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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3

[db:作者] 2025-08-10 18:18 5hhhhh 4530 ℃

“谷ケ崎先生的手机已经关机了。”燐童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很冷静,没有多少波澜,但他的话却使有马莫名其妙的烦躁,像一团呕不出又郁结于心的棉花哽在他喉口:

“嗯。”

“距离你们分开已经多长时间了?他临走前说过有件事要找您处理。”

“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大一个成年人,又不会自己走丢,再说、我也不是他保姆。”

有马下意识就要补一句“保姆明明是你的工作”,又转念一想现状,他还是选择咽了回去。

“……那您对谷ケ崎先生的位置有什么线索吗?”

有马答不上,他摸了摸脖子,好像那处被对方触碰过而产生的异物感还尚未消散。

都讲谷ケ崎看起来那副样子其实比真动起手来吓人,尤其是在他们同队里还有那么一个笑面虎作对比的情况下,谷ケ崎话又不太多,要准备打人之前习惯先拿眼睛盯着对方看,浅色瞳仁几乎发出铁灰色,闪烁着冷冰冰的疯癫。有马回想着,早些时候双眼猩红把自己按在墙上叫嚣着让他闭嘴的谷ケ崎浮现在他脑中。

——仿佛恨不得用一桶汽油和一根火柴把他燎尽,又好像要将他深埋于六尺之下的北国冻土。

有马举着手机的那条胳膊有些发酸,他这才想起来活动一下自己这个不自觉保持了很久的动作。

“……我应该知道那家伙在哪儿。”有马感到自己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吐出这几个字。

“哦,这样自然再好不过。”燐童用轻松的口气说:

“那么就要麻烦您把活蹦乱跳的谷ケ崎先生平安带回来了,有马先生。”

“嗯……让我看看、就定在在明天日出之前吧,您看怎么样?有问题吗?需要我们的协助吗?”燐童那头的声音在一下子推远之后又迅速拉近,像是把手机拿到眼前瞄了一眼时间。

“我有的选么?”有马动了动唇:

“先跟你说好、把人带回来没问题,是不是活蹦乱跳就不保证了。”

“看我能不能在这个过程里,压制住想要先绑匪一步把那傻逼撕票的冲动。”

“有马先生的幽默还是这么独特。”燐童咧嘴笑了一下:“不过以防您刚才不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请务必抑制住这种冲动呢。”

燐童那虚伪的露齿假笑仿佛就在眼前,有马咬紧后牙槽,抢在他之前挂掉了电话。

一个两个的混蛋……他在心里想。

陷在水烟吧沙发里的美女看他面色凝重地讲完电话,歪着头向有马投来疑惑的眼光。

“怎么了呀?”她站起来,似乎想凑近点搂他的手臂。

“今天要提前走了。”有马对她说。

他这下看清了女人精致浓妆下还略带稚嫩的脸,原来也是个附近的学生而已。

“啊?为什么啊?是突然遇上什么急事了吗?”

对方说起话来晕乎乎的缥缈,有马的眼睛扫过她身后水烟盒底部还呜噜呜噜响着的蒸汽,疑心一秒里面到底加了什么料。

“认识的人被绑走了,我要去救他。”

有马也惊讶于他此时此刻的调笑兴致。

自己的眉头还锁着,再加上他语气过于严肃,把那女大学生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怎么会这样……好危险……你一定要叫警察来处理哟。”她专心盯着有马的眼睛,软绵绵的口气一本正经。

对方很明显嗨得找不着北了,看着女大生已经开始呈现出失焦状态的大眼,有马拼命地憋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即使如此他的嘴角还是微微扬起一点弧度——从来不知道磕嗨了的大学生这么有意思。

“嗯,放心吧,我没事。”

他用指头戳了一下对方的眉心:

“少抽几次、人猝死都是这么来的。”

