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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2

[db:作者] 2025-08-10 18:18 5hhhhh 9300 ℃

“那人给的地址上的地方已经被废弃销毁了……这是从里面找到的东西。”谷ケ崎说。

“最后一笔记录的日期还很近。”

燐童“啪”的一下合上了账本:

“就算他们隐藏得再好,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也已经足够把对方掘出来了,谷ケ崎先生,你们……”

他话说一半有马便阴着脸推门进来。

“不用你操心了。”谷ケ崎从燐童手里抽回账本。

“……”燐童抓了两把已经空荡的双手。

“请不要因为受到多余的情感驱使而丧失了您最基本的判断力、谷ケ崎先生。”

燐童冲着他的背影这样说着的时候,谷ケ崎往里屋走了,连平时惯常的略带烦躁的“知道了”都没甩下一句。

但他却撇过头,蹙着眉,绷紧了自己薄薄的两片嘴唇,脸上呈现出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伤心,又或者说在纠结。

有马晚上是在客厅吹着风睡的,第二天很早醒来后便发现谷ケ崎人不在,比平常出去的时间还要早一些。只有桌上放着两个装了汽车餐厅外卖盒的袋子,手摸着还略带一点余温。

想起昨天的事,他依旧余气未消。有马这会儿懒得确认那头倔驴的动向,光着脚拆掉了外卖把盒子丢进微波炉,去厨房接了杯水就又陷回沙发,想着能先久违地睡个回笼觉也好。

有马闭上眼。

但也许是受到了冰水的刺激,游离的睡意渐渐飞出他的大脑,他盖着毯子却无论如何都怎么也睡不着了。脑中乱糟糟地想着昨天发生的事,大都绕不开谷ケ崎。

他不认为谷ケ崎是个蠢人,这也是为什么任何一个人在一开始能与有马走到一起的理由,他讨厌的从来只有对方那总是踌躇得不分轻重缓急的可恶性子——明明长了副不近人情的冷酷模样,心却软的像摊烂面条,糊得连他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

有马想着想着就觉得火上来了,于是他一把掀开毯子起床,去厨房热了个对方带回来的三明治,然后就地坐在盥洗池旁边干脆利落地吃光,每口都恨不得啃在谷ケ崎肉上一样。

谷ケ崎直到傍晚也没回来。

有马盘着腿,跟自己玩倒梯形玩到腻歪才抬了个头,紧接着便被夕阳光照得眼睛眯起来。

那橘红绯色漫上他的身躯,被透光的纱质窗帘细细地分切成无数个流线型的斑驳碎片,纤巧又灵动极了,像一尾尾金鱼苗游动在有马的脸和头发。浓烈的残阳几乎要把他的瞳色都一并染红。他眨眨眼好让自己适应下此刻屋内的光线,然后就发现了卧在窗边专注地盯着外面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时空院。

“……你在干嘛呢?”通常情况下,有马会尽量避免与此人单独相处或对话的时机,今天也许是气氛沉默过甚,他先主动开了口,像很久没有说话那样问道。

“当然是在赏鸟,现在可是适宜候鸟迁徙的好时节。”短暂的停顿过后,时空院说,口气里还是带着那种不可理喻的从容。

“有什么好看的吗?”

“那自然有了。”

“是吗,那我也看看。”有马说着,也撇下扑克牌走到窗边。

“——有马君看不到的哦。”

“什么?”

时空院歪头对他露出一个笑:

“赏鸟之乐,也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就像钓鱼一样。”

“又在说些什么不明觉厉的话。”

“有马君的性子太急了。”

“……算了,当我没问。”他已经在为挑起这段对话而感到后悔了。

“……有马君,不觉得候鸟很神奇吗?”

“嗯?不过是鸟而已。”

他朝外望去。

“无法长久偏安一隅,于是一生都活在路上。”时空院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哈……那么换句话说,无论哪里对它们来说都是家吧?”

