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龙骑生得一张艳俗的脸，和他那生于云雾街的母亲一样艳俗的脸。他是伊修加德最不常见的种族之一——男性的猫魅族。龙骑作为少数群体常年遭受歧视，被同龄的人族和精灵族称作“野兽”，从小在最穷最脏的街道长大。他那做“体力活”的母亲不识字，因此龙骑也没什么上学的念头，不情不愿地学了点加减乘除用来买菜和算工钱后便出门找活做去了。龙骑如同万千个其它在泥泞中长大的野孩子一样，贫穷、势力、目光短浅、愚蠢且野蛮，但又无比自大、傲慢。孩子们总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可能性，毕竟社会如此教导他们，但所有大人都知道，所谓的“可能性”，只是有钱人的奢侈品罢了。

幼年的时候龙骑就学会了偷盗和抢劫，要想在无法无天的云雾街谋条生路，靠秩序和理性是不行的。这里没有法律，也不讲道理，公平与否全靠是否人多势众。龙骑从小没少受委屈，有些是他倒霉，但大部分都是他自找的。年少时龙骑曾经为了钱而顶罪，他不知道雇主犯了什么事，只是听说按照雇主要求做就能拿一大笔钱。在替雇主接受审判的前一晚龙骑被接进了一栋大房子，那房子里的装潢极尽奢华，随便一件摆设就顶得上龙骑半辈子、不、也许是一辈子的收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龙骑踩在红天鹅绒的地毯上，双眼贪婪地扫过偌大的厅堂，仿佛看到了就归他一样。龙骑只知道这房子墙上贴了金子，椅子上也贴了金子，摆设上那些亮闪闪五颜六色的石头他不认得，但他明白那东西很贵。他盘算着待会趁雇主不注意顺走点东西，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身旁高大的精灵族管家和护卫给撵走了。

那天晚上龙骑吃了有生以来最丰盛豪华的一顿饭——渡渡鸟肉、烤马铃薯、伊修加德柠檬和苹果制成的混合果汁、还有大碗大碗的新鲜绿叶菜……这些贵族仆人的简餐对于龙骑来说是罕见的珍馐，龙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连刀叉都没用上，伸手抓着盘里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在那之后，精灵族管家让龙骑洗了热水澡，又扔给龙骑一套细绒布做成的衣服，配上几件品质平庸的配饰。龙骑经这一打扮，瞬间焕然一新，容光焕发。他站在老旧的黄铜镜前，欣赏起被不合身的服饰裹挟着的自己。虽然镜子里的映像模糊地几乎看不清五官，但那并不妨碍龙骑沉浸在自己的贵族梦里。

【“我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威风凛凛的贵族老爷一样。”】

龙骑这么想着，又美滋滋地在镜子前转了几圈。然而美梦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第二天龙骑就毁青了肠子。他在睡梦中被精灵族管家粗暴地从麻布床里抓了出来，脸都没洗就连滚带爬地被赶进了一个大的惊人的石头城堡里，后来龙骑才知道那地方叫法院。坐在高台上的法官面色铁青，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龙骑，好像要将他盯穿。龙骑想要避开那种眼光，可是现在他周围除了一圈栅栏以外什么都没有。他站在审判台的中央，即使穿着衣服，龙骑也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一样难受。

【“法官大人！就是这个辱神的混蛋，侮辱了我家未出阁的小姐！”】

陪审团到齐了之后，审判便开始了。精灵族的管家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怒目圆睁，恶狠狠地指着龙骑。

【“他本是云雾街的孤儿，我的主人——好心肠的小姐，看他可怜，不忍看他受饿受冻，大发慈悲收留了他，让他在府里做工。可谁能想到，这混蛋竟然起了歹心，对小姐图谋不轨。要知道我的主人一直都是远近闻名、备受尊敬的淑女！”】

管家连哭带嚎地诉说着，拿了钱的龙骑一头雾水地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天小姐去庄园里采花——您知道的，我的主人从小就和侯爵有婚约，那天正是小姐订婚晚宴的日子。小姐心善，想要亲手扎一束百合摆在宴会桌上。谁能想到这歹人竟藏在花园喷泉的后面，趁我的主人不注意，侮辱了她，还大肆炫耀自己的恶行。法官大人，您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名声和贞洁胜过一切！”】

