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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们赞叹的眼神，以及同学钦佩的目光中，祝贺声不绝于耳。

最后一块箭靶的碎片还均匀分散在她前方数十米远处，那是刚刚被自她掌心涌出的纯粹魔力击打粉碎的。

但最后那下……不是她的力量。

没有人怀疑。她迟疑着，以为会在监考考官的脸上看出犹豫。可连最为熟悉的老师也欣慰地笑着，宣布她通过测试。

这样是不对的。

屈辱感自她心中升腾而起。她撑起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猛地转身，想找寻出隐藏在人群中的妹妹。

日菜，我没要求你帮我！这是作弊！

她想要大声喊出来，她想要请求老师直接判自己失格。

但人群的欢呼，逐渐将她湮没。

啊……

纱夜自睡梦中惊醒坐起，心跳剧烈。

窗外夜色依然深沉。

不同于平常醒来，花咲川学院宿舍内低矮的天花板。眼前高挑的房间内，头顶上方的帷帐上印着冰川家的家徽。

思绪一点点回到现实。她终于想起，两天前自己因为学院例行的省亲假，回到了冰川家的领地。

对了，现在是假期。

她闭上眼，试图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却随着深呼吸，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了，隔着几十米远处另一个房间内，双胞胎妹妹的魔力波动。

是的，日菜也放假了。

她不由得苦笑。

多年前的记忆，依然是她最深的梦魇。

再次醒来时是清晨。

即使是假期，纱夜也保持着在学院时的良好作息。简单吃过早餐，就到庭院开始了魔力控制的练习。

五年前那场测试后，她在魔法研究的方向上就完全转变了。放弃了以往与日菜相同的以魔力量为主攻的打法，转而朝精细控制上钻研。

这天也是如此。

纱夜在冥想确认了身体内魔力的状态后，就开始了日常的控制训练。

空气中的水汽在她的操纵下，凝结成了细密的冰滴，逐渐聚拢压缩，变化为各种规则的几何体。片刻后，又被她操纵着分散开，重新融入大气中。

同一套动作，她重复训练着。

清晨的庭院内，除了扫洒的侍从外，空无一人。她得以专注异常地将日常训练逐个完成。

直到再次察觉到日菜的魔力波动。

那是在训练收尾时。纱夜正将空中的浮尘聚拢在一处，感受到那熟悉的波动，她手不由得一僵，已经聚拢的尘土瞬间自面前瓦解。

日菜的魔力波动为什么从昨夜起就这么明显？

她疑惑着，却思考不清原因。

毕竟她的妹妹日菜，是天才。

凡人所谓的天才，大半只是稍有才能而已。日菜却不同。

[[rb:除了拥有可以堪比过去写出《魔法导论》的传奇天才的魔力量，控制能力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此外，贵族所需的一切技能，无论剑术、骑术、乐理、文书，只是短暂学习，就足以达到教导她的老师的程度。

即使在五年前那次矛盾后，她再未关注过日菜在魔法学习上的进展。但按照记忆，五年前的日菜也绝对没有过这样频繁地控制不住魔力的情况。

或许……只是在研究什么新奇的术式吧？

纱夜得出了一个让她自己信服的理由，内心无法忽视的担忧情绪才逐渐缓和下来。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也是如此。

以往的假期，即使纱夜再怎么努力避开，甚至恶言相向，日菜也还是会一遍遍找机会亲近她。

五年来都没有改变过。

但这次假期，除了自己刚回来的那天外，就再连日菜一面都没有见到。反而好几次察觉到那异常的魔力波动。

纱夜无法继续将这违和感置之脑后。

因而这天晚餐时，当纱夜发现餐厅内依然只有自己一人，犹豫再三，她还是装作不经意向管家打听起来。

“晚餐的份量这么多，只有我一人吃不完吧。日菜怎么这几天都不下来？”

“纱夜小姐，日菜小姐她好像感染风寒了，最近都要求把饭菜直接送到房间内。”

这话一出，纱夜的疑虑不仅没有被打消，反而更深了。

最近并不是风寒流行的季节，日菜也一向身体素质良好。即使得了病，她也从来不是耐得住性子静养的人，不可能说连一次出门都没有。……还有那奇怪的波动，只是生病绝对不可能如此。

诸多思绪下，纱夜实在无法继续晚餐。

她甚至没能静下心好好向管家说明情况，就直接离开了餐桌。

直到站在了日菜房间门口，她才冷静下来。

上一次站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两年前日菜拦住她，说要送她生日礼物时。然而具体送了什么，她甚至都忘记了。

