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03//202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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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我亲爱的战友撒加同志，速来射手宫帮我起床！”

说实在的，一大早被这种没头没尾的小宇宙短信喊醒，饶是公认的圣域天使撒加也会无语。他揉揉迷蒙的眼睛，抬头一望挂在双子宫石墙上漂亮的挂钟，距离上班还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哇！即使扣除洗漱穿衣的时间，也还足够他迎着朝阳歌颂一番眼下光荣的、朝气蓬勃的、令人心怀无数憧憬的和平世界。

但他也没有直接无视掉这种似是而非的求助。

下地第一件事，摸摸昨天晚上睡前擦得锃光的双子圣衣，幸福感油然而生，这让他能一边整理自己睡乱的头发一边端起平静的口吻回复：究竟怎么了，艾俄洛斯，你起床还能遇到什么困难？

总不会是艾欧里亚半夜跑过去和哥哥挤一个被窝，结果早起发现全身落枕根本无法动弹吧，加隆就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当然，各家和各家情况不同，我们都知道艾家兄弟手足情深似海，可艾欧里亚他也已经二十岁了，加隆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已经发展到深似艾家兄弟手足情的海界都是他的兄弟伙。想到这，撒加那颗对朋友春风般柔软的心也不禁有所感慨，想着以后是否需要抽时间和艾俄洛斯交流一下为人兄长的体会心得，对面遂传来了明显紧张又无奈的回答：“这事简单说就是我醒来之后发现下半身变成马了躺平了根本起不来。”

说实在的，一大早被这种荒诞离奇的小宇宙短信震惊，饶是公认的圣域智者撒加也会无语！

“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教皇……”但他并不认为这只是艾俄洛斯的一个玩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更不是他的生日，不需要耍什么把他骗到某处再揭幕惊喜的烂梗但可爱的小把式。

“我通知了，教皇说，”艾俄洛斯深吸一口气，显然事件的起因也叫他五味杂陈，“女神昨晚在奥林匹斯打牌输了大冒险，咱们是女神的黄金圣斗士替女神委屈一下当然是义不容辞，到了明天就没事了，可我想好歹可以起一下床……”

“啊这。”撒加一时语塞，刚穿好圣衣站在全身镜前整理仪容仪表，心内已经开始暗自感叹波塞冬哈迪斯阿尔忒弥斯你们这些做叔叔姐姐的神是真为老不尊呀怎么指着个小女孩欺负呢，“可是我怎么什么事也没有？”

“那当然了，因为你这个双子座本来就是双胞胎。”艾俄洛斯仿佛还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我们如果不快点在他们也起来之前做好安顿工作，我估计等一下就能听见艾欧里亚的狮子吼了——”

其实倒也不用这样紧张，真出门之后，撒加发现事情比想象中平静得多，平静到甚至说无事发生也不为过。他先下去等两位“食草动物”清醒，一边解释一边照顾小动物，一时好似回到十几年前也帮这群小孩子们洗过脸喂过饭的日子。中途穆企图张嘴说话但开口只会咩咩，遂还是换到小宇宙频道来告诉撒加没事大家就当放一天假了，老大哥心中淌过暖阳融化的热烈溪流。想来大家都是身经百战的成年人，碰到什么意外突发事件也不会一下失了分寸，在漫长而一成不变的日头中偶遇此等惊心动魄的事情，还不如当成从天而降的惊喜来度过。

撒加继续去电艾俄洛斯：“迪斯在自己玩水，我看他挺快乐的；艾欧里亚说也完全不用管他，午餐叫食堂多送点就行。你等一下我马上就上来了。”

“好的，好的。”艾俄洛斯的笑脸简直可以通过他的声音就浮现在眼前，“我刚刚又想到，你也可以叫沙加帮忙啊，撒加。”

撒加思考起来，他说的也是没错。诚然我们勤劳勇敢的射手座黄金圣斗士在今天这个状况下姑且还能说人话，但在他们黄道十二宫里尚且还是完整人形的也只剩他和沙加，他是运气好捡了个便宜无事发生，而沙加呢，他不敢想象如果现在走去处女宫会见到一个怎样的沙加，也许他变得更加美丽、优雅，甚至如星空图案一般长出一双翅膀，但无论如何，对心怀爱恋的自己来说，这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动荡。

