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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厅圆舞曲.Waltz,3

[db:作者] 2025-08-06 13:27 5hhhhh 3240 ℃

沙加,你是在关自己的禁闭啊。那时,佛祖一下点明他的真意,却是笑着,注视着他将自己蜷缩到肘膝相抵。

沙加修行不足,不应继续留在圣域。他觉察到一行热泪烫过自己一边眼眦,并未用手抹去。

佛祖问,为何哭泣?

为他人的迷,为世上的苦。他仍在任泪滴浸湿枕上的方巾,沉默一会儿,却又笑了。也为我的执。修行至此,还是惘于七情六欲,对凡人迷恋至深,明知此果越陷越苦,却依旧甘心情愿,不能了断。

沙加,你想度他的苦厄。是否还记得,你曾问与我是否应随他而去那遥远之地?

他滞了一下,答道:沙加记得。世尊教诲,只需随我心而动,但既是我甘心如此,为何依旧沉沦苦海,不得安宁。

佛祖依旧微笑:那么,不如忘却吧。

世尊的叹息如响彻大寺殿阁的钟,沙加屏息阖目,感到胸口被撕扯着抽出了一丝酸楚。其实他全都明白的。早在那个他与撒加彻底揭破彼此伤痕的黄昏,他那合该无所不知的心就已经预见了一切的结果。撒加亲手造下的因,那死里逃生的少女雅典娜就在世上的某处注视着他们,与他们一同等待着这跨越十多年往事的结局,他知道,无论生死,唯有如此才是对撒加彻底的挽救——是挽救,也是他的解脱,他不是一个觉悟的修行者,在这仄逼窒息的等待中终究还留有一丝喜悦,在与那人相拥而眠的潮湿的每夜里,堪堪抓紧一点他做不到忘却的渴望。

最接近神而不能成神,是因如此。

#1986

“……萨福,你知道,我的离去并非自愿,

我说,去吧,只要你快乐。

但是要记住,你带走了我的爱,

如果你忘记了我,就想一想,

我们献给爱神阿芙洛狄忒的礼物,

和我们所同享的那一切甜美。

还有那些紫罗兰色的头饰,

以及围绕在你颈间的那串玫瑰花蕾、莳萝和番红花。

回想一下我把带着芬芳乳香的药,

轻撒在你的头上和柔软的床席上……”

一页书翻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第一行图画似的文字,倚在窗前仰头吹风的青年先开了口:

“你说向往的一切已经来临,

少女们和她们喜爱的人们在一起。

如果没有我们的歌吟,

大地一片沉寂;

如果没有我们的爱情,

就没有花开的树林和春天。”

撒加有些惊讶,将书本合了起来,语带好奇地扭头问他:“原来你会背的,沙加。”他们即使一个坐在床边、一个靠在窗上,也离得那么近,甚至可以说有些拥挤,撒加伸手就碰到一缕散在他身边的浓金头发,不禁用发尾绕起了自己的指尖,“我没想过你会对古希腊诗歌感兴趣。”

“似乎是在圣域,听谁读过……”沙加拂掉了那人不安分的手,干脆转过身来背对起墙面,抱着他瘦削的膝盖,露在毯外的裸足背骨分明,“就记住了。”

午后的室内没有点灯,有些暗,光源全来自被他柔软头发遮挡了一点的小窗,这位背光之下的处女座,在此时此刻才真的有了些不谙世事的处女的感觉——撒加敲了敲他金色的脑袋,这比喻其实并不怎么诙谐。于是他沉默下来,开始仔细端详这张脸,看沙加泛光的发顶与微微发红的眼尾,在被一同照亮的尘埃中,他仿佛很快就要消失。

撒加继续了诗歌的话题:“我竟不知道,圣域中还会有人吟诵诗歌。”

“那本诗歌集,我见艾欧里亚拿着过。”沙加将脸颊的一半埋入他架在膝上的臂弯,平静地叹出一个名字,他看着撒加的双肩无防备地一凛,一缕金发滑下来,叫他看着蛮可怜,有一瞬真的像沙加记忆中那个会使用念动力的垂垂老矣的教皇大人。他伸手去抚摸撒加撑在床边的手背,用一种处女座的眼神原谅了他在战士面前表露脆弱。

但撒加并不多么愉快:“沙加,如果你还这么记着圣域,就从这个热得人头晕的地方回来。”

“我可不头晕。”他从窗边下来,平躺在了他的小木床上,两手交叠放在腹部,于他而言倒有种庄重的仪式感,“这也是教皇的命令?”