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是在龙骑被扔进监狱之后了。

那天法官判了龙骑二十鞭子和十五年的牢饭——本来是死刑的，但帮贵族掩盖罪行的法官念在公开处刑容易被人找出漏洞，于是改成了监禁。二十鞭子打得龙骑皮开肉绽，不仅尾巴被打断，两条腿也差点残废。龙骑入狱后向管家讨要自己的报酬，管家却把脸一横，敷衍地说等你出狱再给。龙骑顿时怒火中烧，在监狱的栏杆后向管家挥拳。可是他的下身挨了鞭子，实在太痛。拳头还没挥到管家脸上，龙骑就先倒了下去。

监狱里肮脏泥泞，到处都是囚犯的排泄物和老鼠昆虫的死尸。龙骑发着高烧，虚弱地趴在沾满血污的干草垛里，身下伤口的烂肉里爬满了蛆虫，不仅散发着地狱般的恶臭，还火辣辣的疼。说实在的，在这种环境里，龙骑没有因感染和并发症死掉，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奇迹般的存在。在一次又一次噩梦和病痛的折磨中，龙骑日渐消瘦，他狠得牙痒痒，但又无能为力。十五年……十五年！等到十五年后，自己的母亲还会活着吗？十五年后，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龙骑没有头绪，绝望地坐在牢房里诅咒神明。有一天龙骑用进监狱前贵族管家给自己的廉价首饰买通了狱卒，龙骑的朋友这才知道龙骑已经入狱。

【“你这么久没音讯，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你妈知道了以后没挺过去，去天堂了……不过也好，至少她可以不再受梅毒折磨。”】

龙骑的朋友是个皮肤黢黑的人族骑士，他父亲是个落魄的军人，在战争里被龙啃掉了一条腿，每个月靠着微薄的政府救济苟延残喘。不过也正是因为被龙啃掉了一条腿，所以骑士团看他可怜，特地给了他儿子一个参军的名额，接受剑术师的训练。骑士的父亲听说后，从家里找出落满了灰尘、长满了锈迹的剑盾交给骑士，又翻出自己珍藏的棉甲，郑重地给儿子套上。骑士穿着破旧的装备到了训练基地，因为自己可笑滑稽的模样受了不少嘲笑。好在骑士做事还算稳妥，认识了不少穷朋友，其中就包括在监狱做看守的半精灵剑术师。

【“我可不能就这么待在这鬼地方十五年……现在我虽然靠着生病不用干活，但等我伤好了……隔壁那家伙都跟我说了，我们会被送去外面修城墙，那地方到处都是冰，冷得连火都生不起来！”】

龙骑小声跟骑士抱怨，嘴里还嚼着骑士给他带的面包。龙骑已经太久没吃过细粮，那几块干硬的面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豪华大餐。骑士每个星期四结束训练后都来探监，龙骑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哄着骑士，期待着有一天骑士能帮自己逃出去。可是骑士是个守规矩的，他虽然想帮龙骑，但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他除了能偶尔走后门溜进来给龙骑改善改善伙食，也就能陪龙骑聊聊天了。龙骑逐渐意识到骑士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对骑士的态度愈来愈差。骑士带吃的来，龙骑就挑食物的刺，骑士给龙骑讲外面发生的新鲜事，龙骑就骂骑士吃了公粮就得意忘形。久而久之，骑士自觉无趣，渐渐减少了到访的次数。龙骑就揪住这点不放，大骂骑士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龙骑亲手赶走了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后，也曾有过后悔。但他心里仅存的那点道德感和愧疚，很快就被憎恶和愤怒驱走了。

仇恨的种子在龙骑的心里埋下，配着名为时间的养料日益生长，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一棵参天巨树。龙骑的伤几个月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就一直盘算着越狱。不过他因为犯的是重罪，起初只是在城里的矿场里，在监工的监视下做苦力，等到被送出去修城墙，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那天龙骑手腕上绕着铁铐，他出城之后趁着守卫不注意，咬牙忍痛脱臼了自己的关节，摆脱镣铐逃走了。库尔扎斯西部高地尽是冻土，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只有皑皑白雪和游荡的魔物。龙骑逃出了牢笼，却又走进了一片新的绝望，他呆滞地站在原地，被风雪迷失了方向。