“有马君说得很有道理呢。”时空院赞赏地点点头,看起来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

“但即使是这样的生物……也会有疲累怠惰想要休息的时候。”

“就像不冻港里一定要沉锚的船一样。”

时空院回过头,一边说,一边看着有马,轻松的笑容出现在他镜片后的眼角眉梢。

“……妈的。”有马狠啐了一句。

他转头去玄关捞自己的外套,窸窸窣窣地穿上。

“要去哪里?”时空院好奇地问。

“……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出去一趟。”有马理了两下被他的动作卷进内侧的领口。

“有马君、要去找伊吹吗?”

有马肩膀一僵。

“不关你事。”

他用锋利的眼光和语气答道。

“出门小心。”

时空院咧嘴笑了一下,目送有马“哐”地关上门后,便又回过头,全神贯注地看鸟,仿佛是在观赏一场尚未完结的好戏。

关于谷ケ崎可能在哪,有马心里是有数的。

八丁目的旧街破楼跟他们一天之前造访的时候毫无二致,三十分钟后,有马轻车熟路地摸到两人当初一起上去的那栋公寓楼。

他蹲在道旁抽完烟,才迟钝地感到有些无措。

于是,尽管心里不大乐意,有马想起一楼连着地下室的那个半死不活的汗蒸房,他走上前敲了两下玻璃窗。

“大姨,今天你看见过有人上去吗?”

老妪慢慢合上记账本,只把窗口打开一条缝,重复了一遍有马的问题:“……什么人?”

“穿黑衣服,皮肤挺白的、挺高一人,岁数跟我差不多。”有马急忙说。

“这一天天人来人往的多了,我哪能都记着。”老妪摆摆手。

“……你不用记得、我就是想知道这人今天来过这儿吗?”他有些头痛。

“你这小孩,求人帮忙还这么个态度?再说好好的人到这一带来晃荡什么?你们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吧?”

对方看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毛一横,咄咄逼人地说,有马被老无赖噎了这么一通简直要没脾气了,他掏了掏兜,摸出三张一千的纸币,无奈地拍在玻璃上:

“行了吗?”

老妪不搭理他,戴上老花镜开始点算盘。

他又加了两张一千。

老妪不为所动,甚至打算起身去里屋接打热水。

“……”

有马只得把自己的裤兜和外套里外都翻了个遍,算他今天没看运势,怎么都没想到出趟门找个人还要破财,此时此刻全身上下的零钱加起来也只剩一万多一点。

“等会别走!回来!”他赶紧出声把人叫住。

这下对方终于还算满意地转回了身。

有马拉着脸看老妪颇为愉悦地收下那沓零钱,心情之差再次突破了一个下限。

钱一到位,人的嘴皮子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对方终于张了口:

“我见过那小伙子,可能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吧,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来来回回的、上楼没一会儿就又跑下来,然后就急匆匆走了。”

“就没了?也没看见他往哪走了?”有马不可置信。

“就这些。”老妪呷了一口茶水,然后把开着的那一丝窗缝也关上了。

他生出一种想把那玻璃窗口锤碎的冲动,知道继续纠缠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有马为了泄愤,离开之前恨恨地擂了窗沿一拳。

他在公寓楼下徘徊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直接走掉,像是一定要确认什么似的,他循着记忆里的门牌号开始往上爬。

爬了大约两三层左右,他便听见空旷的楼梯间明显还响着不属于自己的另一串脚步声,跟他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有马连忙开始追,一步跨两格。

刚迈上去没几步他便跟一个陌生的瘦小黄毛四目相对地打了个照面。

有马以为来人会是谷ケ崎,先是愣住了,没想到对面反应倒是蛮快,一看清有马的脸,越过他身侧拔腿就跑。

那人在穿过有马逃跑的时候让他看清了胳膊底下夹着的黑色公文包,有马敏感地眯起眼,也开始追,抓着手扶栏杆一跃而下。

黄毛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有马,此时也陷入了慌不择路,下楼直线距离的追赶让有马很快便占了上风,眼看对方就要逃出楼,而如果一旦任由对方跑上大路,目标就没有那么好找了。

有马跳下最后一级台阶,暴喝站住。

然而随着一记干脆的闷响,前面逃命一样狂奔的小黄毛动作突然戛然而止,一下子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不会动了。

有马也懵了,立刻停了下来。

——谷ケ崎操着一截塑料水管从楼梯口走出来,他扒下兜帽甩了甩刘海,沉默地看着脚边还在蠕动的黄毛。

“……”

有马的大脑马上高速运转起来。

“……你来干什么?”