沙加笑着,狡黠的意味多一些,如果不是撒加看上去的确并不那样舒服,他甚至敢继续再加一句“但我这里没有唱片机”。现在撒加也清楚了,他的处女座这所谓重回修行地的旅程不过是给他又炼了一层过剩的自我,所幸当他们都在圣域时他还没有如此,否则,否则——他真不敢说沙加会不会真的更想与那个另一半的自己去跳舞。只是,他还是相信着,无论自己再多想也无力动摇沙加的心之所向。

即使他们之间暂且的相安无事一定不只有关于各自强大的自我意识。撒加想,至少,现在他在沙加的小世界里感到眩晕,并不只是因为瓦拉纳西八月的太阳比希腊更热烈。

他也在沙加的身边缓缓躺下,当两具高大的身体想好好占掉一张单人床就只能相互拥抱。他侧头靠着沙加的肩,想用他长长的手脚裹住这佛的肉身,但沙加先握住了他的手臂,向自己这一侧轻轻拉扯,想让他躺上自己的胸口。天热,风都被南亚的日头烤散了,只有衣料摩擦的声响填满这狭小的房间,撒加想起那个他们二人一同向北而去的夜晚,沙加也是这样躺在他的怀中,但那时的他们自己、他们与旁人,还有他们之间,都还没有任何再回不去的意外发生,现在他们调换了角色,他却几乎明白:沙加不会带他离开此时他拥有的一切。

他在他的胸口深重地呼吸:“沙加,如果你很想要一个教皇的命令,那就为我去一次死亡皇后岛吧。”

要做什么去?沙加抚了抚他蓬松卷曲的头发,没有出声,但撒加仿佛听见了他无谓兮兮的反问,叹息着继续说了下去:“最近,有暗黑圣斗士在那里作恶,你去铲除掉他们的首领。”

沙加呼呼地笑了笑,心想此等水准的麻烦竟需要动用一个黄金圣斗士,自己难道真让撒加没办法到这种地步。他垂下眼来,看着靠在自己胸前这个安静的男人,他没穿明目张胆的教皇法袍,没有冰冷坚硬的假面,一身朴素麻布衣服,半边脸颊被小窗透进的光照得仿佛融化,轮廓混进头发一尘不染的金色里,让自己如同拥住一团光。他其实本来真可以成为一团彻底的光。沙加默默想,他明明履行着教皇的所有职责,给予凡人些祝福,打击四处的邪恶,但这些东西的来由是一件难以被宽恕的秘事,所以,他或许永不能在天光之下的万人瞩目中露出他的面容。

那时,沙加并未能料想到,他的这个“其实”在不久后却壮烈悲恸地发生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也不仅仅是撒加烧成了一束火种——

“我会去的。”他像逗一只小猫那样用纤细的指尖在撒加的下颌轻挠,不一会儿又被反手抓住。撒加描摹他掌纹,摸不出什么所以然,于是用自己的手心贴上去,让两份不知所谓硬生生揉成一种,不久之后,这个混乱体果真衍生出酸涩的情绪来,那是一种沉寂的无望,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从那些一座座高耸的宫殿中逃出生天以后,终于找到能够任由它们膨胀的爱丽希恩花园。

沙加如一棵树拔地而起般撑起他的上半身,撒加半侧身体滑至他的腿上,他遂低头吻了吻那一处曝晒在太阳下的前额,那里潮湿而泛热,贴着卷曲的碎发,如一片方被野火烧毁的荒原。撒加笑了笑,将他心中的想象说与他听,你好像一棵树。沙加就问,什么?撒加思索一会儿,也许,是一棵石榴树。沙加也哼了一声,知道他在说神话时代的处女座,她是冥王深爱的妻子,司掌种子与丰收,但自己能够让现在近在咫尺的这一片荒原真正地复生嚒?他摇摇头,说,即使是,或许也该是一株娑罗,当佛祖入寂灭,就是在娑罗双树下——话音未落,他被按倒回去,撒加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有蔓延的红色。沙加伸手去触碰撒加的眼皮眼角,不觉得他在畏惧着提及死亡的话题,只是替别人求生仿若是一种他们生来就有的本能,所以他悄然睁开双眼,看向撒加的眼神并没有悲悯,反而平静柔情,好像再不会有下一次那样,想要彻底地将自己烧尽。

