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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岩] evergreen,8

[db:作者] 2025-08-08 21:34 5hhhhh 7160 ℃

「及川——」

「小岩就相信我吧。」

肌膚與肌膚貼合的擁抱,熟悉的氣味、唇舌融化般、無比深入的親密……

過去十多年日夜相伴的記憶湧上心頭,岩泉什麼都無法思考,只能感受著及川的存在——

「相信我比你想像的更愛你。」

——被帶上一片空白的頂峰。

《evergreen、二十五》

星期天,陰涼的下午,及川掛著耳機、一身運動裝束,跑過公園中央。

周圍人不少,遛狗的,遛小孩的,大多是攜家帶眷,親子同樂,而被隔在耳機外、隱隱約約的歡笑嘈雜中,他覺得有些寂寞。

『你是不是忘了,我一二月還要考大學?』

這是早先他從窗台發出熱烈邀約時,岩泉雙手抱胸、指尖拎著筆,冷冷回問的話。

好像前一天他們在旅館房間裡那幾個小時只是一場夢似地……

不過岩泉要為了運動防護員的夢想認真唸書考大學,他也有未來十幾二十年的職業生涯要奮鬥。

所以及川在自己房間的榻榻米上沮喪地滾了半小時後,還是換上慢跑服出門流汗了。

把時間花在哪裡,專業就在哪裡。

為了這個從兒時一點一滴培育出來的夢想,及川願意放棄的事情很多。

自小習慣的生活環境,與親人、朋友相處的時間,安穩的人生……

他不知道將來要捨棄的東西會不會更多。

腦中突然閃過岩泉的臉,一陣心悸,及川覺得呼吸困難。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低垂厚重的雲層綿延無際,陰沉沉的,或許是這個緣故,他的心情也有些鬱悶。

眨了眨眼,及川無意看向路旁穿得像顆球、連路都走不太穩的孩子,那撲進父母懷中歡笑的模樣感染了他,唇角牽起一抹笑。

他也非常重視父母、姊姊跟阿猛,但幾乎沒影響過他前往阿根廷的決定。

因為是家人啊。

無論發生什麼,無論相隔多遠,家人、似乎永遠都會是家人。

如果小岩……

小岩不是家人嗎?

比任何人相處的時間都長,配合就像呼吸般,這種情感與聯結,說是家人也不為過——但卻是會害怕失去的家人。

是不是只要牽扯到愛情的關係,都會不安?

及川望著遙遠的天際,長長吐了口氣。

準決賽過了兩天,直到自己獨自出來跑步的現在,他才有了實感。

他的學生時代、還有僅止於社團活動的排球,都結束了。

這時候的他還年輕,只覺得有些捨不得,更多的是對五個月後未知的異國生活還有職業球隊的訓練感到期待與緊張。

申請簽證、租房子、手機、水電網路、自己破爛的英文跟更破爛的西班牙文……

紛亂的思緒中,他跑的路線比往常更偏,一回神,才發覺身邊的圍牆有多眼熟。

有瞬間,他似乎聽見自己跟岩泉稚嫩的笑聲……

他居然跑到他們讀過的小學來了。

國中時他跟岩泉還偶爾會跟小學同學回來,但升上高中後,便再也沒來過。

及川走到門口往裡面看去,很多東西變了,也有很多東西沒變,不禁一陣恍惚,還有些許惆悵,不知道十幾二十年後,他再回首看看自己剛度過的高中三年,是否也是這種感覺……

他走進校園,經過在操場運動的人們,從他們三四年級的校舍繞到後面去。

跨進水溝後的樹叢,就是他曾經的秘密基地。

那個貼著大樹根部的石板凳看起來更破舊了些,及川笑笑,也不介意上面泥灰青苔有多少,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當初是自己對牆練排球,追著被打飛的球一路鑽進來,才發現這裡有個被綠植包裹遮掩的小天地。