其实错将沙加认成女孩子这件事在从前也不属稀奇，尤其他刚刚来到圣域那时，白肤长发，清秀又纤细，安静且敏感，在一众希腊猛男审美的小同僚眼中自然要被轻易当作女孩。但撒加倒没这种错觉，还是大孩子多些见识，他更好奇的是沙加怎么也不爱开口反驳，总是叫身旁真正认识他的人替他向他人公布答案。这是沙加，或许会是世上最接近神的男人哦。

不过他确实很漂亮。撒加想，如果用彻底的凡人之心来看他，如此也不足以怪罪。

走入处女宫，依旧是檀香在鼻尖静远流深，殿前无人在，敞开的内室门后同样空空如也，撒加只好去双树园寻人。站在莲花大门前敲三下，心中还是涌上一股只有在靠近人间的时候才容易复生的冲动。

“请进。”里头有人回道，隔着一道石墙，声音闷闷的，尚且听不出还是否如同以前那样庄重。

撒加推门而入，瞧见不远处沙加正弯腰修剪一处野草，白袍拖至脚踝，外面披着一件极其眼熟的暗色长衣，一条麻布披肩挽在手臂，金发在瘦削的背上倾泻而下，翅膀倒是没长出来，但其实与他脑海中记得的沙加还是并无两样。原本还汹涌万丈的情绪这下又平静了。还在这怡然自得做园艺，至少他自己看来是没什么波澜，撒加走上前去打算先说说这事，结果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好像在哪儿见过的长衣是自己衣柜里的一件，如今出现在沙加身上，那必然是自己在某些时候忘在这，那人又从没想过要还。

“怎么穿我衣服？”他没头没尾就来了这么一句，叫沙加回头瞧了他一眼。

——这一瞧叫撒加也往后退了两步，到底人还是习惯先入为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给一张黄金面具唬住了。而且还是沙加脸上的黄金面具。

“……我没想到你还会守这规矩。”

“没有，只是有点好奇是什么感觉，所以试一试。”沙加直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假脸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真实，即使他的容貌早深深记在脑海中都难以在眼前重合，“难得也想看看别人会是什么反应，比如你的反应。”

显然撒加那一退已经让沙加得到了满足，他干脆地伸手摘了脸上那层刺目的黄金，同除下的杂草一起丢入手边的小筐，就这么让它被冷落到一旁。沙加那张脸仍然还是那张脸，宽大的衣衫掩住底下莫测的肉体，叫他看起来也好似无事发生，仿佛现下在这座花园里相见的两个人是被隔绝在了突然变幻莫测起来的天地之外。撒加恍然一会儿，心想其实这样处变不惊才是他，还是先把别的什么情绪问题放到一边：“沙加，跟我去帮一下艾俄洛斯……还有别人，现在就我们两个比较自由了。”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走吧。”沙加脱下撒加那条长衣放回内室，好像有多碍事似的——这才让里头单薄的白袍托出应该属于处女的曲线，柔软的、浓重的，但又并不很违和。所以即便是沙加，该为女神受委屈（史昂语）的时候依旧得一起受委屈，不过因为此人毫不在乎才叫那种冲击感极少如无，撒加走在沙加身后，盯着前面那个骨架变小的身躯认真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也一样毫不在乎，还是想听“她”讲讲佛祖故事，帮“她”梳一梳头发。

一路往上，过了空的天秤宫，按照米罗的意愿把他带上，等会儿搁卡妙那里好能陪陪他们之中最不幸的变死物人士唠嗑（“蝎子能泡水吗？”），两个人一只节肢动物终于来到事件最早的起点，人马先生还在努力地想控制两条胳膊四条腿让自己起来。那不屈不挠的场面着实令人不忍，哪怕脸上没有真的落泪，心中也要为勇士的坚毅抱拳。什么事啊这都是。

“你扶一下艾俄洛斯。”沙加从撒加的肩上把米罗拿了下来，小心翼翼托在掌心，真是在他还是最接近神的男人的时候难得一见的慈悲，“我去看看阿布罗狄，可不要让他没有水已经晕过去了。”