谷ケ崎随手扔掉了水管,皱着眉疑惑道。

“……”

“你他妈欠我一万块。”

有马梗在那半天,终于憋出来这么一句。

4.

“你怎么来了?”谷ケ崎重复了一遍这句提问——有马是他认为最不可能再次在这里遇到的人。

围绕着倒在地上捂着头呻吟的黄毛,两人开始了交谈。

有马喉咙一梗,强硬地转移了话题道:

“你整天不露面,就是一直混在这儿?”

“所以呢?我以为昨天已经把我的立场表达得足够清楚了吧。”他说这句话的口气淡淡的,但并不像在生气。

“你的立场?这是什么意思?”有马微眯起眼睛:“从踏上同条贼船的那天开始,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的立场?现在在跟我玩什么不负责任的文字游戏呢?”

听罢对方这一通技巧娴熟的诡辩的谷ケ崎冷笑了一下:“原来你就是为了这来的。”

“要你他妈多管。”

跟那个男人奇怪的委托相关内容像一个不容逾越半步的雷池,一旦涉及到,他们的对话趋势似乎就完全无法保持心平气和,而是急转直下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跟看起来不很急于证明自己的谷ケ崎不同,有马十分生气,不知道是在气那个讹了他一通的可恶老太婆还是单纯觉得谷ケ崎不值自己那一万円。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几乎在那瞬间便后悔了自己来找对方的这个决定。

谷ケ崎揪起黄毛的脖领子,转头就打算回楼上。

“你想干什么?审问他?”

“如果你不打算来帮忙,就别问了。”

“审问的话、带回去不是更简单吗?”有马跟了上去。

“燐童他们没必要知道这件事。”

“呵,我知道了不也一样。”

“我没有这个打算,是你自己跟过来的。”还提着个人的谷ケ崎吐息依旧平稳。

有马正想发作,对方就扔了个什么东西给他。

有马下意识赶紧以双手接住,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被黄毛紧抓着不放的公文夹——摸起来鼓鼓囊囊的。

“打开看看。”谷ケ崎平和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

有马立刻警惕起来,定在原地没动弹:他不喜欢谷ケ崎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也隐约猜到了公文夹里的内容物,并同时深深地预感到拆开它这一行为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谷ケ崎看着他那副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炸毛表情,回过头时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那瘦小黄毛像鸡仔一样被谷ケ崎拎在手里,楼上没什么适合绑人的物件,于是两人把他堵进了废电梯口。

谷ケ崎拍拍黄毛的脸,没反应。

他给有马使了个眼色。

对方从善如流,上前将谷ケ崎扒拉到旁边,很干脆地一个巴掌招呼到黄毛脸上:

“少他妈装了,起来。”

这一巴掌里饱含了有马的不爽,他并没有控制力度,把黄毛打得唾沫星子直往外飞,身子都跟着歪到了一边。

他这才在两道凉凉的注视下悠然清醒过来。

“……你们要找谁啊!我就是个给人跑腿的!”

黄毛惊恐道 ,一张一合的嘴里流进鼻血。

谷ケ崎缓缓蹲在了他面前,盯着对方的脸说:

“我们不找人……向你打听几件事,如答得好,问完,就让你走。”

他沉下脸和声音讲话的时候,那股头狼一样威慑力十足的痞气和阴戾不自觉地外露,黄毛张了两下嘴,轻微地点点头。

“是谁叫你来这里跑腿的?”

“银行。”

“你也是那儿的员工?”

“……是也不是……”

寂静的电梯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黄毛和谷ケ崎一同往后看,是有马敲断了一段水泥管:

“你不妨把话说明白点。”

在周围回音的余韵里,有马的眼睛显得很冷。

粗糙坚硬的水泥管末端直指黄毛的咽喉部分。

对方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我不算职员,是他们家信托证券雇我们做事儿。”

谷ケ崎和有马对视一眼。

“呦,所以给银行放贷的那帮人就是你们啊!”有马也蹲下来,饶有兴致地歪头道。

“你们不是正应该躲避风头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行动?不怕被警察发现吗?”谷ケ崎问。

“我们老大早就逃出国了!临走前让我们收拾屁股,总行还有一大笔息款没收回来,走流水账太危险、太容易被追踪,没办法、只能靠我和留下来的其他几个伙计一趟趟搬运现金……”

“……”

“那你刚才拔腿跑什么?”有马快速地问。

“……”黄毛沉默了。

“您两位也是谦虚了,先不说岛内的其他大小帮派,就是搞灰色产业的、又有哪个没听说过D4的名号?”