那時午後的陽光很溫暖、躲在裡面的隱蔽感也很新鮮,九歲的小及川一不小心待著待著,就睡著了。

等再睜開眼,只見一片黑暗。

及川花了幾秒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裡,乍起的心慌並沒有絲毫減退,反而愈加高漲。

怎、怎麼辦……

淚水湧進眼眶的同時,他聽見遠處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父母的、姊姊姊夫的、阿姨叔叔的、還有……

「及川——及川——」

岩泉的。

「——……」

差點要吐出來的心又落回原處,及川不怕了,呼口氣跳起身,急急忙忙爬出樹叢,跑向聲音的來處。

看得見大家了,及川在跟岩泉對上眼的那刻停下腳步。

因為怕被打。

但岩泉只是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他。

「及川!」

「……」及川愣愣眨著眼,連抬手回抱都忘了。

他聽見大人們匆匆圍過來飽含焦急的關心與責備,還有剛出生的外甥在哇哇大哭,可都沒有岩泉埋在自己肩上那聲喃喃的「嚇死我了……」來得清晰、

深刻。

「……及川、」

有人又在叫他。

「及川!」

肩膀一抖,及川睜開眼,茫然直視了半天,才眨眼、

「……小岩。」

黑夜裡,岩泉站在他身前,低頭望來,「我不跟你出來,你就不回家了是嗎?」

興師問罪的模樣簡直像在管老公。

「我不小心睡著了……小岩怎麼知道……?」

「你自己傳了訊息給我。」岩泉拎起手機晃晃,亮起的螢幕上,及川的頭像後一句〝我跑到北川小學來了〞,清清楚楚,「睡傻啦?」

「喔……」

「阿姨看你到吃飯時間還沒回家,傳了好幾個訊息也不看,急得來找我。」

「我就、」睡著了嘛……

「都快十一月了你在這睡覺?也不怕感冒!」岩泉罵得停不了嘴,食指一下下地推他額頭,「你手機是不是又關靜音了?就說我要唸書還要我出來找你!你真的是喔……麻煩得要命!白癡川!」

及川癟嘴,越聽頭越低,「對不起嘛……」

岩泉瞧他睡得毛蓬臉傻的迷糊樣兒,打不還手罵不還嘴,還真是可憐得很,只得嘆口氣蹲了下來,抬起眼仔細看他。

「……怎麼想到要回來?」

及川被這麼一問,才想起下午跑步時心裡那些五味雜陳,不知該從何講起,只靜靜回望著岩泉好一會兒,微笑、

「我喜歡小岩看我的眼神。」

「啊?」岩泉愣了愣,「什麼跟什……」

「讓我安心。」

「你……」

周圍很暗,即使岩泉感覺面頰發熱,及川也看不出來他臉紅了。

「小岩還記得嗎?我以前也在這裡睡著過,你們都跑出來找我……」

「……啊啊。」你從小就麻煩。

及川伸手摸摸他的臉。

只要有岩泉在,他就心安。

可是……

「我讓小岩不安嗎?」

岩泉微微皺起眉,許久沒說話。

或許是說不出口,或許是不知道怎麼說,也或許是,他自己也還沒有答案。

及川幾不可察地嘆口氣,扶著岩泉一起站起身。

「回家吧。」

他希望,將來他的家就是岩泉的身邊。

「我今天想跟小岩睡。」

快到家前,及川嘟噥著如此說,有點撒嬌的意味。

岩泉從眼角瞄他,還沒開口,及川就像察覺了自己話中的曖昧,連忙澄清:

「不是!不做!我就想……」

他頓了頓,在外面不敢太出格,只悄悄牽住岩泉指尖、

「……抱著你睡一覺。」

「……」

見岩泉沒有馬上拒絕,及川擺出一臉委屈,熟練地勒索,「人家今天都自己慢跑了。」

岩泉又瞇著眼盯了他片刻,深吸氣,長長呼出。

「……你先回家吃飯。等下再過來。」

他說完就往家門走去,又被及川拉住。

回過頭,及川漂亮的臉就在眼前。

「藉口?」

岩泉皺皺鼻子,莫名親暱,「做報告吧。」

「收到。」

及川開心行了個軍禮,幾乎能看見尾巴在他屁股後面左右狂甩,那進門前燦爛的笑容,簡直要融化岩泉的心。

要說他自己不期待,也是假的。

岩泉洗完澡,坐在書桌前,手裡的課本一半看了進去,另一半像每個字都看得懂,湊在一起卻不知道什麼意思。

終於,牆上時鐘指針過了九點沒多久,房門被敲響了。

「進來。」

及川探進一顆頭,「小岩書讀完了?」

看來是為了不吵他唸書,還刻意晚來了。

可惜他不知道、岩泉也不可能告訴他,再怎麼體貼,他這個人的存在就是岩泉專心最大的阻礙。

「書是永遠讀不完的。」岩泉放下書,左右拉拉肩頸肌肉,自然而然伸手,放進及川靠近的掌中。

「真是學者的楷模。」

及川輕笑,順著岩泉起身動作,將他拉進懷中,雙唇便貼上了。

啄吻、磨蹭,再張口迎上彼此的舌尖,他們親吻過無數次,每一次都如此合拍。

舒服得不想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岩泉氣喘呼呼收回自己的舌,在及川唇上舔了下,貼著他沙啞喃喃:

「不做?只想抱著我睡一覺?那……」

他抬腿蹭了蹭及川跨間、

「……在下面頂著我的東西是什麼?」

「小岩……」你故意的。及川滿臉無奈,慾念混著苦笑,從岩泉唇邊一路親到耳垂,「你轉過去。」

「幹嘛?」岩泉敏感地聳肩。

及川邊扯他倆褲子、邊讓岩泉轉向後扶著床頭,將亢奮的性器從岩泉股間擠進腿根縫隙。

「今天真的不進去。」昨天那樣折騰過,他才捨不得岩泉。及川湊在他耳邊哄誘,「小岩……把腿夾緊。」

「你……嗯!」

及川忍不住似地一送腰,碩大傘頭便磨過岩泉囊袋,直頂上他同樣硬起的莖身根部,及川再摸上他頂端揉捏套弄幾下,岩泉終究也抖著腰哼唧起來,配合地將大腿緊緊夾起。

他們只想解決這情難自禁的生理反應,忍著聲音互相撫摸、急切磨蹭抽送,很快就接連繳械在衛生紙中。

「嗯!……呼……」

「呼……呼……」

及川從後方摟著岩泉,伸手摸索著關了燈,側身一起滾上床。

岩泉整個人嵌在懷裡,貼著自己的心跳,及川垂眼親吻他微汗的後頸,「我愛你。」

黑沉沉的眸子在昏暗中凝了下,岩泉沒回答,一點一點地轉過來,環住及川的腰,把頭埋進他胸口。

及川挑了挑眉,隨即淺淺微笑。

在昨日坦白之後,岩泉還是沒答應他,但莫名地,及川能感覺到他的軟化。

他摟緊岩泉,親親他的髮。

沒關係,現在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過了許久,岩泉聽著頭頂上平緩悠長的呼吸聲,在早已睡去的及川心口上親了下。

一夜好眠,及川在早上六點多被手機來訊的震動叫醒。

是松川。

〝看完這個打給我。〞

還有,他們學校地下論壇的一個網址。

《evergreen、二十六》

那是四天前他在家門口親吻岩泉的照片。

及川鏡面似的眼映著手機發亮的螢幕,感覺心臟猛地一刺,睡意全無,下意識空嚥了嚥喉頭。

還沒能思考,懷裡岩泉動了動。

「嗯……」

「……」怎麼辦?

