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姐、姐姐……我觉得……”

“日菜，安静一点，我在看书。”

羽丘学院的级长房间内，此刻正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抛开画面，那仿佛只是极其普通的姐妹日常互动。如果不是坐在书桌前的纱夜，此刻怀中正环抱着自己妹妹的话。

两人的姿势极其亲密，纱夜一手揽着日菜的腰，另一只手翻着书。她表情淡然，目光正越过日菜的肩，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桌面的书页。她怀中的日菜就看起来不太淡定了，深深低着头，仿佛快要缩成一团。

虽然从纱夜的角度来说，日菜这样的姿势到是更方便她看书了。

日菜本来就比她体型更为娇小，抱在怀里也不怎么影响视线。只是那比她更高的体温和时而转过头吞吞吐吐想说什么的表情，总会打岔到她的思路。

当然了，两人此刻并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和日菜的身体接触，依然是魔力疏散的一环。

花咲川那次事件过后，纱夜对日菜的隐瞒分外不放心。除了变成自己定期前往羽丘查看外，魔力疏散也在以往必做的步骤外，增加了与日菜的肢体接触时长来确保稳妥。

只是这些事颇为耗时，抱着日菜时又总觉得气氛奇怪的很难交谈，她只好趁机看书，也免得在魔法学习上落下。

至于她原本对羽丘的那一点阴影，在第一天踏入日菜宿舍时，就被对日菜的担忧之情压过了。

毕竟……当时察觉到的空气中的术式残留，和墙壁上深浅不等的划痕，在她下意识的拼凑下，脑内几乎瞬间就浮现出了日菜在房间内痛苦压抑魔力的画面。

那孩子对自身的痛苦简直不在意到了让人心痛的程度。

在纱夜因为意识到那些画面而久久不能言语时，比起自己身体的问题，日菜反而先是对纱夜的沉默慌张了起来。

哈……即使此刻回想起，不知道算是心痛还是怜惜的心情也瞬间涌上了她心头，酸涩不已。

她抱着日菜的手臂不由得用力。

“姐姐？怎么了吗？”

日菜本来在纱夜让她安静后，一直乖乖低着头。直到被纱夜的动作一惊，才微微侧过头看着她，表情是如同那天一样的关切。

这认真的注视让纱夜只能咽下那些未成形的话语，摇摇头，装作什么也没有。

“诶……可是姐姐表情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也没什么……等等！你不要乱动，会掉下去的。”

纱夜空着的手轻敲了下日菜的脑袋，让她把头转回去。日菜依言照做，只是话语仍然没停。

“哎~那姐姐忙完，要不要一起去我上次说过的秘密房间，到那里一定会觉得很噜的…………啊，不过姐姐要是急着回去的话……”

“嗯，等下过去吧。”

日菜本来说到一半迟疑起来，可没想到纱夜直接点头答应，瞬间兴奋地挺直腰。要不是纱夜立刻收紧手臂，大概她就要直接从怀中跳起来，当场拉着纱夜跑出去了。

哈……是不是答应了反而不好呢。纱夜默默地在心中叹着气，但确实对现在的日菜，她无法做到拒绝。

就这样，随着纱夜一次次前往羽丘，日菜口中那些有趣的景色，她全都领略了一遍。

加上半年后的实战考核在即，两校之间鼓励彼此交叉组队。除了日菜的事情外，纱夜因为其他交流来羽丘的次数也大大增加。

两人之间的相处因此变得更多，关系也比起过去亲近了不少。至少在旁人看来，像是相当亲密的姐妹。

到了这时，如果要说纱夜还有什么没解决的，大概只剩那天，日菜的那个告白。

她不是没想过要回复。

只是日菜说的喜欢，和她一直以来所理解的喜欢，究竟差别在哪里呢？

而且那天后，日菜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再没提过那个告白。

对这样的搁置，纱夜最初是松了口气，到后来却越来越莫名焦虑。几次后，她思考着是不是该问清楚更好。

只是，在此之前，其他更为重要的事，再次将她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那在两个月后的一天。她又一次来到羽丘时发现，日菜有事情在瞒着她。

本来，此行是应两校合训时与日菜同队的凑小姐之邀。上次比斗中，她对纱夜的魔法技巧颇感兴趣，因而想邀请她为半年后的实战考核一起组队。

只是事情结束的比纱夜预定的更早。想着回花咲川前还有一段空闲，她决定去看看日菜状态如何，打个招呼再走。

然而连着跑了几个地方，都丝毫没看到日菜的人影。这个时间花咲川也没什么紧急任务。这样看来，日菜还可能在的地方，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日菜的秘密房间。

说是秘密房间，其实叫日菜的研究基地更好。

据日菜说，那里本来只是一间荒废的书房，房门会随意开在不同的出口。她无聊在塔楼内四处摸索时，意外进到了里面。之后又找到了其中被设下的禁制核心，这间书房就此归她所有。