两人都皱起眉,谷ケ崎尤甚,对这诡异、但细想来却又讲得通的一番说辞感到很不适应。

黄毛的眼珠子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个来回。

“……这个、就先收下了。”过了一会儿,谷ケ崎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

“啊……你们现在……”他低着头咕哝了句什么。

“说什么呢?”有马道。

“D4现在……难道说要金盆洗手从良了吗?”黄毛捂着自己裂开的嘴角,还是问了出来。

“放你妈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要从良了?”有马一听,“哐”的一声摔下了水泥管:“麻溜滚蛋!”

黄毛看他那样子,不敢再多耽搁,赶紧连滚带爬地支起身子跑了。

对方踉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谷ケ崎和有马的电梯间霎时静了下来。

“这下可是要美名远扬了。”有马怪里怪气地笑着:

“D4帮银行下岗员工讨回工资。”

“拿钱办事罢了,多余的话没必要放在心上。”谷ケ崎说,拍拍前襟沾上的灰。

“你当然不放在心上了,“圣母玛利亚”。”有马以背靠墙,吐着烟圈讽刺地道。

“都不打算感谢一下我帮你拦住了那个人?”

从找回了那笔钱之后的谷ケ崎似乎就变得很松弛了,罕见地没有发作。

“我、感谢你?”有马瞪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呢,我他妈可是——”

话音未落,他的怒视便与谷ケ崎澄澈的双眼相对。

有马反应过来,赶紧撇开头。

“啊……烦死了,走了!”

他嚷着,在被对方察觉到自己发热的耳垂前背过了身。

5.

翌日,交货时间,委托人准时再次登门,当面点清公文包里的金额。

“验完了?”

一直贴在墙角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人的有马突然问。

男人被他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什么?”

“让你好好验。”

从男人的方向看去可以隐约窥见随着有马的说话暴露在外的森森齿列:

“一旦出了这个门,再想耍赖可就不成了。”

男人脸色微变:“……这些也是标准流程吗?”

“当然是了。”发觉委托人感到不快,燐童连忙坐起来打圆场:

“我们对标准流程的理解或许有差异,但共识还是比较一致的。”

“请继续吧。”燐童挡掉了男人的视线,对他堪称安抚地笑了笑,明显说给委托人听的话,他的眼睛却看着有马。

后者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令人耳根发酸的嗤笑,像再也受不了面前一切似的背过了身。

“一共四十万円,没有问题。”

委托人嘀嘀咕咕地说,声音很小,几乎在自言自语。

“能追回血汗钱,真的太好了呢。”燐童很适宜地在这时插进一句。

燐童轻快的语调使男人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他清点完毕,用胳膊将桌上的钱全部扫进了自己的箱子里。

“那如果没有什么事了的话……我该回去了。”

他快步走到玄关前,如第一次离开时一样局促:

“真的帮大忙了,感谢你们。”

“能跟您合作,对我们来说也很荣幸。”

男人很勉强地将燐童主动伸过来的右手握住一秒,假装没听到有马在后面因不满而发出的哼声。

“你们两位也是,辛苦了。”燐童带上门,转头对有马和谷ケ崎说。

才刚了结一桩难缠的委托,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也很好。

“也没什么。”

谷ケ崎的声音闷闷的。他没有抬头,只穿着一件单衣光着脚踩着沙发缘,把手肘搁在两膝上面,正专注于手里的一只古旧任天堂SWITCH,是有些年头的型号了,也许是所属于他们到来前的上几届租户的东西,被封在蒙尘的电视柜下面,叫时空院或者其他的谁重新翻出来,谷ケ崎拆掉了一只一次性手机的电池,旋开背机的盖子,搬搬弄弄、结果古董机子的屏幕居然真的顺利地亮了起来——见到了这一幕的时空院也抻着脖子凑在他旁边,饶有兴味地围观。