女大生懵懵地目送有马捞起外套,瘦长的背影穿过舞池,很快消失在人群里了。

他去提车,一屁股坐进主驾,再也压抑不住的几记疾拳重重地落在方向盘上,不知哪下误碰着了喇叭,刺耳的啾鸣声瞬间在周围荡开。

地下车库微潮的空气从有马的鼻孔钻进肺里,他感受着指节传来的刺痛,用力地吸了口气,尝试把在烈性酒精的催化下变得含混迟钝的大脑重新唤醒。

——原本觉得跟那混蛋一起出任务已经坏到极点了,没想到去救他才是更不爽的。

有马咧开嘴讽刺地想。

他方向感一直好得很,在十几岁四肢刚抽条到能够到他人生中第一辆偷来的破皮卡手动挡杆的时候就会记路了,后来有马开过的车有很多,多到数不清,但轮下的路却不一样,在都内像迷宫一样的交通环境下穿梭,有马也能做到连导航都不用开。时空院有一次在他把方向盘时也嘻嘻笑着夸他说有马君真是个好司机,简直比人肉导航还厉害。

虽然有马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他从后视镜里回以一个缓慢的白眼。

但那晚回程的路他却记得很模糊,甚至忘了是怎么往回走的、开到多少迈、又花了多长时间。

——明明自己也没醉到那个程度。

8.

有马赶回那栋公寓后,天上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小雨。

他见停车场的值班亭还亮着灯,快速大跨步走过去开始敲门。

脏乎乎的玻璃窗后面,一个微发福的中年保安正把脚搁在桌上打盹,张着嘴、头向后仰,活像死了。

有马“哐哐哐”的猛烈敲击把他吓得差点从椅背一个激灵仰翻过去,保安惊醒了,浮肿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声源处的有马。

窗外气势汹汹的青年用口型说了句“开门”。

保安打着哈欠开门露了个脑袋出去:

“怎么了小哥?”

“给我看看监控。”他一句也不多跟对方废话。

“啊?你……咋了?掉东西了?”

“……对,我钱包下午掉在这了。”有马转了转眼珠,借坡下驴地说。

“……那你先进来吧。”保安狐疑的眼神把他上下扫了个来回,但最后还是打开门让他进屋:

“监控口在里面,我给你打开啊?”

“行。”俩人走进里屋监控室,有马一边环视周围一边随口答应着。

面前的显示屏上一共四个机位,南北出入口各一个,剩下两个分别划开录囊括A-1区和B-1区,这片属于迷你公寓楼,停车场自然也没多大,四个端口监视整个区域绰绰有余。

他和谷ケ崎当时就是从北面的入口进去的。

“知道怎么查不?这边看日期、下面拖时间轴快进,暂停在……”

“好了我知道了。”

见保安还要啰嗦半天,有马赶紧打断他:

“您歇着去吧。”

这正好合了保安的意,虽然他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行吧。”他慢腾腾地把椅子挪出来给有马坐,说完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有马开始忙活的功夫,他站在他背后探头探脑。

显示屏右边亮起的日期代表着硬盘中留有存档的录像,有马找到当天的回放,直接点进午后十二时过后的时间线。

工作日的下午进出车辆不是很多,因此有马虽然不记得他们到达时具体几点,还是很顺利便定位到了他们车的踪迹。

快进。

他把预览录像换成四宫格视图,移动鼠标点击下那个双箭头。

“小哥你真的没问题吗?你几点把钱包落这了啊、要不我帮你一起查查?”

由于显示屏被有马的后背整个挡住,保安伸着脖子努力地张望着,不厌其烦地道。

有马“簌”地回过头。

保安又被他这出吓到,局促的双下巴若隐若现。

“您今天傍晚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或者很大的噪音,就是A-1那一片的。”

“没有啊?你啥意思?”

他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给出有马这个答案,倒是不像在敷衍他的样子。

“没事。”有马移回视线。

他看到自己跟着谷ケ崎下车,经过端口前,然后走出了监控视线之外。

他忽然很想骂人,由于谷ケ崎把他们的交易安排在死角里,这整个过程,监控里什么都没录到。

有马再次按下快进。

十多分钟后,他看到冲突激烈的自己和谷ケ崎。

他们两个的身影就这么被印刻在分辨率极低的监控录像里,像他小时候玩过的像素游戏角色,又像某部无厘头到了极点的默片,在多倍速的作用下更是显得滑稽至极,有马看得想笑却笑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录像里的有马接过谷ケ崎抛向他的钥匙,怒火中烧地走了。

他把带子放回正常速度。

谷ケ崎在他走后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用胳膊擦了擦眼睛。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有马的视线。