II

要说龙骑这辈子唯一能值得称赞的，便是他的狗屎运。虽然他本人毫无过人之技，但在危难时刻却总能撞大运遇上贵人。

那天龙骑从卫兵的看手下逃出后，在偌大的冰原上顶风走了六个小时。他穿着单薄的棉衣，脚上的草鞋被因体温融化的冰雪浸湿又冻结，紧紧地黏在龙骑的皮肤上。最初龙骑还能感觉到脚上的痛楚，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后来倒是不痛了，龙骑也再感觉不到他的脚。当龙骑因为腿脚不听使唤摔倒在雪地里的时候，他脚尖的脚趾已经发黑，甚至皮肤都开始脱落。同样冻得坏死的还有龙骑的耳朵，猫魅族脆弱单薄的耳郭不是被设计用来在严寒里生活的，仅仅一个钟头过去，那两片单薄的嫩肉就已经毫无知觉。最终龙骑筋疲力尽地倒在雪地里，闭眼前最后一幕是惨白的冰雪和一望无际的冻土。

或许龙骑就这么死了才是更好的结果，可他没有，老天就像在和他开玩笑，一次又一次让他濒死，却又挣扎着活过来。好巧不巧，龙骑倒下的地方没有任何障碍物遮挡视线。当时有个年轻的占星学家在阿德内尔占星台记录星象，她做完工作后闲着无聊，用巨大的望远镜扫过漫天的白雪打发时间，龙骑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线。虽然占星学家的上司告诉过她很多次，占星学家的工作只是计算和预测龙族动向，任何人未经许可不能进入占星台的营地。但占星学家还是用陆行鸟把龙骑驮了回来，并把他藏在了占星台的一间小仓库里。

占星学家不会医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自己违反了规矩，所以只能手艺生疏地给龙骑做了一些最基础的伤口处理，简单地说就是把坏死的部位全部切了个干净，然后涂好药粉，拿干净的布包上。

龙骑醒来时，身上包裹着层层叠叠的棉布。他躺在仓库的地板上，占星学家为了保暖给他铺了一层稻草，还放了一个草枕。仓库里十分拥挤，摞成一排的木箱码得整整齐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重的要死。仓库的墙边还戳着几块制作星盘用的黄铜板，因为打磨过，表面很是光滑，勉强能拿来当镜子用。龙骑如果不是病着，肯定毫不犹豫的就拖一箱跑路。可他才刚从稻草垛上坐起，就感到全身剧痛。尤其脚上和头上最痛……他小心地拆开脚上的绷带，看见自己少了几根脚趾，难过得差点哭出来。不过好在龙骑的手指还在，虽然生满冻疮，但还有恢复的可能性。龙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注意到了墙边的黄铜板，他颤悠悠地小心挪到黄铜板前，看见自己头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即使看到这一幕已经让龙骑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将头上的绷带打开了——他的头顶一片惨状，血污和药粉混在一起，黏在他打缕的发丝上。龙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摸上去……头顶光秃秃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年轻的猫魅族愣住了，原来那占星学家不知道他是猫魅族，把龙骑头顶坏死的耳朵当做脏污清了个干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太迟。不过不管占星学家是不是切掉龙骑的耳朵，龙骑的耳朵也早晚要没。毕竟医疗条件摆在那里，已经冻坏死的部位无论如何都只会得到被切掉这一种下场。

“看看你干的好事……！”

当占星学家蹑手蹑脚从仓库门口进来时，龙骑像疯了一样想要扑过去。可他的脚才丢了脚趾，实在是太痛，因此只能坐在地上愤恨地大喊。即使很久没有进水，龙骑的声音也大的离谱。若不是边上没人，龙骑和占星学家都得被抓走。