岩泉睡眼惺忪,面頰貼著他頸窩喃喃,「你醒了……?現在幾點?」

及川掙扎了幾秒,知道瞞不了,也不該瞞著他……

「小岩……對不起。」

他們沒跟松川在電話裡談,而是來到週一無人的排球社辦。

花卷也在。

「真沒想到週五引退、週一就又在這裡了。」

「親愛的貴大,這是個好挖苦。」松川單手支頤望著剛到的及川與岩泉,淡淡接話,「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不笑是因為這次的麻煩有點大而已。」

岩泉站在門口沒說話,及川揉揉脖子,拉著他坐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那時候小岩眼睛進了沙子。」

那照片模糊得很,又是從及川正後方拍過去的,嚴格來說能確定身分的只有及川一人,只不過誰都知道及川住在誰家旁邊、每天都跟誰一起回家、外加那身排球隊服……要說及川身前那位不是岩泉,沒有人會相信。

可是拍照的角度就有很大的解釋空間了。

沒拍到嘴貼著嘴的畫面,從背後也很難看出距離,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能做的事可不只接吻……

「嗯、雖然很爛很老套,但也只能當作是這樣了。」松川又看看手機,像在檢查漏洞。

「你為什麼直接預設那是藉口啊?」

「因為我也不用問為什麼一大早的岩泉會在你床上。」

松川可不是傻子。

早上六點多,發訊之後不到十分鐘,電話那頭就兩個人都在。

聲音還很明顯是剛睡醒。

「是我在他床上!」

「及川!」岩泉快被及川的嘴氣死。

「…………」其實並不想聽這些,松川白眼要翻不翻,表情厭世百分百。

花卷在他身邊一直盯著那張照片研究,適時拉回主題,「而且你的手看起來像摟著他的腰。」

是嗎?及川跟岩泉對望一眼,掏出手機湊近了研究。

「這麼模糊……打死不認就成了吧?」

所以你手真的摟在他腰上。花卷也有點想翻白眼了,抿抿唇忍住,「的確很模糊,是從遠處放大倍率拍的嗎……」

「或是從照片裡截出來的。」松川覺得圖片形狀不太正規。

「怎樣都無所謂吧。」岩泉頓了頓,「平息議論比較重要。」

「你們不想找出是誰貼的?」

他倆都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及川微微嘆息:

「怎麼找?我們那一帶讀青城的人可不只三五個啊。」

「過了這幾天時間,他只有這張相片可貼的話,」岩泉無意識瞄了及川一眼,「應該不是在故意跟拍我們。」

所以你們這四天到底都在別人拍得到的地方幹了些什麼啊……花卷與松川馬上聽出了言外之意,很想揉揉太陽穴或眉心,但他們都沒有問出口。

「嗯、所以說……」

能商量的差不多也就這樣了。及川撐著膝蓋站起身,很快地摸了下岩泉面頰,便撤開手拿起書包往門口走、

「……如果沒有後續照片再流出來,就當作無聊人士的一時八卦吧。」

「及川。」岩泉叫住他。

及川回頭,覺得岩泉的眼睛像在問自己不等他是要去哪裡。

「我們今天別一起進主校舍比較好吧。」

「為什麼?你想說服別人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卻在今天突然改變我們過往的相處模式,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及川從他微帶譏諷的唇角看出,岩泉其實不想遮遮掩掩。

這的確不是岩泉的個性。

沒能細想他為何也決定要隱瞞,及川替他的違心感到難受。

他朝岩泉伸出手、

「說得也是。」

雖說討論時很快就得到共識,但往往到了實務上才會發現困難之處。

周遭的人會去看那張照片、會議論、會若有所指地投來目光,但他們不會直接去問當事人。

特別是,懷抱著負面看法的人。

及川經歷了走到哪兒都聽得見竊竊私語的數天,忍不住開始思考,或許自己太天真了。

「啊、是及川……」

又來了。

「沒跟岩泉在一起呢。」

「他們一定也知道被拍了啊,可是這幾天像沒事一樣。」

「欸你說、他們……誰上誰下啊?」

「喔!你很糟糕耶!不過我是聽三班文化祭有去演戲的人說啊……最後打掃的時候,看見岩泉這樣、摸及川嘴唇。」

「真的假的?哇……」

走廊上,及川冷處理的忍受被入江抬高的聲音打斷了。

「那是及川打掃時嘴巴沾到東西岩泉幫他拿掉而已!」

才訝異轉頭望去,及川又聽見一旁當初被他搶了女主角的朱里喊了聲:

「喂、及川。」

「……啊?」

「既然照片裡的當事人都在這裡了,與其在那邊瞎猜、」她睫毛纖長的美目往那兩人一瞟,「還不如問個清楚啊。」

說著,朱里拿起手機點出論壇裡那張照片,翻向及川、

「你跟岩泉接吻了嗎?」

「……沒有。」就算是及川,當眾撒謊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那這是在做什麼?」

「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不過那天小岩好像眼睛進了什麼東西……大概是在幫他看看吧。」

「喔……」朱里嘟起紅唇點點頭,與遠處入江對上眼神,促狹一笑,「他幫你抹嘴巴、你幫他看眼睛,打平了哪。」

打平了嗎……

及川壓下胸口堵著的煩悶,配合同學的善意笑笑。

「我們一起長大的呀。」

「真可惜。」朱里聳肩,轉身進了教室,坐回自己窗邊的座位。

及川從窗口垂眼看她,「可惜?」

「我本來以為可以藉此釋懷你一個大男人乳溝比我還深的事,可惜……」

「朱里醬、」

及川摸摸自己的胸——

「我這是肌肉。」

同為年輕人的學生們接受度還是比較高的,大多是好奇八卦的心態,開開玩笑便罷了,及川公開否認的消息傳開後,經過一兩週,也慢慢退了熱度。

但最終還是輾轉進了老師與校方的耳裡。

這時及川才重新被提醒,社會的主流意見是怎麼看待他們這種感情的。

他很難忘記,岩泉與他分別被叫進相談室時,面前教務主任散發出來的排斥感。

〝異類。〞

〝麻煩。〞

〝男人跟男人什麼的,感覺好噁心。〞

〝為什麼……

   你們不能跟其他人一樣?〞

老師們沒有這樣說,可是那些不經意的言詞與婉轉詢問背後,及川聽見的就是如此。

他突然想起他們剛相互告白時、爭吵中岩泉微微白了臉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你瘋了嗎?!』

——……

他懂了。

「沒有。我們沒有。這是誤會。」

在及川堅定又冷靜的反覆否認後,教務主任似乎終於被說服了。

一切都是誤會,沒有什麼需要與家長聯絡溝通的。

學校其實也不想驚動家長吧。及川看著面前如釋重負的臉,如此想著。

其中多少有他做為明星球員的紅利,即使只是地區性的電視台,能讓學校名字上電視的學生,就有一定的地位在。

及川走出房間,看見岩泉已經揹著書包在外面等他,淡淡牽起嘴角。

比起言行浮誇的自己,品學兼優外加運動全能的岩泉自然更得師長們的信賴。

「回家吧。」岩泉把書包遞給他。

「我想去小時候抓蟲子的那塊荒地走走。」

「……?」

「好嘛——今天天氣不錯,明天又沒有考試……」

面對及川的撒嬌,岩泉又有幾次說得了不。

十一月的風,在空曠的枯黃草地颳得更刺骨。

及川一陣冷顫,抓著脖子上的圍巾縮起肩,看岩泉在遠處蹲著,拿根小樹枝撥來撥去,不知道在看什麼。

大概是某種甲蟲的遺骸吧。

這兩週他承受的,岩泉也同樣——只怕更多地——承受著。

他曾經以為能看出岩泉所有隱藏的情緒,如今卻不確定了。

自己是否在壓力下就忽略了他的煎熬與為難……

為什麼到現在才察覺呢?

