大聲叫喊或給人家拍個肩膀就能幫助受害者擺脫了，還有的精神影響甚至有益。只要員工自律，主管管理得當，大家每天的精神評估問卷都有照實填寫，類似『扯出自己的腸子用來勒死隔壁同伴』的大規模精神污染案件完全可以避免——別的地方我不能武斷，至少，在我們站點絕對做得到，因為我們站點的收容物件沒幾個和深度精神影響有關。」

卡蘿張嘴想要追問，卻被雪音克莉絲以手勢安撫住，制止發言。那手勢分明只是簡略的一個揮手，不知怎的卡蘿竟從中看出了「乖乖，我知道妳想問啥」的訊息含量。

「不過呢，假如完蛋，真的有人病到頭殼壞去，見到人就拔武士刀拚輸贏*你死我活，還是忍不住用圓鋸把自己的好姬友剝皮；」

［註：拚輸贏（piànn-su-iânn），以比賽或決鬥的方式決定勝負。］

重磅的轉折語過後，從少女裝者口中不疾不徐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的字句，聽得出被舉例陷入瘋狂的登場人物分別是天羽羽斬、修爾夏迦納、和伊格利瑪的裝者，皆是雪音克莉絲無可取代的摯友。可她說著這一切的時候表情如常，滿臉輕輕鬆鬆就像在談論天氣，無足輕重地帶過。

「又或者妳真的衰，手底下有心懷不軌的員工，就是要給妳大搞破壞。好吧，妳需要的大概是這玩意，隆重跟妳介紹；平板借我一下，」

遞出平板電腦。魔弓裝者摺疊起手甲，露出指腹，在螢幕上一通點按，途中走了點冤枉路，才呼叫出她想要展示的功能操作頁面。看得出她對這個功能並不如其他功能般熟悉，她可能未曾使用過。然後她將螢幕展示給卡蘿看，惡狠狠地開口。

「——妳懷疑誰在搞鬼，就按下去，給他下地獄！」

頁面上滿是站內工作人員的頭像、職稱與姓名，按部門分列，圖片和字體尺寸都放得異常大且清晰，生怕讀者看不清楚似的。每一人的資料旁邊另有一個按鈕，註記為「[[rb:EXECUTION > 執行]]」。

對員工「執行」什麼？結合雪音克莉絲的說詞——

「看妳一臉懵的樣子，想來是我說得不夠直白。我給妳看的這頁面幹嘛的？就這個啦——」魔弓的持有者右手流暢比出一個「手槍」的手勢。上臂平舉，手肘彎折一百八十度，鎗口（食指尖端）緩緩抵上自己的太陽穴，抖震一下代表開火：「BANG。」

即使是卡蘿那樣的滅世魔頭，弄清意思的時候也不由得心頭一驚。

EXECUTION，精確的用意是[[rb:EXECUTION > 處決]]。

「⋯⋯卡廖斯特羅一再和我強調，站點主管在自己的轄區裡幾乎無所不能，要我行事注意分寸。我以為是別鬧出太大動靜引來政府部門關切的意思，如今才悟到她關注的不是對外關係，而是對內。『基金會』從來不是謹守人道主義的組織，這我知道；但我沒想過主管的權力大到可以任意捉拿並判處職員死刑。按妳的意思，我只須心有懷疑就有權殺死手下職員，甚至蒐證、審訊、定罪的步驟全都可以省略，儼然是專制極權社會。」

卡蘿一邊發表感想，那裝者便一邊笑，竊笑個不停：「噗wwww還蒐證、審訊、定罪咧，太悠哉了吧www妳要不要猜猜看，按照歷史數據，從主管發現員工行為可疑，到員工真的幹出毋通*事，這之間的時間平均有多長？」

［註：音m-thang，俗寫「母湯」，不可以、不要、不行、不恰當、不ok。］

「我沒概念。」

出題的裝者也不折騰她，直接公佈答案。

「三十(30)秒。三十(30)秒之內，主管就必須剝奪問題員工的行為能力，否則很可能就來不及了。給主管的反應時間，做出判斷加上付諸實行，全長三十(30)秒。別說什麼蒐集違規紀錄再安排懲處，妳以為要先收押嗎？不！在派人過去現場的期間，收容所說不定都涼涼了！而且起因是精神污染的話，再有人靠近豈不擴散得更快，大家一起瘋。我們會採納的，只有快速、無接觸、又把握十足的作法。」