【“如果我不切掉已经坏死的组织，剩下的部分也会跟着烂掉的。如果感染，你就完蛋了，你想死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占星学家心里还是内疚。她的声音很小，没说几句很快就停了下来，只剩龙骑一个在那喋喋不休地咒骂——重复着说些“贱人”，“废物”和“傻子”之类的话。龙骑没什么文化，连骂人都只有几个词可用。很快，龙骑骂累了，他又渴又饿又痛又生气，一下没控制住，竟然哭了出来。占星学家沉默着，看向坐在地上落泪的龙骑。她递给龙骑一碗热蔬菜汤，龙骑想都没想就胡乱吞下肚，几秒就将滚烫的热汤全部送进了胃里。他吃完之后看见占星学家的脸色很难看，这才知道占星台的食物是按人头发的，龙骑刚刚吃了占星学家的晚饭。覆水难收，已经吃进肚子里的饭菜也没办法再吐出来。占星学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龙骑还是那个龙骑，他没什么愧疚之情，反倒打量起救命恩人苗条的身姿来。占星学家是个娇小的人族女性，长相算不上出众，穿得也只是占星台下发的厚棉袄制服。可即使如此，一股异样的情感还是油然而生，龙骑趁占星学家背过身去在仓库里给他找铺盖时，一把将占星学家按在了草垛上。龙骑用手狠狠堵住了她的嘴，占星学家在一番无用的挣扎后很快便被愤怒的龙骑制服。几个拳头和巴掌下去，女性已然被打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龙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似乎是要把这辈子遇到的所有不幸都发泄出来一样，狠狠掐住占星学家的脖子，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挺挺地开拓了占星学家的身体。长久没碰过女人的龙骑被占星学家痛苦的呜咽声激发出骨子里的兽性，可怜的女性从没想过那一碗蔬菜汤竟然能让龙骑活跃近两个小时。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占星学家的下半身已惨不忍睹，血和精液混着地板上的泥沙，一股股从占星学家的被撕裂的器官里流出。办完事后龙骑剥走了占星学家的棉衣，将赤身裸体，奄奄一息的占星学家就那样扔在了寒冷的仓库。他穿上占星学家的外套，虽然有些别扭，但现如今只要能够保暖，龙骑甚至愿意去抢拉拉菲尔的帽子当鞋套。

龙骑趁着夜色从占星台溜走，一心只想回伊修加德拿报酬。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由于他先前在监狱被打断了尾巴，现如今又没了耳朵，在夜色里，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猫魅族。再加上龙骑穿着占星学家的外套，大审门看门的卫兵还以为他是个受伤的女性占星学家，问都没问就将他放进了城。

III

伊修加德看起来就和三年前一样，毫无变化，甚至连街边的草都没长高多少。龙骑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当年曾经去过的贵族宅邸。宅邸的主人大概也是知道了龙骑越狱，家门口的卫兵比以前多了不少。龙骑靠着占星学家的外套，捏着嗓子骗起守卫来。

“大人……我的好大人，求您救救我，您知道最近的那个越狱犯吧……我今天在街上看星星，就被他盯上了，他打了我、还想摸我！如果不是我奋力反抗，恐怕就——”

贵族家的守卫一听事情与越狱犯有关，一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龙骑引以为豪的幸运让他叫喊的时候正好被楼上的小姐听到。那善心的小姐果真信了龙骑的鬼话，打开了大门，亲手将龙骑引进了家门。

【“别着急，我这就让侍女拿药来给你包扎伤口……”】

这是龙骑第一次真正看见贵族小姐的脸，这名年轻的精灵族女性穿着龙骑一辈子也买不起一码的锦缎，脖子和肩膀上是一圈圈皮毛装饰。小姐的金发就像丝绸一样耀眼，扎成辫子盘在头顶，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顶级的宝石，在同样浅金色的睫毛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如同闪烁的星星……她实在是太漂亮了，龙骑从没见过这样端庄又华丽的女性。一瞬间，龙骑只觉得之前玩过的占星学家是个乡野村姑，和白皙的精灵小姐比起来，那个占星学家实在是拿不上台面……

小姐的侍女很快带着药品赶了过来，贵族人家就连侍女也都个个精致，都是皮肤白净身材高挑的女性精灵。龙骑看得入迷，他骗侍女们自己是被上司欺凌，不忍受辱，常年在外驻守的占星学家，最近听说唯一的亲人——自己的母亲过世，匆忙赶回家，却遇上了越狱犯的可怜人。善心的小姐听不得这样的故事，连忙给龙骑安排了单独的房间。龙骑又声泪俱下，说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甚至没钱安葬死去的妈妈。这下小姐更是动了恻隐之心，提出等龙骑伤好，就陪龙骑一起去上坟。龙骑听了心里乐开花，他也没想到，只要装摸做样十分钟，就能换来如此多的回馈。