撒加随便一嗯，赶紧去救助战友，看着艾俄洛斯被扶起来之后变得人高马大（还真是）的样子又开始思索之前他一闪而过的那个神怎么总喜欢折腾这些奇奇怪怪事情的念头，坐在摆满文件书籍的艾俄洛斯的书桌前，差点以为自己其实仍在梦中。这人往日里可没有如此迷惑的模样，艾俄洛斯也心思活络一番，想拍拍撒加的肩，结果因为没够到收回了手，想要表达的只好全都努力加在他春风化雨的语气上：“别郁闷了，撒加，只有一天而已。”

一阵微风从窗边吹过，长发扬起抚弄自己的脸颊，撒加就撑起那半边的脸，“我其实还好，不如说我如果都还不好，那真是有些得寸进尺。”

艾俄洛斯笑笑，这个好人他又来了，“那你就多和沙加说说话好了，可以让这一天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他摸摸下巴，看起来着实是认真思考之后才得出了这样结论，看着撒加的眼睛清澈无比，真是叫人很难拒绝他的好意，“而且我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那确实。撒加想，不说有没有今天这事也得再去找一下沙加，再怎么说我还有件衣服在他那没拿走。

他们两个再碰上还是在艾俄洛斯这，沙加把上面需要帮助的朋友们安顿好了就要转头回家，挥一挥云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云淡风轻得似乎已经极其习惯走路时胸口会时而浮现被地心引力控制的拉拽感。他飘进来看了一眼撒加，张了张口欲说还休，想来这两个人八成开始就地取材举办起好哥哥研讨大会，正打算再度飘出去继续回家搞园艺，撒加先站了起来，拉住他生白纤细的手腕，一脸的一往无前：“我跟你一起下去。”

沙加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艾俄洛斯，这个圣域里最热心的、上进的青年——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我和你的事，你告诉艾俄洛斯了？”底下天蝎宫和天秤宫都没人，沙加出了射手宫扭头就问，脸上愠色十足，叫撒加此时细看一下才发觉原来他的面容还是有所改变。更柔和、饱满了一点。

但也没挣开自己攥他的手。

撒加如实作答：“没有。”然后细想一下这问题怎么来的，他又开口补充，“我想是他自己猜到的，因为确实很好猜。”

我们真的不能否认艾俄洛斯同志敏锐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不是吗。以前还可以用普通思维来遮掩一番，毕竟艾俄洛斯是一个单纯、传统的青年人，可是今天你不幸被神戏耍一次，拥有了可爱女人的外貌身形，让我俩只是站在一起都不好藏住彼此间潜移默化的火花。或许是很少睁眼让你并不那样敏感，但相信我，对于常人来说，的确存在一种微妙的东西叫视觉上的暗示。

几乎用眼神就解释完了，撒加一边给沙加递眼色一边还在想我俩确实蛮相配的，这就是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不过有时候需要一点额外的推动罢了。撒加心中理清了这么一个小事，又回到处女宫，感觉眼前都清新很多，但沙加还是一如既往平静，别的事更紧急一点，还记得那张被自己和杂草搁在一起的黄金面具，还是去双树园把它拿了出来。

“衣服在那，你要拿回去吗？”沙加听见撒加跟着他走进内室来了，从桌上的镜子能看到他靠在门前，用一种饶有兴趣的样子看自己打理圣衣。

撒加想了想之前沙加披着他的长衣的那种日常感，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你穿吧。”

沙加依旧背对着那个在这场意外里幸运逃脱的男人，抿唇笑了笑让他看不见。这种慷慨放在这时候很难让人觉得他没有所图，虽然沙加能够肯定撒加不是那么狡诈的家伙，但不妨碍他故意这样想，好让这一上午胡乱的奔波里能来点对得起今日这好天气的有趣事。而且他要承认，刚才撒加那一番乱七八糟的暗示解释还真的多少把他那颗磐石心给打动了一点点，他喜欢听别人对自己表达倾慕，哪种都好。

“对了，艾俄洛斯还说让我多跟你交流交流，或许他也没有猜到太多。”撒加偷换概念了一下，“但我想不到我们还有什么没交流到的，今天还有大半没有过，想想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吧，继续讲上一次你讲的经也好——”