又一会儿,升降梯上方的红色下箭头亮了起来。

他心头一紧。

真实的情景跟有马想象中大差不差,他死盯住那片小小的屏幕,脸被电脑的无机光打成浅蓝色,也映见了他阴翳的眼神。

只见他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小时之前面对着他们俩还哆哆嗦嗦连话都不敢大声讲一句的男人从电梯里冲出来,用一记对准了脖子的猛扎直接放倒了谷ケ崎。

比电影还魔幻的情节真实地上演在眼前,有马看得却只是嘴唇有些发僵,此时他心里竟还能分成两半思量:一半在约莫那针管里的内容物大概是斗兽场或者赌马场上用来制服发狂动物的玩意儿。另一半感到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在窃窃私语,把一句话荡到他大脑里,宛如精神分裂病患的天外来音——他早知道就凭那傻逼的行事作风有朝一日定会来上这么一出。

似乎不止如此,还有一种隐秘的情绪也急不可耐地涌上来。

那一种情绪在看见谷ケ崎被掳走时让他既痛且快。

监控室里除了电子设备运作时发出的轻微械音外一片寂静。

保安小心地观察着有马变得难看的脸色:

“咋了……?钱包还是找不着吗?”

他略微回神。

现在似乎不是发呆的好时候,否则就要延后将谷ケ崎救回来后大肆嘲讽他愚蠢的乐趣了。

“啊。”他使劲揉了揉眉心:

“丢了就丢了吧。”

“唉,这小哥……”保安看他那样子以为还在心疼钱包,他凑到边上,伸臂搂了他肩膀一把:

“别泄气啊,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嘛!下次再小心点……”

“……”

有马沉默半晌,也回搂住保安的肩膀,用力点了点头。

“多谢您了。”

保安拍拍他的后背:

“没事,行了,今天也挺晚了,赶早回去洗洗睡吧。”

“好。”

他走出值班室,发觉保安还在窗口目送。

有马径直走向自己的车,他特意绕了个路,转到B-1区的升降梯门前,回忆着刚才在录像里默记的层数,按下上升键。

有马回头望一眼,确定自己已离开了保安的能见度之外,他掏了掏另一侧本该除了火机和软包七星之外空无一物的裤兜,从里面掏出第二把手枪。

——M60转轮,不是什么稀罕货,他不无嫌弃地咂咂嘴。不过对普通公寓楼安保设备而言算是够格了。

电梯门在有马面前无声地滑开。

他走进去,在上升的过程里低头检查刚顺来的那把新武器还余有几颗子弹。

有马耐心地等待着升降梯门再次打开的那一刻。

9.

有马踏出电梯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记门牌号的必要。

幽暗的走廊里没一丝光,这对于还留有些许装潢痕迹的崭新公寓楼来说很不应该。有马脚步随意,仿佛他的目的地只是走到阳台去吹个风抽根烟,又那么轻缓,甚至连头顶的声控灯都没有触动。

他踏过一排贴着招租广告的门牌,踱至最尽头的那家住户。

在“去寻找工具砸门”和“用拳头大力锤门”的两种冲动之间,有马决定选择第三种方式。

电子铃声响起,随着某人开门的动作,屋里的光线缓缓打在有马脸上。

比起对方的面容,他先听到的是门后传来的上膛声。

“手举起来。”紧接着,里面那个声音命令道。

有马将两手举过头顶,慢慢靠近,跨进门槛里。

委托人举着枪,另一手啪啪啪地把里屋的灯全按开了,似乎就是想要晃他的眼睛。

他看清了客厅的全貌——简洁得不像是住人的,更接近一个方便随时弃用的临时据点。

四下并没有谷ケ崎的踪迹。

“不先让我缴枪和手机?”有马故意刺激他。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对方看起来不会轻易吃他这一套,在有马踏进屋子里以后就没再看他,而是自顾自埋着头收拾客厅:

“您应该也不会是那种会做些明知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的人吧?”