那就烧吧!就在这永恒的古老的太阳底下,趁它还没有陷入又一次的沉眠。撒加让他金色的头发与沙加的缠在一起,终于,不会混进任何其他的杂色,只是两缕不同的金,在逐渐没入对方的边缘。他的爱来得太仓促,也太晚,只能透过狭小的罅隙悄悄细看,但今天他将裂缝撕扯成星星燃烧的余烬,让倾世的洪水从里头翻涌而来,沙加如一朵紧闭的红莲,淹没了他干涸的根茎,才会一瓣一瓣剥开他的身体。他要在沙加的莲心里探一点苦涩,苦得世上绝无更苦的渴望,才好叫他舌尖发麻、牙齿颠倒,魂魄得以挣出这具躯壳,一半淌成沙加赤裸胸口上一道湿热的眼泪,一半飘在半空,幽邃地注视这场水底的火葬。而沙加就在这水底最深远的地方,寂静地伸出双臂,如根枝在荒原中竭尽全力地生长,缠绕他温柔而脆弱的那一半魂,不要他再次被黝黑深海的漩涡卷走,沙加无声地叹息着——有一个完整的、久远的、他不应该拥有的梦终于种在他的体内。

那时候,沙加才记起,他所执着的那个撒加理应亡故了十三年,但在这一刻,他真的活了过来。

我不会让你死。他闭上眼,自说自话着。我不会让你死的。

沙漏中最后一粒落下去,又一个狮子月就此结束了。是应该观星的时候,但撒加在占星楼靠着石窗,眼睛直直盯着底下几乎与夜空融成一处的海,甚至波光也如星团,每一次闪烁都成为一把刀,要横插进他的心口。他刚记事的时候曾被那位教皇带去过一个地方,旁人提起那里多会用一句诗歌形容,疑是银河落九天,孩童时的他用十足稚气的口吻问教皇,银河是何种模样,那人说,撒加,不久之后我会教你观星,若你真能取得登上星楼的资格,你就会见到最璀璨的银河。这不是一句谎言,更不是一段幻觉,直至今日,撒加仍能回忆起大瀑布之下的场景,潮气朦朦胧胧,湿得他不敢大口呼吸,视线越过白花花的川流再远一些,加隆就在他目光的尽头嬉戏。这些过往,但凡是他亲身做过的,他就绝不会忘,而眼底又有漆黑的海水涌上来,他继续翻出些有关海的事。那时,加隆在潮汐轰鸣之中冲他放声大喊,撒加,你想杀了你的亲弟弟吗,你这个浑蛋,彻底的伪君子,你真以为你可以永远隐藏住自己的邪恶,你真实的面目,是恶魔!——在那之前,加隆已狠狠挨过他几番痛打,他面色凝重,双手发抖,每呼吸一次都扯得全身发麻,最终他任加隆在岩石监牢内放肆叫嚷着难堪的言语。而他悲痛且悲哀,竟然在埋葬自己的双生弟弟之后学会了恨,恨怎么有人生来柔情,有人却恶毒如斯,再之后,他逐渐恨起来自己也成为恶毒的人。

其实加隆的恶毒与他的恶毒,源头全都缠在一处,教皇要挑选新的继任,在那个年份,无非是在他与艾俄洛斯之间产生一人。这件事整个圣域的人都该心中有数,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向他们奉上不必要的敬重,撒加那时不喜欢这样,现在觉得还不如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永远不要来到1973年该多好啊!教皇就不会在一个注定要到来的时刻召见他和艾俄洛斯,他和他仁智勇义俱全的同僚就不会忐忑地跪在一起。撒加始终认为,艾俄洛斯与他一样对教皇要宣布什么心中有数,在此前的一些时候,难道艾俄洛斯没有主动跟他提及过这个话题吗?是下任教皇的人选,那个戴着冰凉面具的老人缓缓开口,干哑的嗓音里还有厚重的、竭力的虔诚与严肃,下任教皇,我已选定为艾俄洛斯——撒加瞪大了眼,他面色凝重,双手发抖,每呼吸一次都扯得全身发麻——但也只有一瞬,他聪明的脑袋以一种自保的姿态在那时轻易地将这一瞬遗忘了。