这么多年来，刻意无视日菜，无视着与她相关的记忆。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主动来找她的这天。

纱夜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放下手臂，复又抬起来。

哐、哐。

随着敲门，她感到自己的手也轻微颤抖起来。

门内半天没有回应。正当她疑惑日菜是否并不在里面时，伴随着咳嗽声，比记忆中略显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

“放在门口就好了，等下我会出来拿的。”

看来日菜以为现在站在门外的，是过来送饭的管家。

纱夜因那声音中的疲惫，略微有些吃惊。记忆中的日菜通常活力十足，很少有听到这样声音的时候。

她顿了顿：“……日菜，是我。”

“…………姐、姐姐？”

门内的声音噎住半响，听起来相当震惊又疑惑。

这倒是不奇怪，即使假期在家，她也从来未有主动与日菜交谈的时候，更别说找上门了。

“管家伯伯说你状态不太好，让我来看看你。”

纱夜实在无法说出是自己担心，只能拉旁人做挡箭牌，扯了一个不算太过分的谎。

“谢、谢谢姐姐！我很好的！……再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日菜结结巴巴的声音后，门内又传来了隐隐的咳嗽声，和极力压制却在这个距离更为明显的魔力波动。

“你把门打开。”

“……风寒会传染给姐姐的，还是等好了后再……”

“我看一下确定你没事就走。”

“今天就算了吧，我要睡了……”

“你确定不开门？”

日菜越是找借口，纱夜越是无法静下心再继续听她扯谎。她上前一步，将手贴在门锁的位置，闭上眼无声地发动了魔法。

咔嚓。

丝毫没有损伤到机械机构，门在她的精巧术式下应声弹开。

“姐姐！真的不要进来！”

日菜在门锁打开的那瞬，才意识到了纱夜要做什么。她焦急的声音随着门的打开一起传了出来。

纱夜还来不及询问为什么，就几乎要被从房间内肆虐冲出的紊乱魔力压倒。

这不是日菜故意放出的……是失控了。纱夜瞬间就理解到了这点。

好在身为双胞胎的两人本质同源，日菜的魔力只要不通过术式构成魔法，仅仅放出来，只会把她也当做魔力的另一个主人，并不会伤害到她。

当初那场考试时也是……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纱夜顶着因日菜魔力失控而产生的压力，往房间内走去。

她看到日菜正努力从床上撑起身体，额头全是汗水，脸色也通红得极为不自然。

纱夜迅速边接近边判断着日菜魔力失控的原因：难道是生病导致的身体变差？不对。还是日菜太急于求成其他，控制能力下降？也不是。

迅速地排除了各种可能性，纱夜小心地朝日菜放出了探索的魔法。

然而才一接触到，她就因那磅礴的魔力量内心一惊。

即使是五年前的日菜，魔力储量本身就已经是十年内难有一见的级别。五年后的现在，随着她身体的成长，魔力也飞速地线性成长起来……这已经远远超过一般人类肉体能够承受的程度了。

现在的日菜，几乎可以算作一个大型魔力定时炸弹……要不是她本身优秀的控制能力，应该早就失控撑不到今天了。

纱夜不知为何，内心一阵怒火。

她不知道是气日菜到现在还想瞒着她，还是气自己太过在意自尊心， 连妹妹的异常都没注意到。

她大步走向日菜，看到妹妹因自己气愤的表情而身体瑟缩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日菜似乎觉得纱夜是在对自己魔力失控发火。连忙道歉，极力控制起自己的魔力。

房间内肆虐的气流平缓了下来。

日菜额头的汗水却更密集，沿着脸颊的轮廓，顺着下巴滴了下来，打湿了她身前的被褥。

纱夜趁着屋内瞬间的平静，快步走到了日菜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有一阵了……我应该能控制住的，今天只是状态不太好。”日菜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言语中的犹豫让纱夜莫名有种陌生的感觉。

日菜过去从来不曾这样过。她总是毫无畏惧，又对什么都心怀好奇。无论是对纱夜来说可能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她总是毫不在意结果地冲过去，也从来没有失败过。

所以，为什么现在，日菜被她握住的那只手，会颤抖地如此强烈呢。

“你在说谎。”

“我没有……”

纱夜没有继续说话。她很清楚，日菜现在在逞强。虽然或许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又或者是害怕她生气。