“谢谢您，好心的大人，我和别人这样说，他们都骂我是骗子。”

龙骑不忘为自己的谎言添砖加瓦，他已经完全理解如何把这愚蠢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怎么会呢，您是侍奉星辰之人，自然不会说谎……”】

小姐说着，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龙骑，又用手指细细抚过龙骑身上的伤口。

【“真是可怜的人儿……”】

【“我以哈罗妮的名义起誓……我说的如果有半句是假话，哈罗妮就罚我上断头台！”】

没有半点犹豫，龙骑伸出手指发誓。小姐则用她自己柔软的手指包裹住龙骑伤痕累累的皮肤，眼里尽是说不完的同情。她实在是好骗的过头，龙骑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做出找人坐牢的举动。精灵小姐在他眼里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不食人间烟火，好像仙女一般。龙骑摸着小姐指尖牛奶般丝滑的肌肤，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定要好好玩玩眼前的尤物。

龙骑的愿望很快便实现了。

IV

那天小姐如约跟着龙骑去“安葬母亲”，跨越半个伊修加德下到云雾街的肮脏泥路去。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多亏骑士照应，龙骑母亲曾经住过的那个破屋竟幸运地保留了下来，没有沦为乞丐和流浪汉的窝。破屋里没什么家具摆设，唯一还算值钱的，只有那张烂木头桌子上龙骑母亲视若珍宝的首饰盒。说是首饰盒，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涂了彩色漆料的旧木头盒子，当初龙骑的母亲是妓馆的名妓，曾经服务过不少大人物，收下各种珠宝。龙骑母亲本可以凭借姿色去做个达官显贵家轮不上名次的情妇或侍女，然而这傻女人却听信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猫魅小子的鬼话，接过了作为定情信物的漆器盒子。不久后龙骑母亲就怀孕了，她日夜痴痴地守在房间临街的窗前，总以为那个猫魅小子能回来接她。即使挨了妓馆老板无数的毒打，龙骑母亲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大到再也接不了客，曾经细腻白润的皮肤上爬满了蜈蚣一样深红暗紫的妊娠纹，精致的面庞日渐憔悴，下面也越来越松。龙骑母亲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那个猫魅小子，可她火热的情与心却没被冻死在库尔扎斯冰冷的冬日里。龙骑母亲给自己赎身的时候，几乎交净了所有的积蓄——金银珠宝，首饰华服，身上所有的现钱……可是即使这样还是不够，妓馆的老鸨将龙骑母亲金棕色的长发粗鲁地剪下，就连指甲上贴的半颗珍珠也一并拨走。最终，留给龙骑母亲的，只有空空如也的漆器盒，和高高耸起的肚子。

从那之后龙骑母亲便流落到了云雾街，好在赎身时龙骑母亲藏了几颗珠宝在身体里，变卖之后剩下的钱，勉强够她在云雾街买下一间破屋。挺着九个月大肚子的孕妇一个人抗来捆捆木板和稻草，填补这间四处漏风的庇护所。她孤独地在这里生下了龙骑，还没出月子，家里的粮食就消耗了个干净。她没了奶水，只好硬着头皮，四处乞讨。若不是住在隔壁的骑士的父亲看她可怜，施舍食物给她，龙骑早就被饿死在襁褓之中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没什么戏剧性，龙骑母亲先是在酒馆做些粗活勉强维生，但龙骑还太小，母亲离不开家。所以她只能重拾旧业，再次做起皮肉生意。云雾街不比城区，如果不想进窑子被老鸨剥削，就得给地头蛇交保护费，不然接客的散户见一次被打一次。夏天，龙骑母亲还能在昏暗肮脏的街头巷尾撩开裙子，到了冬天，她只能在将嫖客带回家的时候，用一块小手绢盖住龙骑的眼睛，掩耳盗铃。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龙骑七岁就出去找活做了。当然，也是因为他不想再日夜听着母亲的叫床。营养不良的龙骑身材矮小，能做的活不多，他先是去酒馆帮工，但很快就因为小偷小摸被赶了出来。后来他干脆当起了皮条客，为自己母亲招揽生意。很快，只拉一个人的皮条已经满足不了龙骑的野心，他背着地头蛇找来一些外地的穷苦姑娘，就这样成了暗娼的小头领。这样做的下场当然就是被地头蛇狠狠揍了一顿，不仅被抢了钱，手下的姑娘也全被带走。龙骑母亲为了给半死的龙骑凑医药费，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人，最终找上了高利贷。他们自然是还不起钱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龙骑愿意去替人顶罪。除了钱的因素外，监狱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被追债的找上门的地方。