这样他看起来跟前不久揪着人脖领子对高利贷威胁逼供的人不相像,更接近于一个比他实际年龄小许多的普通年轻人。

“倒不如说你挺乐在其中吧。”有马趴在炉子前面,拧开灶台点烟,即使含糊也不忘偏头讽谷ケ崎一句。

接着,一股淡淡的煤气味飘散进他们的会客厅。

“有马先生,厨房没有配备抽油烟机,点烟还是请到外面去比较好哦。”燐童皱着眉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凭什么?”他嗤笑:“再敢呼来喝去、不怕今晚被我用如出一辙的方式排队送你们几个都去见阎王?”

他说完便穿过会客厅出去了,摔门的声音饱含愤懑。

谷ケ崎抬眼。

“这可真是……”

燐童连忙去开窗,让空气流通进屋里:“有马先生的心情简直比六月末的天气还让人难以捉摸。”

“不是才跟伊吹漂亮地完成了一桩委托吗?”时空院说,眼睛却依旧黏在游戏机的屏幕,表示他并不真的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谷ケ崎先生有什么头绪吗?”

谈论有马的话题被牵扯到自己头上,谷ケ崎保持沉默。

他放下游戏机,眼神飘向有马刚刚离开的门。

”丞武嚷着说要开庆功宴,但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要一起去买点吗?”

三十分钟后,谷ケ崎在寓所外的汽车吸烟亭找到了有马。

说是功能性场所,但他们这一带属于建成比较早的老工业区,像寻常混混一样在此地晃悠的人并不如何多,吸烟亭也早就半废弃了,倒的确很适合作为藏身之处,又因为离港口不过十公里的车程,也极易催生灰色产业的链接与运作。

有马被发现的时候正蹲在马路牙子旁边,嘴上没叼着烟头,他得以放心地仰着脖子、闭着眼,似乎只是在安静地享受一人独处的时间。

谷ケ崎这句开场白在有马看来不太必要,他还没有迟钝到连D4几个人的脚步声都辨别不出的程度。

于是他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谷ケ崎,用流浪猫注视陌生人一样的神情,深琥珀色眼睛警戒而漠然。

谷ケ崎停在侧边,等待他的回复。

“别管我了,你们去吧。”他有些不耐烦。

“那要跟我去个地方吗?”谷ケ崎波澜不惊地接受了他的答复。

“没空。”他说完就站了起来。

“行了……有马。”

谷ケ崎的声音响在他后脑勺,他听到对方几乎放缓了语气:

“有些东西我想给你看看。”

有马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大概都没意识到,自己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无可救药的典范。

有马似乎能感觉到投射在他背上的,谷ケ崎微凉的注视,攻击性不强、但依旧存在感十足地昭示着自身。

“你开车。”

纠结良久,有马瞪了谷ケ崎一眼,狠狠道。

车程一路无言,有马承认谷ケ崎刚刚的说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沉默的间隙里,对于谷ケ崎即将展现的东西,有马脑子里做了很多种设想。

车下高速口后进了市区——不属于他们的、普通人的地界。

“你到底要干什么?”有马的耐心在缓缓前淌的车流中逐渐被磨光。

经过第二个路口,谷ケ崎打开了导航,等待着红灯转为绿色。

“快到了。”他答非所问,和着智能语音向导的机械女声说。

在导航的指引下,他们开进了东边的住宅楼区。

“好好地,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有马依旧很疑惑,随着这句话,他带门的动作在地下车库中发出了涟漪一般的回音。

“我是来找人的。”谷ケ崎慢吞吞地将停车票塞进兜里,率先往升降梯走去。

有马这才发现电梯口原来站了个人,被空旷偌大的环境围绕着,那静默矗立的身影仿佛一个无名的幽灵。

他忽然感到那人有些眼熟,有马还在回忆的空档里,只见谷ケ崎已走到那个影子身前了。他跟上去凑近一看:

那张衰逼脸映进有马眼里,让他的回忆瞬间倒带——正是那个刚刚结完账拿了工资滚蛋的委托人。

“您好。”

他这边尚未从吃惊中回神,说着工整敬语跟对方握手的谷ケ崎使有马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弄了半天就是要来找这玩意儿?不是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吗?”