末了,委托人停下手上的忙碌,竟然还扭头朝有马笑了一下:

“不过……如果是你们之中的那个小个子来处理的话,这事的确很有可能就不至于扯到现在撕破脸的程度了。”

“对一个绑匪来说,你屁话意外的多。”有马也回敬他一个笑。

“我无意牵扯你们的私人恩怨,客观评价罢了。”他拖出一个大行李箱,掀开里面是满满的现金纸钞:

“但不得不说、您的洞察力确实让我头痛了好一阵子呢,我一度以为自己暴露,甚至差点就要打电话叫停你们的委托了。”

有马阴沉着脸插兜而立,对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反胃到极点。

“所以你到底是帮谁做事的?别想再拿苦哈哈员工的那套来糊弄我。”

“我以为您早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少打哑谜。”

“我是信托机构的雇员。”

“你们跟银行有仇能不能找正主算账去,牵扯那么多无关人员干什么?”

“错,我跟银行没仇……”对方的声音幽幽:“我那个雇主以为自己拿了钱、捅了乱摊子、招来了条子、还能全身而退……那是他的事。”

“留我们给他收拾残局还想着贪完剩下那一口残羹剩饭,就不太道德了,您说对吧?”

“道德”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十分滑稽,要不是形势不对有马真的很想笑。

但他只是站着,不做声。

对方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您也是个聪明人,废话不需要我多赘述。”

有马想到他如果真的聪明的话现在应该是借着伏特加的余韵与陌生女人躺在酒店缠绵,而不是凌晨一点受胁跟某个绑匪在对方的老窝里共处一室。

“事至如此我也没有再节外生枝惊动警察的必要,我相信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男人哐的一声将一个大包放躺在沙发扶手上,敞着的拉链里面露出几个装着白色粉末的鼓胀塑料袋:“一报还一报,我拿到我的钱,你把你们的人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别太得寸进尺了。”他沉声道:“对你人质的价值就那么有自信?”

“如果你们真的不在意的话,我们当下的这段交谈也压根不会产生了吧。”

有马有种被戳肺管子的恼羞成怒:

“说不定过了今晚你反倒会后悔,希望我没有来。”

“那就让我们尽量不要演变到那一步吧。”

对方搓了搓手:“现金呢?”

“不在我身上。”有马幽幽道:

“人先给我看看。”他并没忘记与燐童那通保证了要把“活蹦乱跳”的谷ケ崎带回去的电话。

对方像在掂量对面的男人有没有打算耍花招的本事,瞅着有马看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挪了挪,给他让出一点路,下巴指指侧边。

门锁是开着的,随着扑到他脸上的潮湿微凉的空气,有马发现这是间厕所。

他虚掩着门板,好让屋外的光能勉强透进来。

浴缸旁边的地上果然躺着人,右手被一条金属细拷锢在马桶旁边的水管上,以一种突兀的方式悬在半空。

有马感觉多少踏实了一点,他大步跨过去,蹲在谷ケ崎身边,把人翻了个面,贴近他轻声叫他。

谷ケ崎双目紧闭,仿佛万籁俱寂。

他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了起来。

没有回应。

一股无名火起,有马揪起谷ケ崎的脖领子,一个干脆的耳光抽在那张可恶至极的脸上——抡圆胳膊用了满力的那种。

对方依旧纹丝不动。

有马愤懑极了,刚一屁股在谷ケ崎对面坐下,这时背后又恰合时宜地响起声音:

“对您看到的满意了吗?”

“满意、可满意了,你让我们的人睡得比猪还死。”有马讽道。

委托人那双贪婪的眼睛把他盯得感到很恶心,见状谷ケ崎一时半会大概醒不来,有马站了起来。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让我去车里拿钱。”他面无表情地转头说,男人这时立在厕所门后方,身体有一半掩在阴影里。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有马开始往外走,擦过委托人肩膀的时候,对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十分短暂的相互交汇。

有马瞅准这个时机,越过对方的身子闪到门板另一边,在对面还在反应的时候箍住厕所门大力地拍回去。

那扇看起来很厚实的厕所门就这么结结实实地与站在门口的男人的门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一声诡异而沉重的闷响。