「未免太過理想，如何能做到？」

「那便是⋯⋯[[rb:就地格殺 > ．．．．]]。」

裝者解答道，一字一頓，殺氣騰騰。就連老成的鍊金術師都為她的磅礡氣勢逼退小步。

「用——用什麼殺？既然妳都說了，不派人到現場，由誰來殺，用什麼殺？」

少女顯然只是想嚇一嚇未來長官而已，兇狠了那麼幾秒鐘，說下一句話的時候臉色又恢復成原本的活潑俏皮。但有鑒於她的發言內容愈發令人寒毛倒豎，雪音克莉絲身上顯見的不協調感又變得更重了，卡蘿還寧願她神色繼續保持兇狠。

「意想不到的方式，秘密！我曾親眼見過一次，但我選擇忘記，因此沒辦法回答妳了。」

「何謂『選擇忘記』？人腦並沒有自主遺忘的能力。」

「問我幹啥，妳不就是這方面的專家嗎，當說到記憶甚麼的。」

卡蘿頓了一下，恍然悟到：「⋯⋯操，回憶燃燒鍊金術，回憶汲取！惡搞我的研究成果的是誰，普勒拉蒂、卡廖斯特羅？還是亞當？我幹這個是為了弄來多點回憶當燃料；『基金會』倒好，竟然開發出完全相反的用途，給玩出花樣來了！」

克莉絲聳聳肩。「四選一選三個妳也能錯，唯一的正經人聖日耳曼啦。拿來用在正當用途上的，妳怎麼盡是往不靠譜的那些去猜。」

「剝奪別人的記憶算哪門子正當用途？」

「當然算，感謝聖日耳曼大姐的支持。我曾申請過A級記憶刪除，理由欄位填寫的是『目擊到有人被處決』，只記得護工大哥拿沾滿藥劑的棉花棒刮我的口腔，馬上便覺得通體舒暢，連死了的人是誰都給忘光光。不是只有我這樣膽怯，我聽說幾乎所有目擊過處決程序的人都會請求記憶刪除，而且沒有人能完整描述『處決』過程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想而知那過程一定噁爛透頂；在『基金會』，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記得太清楚，比較有益身心健康。唯獨能透露的是：只要按鈕按下去，受刑人將在二十秒鐘之內徹底消失，半點完整的組織體都不會留下。這樣的設計是為了避免留下的屍體也被收容物件拿去利用，病原體啊、殭屍啊、食腐動物啊，都會透過屍體傳播的，不論受感染者是死是活都淪其嫁衣，於是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讓屍體直接從世界上消失——以上就是希望妳從來不會動用到的『處決』的說明，有問題不？」

「使用時機嚴重倚賴個人經驗判斷，身為新手主管，甚感無所適從。希望如妳所願，這機能不會太常動用。」隨手滑一滑，赫然發現自己的頭像也在列表裏邊，不禁一噎：「哦，我甚至可以處決我自己。」

「感染物質可不會看妳是尊貴的站點主管大人，就選擇性無視。」

「也就是萬一時候到了，是我也得自殺。好吧，公平，人人統一待遇，反正這麼幹（自殺）我也不是一兩次了。」鍊金術師興趣缺缺地囁嚅，不過很快被別的趣事絆住：「也找到妳了呢，『員工編號：SONG02 雪音克莉絲，編外武裝警備人員』，妳這張照片真有夠矬。」

「別把醜斃的證件照放大檢視嘎嗚！」

抱頭吶喊。事實證明，哪怕是不修邊幅的野孩子如雪音克莉絲，也忍受不了醜照被暴露。

嬌羞魔弓裝者的反應強烈取悅了新進主管，遂決定再更多地逗逗她。以明顯感受得出是玩笑話的口氣，卡蘿更發搧風點火。

「你們SONG來我『基金會』這兒，定然是別有居心。不看著，怎知道我要處決叛徒的時候不會選錯人？這裡列出編外職員都是妳們裝者，要是我一個沒按準，要處決的是妳，卻誤觸妳其他裝者同伴——」