于是,他只觉得胸口酸楚,好像在走入这庄严沉默的教皇厅之前就吞下了不甘与嫉妒的恶果。我怎么能这样想呢!他什么也听不见了,自我指责的声音盖过一切,因为遵守规矩的本能而无法抬起去直视那张假面的瞳几乎让眼眦撕裂。但是,教皇大人,他在心中呐喊,几乎真的要从喉咙连带他猛烈蹦跳的心一同呕出,您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呢,您拒绝了我又还要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赤裸地宣布一次是为什么呢,即使他是艾俄洛斯——就因为他是艾俄洛斯——当那位教皇理所当然地说着“撒加,从今以后你也要竭力辅佐艾俄洛斯”的时候,撒加像死去的卡斯托耳一样沉默、无力而脆弱,他明明该是波吕丢刻斯,他明明就要在接过教皇的法冠之后饱含欣慰与幸福地将自己那神明般的灵魂分出一半,让他亲爱的双生弟弟得见天日、真的活在这世上。

但他如今连自己的魂魄都快要牵不住了,教皇干哑苍老的声音,比那谋杀了双子座兄弟的伊达斯的箭矢还要锋利,一次又一次地削刮着他的肉皮,给那即将新任的教皇看看,他是这样的善良、纯洁、识大体——连血淋淋的模样都不会给你看见哪——他会好好跟随你的,他会乐意在你的继任仪式前亲手为你戴上那金灿灿的法冠。

继任仪式,是啊,教皇大人。哪怕您永远瞒着我,就瞒到那一天呢。我难道是一个到了那时,看见艾俄洛斯捧着属于他的教皇法袍都还不能明白您是何等用意的愚蠢的孩子吗,爸爸。

撒加始终没有抬起他那颗沉甸甸的头颅,甚至开始庆幸他得守着进入了这座幽深的教皇厅就得下跪的规矩,才没让他最后一点点覆面的尊严都被剥下,就这样,他再没能真的抬起他那张谦和纯善的脸,在艾俄洛斯换了高贵装束之前,先为自己上了一张迎接教皇厅外热烈太阳的假面。他躲在那张假面后头,不知怎么回到的双子宫,加隆坐在窗沿上等他,他第一次感觉到面前这拥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面容的人如此陌生。加隆说:我知道怎么了。我知道发生什么了,撒加。他的目光饱含怜悯和憎恨,前者予以他可悲的兄长,后者早烧到了那山巅的宫阁。撒加默默注视着他,如一只白兔刚被破肚开膛,从心上的裂口淌出了一地咸腥的预感,加隆在那滩预感的倒影里成了他另一个自己,替他开着口,声音刺耳如斯:将雅典娜杀了吧,也不只是她。还有那选择了艾俄洛斯的教皇,通通都杀了吧。

那时,太阳在圣域的山脚又添了一把火,遥远的海平面一同燃起红彤彤的焰苗,余烬落在他们身上,成为光辉灿烂的紫色。撒加终于将加隆扔进了那片火海,他的预感,他的半身,他的软肋,自那一刻开始全都付之一炬,他以为这是惩罚彼此贪生恶念的方式,将灵魂从胸口扯出一半的伤疤却再也愈合不上了,他觉得痛,觉得插在心上的那把刀始终都在,只有一个人能拔,他得让自己解脱一些。他就是这样恍惚地又回到教皇厅的门前,守卫没人会拦,穿过它,来到通往占星楼的台阶。他回头瞧了一眼,这逐渐淹没在漆黑夜下的宫殿,从前他在这儿都做过什么来着?下跪、述职、偶尔用餐、教小孩儿跳舞——本来以后我还能如此的,教皇大人,如果您那时没将那把刀捅得更深,没让我颓然地倒在冰凉的地上、眼睁睁看着他将那金色的法冠覆上他漆黑的头发。

撒加记得,那时候他空空的脑袋里还余下些什么:他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不如就永远躺在那儿吧。他那可怜兮兮的一半的灵魂就在通往占星楼的台阶上辗转,被另一半来回践踏,踩到后来,那另一半又觉得无趣了,将他捡起来拖在披风飘摇的身后,让他在猎猎的夜风中受冻。那时,撒加其实反而在冰凉的吹拂里感到一些痛快,他没那么痛苦了,只是这一半身体里烫热的血早流了个干净,他开始想,如果那家伙还能再分一点血肉给他,他就乐意好好活着,于是,他真成了卡斯托耳,成了代替加隆拿着波吕丢刻斯的“慷慨”而偷生的家伙,他在占星楼的高阁上靠着石窗,眼睛直直盯着底下几乎与夜空融成一处的海,人的肉眼再怎么眺,也眺不到苏尼恩岬悬崖。