男人还是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他抬眼瞅了有马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对谷ケ崎问道:

“收到您消息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请问是还有什么事吗,谷ケ崎先生?”

“在我们继续对话之前。”谷ケ崎吸了一口气:

“这里就是您按照我说的那样,选择的监控死角,对吗?”

男人的眼睛转了转,点点头。

“了解了。”

谷ケ崎道,他将手伸进卫衣宽阔的兜里,掏出一叠整齐的绑着白条的钞票,拉过对方的手将它们放在他手心。

在场的剩下两人都睖睁了。

有马用一秒钟反应过来谷ケ崎究竟想要干什么,冲上前用力打开了他的胳膊,怒道:

“你他妈疯了吧!”

男人也露出堂皇的表情:

“……您这是?”

“这里是十万。”

谷ケ崎没有理会有马的发难,仿佛当下的情形早已对他而言早已是意料之中:

“关于您第一次拜访时有提过的生病的弟弟……只是一点心意。”

谷ケ崎话说的很缓慢但也很坚决,是他独有的那种不容置喙的口吻。

男人条件反射一样结巴着,马上就要回绝:

“不、不行……这我怎么能收呢,况且……”

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后半截话。

于男人惊愕的态度中不难发现他也完全没料到谷ケ崎这一出,大概是还未从被两个黑帮堵上家门的忐忑中缓过神来,他语无伦次地把谷ケ崎的手往回推。

“后续的事情不需要担心——如果您是在顾忌这个的话。”

对方自然拗不过他的,谷ケ崎的倔劲儿也上来了,他看出男人的为难,又补上这么一句道。

“他最好有点顾忌。”

有马黑着脸插到两人中间:

“还有你、我不管你是吃错了什么药,把我们的佣金收回去。”

他瞪着谷ケ崎,刻意将最后几个字的读音咬得很重。

谷ケ崎不为所动。

有马抓住男人后背的衣料将他扯向自己,掏出了枪。

“现在,我再说最后一遍。”兴许是因为手里抓着自己惯用的武器,又或者因为身前人细微的颤抖让他找回了主动权在握的安定,有马的声音显出冷静:

“把佣金收回去,或者赌一把更快的是你的动作,还是我的子弹。”

“你也不想牵连到这家伙吧?”他用枪口点了点男人的脑壳。

“……放开他吧。”

谷ケ崎终于松动了,在男人差一步就要被吓破胆之前。

有马一手接过谷ケ崎抛过来的钱,一手提着男人的后领,泄愤似的一脚将他踹出去。

后者在地上爬了几步,虚脱地扶着电梯门。

“我们错得已经够离谱了。”谷ケ崎说。

“所以呢?”有马露出的表情仿佛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接下来一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要忏悔吧?”

“我从来没——”

“你省省吧!”

有马大声打断他,“簌”地靠近谷ケ崎,几乎鼻尖顶着鼻尖地看着他:

“谁都救不了、只会自怨自艾,自我感动的可怜虫。”

他慢慢说:

“事已至此还要在我眼前上演这种恶心的戏码。看来燐童那小子也不是满嘴屁话,多余的感情让你变得愚蠢至极,谷ケ崎。”

“下次犯蠢之前,记得别带上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手痒连你一起崩掉的。”

有马用他标志性的戏谑和嘲讽的声音说,听起来难免带那么点煞有其事的味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6.