“那个不急，什么时候都可以继续讲。”沙加飘了过来，软绵绵地贴到撒加依旧高大挺拔的身上，“有不一样的感觉吗？”

他问得正儿八经，好像在问一个诚心的学生有哪里没听明白他悉心传授的。

“你好奇的点真是……和之前感觉也差不多。”撒加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加入了沙加的未知探求之路，一双手绕到他背后开始描摹虚幻的腰线。

“撒加，不管怎么说今天情况特殊，”沙加说，“尊重一下我的星座。”

当然是玩笑话，撒加也添了一句：“这不行，那就要把你送去给哈迪斯才对了。”

“好了，就此打住。”沙加伸手去捂撒加的嘴，“否则我将使用天舞宝轮。”

撒加无心再现千日之战，尤其是别人都在体验别样生活而他却啥也没发生的时候，于是大方地张开双臂表示闲扯到此为止；沙加也松开抱着他的手，还有没做完的园艺等着他去继续。撒加依旧靠在门上看沙加忙里忙外，有时候忍不住想去帮他把散乱的长发束起来，但动手之前又作罢，还是看着沙加被晒成金色的背影，又抬头瞧瞧双树园上空澄澈明朗的天，觉察到奇怪的日子里有一种最原始的幸福感来临，希望明天即使一切又恢复如常，也还能有一样耀眼暖热的太阳。

##

惊天动地之事，在撒加的小平生中他想过无数，也的确做过无数：从手刃教皇到反神，即使这里面也不只是他一个在推动造成，但终究是无畏地做了。然而这些大胆的，残忍的，往往指向一些毁灭的事，都没能有哪怕一件比现在他将要面对的事情更叫他觉得棘手：作为教皇代理，他将要和哈迪斯谈判——不是再一次有关这美丽蓝色星球命运即将如何的生死局，只有关一个人，一个凡人——这位司掌冥界的神祇，要亲自前来圣域“迎娶”他的妻。

拉达曼迪斯来传的消息。其实撒加心里有点那种隐约的感觉，如果换了别人，从山脚下的白羊宫一路走至教皇厅，看到圣域现下这幅景象还能忍住面子上不笑出声来，那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两种羊、牡牛、大钳蟹、有点像猫咪的狮子、养在瓶中的鱼和蝎，这些如果还算常物，等到被货真价实的人马先生引过玫瑰长阶，再怎么能耐住笑意也该忍俊不禁了。

双子座，看起来你们水深火热啊。这是拉达曼迪斯真诚地，同情地对撒加说的第一句话。

而撒加云淡风轻——至少表面是云淡风轻——地冲着冥界的使者笑了笑，笑得一半有他自己的春风化雨，一半还继承了先教皇的威严肃立：是啊，因为女神又去奥林匹斯与贵界主神们打牌了。

该说是神在好不容易决定休战之后也依旧按不住想对人类做些什么的心思吗，反正每次女神去打牌就都会发生这种事。小姑娘终究是牌技堪忧，作为输牌的惩罚，今日的日出开始到明日的日出结束，圣斗士们都要变成各自星座的模样来度过，虽然后来撒加逐渐发现其实这个规则更接近于变成圣衣箱子上的样子，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到这种时候圣域就免不了要停摆一天，无事发生也就罢了，万一突降意外，那就只剩下他这个占便宜的双胞胎、仍然不擅用四条腿走路的人马艾俄洛斯和沙加小姐还有点用处。

而他远在大西洋海底度假享福的好弟弟对此评价道：好歹还能放个AE，不是吗？

我可真是谢谢你的提醒了，加隆。撒加想，要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AE解决，或许状况还比现在要好一些。他当然不能直接把冥界使者轰出去，毕竟现在可是一片祥和的和平时期，相反的，他还要礼貌客气地请人进到教皇厅坐下来，叫侍从上一杯英国人喜欢的红茶，然后再来听那位冥界的主人又突发了什么奇想，还要他们这些地上的人类伸出手。