对方的眼神几乎是在那一刻变得涣散,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

有马掏出那把刚在楼下顺来的M60转轮,倒过枪托照准他的天灵盖快准狠地捣了下去。

这下人倒了。

“要钱还是等小爷过会儿烧给你吧!”他不忘对着那人的后背狠啐一口唾沫。

有马喘了口粗气,跨过委托人的身子,陷入片刻沉思。

谷ケ崎手上的铐子用的是密度很高的韧金属,强行破坏只会是徒劳的浪费体力和时间,说不定还会因为噪音过大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而对方身上连个口袋都没有,想来这么精明的人也不可能将用来解放人质的钥匙贴身保存。

他摄入了一点酒精的大脑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也许有马的的确确天生就是块做坏种的好料,身处的现状越困顿危险,他越是能强迫自己恢复状态、快速冷静下来。

有马开始在小小的半封闭空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飘忽的眼神扫过厕所里每一件物品的陈设摆放,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

忽地一下,有马好像想起了什么,跑到门口一把按开厕所灯,冷色的灯光“簌”地将这个小房间的每一寸照亮,也照见了昏迷中谷ケ崎同样惨白的脸,那两片平素颜色就十分浅淡的嘴唇在此时更是毫无血色。

有马开始在委托人厕所里翻弄,他拉开盥洗台上面的置物柜,这里除了一些基础的男用护理品之外似乎别无他物,但有马却看起来目标明确,那些被粗暴扫开的杂物哗啦啦地全部摔在他脚边。

“娘的。”

过了一会儿,有马居然真的在一个旧鼻通的烂包装盒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捏着一个不过医用安瓿大小的小玻璃瓶,转头走向谷ケ崎,一手用力抓过他的衣服把东倒西歪的人扶正坐起来,不忘先探一下对方的鼻息——

还算正常,有马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那只小玻璃瓶,轻巧地敲掉盖子,一丝刺鼻的气味马上从里面散发出来。

有马皱起眉头,赶紧先将嗅盐拿远了点。

他贴在谷ケ崎身旁,跟他在一边坐下,左手搂住他的脖子,拇指堵住谷ケ崎的一边鼻孔,颤抖地将小玻璃瓶放到他鼻子底下,暗自咬紧了后牙槽。

可他妈要醒过来啊,混蛋……!

一滴冷汗顺着有马的发尾滑落到地板上。

10.

有马将嗅盐放到谷ケ崎鼻底,不自觉地抿起下唇。

对方依旧卧在有马的怀里,谷ケ崎的眼睑放松地下垂着,面庞安静,这使他看上去和陷入沉睡没什么区别,这个角度让有马把他秀气的眉和眼看得很清楚,就算知道谷ケ崎不省人事,但有马还是下意识回避了视线——明明块头那么大,闭上眼一动不动的样子却还跟个小孩似的。

他从前见过很多次的,在地下赌博场、私人会所之类的地方,那些有钱人玩的拳击赛,尽管这种娱乐活动的性质从拳击演变成两方单纯的缠斗厮杀通常只需要花去一个上半场的时间——他们更乐意看选手流血负伤、甚至一方死亡。

有马同样也记下了中场休息时庄家是怎么处理那些在上场比赛中或体力不支或被对面打到昏死过去的选手的,他们经常拿一只装着白色粗粝粉末的小玻璃瓶给人闻一闻,只需要一小会儿那人保准能马上清醒过来。

有马在心里默默地数秒,持着瓶子的手开始不自控地出现轻微发抖。

数十秒过去了,谷ケ崎还是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迹象。

有马开始泄气了。

昏迷的感觉,像陷入了一场格外猛烈的宿醉之中。

四肢像毫无韧性的面条一样,软绵绵地垂在原地,游离的意识徘徊在睡眠与清醒之间,无法听从大脑的调动。而比起躯体——谷ケ崎的身子更像一具铁块,沉重、没有生气、只能随着自身的重量被海面淹没,逐渐下沉,身下仿佛有数不清的混沌物体在牵引着他,把他拖向灭顶深渊。

连想要张口说话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发觉有个声音熟悉的人在叫他,但自己身体僵硬,做不出一丝反应。