因为有马的干预,这件事就注定了不会有像样收场的结局。

谷ケ崎的脸色难看至极,那张本来就惨白色的脸此时几近发青,即使让他来评价也是如此,要知道有马算是为数不多的见过他囚服加身时最为落魄的鬼样子之后还活着的其中一个。对方视线灼灼,锁定在自己身上。由于疯狂飙升的肾上腺素,有马并没有感知到那眼光中除了愤怒,还夹杂了另外的东西。

委托人颤着手按下电梯的上升键,从这斗兽场般野蛮的氛围中头也不回地逃了。

“钥匙。”

看人跑了,有马收起枪,隔空朝他比划了一下。

谷ケ崎没有动作。

“钥匙给我。”他重复了一遍。

“赶紧点,你我为这桩委托已经跑了好几天了,我懒得再跟你动手。”

这几乎耗尽了他此生最大的耐性——有马说的是实在话,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谷ケ崎的嗓子十分沙哑,像含着什么东西在说话一样。

“什么?”有马皱眉。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很清楚。”

他们对上目光。

“有马。”谷ケ崎道。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你就没从山田一郎的破事里吸取到一丁点教训?”有马嘲讽道。

“不许在这里提起山田一郎的名字!”

谷ケ崎被激怒,咆哮出声。

“为什么?凭什么?他是死人么?连名字都不能说?还是说这又是一个对于谷ケ崎伊吹而言禁忌的名讳?跟你那个哥一样——”

有马的火也起来了,他尖着嗓子大声挑衅。话尾最后的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落下,一股迅疾的力量就将他撞到了身后的承重柱上,有马被他一把挟住胸口的衣料,从有些凌乱的头发帘后面,他勉强看见谷ケ崎发红的双眼:

“给我——闭嘴!”

谷ケ崎的动作很快,有马没忍住,闷哼出声。

他的后背被迫隔着一层薄衣服和水泥柱亲密接触,寒气一波波地侵袭至有马皮肉下的骨头,他没挣扎,而是毫不示弱迎上谷ケ崎野兽一般的眼睛,抵在对方右边太阳穴的手枪,有马不动声色地将食指贴到扳机上。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稀薄得发紧。

不知过了多久,谷ケ崎松开了他胸前已经拧成一团的布料。

但有马的枪却还一直举在他头上。

谷ケ崎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岔气一样粗喘起来。

良久,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件什么东西抛给他。

是车钥匙。

有马隔空抓住:

“你也尽早清醒点吧,混蛋玩意。”

开门把现金扔到后座,有马钻进主驾之前,狠狠道。

回程的路,有马开得火气冲冲。

临近国道口,他在等绿灯亮起来的时候突然改变主意,往侧边的逆行口打了一头,调转方向往回走。

他很想喝一杯,现在。

难得没有那三个人的聒噪,这种迟来的独处时光太过宝贵,以至于当酒保在他头顶的灯光下放上一杯威士忌酸,有马看着淡黄色酒液便产生一丝恍惚。

他饮得很急,开在闹市区年轻学生偏爱光顾的清吧菜单简单粗暴到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混进了柠檬汁的便宜波本威士忌入口也很浑,并无什么静下心来仔细品尝的必要。

此后又有两杯莱姆伏特加下肚。

有马这才刚刚感觉到了一点肌肉的松弛。

一个踩着高跟的女的特意从离他很远的吧台那边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朝他走过来,不太像是扮成熟的大学生。

有马也打量着她。

女人靠在他座位边上,大大方方地邀他去里厅水烟吧坐。

他爽快地答应了。

尽管他对那些甜腻的水果泡泡糖味爆珠并不感冒。

美女萦绕着香水味的纤纤柔夷刚把烟嘴递到他手边,有马的手机就响起来。

他“啧”了一声。

“干什么。”

电话是燐童打来的。

有马那头的杂音嗡的一下尽数冲进燐童耳朵里。

他脑海中立刻便能想象到对方皱着眉说话的嫌弃表情:

“有马先生,您现在在哪?”

“跟你没关系,有屁快放。”

“请立刻查看一下我发送给您的消息。”

“搞什么……”

他一时挂不下通话,只好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点开燐童的未读LINE消息。

对方发给他一张与某人的消息记录截图。

他放大仔细看:

显示出未知联系人的那边发送给燐童一张照片和一条短信。

讯息的内容言简意赅。

“——感谢谷ケ崎先生与有马先生的多加关照。”

照片上是一条带一只长方形挂坠的银质项链。

有马握紧了手机。

感到酒瞬间清醒大半。

7.

此时离对方给燐童传消息的发送时间仅过去半小时左右。

通话中的缄默持续了很久,至少,漫长是带给有马的唯一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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