直至现在,他也不知道活下去算不算一种对弟弟的偿还,但终究不会再用续来的命死了。他若想死,必得在那家伙之后,近日来他越发频繁地在想这件事,这就已然在占星前耗费了过多的时间,他眼中所能见到的处女座星团已开始逐渐变得黯淡,就快要失去预知的意义,有一股十三年来最清晰的无能为力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从胃底直到指尖,让他恍惚片刻,好像听见有人正在不远的地方对他呼唤。

教皇,教皇大人——那声音又响了,撒加这一次晃了晃头,眨着眼向占星楼旋转台阶的出口望,他瞧见沙加真在那里。这一个没有遥遥地挂在天上的处女座,他真是似乎永不会熄灭。

撒加皱了皱眉:“这里是禁地。”

“禁地。”沙加强调地重复一次,“撒加,我们在这做过的违禁的事还少嚒。”

他真想说那与他无关!但此时再清算这些也毫无意义了,“你从死亡皇后岛回来了。”他自说自话,语气中还是多了些柔和。

“是,但我并没有出手。”沙加平静地说着,“有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在那,先我一步将该解决的都解决了。”

“怎么回事?”

沙加愉快地歪了歪头,像在回忆那时烈日灼肤的感觉:“你知道,凤凰座圣衣一直在那里,却无人能够穿上,但现在已然有人被凤凰座承认了。”他十四五岁,年轻气盛,在卷着灰烬岩浆的热流中一双眼睛依旧干净清澈,和你与他年岁相仿的时候很像。沙加默默想着,却绝不会将这些话真的说与撒加听,“我想你是有预感的。教皇大人,今天是处女月的占星日,您看到了什么?”

“你的星团似乎拒绝指引我,不过……也罢了。”撒加知道,是他自己被过去的阴霾所扰,才让今夜最明亮的星变得模糊黯淡,千言万语一句有因而有果,“如你所说,其实我是知道的,就快要结束了。”

这听似模棱两可的回答,实际上也已说尽了一切,沙加不想问结束的该是久远的孽缘还是应来的征战,反正于他而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早一步晚一步差别何有。而且,他其实至今也未真的有多少将会殒命的醒觉,他总觉得只有他自己的意愿才会让他死,其余的,至少他都不想认下,他的心中往往是很难装进什么事的。

许久,沉默成了今夜笼罩圣域高山的薄雾,他们每人都吞下了一半,在这之后没再见面,直到夏末最后一束风从东半球吹来,携着雅典娜的生息。

#1987

贵鬼捧了一碗热茶,小心翼翼,颤颤巍巍,搁在沙加眼前的小圆桌上,他的个头也没有比这张红木桌子高多少,两手几乎举到与他直挺挺的胸齐平,茶碗好好放下来了才松一口气,两点圆眉轻轻挑起,想求一声夸奖。沙加郑重其事地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孩儿一下就满足了,笑嘻嘻地跑了出去。公馆内方才还热闹,这下立刻静下来,沙加没忙品一品用碗装的茶,只是捧起来捂在手心,他终究怕冷,到这高原深处来前多围了几圈羊毛围巾,现下哪怕在室内也没脱掉,小半张脸躲在围巾里头,静静看穆给贵鬼补一件背心。

穆始终低头忙活,手上这根线快要纫完了才抬头瞧了瞧不速之客:“既然冷,怎么不穿圣衣来。”

“哪里有需要穿圣衣的场合呢。”沙加转了转手里那碗,摸着碗壁外头一圈雕花,故意没想去看它们的图画。粗粗糙糙的,有些磨手,但依稀还是能摸出格桑纹样,很美,让他想起自己的手植莲花。

“可没有圣域的东西精巧吧。”

“能容的量比圣域的东西大得多。”

“沙加,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这样会说话了。”又扯了根新的线,抿细了之后几次也没能穿过针眼,叫人有些恼。