“简而言之，哈迪斯大人已经听闻了你们圣域发生的秘事，所以做下了决定，要将冥后珀耳塞福涅大人——也就是处女座，迎回冥界。”说完，英国人真的品了一口茶，还意外地挂上一副感觉不错的表情。

撒加也挑了挑眉毛，语气中仍然保存一些温和：“或许冥王对此并不知情，处女座只会保持现状到下一个日出。”

“……我只负责向圣域传达哈迪斯大人的意思，至于其他，比如迎回冥后大人，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那是当然。撒加没真的把此时他的心中所想直接宣之于口，也一定不能宣之于口，他看着拉达曼迪斯一脸其实也不那么想跑这趟差事的样子就不忍再继续说下去，说他连自家二弟都打不过，即使真想来硬的抢人走，结局大抵也不过是又给败绩添上一笔：（再次）来自双子座。

放下这些小心思，撒加还是笑了笑，笑得很代理教皇。他体贴地叫侍从给翼龙大人另外准备些他喜欢的茶叶点心带回去，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架势，拉达曼迪斯再如何迟钝也看得懂，一秒钟都没耽搁，抬起他高贵的臀部扭个头就要走了——也许是看在茶叶的份上，走之前还是冲着那双仍在尽力保持平静的眼睛望了望，带着一丝无奈地语重心长：哈迪斯大人，很快就将降临！

撒加看着拉达曼迪斯消失在教皇厅前的石阶上，脸上的淡漠换成了紧迫。能无视女神的结界直接从十二宫离开，想来是借了哈迪斯的力量，翼龙没在危言耸听，那位神祇或许真的会亲自前来带走他想要的人了。踱回教皇厅，撒加再不掩饰早已覆上他面容的阴云，因为深知这些神就是容易在人类面前露出他们高高在上的傲慢，即使不发动战争，也不免还将他们视作可以受其摆布的傀儡，比如现下，冥王方才得知沙加因为一个神的操作变成女人就想把“她”带走，这种感情，完全建立在对一具肉身皮囊的占有欲上，撒加丝毫不以为然，又难只当这件事是个玩笑话。

从作为人类的角度来说，这是对渺小之事的轻蔑；从作为圣斗士的角度来说，他不会容忍他神抢夺自己的同伴；从作为撒加的角度来说，沙加早与他结了深深情谊，任谁也不能断绝这亲密关系。不过，他还是要面对一个小插曲，因为某些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的原因，他与尚且还是女性样貌的沙加的确还没走到最后那步。他这位明亮美丽的对象，似乎对此十分抗拒，而他又不会去冒犯地问那原因究竟是什么，在每个女神又去打牌了的翌日清晨，都只是与沙加心照不宣地在脸颊或额头上吻一吻……虽然，倒也不是一直都如此，最接近的那次——前一晚教皇刚刚结束在庐山消暑的假期回来圣域，给所有人都带了点心，每人都是不同口味，分来双子宫的是馅料十分足够的草莓派，他自然想到沙加，打算天亮之后就邀人下来一起品尝，结果意外倒先来了，又是一通忙碌的安置，叫他捱到晚上了才记起还有点心没分享。

那时候，撒加根本想不到这种草莓派里还加了不少白兰地，他滴酒不沾的小情人没进两口就晕起来，本就比往常柔和的身体变得更软，云朵从天上落下一般伏在他身上，还不安分，像是无意识般拉扯起他的衣服，漂亮脸颊泛起好似被太阳照耀过的绯红，吐出的气息也是热的——而这些所有来自迷人的沙加小姐的热，都直直冲着他被扒开衣领露出的胸膛里钻，钻得他也别扭难耐，挨着人家耳朵，一边搂紧贴上来的曼妙身躯，一边叹气：让我陪你睡，我不做别的。

由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然就都是随便说说，沙加虽然晕，但还没彻底昏过去，心中知晓此人终于捱不住总被拒绝的恼火，他是想要一些更进一步，而现在正是最容易让自己松口的时候，但凡自己默认，之前所有维系住的矜持就都不再作数。只不过……因为这是撒加，所以他在此等状况下说的话还是能分到一半可信度，他的所谓“不做别的”，想来应该是一种擦边球的意味。沙加望了望那双情潮汹涌的眼睛，这双子座的兄长，也许天生就擅长让别人喜欢，再想要拒绝也不敢多么凶狠地与他说话，所以沙加仰头亲吻一下他的嘴角，睫毛如同蝴蝶扇动翅膀一般刮蹭他的脸颊，就这么一下，撒加就将她抱到双子宫的床铺上去，让粗茧遍布的掌心从腰侧开始轻抚。