「喔。今天只有我輪班，她們都不在，這東西還沒那麼神通廣大，僅限站點內有效。」

「既然沒關係那我按下去了。妳的。」一邊說，手指還靠近按鈕處作勢要碰觸。

嚇得目睹一切的裝者不出所料，花容失色哇哇大叫：「妳手賤，戳下去我就嗝屁了，灰飛煙滅！幹幹幹，尊重一點，尊重會不會啊！」

「無非是假動作，妳怕什麼，SONG難道真能有惡質計畫不成，妳對妳自己組織的信任程度甚至遜於我。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籃子裏，更何況籃子的生殺大權在我方手裡；若是帶著惡意來支援『基金會』，妳們的司令沒蠢到讓五名裝者都登錄為『基金會』職員。」

卡蘿嘲弄性地敘述，而雪音克莉絲也一邊聽、一邊點頭，很是認同卡蘿的看法，整段話說下來她不曾出聲反駁。

反倒是卡蘿說完，自己愣了一下，半帶懷疑道：「等一下，哪裡不對。實際應該六個，列表上只數到五——」

轟隆隆隆！

震動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從地底下發出，順著站點堅固的鋼骨結構往上傳遞，樓板左右震盪，一時之間猝不及防，饒是老牌鍊金術師也被震得踉蹌一步。

「這是發生了什麼！」趕忙穩住腳步，手掌就近抓住了個隨便什麼牢固物體，嘴上質問道。

「是什麼哦——」雪音克莉絲老神在在勾起了嘴角，語帶惡劣：「妳不是一直在期待刺激的，還老嫌刺激程度不夠。所以啊，特意安排了個更刺激的活動給妳，現在終於做好準備啦。好好玩兒唄，保證夠勁，妳沒被嚇到心臟跳到喉嚨算我輸！」

「我何時同妳打賭了？」

「管妳有沒有，反正這也是主管新手上路的一環，不爽——也不能不要玩。」

隨後，馬上就聽見站點廣播系統大聲放送，喇叭的聲音帶點沙啞，不難想像是在剛才的風波中受到損傷。

鎮壓指令564-6，地下十一層走廊全域。鎮壓指令564-6，地下十一層⋯⋯情報更新，鎮壓指令564-6、鎮壓指令6842-4⋯⋯情報更新，指令A99，全域緊急狀態OPERATOR-SDL，事件等級ALEPH⋯⋯情報更新——嗶——

緊急廣播，這裡是站點主管代理人。全體人員注意，全體人員注意，站內發生多起收容突破事件，損失超越預設停損點，

**劇烈的晃動**

滋⋯⋯滋滋⋯⋯不必感到驚慌，我們只是一如往常正在經歷一段「[[rb:unsettled >不穩定的]]」時間⋯⋯滋、滋⋯⋯祝好運⋯⋯

聽得卡蘿都愣了。「哈⋯⋯？粗製濫造的廣播硬體，撞沒幾下就壞了。而且後半段聲音不男不女，又出言不遜的傢伙是誰？」

「妳家代理主管啊，開頭不就講了嗎。不男不女是因為這是預先錄好的錄音檔，檔案做了後製的關係。」裝者又一副沒什麼大不了地擺擺手：「甭理會啦，廣播顯然不是給妳這種大咖聽的，不是嗎。妳是有史以來戰力最強的站點主管，咱武鬥派，武鬥派有武鬥派該做的事。」

暫且把困惑拋到腦後，站點主管舒了一口氣，道：「那便是收拾出逃的混帳怪物了。我的術式已蓄勢待發；而妳出擊準備如何了？」

「在這鬼地方，我從不主動解除著裝。隨時都有用得上我力量的機會。」

「看不出妳挺敬業。」擁有一位忠實的盟友，性格刻薄如卡蘿也不吝稱讚。「而出發之前，妳一再強調的，得確認『突破收容』的物件是哪些，又有什麼特殊性質。正好，眼前就有監控台，我想我能透過監控台查到這些事⋯⋯」

「嗚呼終於不是腦子一抽就莽出去了。賣力教學沒白費啊孺子可教也。」

「妳的嘴，好自為之！」

在現代人的協助下，老古董主管在電腦上調出了站點地圖。面對滿江紅，警告訊息多到使電腦卡頓數秒鐘的螢幕，卡蘿有氣無力吐出詞句：

「什麼情況。出了大事我有預料，但這場面，多少物件突破收容了，讓我數數——十六個！佔了總收容數的多大比例！數目甚至還在增加——混帳傢伙，一個接著一個溜出來！只剩地下第十二層是安全地帶！」