在骑士送来自己母亲过世的消息时，龙骑其实没什么太多想法。在他眼里，母亲不过是个下贱的妓女，人老珠黄，乳房下垂，肚皮上是一条条难看的妊娠纹。这丑女人是那样的下贱，对所有男人打开双腿，即使是那些又脏又臭、胡子拉碴又满身酒气的卫兵，母亲也会带着谄媚的笑脸俯下身去给他们吹箫。龙骑想想就觉得恶心，尤其是母亲染上病之后，双腿之间腐烂的气味即使隔着三米远也能闻见。龙骑早就想甩掉这个老家伙，他觉得女人若是没有漂亮的脸和紧致的下体，那就不该活着。

V

不怀好意的龙骑领着精灵族小姐踏进了破屋。他美其名曰不愿意让逝者被打扰，将小姐带来的卫兵全部赶到了家门外，仅仅留了个侍女跟着。想也不用想，刚一进屋，龙骑就一棍子打晕了小姐，那个侍女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这破屋虽然破，但由于早年曾经被龙骑当做妓院使用，被改造地可谓是四通八达。龙骑先是迅速把侍女的尸体扔进了屋后的旱厕，随后拖着昏迷的小姐钻进了云雾街的地道里。

意识朦胧的小姐很快就被身下撕裂般的疼痛唤醒。金发的精灵睁开眼睛时，周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脏乱泥泞，身边还有老鼠和蟑螂颗粒状的排泄物。娇生惯养的小姐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失声大叫出来。龙骑想都没想，直接在小姐面门上来了一拳。这一拳打得小姐眼冒金星，鲜血从鼻腔和嘴角一股一股流出，好像山间的小溪，似乎永远不会停歇。同样涌出的液体还有小姐眼角的泪水，龙骑带着锋利指甲的手指毫无顾忌地塞进了她的身体里，这些动作当然不是什么前戏，也不是什么扩张。对于龙骑来说，他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当时强奸那个占星学家的时候他就想试试，可惜那天他的手刚被冻过，伸都伸不直。而且占星学家下面长得毫无美感，像是烂掉的包菜一样，龙骑也没兴趣玩弄。但这贵族小姐的皮肤吹弹可破，身下也好像是新出炉的面包一般丰满饱胀，就像小时候把手指偷偷插进酒馆客人的面包里一样，龙骑此时也毫不留情地拨弄起这几块嫩肉。他先是用指甲刮了刮那些紧致湿润的肉壁，随后便开始娇弱的通道里肆意搅动，快速的抠弄起来。贵族小姐从没受过这样的折磨，她刚刚还有些闲暇擦抹脸上的血，现在又急又痛，除了徒劳地挥手乱锤几下，也就能哭了。

“你们这些贵族娘们就是矫情。”

贵族小姐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毕竟精灵族生来纤长，龙骑身形矮小，没办法完全压制。他干脆拽住小姐的金发，将小姐的后脑向地面上狠狠撞去。头骨和岩石碰撞的沉闷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道里，仅仅几下，小姐的金发就已经被血和泥土糊了个遍，再没有之前那样好看。受伤的小姐也失了抵抗的力量，气息微弱地躺倒在地。龙骑趁机脱下裤子，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物件捅了进去。他早就饥渴难耐，每天看见小姐时，他都在脑子里幻想这具胴体。如果眼神能使人怀孕，他大概早就让小姐生出三个孩子了吧。

大约是因为用力过猛，脑震荡的小姐在龙骑开始顶撞时突然吐了出来，黏糊糊的呕吐物里混着小姐内脏出的血，一股脑喷撒在地上。扫兴之余，龙骑觉得恶心，再加上这贵族小姐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紧致，甚至一滴血也没出，连那个占星台的女人都不如，龙骑一下子怒火中烧。他想起当时替人顶罪的事情，突然瞬间理解了全部。