自己要去的阿根廷,兩年前便承認了同性婚姻,但岩泉會留在這裡、想在這個出櫃就可能被封殺的地方發展……

而他還一再地要岩泉答應跟他在一起。

及川閉了閉眼,為自己的自私感到反胃。

「小岩……」

岩泉聞聲回首,漆黑的眼直直看了過來。

「我們恢復朋友的關係吧。」

像聽見了、又像沒聽懂般,岩泉凝望著他,慢慢地,血色自唇上褪去。

許久,他才開口。

「……為什麼?」

及川木著臉,「我後悔了。」

靜靜一眨,岩泉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你說什麼?」

「你說得對,我後悔了。」

沉默像冰一般刺痛,岩泉逐漸急促起來的呼吸聲淹沒在呼嘯的朔風中,他站起身,仍死死地瞪著及川,一步、再一步,直到他面前、

「好。」

及川,你聽好了。

「我討厭你。」

只要一句就能解脫的話。

岩泉終於垂下眼,自及川肩頭擦身而去。

又是一步、再一步……

他聽見非常非常細微的啜泣聲。

沒有挽留,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字,就只是壓抑著的哭泣、嗚咽、抽噎,一直到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與嚎泣……

岩泉喉頭滑動,回過頭、

看見及川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抱著自己膝蓋,哭得聲嘶力竭、像個被遺棄的孩子。

「…………」

他還是靜靜地走回他身邊,蹲下身,將他環進自己懷中。

「我騙你的,傻子及川。」

他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這本就是場該要悲劇結尾的戀情。

但只要及川不肯放棄,岩泉就能下定決心把它演成喜劇。

《evergreen、二十七》

岩泉曾經去過立花Red Falcons的總部一次。

就在及川與布蘭科教練談話時,他好奇而謹慎地觀察著他們的運動防護員,還在猶豫這樣去搭話會不會打擾人家工作,及川就出來了。

「小岩,」及川那張本就耀眼的臉比平常還閃閃發亮,「他好厲害!」

「布蘭科教練嗎?」

「對啊!啊、我們跟本田先生打個招呼就可以回去了吧……」

「嗯。」

及川彎腰拿起兩人的隨身物品,邊將岩泉的東西遞過去邊興奮地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說的話都戳在我在意的點上——果然沒把所有能做的努力都試過一遍我是放棄不了排球的!」

岩泉看著他滔滔不絕、興致高昂的側臉,不自覺也揚起嘴角。

「呐、小岩。」

「嗯?」

「不讀大學直接進入職業球隊,你覺得我媽會接受嗎?」

「阿姨啊……」

「我想跟隨布蘭登教練鍛鍊!」

他喜歡及川談論著排球的樣子。

岩泉將那夢想的光彩烙在心底深處,微笑、

「愛你的人當然會接受。」

十二月初的一個早晨,岩泉蹲在及川房間的榻榻米上,對著一個大行李箱埋頭檢查,就算察覺到身後有人要抱上來了也不理會。

「小岩……」及川整個人黏在他背上,嘴唇貼著後頸偷親。

「礙事。走開。」

「唉呦……我要離開一週耶。」

「才一週。」

春高預選之後,他們三年級就從排球社引退了,但距離四月出發去阿根廷還有快半年,及川當然不願意虛度時間,也怕懈怠了練習,狀態會退步,便跟布蘭登教練商量,藉著過往任教的人脈,談妥了及川到立花Red Falcons跟訓一週的機會。