接下来他感觉到那声音更殷切了,似乎十分急于把他唤醒。

谷ケ崎想动一动胳膊,但失败了,从脖子往下的部分完全没有知觉。

谷ケ崎想要呻吟。

他似乎做到了,但他浑然不觉,从喉咙中散发出连自己都很陌生的吟语,但那其中含义却饱含着谷ケ崎残存的坚定意识——

醒过来,他要赶紧醒过来。

这时,一股刺鼻至极的气味混合着强烈的恶臭钻进他最敏锐的感觉神经,鼻腔里。几乎让他联想起小时候蜗居的破公寓楼下,早就荒废了的早集鱼摊的味道,基本占据了他印象中每一个初夏清晨醒来的全部记忆:

臭不可闻的、令人作呕的海鲜腐烂的腥臭味。

那味道让他的大脑产生一阵嗡鸣的剧痛,但也的确驱逐掉了仅剩的最后一丝混沌,于是在这强烈的刺激下——

谷ケ崎猛地睁眼。

自己正仰面朝上地躺着,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他看到的第一样事物,就是一双熟悉的、猫一样的,焦急而疲惫的眼睛。

他对身体的感知已恢复了一点,同样的,刚才在昏迷中帮他找回意识的头部剧痛也反了上来。

这疼痛让谷ケ崎清醒,他眨眨眼,一口气吸进过多碳酸铵过后而急切吐出的浊气让他一个鲤鱼打挺在有马怀里弹了起来。

有马瞪大了眼睛,赶紧扶住他的身子。

谷ケ崎像被呛到了那样剧烈地咳嗽。

他仅剩的能活动的那只手攥紧了有马的胳膊,极不稳定的抽气很快转变为干咳和干呕,有马也因为从来没见过有人使用嗅盐醒来之后这么大反应而有些堂皇,一样受了刺激反应不及的大脑并未将自己给对方闻了多久这一因素考虑进去。

谷ケ崎呕出的秽物淅淅沥沥地把两人的衣服都洇湿了,有马别无他法,他蹙着眉,翻着白眼跟天花板对视,只得耐心地等对方吐完。

“……清醒点。”

察觉到对方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有马终于转头,对谷ケ崎说了他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谷ケ崎刚想开口,一阵袭上头部的钝痛一下子攫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

“喂、喂。谷ケ崎。”有马扳着他的脸,强迫他扭过头看向自己,让那一双浅色的涣散瞳仁能在他脸上找到得以聚焦的中心点:

“喂,看着我……没事儿就说两句话、能说话吗?哪儿疼?”

“……”

“头、身子。”

半晌,对方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你怎么在这……”

“回去再说,你先试试能不能起来,活动活动。”

有马撂下这句话就起身去客厅了,留谷ケ崎在那醒脾。

谷ケ崎的感官还是有些迟钝,他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以及就倒在自己不远处的男人。

晃晃胳膊,麻木的右手仍然坚固地被拷住,无法脱身。

有马这次很快便折返回来,手上多了一把斧子。

“……”

谷ケ崎与他面面相觑。

“看什么?躲开点!”

有马先反应了回来,他跨站在谷ケ崎和马桶旁边的水管之间:

“感觉得先跟你声明一下,我今晚喝酒了,可不保证准头啊。”有马握着斧柄,到这时候了他竟还有闲心开玩笑。

“……那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马上就能亲身体验到了。”

随着有马戏谑的话尾,斧子也利索地落下,先前预想中要缺胳膊少腿骨肉横飞的血腥景象并没有出现,那条细链稳稳地被斧头斩成两段,只是把他们脚下的瓷砖震碎了一块。

谷ケ崎忍着昏顿的脑子爬起来,两人越过客厅快速往大门走。

有马在跨出大门的前一秒回头瞥了一眼——

也是在那一瞬间,两人都听见了于他们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上膛、扣下扳机、子弹随后脱出弹槽,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飞来。

由于有马走得靠近一些,他的位置比刚刚苏醒反应远没有恢复正常的谷ケ崎还要劣态。

背后那不知道装了多久死的人已然又矗立在那,先前用来威胁有马的枪明晃晃地端在手里。

他大骂出声,弯腰尽力向边上躲开,子弹擦过大腿的地方瞬间如同火燎一般疼痛着,有马咬牙扶着墙站直喊着:

“谷ケ崎!”