“在来你这之前,我也不那么知道这一点。”沙加这回真的捧起茶碗品了一品,嗓子里热起来,呼出白茫茫的气,“圣域哪有时常说话的地方。”

穆笑了笑,那种想跟着一同讽刺两嘴又知道没有必要的感觉。他将针线举了起来,开始对着明亮的窗子穿,“所以,你来找我聊天嚒?你明明能和神佛对话,怎么想到我这个避世无趣的地方。”越近天空便越是烈日,骄阳之下,那根线终于穿了过去,穆将它对折打结,一针刺破厚实的布匹,又垂下头来,“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你要回圣域去之前,那时我以为,你只会在有任务的时候再离开那里了。毕竟,小时候的你在我们当中最安静,最不喜欢走动。”

“你没有想过或许这一次也是因为任务,我才会来。”

他还是一心缝补衣服,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任务,会派你来这儿的任务,是要杀了我?如果真是的话,你哪里会不着圣衣而来,还一副想要叙旧的样子,好好坐在这儿受冻。”

这次轮到沙加浅笑,他的脸颊被茶的热气烘出一团红,有了点热络朋友似的样子。他也向那扇被太阳直射的窗望了望:“那是我暂且不愿杀你。”末了还叹口气。

“是啊,小时候你就是这样,只要向你认输,同意你说的一切,就能得到宽恕了。”

他真不客气。沙加又将视线埋进那个茶碗里:“对几乎无知的人是这样的,甚至包括我自己……但那并不是在宽恕。”

穆这一次彻底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布匹,抬头定定地望着:“沙加,我要问你一件事,如果你真没想立刻杀了我,就别做让我想对你动手的回答。”

“我从不会说谎。”

“是他……教皇,让你来找我的。”

碗中自己模糊的轮廓影影绰绰,沙加点了点头。

“白银圣斗士们纷纷折在那些青铜圣斗士的手下,大概真让他有点焦虑,终于想起来要先对最不稳定最危险的边缘人下手了。”

“最不稳定,最危险的边缘人,这就是现在你眼中的我。”

“这只是个事实,穆。”

他轻轻哼了一声,像在笑,又像在无可奈何。

“……沙加,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嚒。”

“教皇,就是教皇。”

艾欧里亚在猎猎的风里上行,当处女座不在圣域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可能阻拦他走向那坐庄严沉重的教皇厅。他的眼睛里燃了火,竭力地跳动着,让他视线中那座宫殿也摇曳起来。它几乎裂成无数块碎片,那就是他这一刻所想的:它最好高高的柱子轰然倒塌,暗红的地毯变得腐烂,墙壁角落灰飞烟灭,落入永无白昼的地狱中,落到他早亡的兄长的身边,成为一座巨大的耻辱之城。他愤恨地踩上一节一节石阶,几乎在进入那扇大门之前就轰出光速的拳头。也许这辈子他余下所有的忍耐都已被他从心底血淋淋地掏了出来,才不会在见到那家伙冷冰冰假面的时候立刻化身一头疯恶的雄狮。他要正大光明地去求证,去推翻,去让他英雄的兄长重见天日……他想着,他要亲手揭开那恶人的面具,整个圣域也没有第二个人分担过他的苦痛,那么,现在就将一切返还给那家伙,他的撕心裂肺,他的肝肠寸断,现在要悉数埋葬在这座教皇厅中了,谁也别想要拦他——

让开,让开!他冲着守卫怒吼,他们自然是挡不住的,也没有人敢去挡,在那些普通人的眼中,艾欧里亚看到一种恐惧,那时,他甚至为自己感到一种可悲,若不是他现在就穿着那人给他的这身圣衣,他哪里能这样放肆而轻易地冲进他仇恨的深深走廊。

这可怜的孩子,在眼睛瞪得通红如血的时候忘了他这珍贵、光荣的衣裳也懂得如何选择它的主人,一心用尽了力气朝着那具端坐的假面竖起他绷直的指头:“我要觐见雅典娜!”