撒加也要吻她的嘴唇，轻轻柔柔，连舌头都没有伸，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这就是最普通的亲密接触，倒比之前又少去一些更近似于情色的气氛。这让沙加恍惚了一会儿，难道他真的说到做到——但也就那么一会儿，还在她腰上徘徊的指尖一下划至大腿中间，永远藏在隐秘处的肉细嫩而敏感，稍微被掐揉两下，就叫人几乎条件反射一般想用夹紧的方式阻止他在那更进一步。只是越夹越勾起男人恶劣的征服欲，撒加不再收敛，并起两根手指用力埋进那条缝隙，感到细微的潮热，胸口立刻漾起澎湃的得意，用指腹贴着光滑湿软的肉向上抚摸，摸到一枚小巧半挺的凸起才停，轻柔地将它掐在指尖，才随意摩挲了两下，就得到沙加高声的呜咽。

最后沙加被他摸得浑身发抖，底下床单也淌湿小小一片，顶峰的快感似乎来得比以往正常时还要快。撒加温柔地将散乱在她颊边的长发拨到一边去，瞧见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经泛起些满足的红晕，也不禁感到一点心有余悸，他庆幸起来自己着实能忍耐，看来即使只是一具暂时捏造出来的身体，她该有的一切反应变化也都十分完整，如果此时还与往常一样让自己彻底送入沙加的体内，可真不能保证在结束之后他没有为沙加留下什么恶种。

反正对他们来说，原不应该出现的，就都是恶种。后来撒加想过也许这就是沙加拒绝在那种状态下亲近的原因，只是他一定不会问出口，女神终究不会天天都在打牌，这是一个可以不特意花费心思去忧虑的问题，那之后沙加变了回来也没因为他在红线上蹦跳的行为跟他生气，甚至随着正常生活又恢复之后，大家逐渐也都要不记得有过这些事。

直到，直到今天沙加也许就要被带走了。

送走达拉曼迪斯之后，撒加本打算只是继续他本来应该做的事，阅读文书处理事务等等，但人坐在了书桌前，心好像还留在教皇厅，思来想去占据他思维的还是现下身为教皇代理要如何处置与冥界往来的烦恼更多，还是在摘去私人感情之后，脑袋才不容易被某些突然的情绪左右。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又是片刻的思考过去，撒加决定还是将此事先禀告女神为好，至少，无论哈迪斯究竟如何打算，之于圣域来说他是个不被信仰的神，即使真要做些什么事来，当然也得让真正的主神知晓才是。

而且，好巧不巧这位冥界之主是在动处女座的心思。撒加想，既然哈迪斯仍然坚持这件发生在神话时代的事，还让他的天猛星冥斗士在自己眼前称呼沙加为珀耳塞福涅的名字，那么想要迎她回去，又怎么能少得了女神在场？即使他从未亲眼见过冥王的黑马战车如何烈烈地在大地上裂现，也听闻过那时正是雅典娜与冥后结伴。

如果沙加知道了将有什么事要发生，或许还会云淡风轻地调侃上一句：真是因果孽缘。

撒加冲着无人的眼前叹了口气，起身要往女神殿去。他知道每次从奥林匹斯家庭大会回来之后，女神都有些类似于小女孩子脸皮薄的不好意思出门，这会儿应该就是在房间中读书，或做点别的什么打发时间，让自己这个没有异变发生的人去见一下她，也好不让她又产生些谁都不需要的自责。其实休战之后，女神还是做城户纱织的时间更多些，大家即使没特意提过，也都已经彼此心照不宣，为有这样坚勇彻悟又善解人意的信仰而心怀感激，所以撒加这时也还不算有多紧张焦急……