「什麼才一週!我們這輩子有分開超過一週過嗎?」及川的聲音悶悶地,有點賭氣。

「……在小學第一個暑假前,我想我們分開了六年多。」

「……」及川無可反駁,只好耍賴,「那不算啦——」

岩泉被他蹭得不耐煩了,仰頭深呼吸。

「及川你別鬧了!」

及川應聲安分了點,就這麼枕著他後頸嘟噥,「我想你嘛……」

黑色的眸子微微一怔,岩泉抿抿唇不說話,低頭繼續替及川拉上行李箱隔片。

及川知道這是他的軟化,又看到他幫自己多裝了一副護具,心裡暖暖的,摟緊了岩泉腰身,閉上眼、

「小岩真可愛,」噘嘴親吻他耳後,「真想把你放進口袋帶走。」

「哈——?王八川你不要太過分喔!我才矮你五公分!」

面對岩泉的意外暴怒,及川慌張之外,還有些哭笑不得。

「這只是種比喻啊不要這麼敏感啦!」

「哼。」

好好的戀愛氣氛都沒了。及川挫折輕嘆,「小岩都不懂嗎?真沒情調……」

「要情調你找別人去。」岩泉沒好氣頂嘴,把拉好拉鍊的行李箱立起來,幾乎像背起及川般撐著兩人重量站起身,「好了,該走了。」

再晚小心趕不上飛機。

他在及川懷裡轉過身,一抬眼,卻看進及川嚴肅的煙紫眼睛。

「不要別人。」

「——……」

及川盯著他好一會兒,才捏捏他臉頰,「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好啦。」

「給我個道別吻。」

「不要得寸進尺。」

趁火打劫失敗了,及川也不在意,笑著傾首、

「那我給你就是了……」

短暫、卻很溫柔的一個吻。

他們看著彼此,知道踏出這扇門,就得守住朋友的分際。

「……那我走了。」

及川不甘不願的臨行話語,就像他慢慢抽開的手。

點點頭,岩泉輕聲說道:

「平安回來。」

總是該開始練習,將要一次次、上演十多年的道別。

連著幾天天氣都不是很好,岩泉仰頭望著久違的晴空,把煎蛋捲塞進口裡。

「你的便當很難吃嗎?」松川嚥下炒麵麵包,斜眼瞄了身邊的岩泉一眼,「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不再繼續打排球後,松川、花卷與岩泉他們在學校的相處時間差不多就只剩午休了,也不知道怎麼開始的,現在中午一到,他們就會自動在天台集合。

吃飯,閒聊,習慣生活的改變。

「……松川你進路調查表上寫的是諮商師嗎?」岩泉不答反問。

「我最近也覺得他變囉嗦了。」及川不在的話,花卷下一個吐槽目標通常是松川。

……我是關心你們才會開口好嗎。松川無奈,「我要繼承家裡的葬儀社。」

「嗯,也算——」岩泉歪頭斟酌了下,「心理治療的一環。」

「你要是不想談我們也不會逼你。」

「別把我扯進你那邊。」花卷對那個〝們〞字有意見了。

「沒有不想談啊,只不過……」

岩泉停頓,看向遠方天空,聳聳肩、

「你們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松川與花卷都沉默了一會兒。

「及川在那邊訓練順利嗎?」

「開心得很。」每天晚上都興奮得像小孩一樣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看著岩泉不經意流露出的笑意,松川輕聲試探:

「你沒想過要他留下來嗎?既然他現在在Red Falcons表現良好……」

就等於拿到半張入場券了。

「沒有。他也不該留下來。」岩泉沒有等松川問他為什麼,「他去跟布蘭科教練談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如果你親眼看過他那時的樣子……」直視著松川,岩泉平靜一笑,「今年初他發現布蘭科教練已經回阿根廷了,也是我勸他直接去聯絡的。」