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曲成一个别扭的弧度,有马已无暇顾及身后,他干脆闭着眼把斧头往后一丢,就捂着腿缓缓滑到了墙角——

然而委托人的下一发子弹并没有发射出来,他只看见那把斧子迅捷地从门外飞进来,瞄着了对方的腿,发出“铛”的一声闷响,沉重的金属与人骨直接相撞的响声相当怵人,听得他们牙根酸软。

委托人应声倒地,有马摸出自己的配枪,对准他还攥着枪把的右手扣动了扳机。

周围“猝”地变得安静。

有马依旧保持着持枪的攻击状态,即使双臂僵硬也浑然不觉,大腿的伤处火辣辣的,散发着仿佛能把神经和理智全部烧断的热度。

十秒、十五秒、三十秒……他在等着对方重新站起。

“有马。”

谷ケ崎叫着,跌跌撞撞地扶着门走进来,伸手拉他。

“他要我们死。”

有马置若罔闻。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音色粗粝难听,深色的瞳孔扩得很大,有马越发捏紧了手枪,尽力汲取这冰冷的无机物所带给他的安全感。

“不行、不能杀他……”

“你这个疯子!”

话音刚落,他就像一只被触发了启动键的弹簧装置,不顾腿上的伤瞬间暴起,用尽全身力量给了谷ケ崎一拳。

这一下极重,把离醒过来不过十几分钟的人直接锤到几步开外的走廊上,有马用的是他惯常戴配饰的那只手,谷ケ崎几乎都要疑心过几天是否就能在自己脸上发现一枚印着有马扳指形状的淤青。

谷ケ崎扭头,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痰。

“……”

两头野兽之间的气氛再次沉下来,只是这风雨欲来的平和更像是某方在酝酿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有马气喘如牛,看来刚才那下才是真正耗干了他身上的最后一点体力。

“……他不是自己单打的,他背后还有人。”

谷ケ崎语速缓慢,想必动口的每个音节全部会牵扯到脸上的伤,他撑住冰冷积灰的瓷砖,慢慢站起来,在药物作用下超负荷的大脑拼尽全力捡拾起所剩不多的逻辑思维:

“你忘了吗?有马,我们在旧址捡到的那个账本,还有隔天截下的那个跑回银行拿赃款的……钱数一下少了一百万,证券肯定要查这个人,现在弄死他就等同于与对面挑衅。”

“而把他放在这不管,就只是失血过多死亡——”

“省省那些狗屁话,老子比你懂什么叫分寸……”

有马收起枪,走出门的动作一瘸一拐的,看着略有些滑稽。

谷ケ崎也走到门口,最后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不会动了的身影。

刚才的一系列骚动过于激烈,他们该趁早离开了。

11.

翌日。

谷ケ崎这一天的大半时间基本是昏过去的,直到下午才在沙发上睁开眼。

比起身上的外伤,更庆幸的是那挥之不去的恶心感总算安分下来,谷ケ崎长这么大从来没吐成这样过,每当刚躺下来合一合眼睛,他就要立马爬起来往洗手间跑。

谷ケ崎已记不清自己的最后一餐是什么时候,因此他倒出来的除了胃液基本什么都没有,到了最后几乎只能干呕,即使这样他也感觉自己的眼球马上要脱离眼眶掉进水池,痉挛变形的胃袋和胆囊也仿佛快从喉咙挤出体外。

他抬眼略微瞥一眼镜子,里面那个清瘦男人灰败无光的脸色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谷ケ崎坐起来,身上的毯子也随之滑落,他昨晚穿的那套滚了满身血污尘土和秽物的衣服早就不知道被谁扒下来了,此时赤着上身的他轻微地打了个寒战。

数十小时过去,麻醉剂的作用依旧不费余力地让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给谷ケ崎一阵眩晕,他按了按太阳穴,缓慢地站起来。

周围很安静,似乎除了自己无人在家。

他的状态糟糕透顶,脚下的水泥地板在他眼里好像橡胶那样经受挤压、扭曲变形,而自己的脚就正好踩在那个被揪拧成漩涡的中心点,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吸进去——

谷ケ崎走到洗手间给脸上泼几把凉水,用湿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在沙发和盥洗池之间辗转了大半天,他想要出去走走,为了唤醒大脑,也为了别的一些事。

谷ケ崎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了,头还是会发晕,他冲了个澡,陷在懒得开灯的客厅里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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