雪音克莉絲見此慘狀，倒還十分冷靜。她向新進主管說明：「『連鎖突破收容』。突破收容這事兒啊，和國家社會維安一樣的概念：假如某個地方沒治理好，發生了暴動，其他地區心有不滿的人也會跟著響應，是吧？管理收容物件也是同樣的邏輯。所以物件們彼此能互相感應，習慣成群結黨一起鬧事，應該也很好理解。這下妳學到了，站點沒出事情還好，一旦了出事不及早介入，馬上麻煩就成群成群來了。」

鍊金術師不滿地：「那麼按妳所說，演變成如斯慘狀之前總該有點預兆。為什麼沒人提出警告！斥資千萬的監控系統難道是擺設嗎？」

裝者竊笑：「當然是有警告啊。妳看看災區中心，位置是不是有點熟悉？」

鍊金術師耐住火爆的性子，查看了事發源頭——位於地下十一層，某收容物件的異常活動射出了集體崩壞的第一支響鏑。那位置正是卡蘿曾經注意到，但因雪音克莉絲的建言不予處置的地方。

「在羅馬聖樹的收容單元邊上，我曾將警示訊息展示給妳看，而妳說『先不用管它』，於是釀成了大禍！就是妳的姑息所致！」愈想愈氣，口吐芬芳：「駛恁娘（sái lín niâ）！」

然而，髒話對少女而言毫無殺傷力。「謝嘍，我媽早早去極樂世界了，我聽說妳娘的情況也差不多（年幼喪母），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互相傷害？」

「我剛剛還稱讚過妳敬業樂群。殊不知，（我的讚許）給狗糟蹋了！」

被罵的人反嗆：「別嚎啦死傲嬌。」然後不再給反駁的機會，強硬開口：「與其在這邊森77，不如趕快解決問題。給妳猜猜，這堆出來溜達的怪物裡面哪一個最有威脅性，必須十二萬分警覺？」

快速瀏覽了十幾樣突破收容的物件資料，憑藉直覺選中一種：「R-01-0223冰霜巨人《貝格爾米爾》？」

「妳比我想像的還要直腸子。大型殺人怪物的確破壞力強大，但再怎麼樣也只影響它觸手可及的範圍而已，反而用不著急著管它。收容站點裡面數量最多又最會跑的是什麼？其實是人。會跟著人們逃竄路線一起擴散開的，才是最可怕的東西。所以——讓我們開始『感染管制』的教學吧。」

「『感染管制』，聽起來十分生化危機（Biohazard）。」

「靠，妳看過電影？」

「艾爾芙奈茵被妳們撿回去的那段日子，妳們的司令正好在看。」

「⋯⋯傻眼貓咪。」差點啞口無言。「不過用生化危機形容可謂相當貼切。我們馬上要面對的就是傳染性病原體大爆發的情境，由突破收容的其中一個物件，N-04-8907《癱瘓魔菇》導致。」

「N-04-890是什麼樣的東西？」

「香菇。別笑，致幻大香菇。普通的毒菇是吃下去了才會讓人產生不良反應，這種菇類可不止於此。一旦吸入它的孢子，只要一點點，對大腦的影響就有如過量海洛因，很快讓人癱在地上抽搐半死不活；更要命的是，被感染人的皮膚毛孔跟口腔會很快長出新的香菇。這種毒菇曾造成███國北部山區一個小村子滅村，直到『基金會』特工前去一把火給燒光。」

「果然『基金會』的收容物件一個都不能小覷。但妳可否解釋一下，擔子箘的子實體*要怎麼走出它的收容單元（突破收容）？」

［註：「香菇」的生物學分類。］

「香菇還不至於會長腳啦，對於N-04-890，它的孢子飄散到收容間外面就算收容突破，可能是哪個傢伙把隔牆撞破洞了。雖然空氣過濾系統很賣力在運作著，但既然我們要四處移動，就必須做好隨時遭遇孢子的準備，尤其孢子小得肉眼看不見。」

「那該怎麼應對？」

裝者拉開身旁的廚物櫃，櫃裡堆滿了防護服：「穿過兔寶寶*嗎？」

［註：醫療用防護衣的戲稱。］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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