走至教皇厅正殿，从御座后的通路再向前就是女神的居所，撒加还在心中组织语言，想着是否先安慰小女孩几句虽然又是异变降临但大家都没什么关系——忽地，他才刚刚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一阵猛烈的压迫感就从身后席卷而来，撒加明明白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丢失了一瞬，然后冰凉而死寂的怪异触感沿着脊背爬上了脖颈。这是他身处寒冰狱时曾体会过的杀意，只一下子，就足够叫他清楚是谁正在这寂静的教皇厅降临。

“她在何处。”

但现在已不是在无边荒芜的冥界了。撒加坚定地转身，望着哈迪斯一双苍天似的眼睛，他一向不怯于直视神，此时还有些身为教皇代理的一种平和的高傲在，脸上表情矜持得恰到好处，终于只是稍稍侧身示意，胸前宝石珠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敢问冥王是在询问谁？”

“朕的珀瑟在何处！”

他好像真的很恼怒。撒加想，那双美丽的澄透的眼中仿佛有烈火在熠熠生辉呢。但极尽忍耐的表情出现在神的脸上，这件事即使是想一想都要让撒加觉得有趣，更别说此时就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眼前，不提他们之间私人感情上的对抗，即使只从圣斗士与冥王的关系出发，这都足够叫人心底浮上几丝痛快。

撒加是完全能够掩盖心中那股怪异的得意的，可他偏不，嘴角弯弯向上，紧盯着冥界之主的眼睛微微眯起了几分，故意做了个长久的思考的表情才堪堪开口回答：“如果冥王是指处女座……圣域向来宽明，不问无事之人的行踪。”

如此对待神，真是傲慢到了恕无可恕的地步。指甲几乎要嵌进浓黑色长袍覆盖之下的掌心，哈迪斯丝毫不掩他苍白面容上浮起的愠色，若非他现下一心想要寻找爱妻的踪影、此处又布有雅典娜的结界，他全然可以用忤逆神祇的罪名立刻将这小小教皇再次丢入寒冰狱。只制裁一人就不算毁了和平条约，哪怕他只信仰雅典娜，也必然要遵循奥林匹斯所有的神罚天意。

……但朕今日就是要春风化雨，哈迪斯想，他的春女神定然就在不远处，而她不会喜欢一个暴烈、无理、丝毫情面也不讲的对象。

“那就将朕的珀瑟召来，朕可以等待。”

“处女座一向我行我素，今日圣域又有异象降临，想来是不会来的。”

“撒加……！”

那是一种不仅仅包含着对立场差别敌人该有的态度的敌意。到这时，哈迪斯才从眼前这无礼之徒抑扬顿挫的语气中体味出一点“更多的东西”。原来他也许会直接忽略，但现下他最清楚这种感觉，这家伙不是不希望他的珀瑟从圣域离开，而是想要他的珀瑟留在身边。

这当然不是同一件事，后者更叫他感觉受到了人类最恶劣的冒犯。只是，花费心思和人类为这种事做斗争也一样会贬损自己身上的高贵，哈迪斯心怀一种大发慈悲的心情，用一个不悦的表情暂且默许了撒加先这样痴心妄想一番。他向前走了两步，长袍在身后拖动，一股迎面而来的威严立刻在教皇厅中央无形地爆发。

大概有一瞬，撒加也产生了一丝自己很难违抗冥界之主的念头，但或许是雅典娜的结界起效，也只是一瞬而已，眨眨眼，撒加的指尖又不再颤了。不过，这也提醒了他，自己不应该用公私参半的口吻来和冥王说话，为女神额外添麻烦才是圣斗士不该犯的错，想到这，他才让语气软了半分：“我已如实告知圣域的状况，只是现在女神还在，一切事由定夺自然是女神做主。”

“朕不过是要带走属于朕的人，难道这还要知会雅典娜么？”

撒加抬了抬下巴，又开始不想控制他的得意：“这里是圣域，同样是神之眷属的领地，我们渡过冥河需要付钱，您想带走圣斗士当然也要让女神知道。”若不是始终要守点休战后的礼貌，他甚至还想说，不过在神话时代您就是这样从女神面前将冥后掳走的，不说是熟能生巧，也该是天性使然，所以我并不意外现在冥府贵神就站在这里，亲自向教皇代理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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