教皇抬起他的脸,在灰黑的假面下声音变成一道闷响:“雅典娜怎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艾欧里亚,任务无法完成,又擅闯教皇厅,你果然是叛徒的弟弟。”

他一下子就被引爆了,在一瞬间燃烧成一颗失控的火种。他举起他结实坚硬的拳头,狰出狮子的獠牙,像要将十来年的仇恨全部倒灌进这座已然没有出路的宫殿,他要咬开自己的伤痕,任血淋淋的怒恣意流淌。这竟是他第一次真的对这恶毒的教皇发出反抗,一字一句地揭开横在他们之间惊天动地的秘密:雅典娜根本不在圣域,你谋害女神,追杀我的兄长,冠冕堂皇地装了十三年的好人,你才是那罪大恶极的叛徒啊——电光火石之间,他挥出光速的拳头,带着不甘、恨意与绝望,艾欧里亚知道哥哥如何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一切无可挽回,无可补偿,他只能全数奉还给这大逆不道的凶手。然而,当他颤抖的视线平息,一个金色的身影让一切都成为泡沫,沙加竟踏着他的体面出现,也成为卑劣的一份子,那样冷漠地看着他,要他停下这危险的刺杀。

艾欧里亚惊愕不已,大声地质问:“你怎么会对教皇如此……!”他咬牙切齿,真是彻底地恨透了,身边的一切都是如此虚假,一下恨不得自己从没来过这世界,一下又庆幸自己还活着,否则谁还能在此时替他那英年早逝的兄长翻案。他几乎说不出句完整的话,言语吞在怒气里,眼底的烈火向着四周失控地迸溅,点燃了沙加,也点燃了教皇:前者抵挡下他的攻击,拳心眼彼此相对,誓要与他耗费一千日来决出你死我活;后者仍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隔着冰凉假面,任谁都能知晓他一定在狰狞地发笑,笑着艾欧里亚,你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的不堪一击,怎会这样毫无防备地去面对你认定的仇家!

轰轰——司掌雷电的神祇,如果他也在默默看着这场千疮百孔的戏,那么他终究没有选择眷顾这个同样司掌着雷电的战士。艾欧里亚像一截失去牵扯的木偶,肩臂松了下来,他垂下原本坚硬有力的拳,而沙加平静地看着他在原地颤抖,脸上带着惊恐且无助的表情,许久之后,才堪堪挤出几个字来:教皇、教皇大人。

他笑了笑:“愿意再效忠我吗?”

你真是很恶劣。背过身,沙加小声地自言自语,到他听见艾欧里亚沉重的鞋跟声在这空荡而诡秘的教皇厅内消失了,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知道撒加看得出他没动真格的本意,但透过那团黑色身影后所能看到的,必然也不是还想留艾欧里亚一命的意愿,他看见撒加向那可怜的孩子挥了拳,穿过肉体直达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连他最后一点还能自己做决定的东西也夺走了。这高高在上的教皇大人,此刻的确只将他们所有人当作提线木偶,沙加望着他又缓缓回到宝座上的样子,有一瞬竟然也感到厌倦。这希腊的冬天,还是湿冷得让他不适,原来无数次踏入的教皇厅变得陌生,唯有仍然开着他手植莲花的处女宫还能算是一个居所,仿佛一下回到十三年前,他连那些复杂、荡漾、自由的舞曲都还不会。

那人喊了一声:“沙加。”见他抬起头,才继续恨恨地说下去,“你也没有完成任务,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那么教皇大人,也赏我一记迷失心智的拳作为惩罚吧。”

“哼……算了。”那假面之下的脸甚至笑了一声,“你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只是有太多自己的想法!而且穆那个家伙,解不解决其实都不碍事。”

“他在等着雅典娜重回圣域,就好像早预知到她一定会重回圣域一样。”沙加平静地,如自言自语般叙述起他的任务,“是这样嚒,教皇大人。白银圣斗士们的亡灵,恐怕依旧飘荡在慰灵地不肯离去。”

“那是他们为了这大地的神而做出的牺牲……唔……”他又开始头痛欲裂,不受控的手掌直接打下了他高贵的冠冕,灰黑的假面在毯子上发出闷闷的跌落响,金色与浓黑在他的发尾交织,像太阳要撕开夜的帷幕。而沙加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失常的统治者在教皇的宝座上挣扎,不一会儿,他的头发没有了一丝黑色,朝阳彻底升起来了——撒加缓缓睁开他湖水般深邃的眼睛,仿佛终于从噩梦中苏醒。

撒加想伸手向他的处女座,但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又罢了。他们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彼此,唯有教皇厅外忽而响起隆隆的雷鸣,雨水却迟迟不在这片大地上降下,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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