他知道及川內心的渴望,了解他要人推一把的弱點,也清楚他的潛力。

他的及川,就該開開心心地成為世界巨星。

「……」

「…………」

無話可說,花卷與松川對望一眼,長長地呼了口氣。

「幹嘛?」岩泉反倒被他們逗笑了,「你們兩個、好像很愛湊合我們?」

「當然。」花卷哼哼。

「有人希望自己朋友不幸的嗎?」松川也接得很順。

「還有就是……」

「嗯?」岩泉終於有空檔再吃一口飯。

花卷環抱小腿側趴在膝頭上,淺色的眼睛裡笑出些許孩童般的憧憬、

「我還滿想見證一個青梅竹馬的童話故事成真啊。」

「——……」

岩泉被這句話說得一愣,邊嚼飯邊眨眼,慢慢彎成個古怪的苦笑,「切」地嘖了聲,像不知該說什麼,便也什麼都不說了,只是又仰頭望望天空,心想著、

不知道及川回來那天會不會下雪……

星期天的確飄下了雪,待到傍晚,地上薄薄地積著層半透的白。

跟排球社後輩們說好要分享這一週經歷的及川,下了飛機就先繞到青葉城西來,聊聊近況打打排球,差不多要離開前,剛結束宮城高一生集訓的金田一跟國見也回來了。

「啊、趕上了。」金田一眼睛一亮,用力揮手,「及川學長!」

「阿金跟國見啊……集訓辛苦啦~」及川同樣笑咪咪揮揮手。

國見一貫冷靜的眸子還是忍不住亮起好奇,「學長的訓練如何?」

「這個嘛……」及川摸摸下巴,再朝他比出拇指,「職業球員果然很讚啊!」

「嘿——」

「成人的肌肉量還是不一樣吧,發球跟扣球的威力、還有跳躍的高度,真的有差。」

聽到〝肌肉〞啦〝威力〞這些詞,國見白皙的臉看起來更厭世了些,及川當然注意到了,哈哈大笑拍拍他、

「沒人要逼你增重,不過只靠頭腦打球……也是有極限的。」

「感謝您寶貴的建言,我等明天有力氣了再檢討。」國見隨他拍打的節奏晃兩下,悄悄挪開了。

「好啦知道你累了。」及川乾脆地放過他,視線在他倆間游動,「不過很棒啊,你們都被選入了這次集訓,及川先生感到驕傲!我們青城後繼有望!」

被景仰的學長稱讚還是很開心的,金田一臉紅了紅,但沒幾秒又黯淡下來。

「哪比得上影山被選入全日本青年強化合宿……」

「呃!」哪壺不開提哪壺。及川當然知道這事情,毫不掩飾的厭惡全擺在臉上,別開視線,「嘖……我們不談那個了。」

過了半天也沒聽到任何回音,及川「嗯?」了聲,轉回頭,發現眼前兩個小朋友表情都不太好看。

「這是怎麼啦?」

「沒什麼。」國見沒好氣推推金田一,「就剛才離開白鳥澤時,這傢伙又想起國中的事,跟烏野那個日向講了幾句……」

「喔——」及川抬起下巴點點頭,心知肚明,「我倒覺得飛雄應該要感謝你們。」

「咦?」

面對金田一錯愕的臉,及川只是穩沉地勾起唇角、

「好好講也聽不懂的人,只有實際體會到後果才學得會呀。」

這些後輩,及川國中時也看了快一年,善於觀察的他,怎麼會不清楚都是些什麼個性。

看看金田一表情的變化,及川知道他還需要時間慢慢想通,便揉揉他的頭,回身拉起行李箱,「好啦,我該回家了。」

「及川學長也是故意放任他的嗎?」

腳步一頓,及川在體育館門口回首,半張笑臉隱在雪夜裡:

「國見寶寶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哪。」

步下台階,視線順斑駁的雪往前,先觸著了拉長的影子前端、再來是球鞋、跟牛仔褲管……及川眼眸睜大,愣了半秒,急忙上抬——

看見岩泉手插口袋、站在路燈下。

「小岩……」他呆站半晌,才驚醒般三步併兩步跑到岩泉身前,「你、你怎麼來了?」

岩泉低頭看看他朝自己伸出的手,沒有回應,直到及川意識到他們不能在這裡牽手,尷尬地蜷起手指、彆彆扭扭收了回去,才又抬起頭望向及川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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