可日菜身上的问题并没有解除，她很确定。此刻的平静也不过是靠着日菜的精神力压了下去而已。

哈……

纱夜皱起眉头。

让日菜这样继续靠意志力撑下去，早晚她也会与历史上那位魔力超群但早逝的天才一样……

这不可能接受。

纱夜明白，她确实从很早前就嫉妒着日菜的才能，也确实在那次矛盾后无法再面对日菜。但她绝对从来没有想过让日菜这样痛苦。

无谓的自尊心不是看着自己妹妹受苦的理由。即使当初那次考试后，她已经发誓，再也不会和日菜进行魔力上的沟通了。

但……

魔力会从高浓度流向低浓度。魔力以人体作为介质扩散，隔着其他介质效果变弱。还有……双胞胎的魔力会将彼此认作源头。

十二岁那年，决定她们未来会去往哪里的贵族测试中，已经被提前保送的日菜，借着身为双胞胎身份的便利，在她因疲劳生病而魔力衰竭、测试失败前，作弊传输魔力过来，替她过关了。

日菜真的没有恶意，她知道的。

但这是她内心永远的污点。也是她无法直面日菜的爆发点。

只是纱夜没有想到，到了现在再次面对日菜时，又要用到这些魔力基础理论了。

纱夜没有犹豫，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日菜怯生生地、不解地看着她，纱夜叹着气，在日菜反应过来之前，就那么直接抱住了自己的妹妹，俯身靠近。

“呜哇！姐、姐姐，你……”

日菜的话语，被纱夜的唇瞬间堵上了。

意料之内的柔软，却还是让纱夜也不由得晃神了一瞬。

面前妹妹瞬间睁大的双眼，展现着她的惊讶和不可思议。到是没有挣扎，看起来完全呆住了。

纱夜皱起眉头，重新集中起精神。她舌尖轻轻撬开日菜的牙关，顺势滑了进去。

日菜喉头吞咽，吓得差点闭上嘴咬到她舌头，却又在下一刻理解到了纱夜的用意。

纱夜是想通过自身作为媒介，帮日菜把此刻身上多余无法控制的魔力导向外界。

她通过身体接触，引导着日菜的魔力朝向自己身体流动的同时，也用精巧的控制力将流入自己身体的魔力蒸发扩散至空气中。

一切如纱夜所想。只过了一刻钟，日菜体内原本难以压下的魔力就重新平缓至可以控制的程度。

她又等待了一会，确定日菜身体真的无碍，才轻轻松开，重新站了起来。

空气内一片沉默，纱夜感到唇上还残留有日菜的温度。正觉得有点尴尬，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日菜却仍旧呆呆地盯着她。

纱夜想着这该不会是瞬间流逝太多魔力的后遗症，正要靠近查看，就看到眼前的妹妹突然大叫一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从上方看过去，露出来的耳朵那里还是通红的。

皮肤这么红，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纱夜再次忧虑起来，疑惑该不会日菜的魔力又这么快恢复了之前那个危险的数值。可放出魔法向日菜探索，身体也一切正常。

奇怪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想着治疗该治疗彻底，纱夜主动询问起来。

“舌……”

“什么？”

“姐姐刚刚……为什么伸进来……”

纱夜问了半天，才勉强从面前闷在被子内的妹妹那听出，好像是在疑惑她刚刚的举动。

“魔力在粘膜上的传导，比直接皮肤触碰快。身体接触的话，要散掉刚刚那么多魔力，少说还有几个小时。……这不是魔法导论上最基础的知识吗？”

纱夜知道，自家妹妹对书籍过目不忘，不至于说忘记这种初级知识。

至于说身体接触，是让人有点不习惯，但毕竟是双胞胎，没什么吧。而且日菜不是平常最喜欢粘着人了吗？

纱夜脑内思考了半天，对日菜的疑问有点摸不到头脑。

半响，日菜那才传来了闷闷的回复。

“是……是哦。”

“或者你有别的能更快速的提议？”

“也、也没有。”

“那下次魔力再无法控制时，记得要提前告诉我。”

不知为何，在她这句话后，日菜原本红透的耳根更红了。

纱夜又叮嘱了几句，本想直接这么告辞回到自己房间。

但出门前，看着日菜仍然虚弱的样子，犹豫片刻又再次发话，“你还没吃晚餐吧？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吃饭，刚刚那样消耗很多吧？”“诶？！真的可以吗？！”

本来还埋在被子内的日菜瞬间抬头，眼睛内是她多年都没再看过的，惊喜的、亮闪闪的神色。

纱夜因这炫目的神采，不由得表情放松了下来。

果然，即使过了这么久，日菜依然与以前一样。依然是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妹妹。

或许她也该努力一下，以此为契机，重新直面彼此的问题吧。

她这样想着，与日菜一起下到楼下，开始了这个假期以来最为安心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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