“还说什么是被强迫的，我看你就是和人偷情去了吧，骚货。”

龙骑越想越气，没几下就射了出来。他越看身下这个女人越觉得自己那几年牢坐得委屈。经过一番折腾，小姐的华服被撕得稀碎，混了呕吐物和血的头发乱糟糟地粘在一起，身上也全是体液和泥土。龙骑越看越烦，刚刚还好像天仙一样的女人，怎么突然变得又臭又脏……龙骑爽够了，慢慢冷静下来，他把小姐好像断掉的香肠一样无力的双腿从自己身边拿开，将这个漏气气球般的女人踢到一边。

办完了事，龙骑开始思考如何处理残局。他被下半身的肉欲驱使犯下了罪，却没承担罪责的打算。龙骑想也没想，从地上抄起一块大石头砸向小姐的面部，只几下就将这张漂亮的脸砸成一滩肉泥。那之后他扒干净了小姐身上的首饰，临走前在地道里放了一把火。

VI

【“最近的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听说伊修加德城里死了个贵族，尸体被烧得焦黑。他们说犯事的是个人族贫民，现在到处都是通缉令，悬赏五千万金币呢。”】

【“真是可怕……我早听人说云雾街治安很差，没想到竟然连贵族也会倒霉。”】

利姆萨·罗敏萨下层甲板角落的酒馆里，一群被晒的黢黑的水手七嘴八舌地胡乱说着。他们手里拿的是兑水的麦酒；穿的是被海水侵蚀、粘着沙土的粗布短衫；身后背的是起锈的旧铁斧头。这些人兜比脸还干净，嘴里的高谈论阔倒是从没停过。

【“不过那些贵族早就该死了，呵呵、每天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吸民众的血的烂货，死了也好。要我说，那些贵族们就该全掉脑袋，骑士团的狗腿子们也该送去天穹街干苦力！至于剩下的女人…哼哼、她们早该赎罪了。”】

【“呵呵，你还是太年轻。我告诉你，贵族的女人也没几个好的，都是二手货！听说这次死的那个贵族小姐，长得天仙一样，结果实际上是个婊子，和不少男的睡过。我就知道，你看她那样，正经人哪会自己去云雾街，肯定是逼痒痒，想去舔男人的鸡巴了。要我说，她就是自找的，活该！”】

水手们就好像在讲什么戏剧的情节一样，聊得不亦乐乎。龙骑坐在边角靠窗的位置，默默听着周围的议论。他的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毕竟龙骑还是头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刚打了一场胜仗，造就了什么功名的将军一般。酒馆里算不上亮堂，简陋的木桌和吧台边挤满了五大三粗的男人，他们乱哄哄地凑在一起，身上酒气熏天，汗臭混着裤裆的骚味，就连空气都发酸。狭窄的过道里偶尔会有几个身形纤细的猫魅女子路过，对着男人们抛媚眼，或是俯下身慷慨地分享洒满香粉的酥胸。她们这幅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的模样正合这些男人口味。这里的男人们也不装摸做样，看中哪个，就直接将她们搂进怀里，女人们则不断用裙下丰满的臀部磨蹭起水手们的下体，之后他们很快就会从座位上暂时离开，过不了几分钟就能听见厕所里传来矫揉造作的呻吟。有时呻吟里还会掺上几句惨叫，一些客人手脚不安分，白天在外面受了气，晚上就撒在妓女身上。毕竟他们就算过得再寒碜，在女人面前，也得被像皇帝一样对待才行。

龙骑自然是不会碰这些“脏女人”的，从伊修加德逃出来之后，他把之前从小姐那里弄来的首饰换成了一大笔现钱，然后过上了奢侈的生活，嫖妓的场所自然也从窑子变成夜店和会所。龙骑过得风光，自认为自己已经不再属于可怜的贫民阶层，这些酒馆里的、身上多少带点病的女人配不上他。但他又实在喜欢看酒馆穷人们喝廉价酒时那副如获珍宝的样子，看妓女为了一个铜板衣衫不整地在街上骂人，他看这些人就好像在看一出好戏，一出专属于上等人的戏。可是好景不长，高级会所的开销可不是龙骑这种人能消费得起的，没出一个月，龙骑就又回到了穷困潦倒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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