原本不过数叠大小的房间，身处其中时可以通过魔力驱动扩展大小，呈现不同的样貌。

纱夜被带着去时，日菜正让屋内漂浮着的广漠星空。

纱夜回忆起日菜当时一副“快夸夸我”的笑脸，原本习惯性板起的表情也不由得松动了几分。

她一边想着那天，一边循着日菜说过的口诀规律走着。不多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就找到了那扇不比她高多少的门。

她像之前日菜告诉她的那样，握住门把手，灌入魔力的同时向右扭开。

果然，这扇门没有排斥她，而是把她当做了另一个主人，直接接纳了进去。

一阵光后，她来到了屋内。

屋内此刻出乎她意料的，只是被设置成了普普通通的、与冰川家书房相同的样子。

两人小时候就曾一起坐在一样的书房内学习。

靠窗的位置那里，摆满资料的桌子后甚至也像当初那样，放了两把椅子。

其中一张椅子那，日菜正一脸惊讶地从书写中抬起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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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夜对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来没想过日菜会如此念旧。

“……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日菜看到她，立刻站起身，脸颊微微发红，不知道是在激动还是羞涩。

“我有事来这边，回去前和你打个招呼……你是在忙着研究吗？”

“没有啊……”日菜说着，表情没什么变化。

可纱夜的目光扫过桌面，上面堆起的用过的演算纸已经厚厚一叠了。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瞒着我了？”

“没……”

日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纱夜几步逼近。

纱夜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魔力探寻起来。

意外的，日菜体内此刻确实没什么大的问题，魔力的波动一片平稳，仍在她可控的范围内。

那究竟是怎么了？

“日菜。”

看到纱夜板起脸认真看着她，日菜只能大大地叹了口气。

“啊~好啦，我认输……说没有是在说谎。……只是，我本来是准备在研究更有头绪后再告诉姐姐的，并不是真的要瞒着你……我、我还是想研究出完成度更高的，用符文压制魔力的方式……”

“为什么……”

“因为……姐姐最近为了我，总一直来羽丘对吧？”

“……”

“姐姐在我的事情上花了太多时间了。半年后我们还有很重要的实战考核，如果一直让姐姐为我的事情费心……又会……”

日菜停下了话语。可纱夜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五年前，那场测试的前夜。不成熟的她因为焦虑对日菜恶言相向……之后冷静下来，为了找寻到独自离开的日菜，她消耗了大量魔力去追寻踪迹。也因此……在第二天测试的最后关头，魔力耗尽……

一直以来，她都避免对日菜提这个事情，毕竟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导致日菜出走的那场争吵，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只是，她本以为日菜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意什么，她以为日菜什么都不明白。

日菜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开始会理解他人的感受了呢？是因为她之前也提到过的，那些朋友吗。

两人之间沉默着。

“……好吧。”

纱夜终究点头了。

日菜刚刚的话毫无疑问都是正论，没有理由不去答应。虽然……她内心确实，隐隐地并不想同意。

“我同意你说的话。不过在你的研究做出前，我还会一直来羽丘的。”

纱夜看着日菜因为她的点头而松了口气，补充着，“我可不想再看到上次两校合训时那种场景。”

当时晕倒的日菜惨白的脸色，几乎让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永远失去自己的妹妹。

“嗯！我保证会唰唰地做出来的，在做出来前也不会瞒着姐姐。”

日菜笑着，看起来心情像是很好。

“那就好……”

“啊……对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刚刚缓和，日菜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

“什么？”

“姐姐……还要一直抓着吗？”

日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纱夜仍然抓着她手腕的右手，纱夜这才注意到，自己从刚刚起，竟然一直都没放开。

“抱歉。不过……”

“嗯？”

“既然你已经说了频繁地过来不太好，那么趁着现在我还在羽丘，提前把下次的魔力疏散做了吧。”

“诶？！”

日菜睁大着眼睛，没想到一向认真的姐姐，会直接跳转话题到这里。

明明……现在也并不需要做。

“……不行吗？”

“……”

日菜呆愣着。她总觉得此刻的纱夜哪里怪怪的，但过去两人的相处并不能让她想明白。

她只能一如既往地点点头，然后乖乖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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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唇间传来了与以往相同的感触。只是总觉得，这触感似乎在迟疑什么。

然而那迟疑稍纵即逝。还没等日菜想明白，唇齿间比以往更为热切的侵入让她呼吸变得困难，头脑也迟钝了起来。

总觉得……姐姐好像有点生气。

在纱夜结束亲吻，一言不发地离开后良久。日菜麻木的大脑才恢复正常，后知后觉地想着。

不过，在生气什么呢？

小天才并想不明白。

时间一晃而过。

那天后，纱夜再没有出现过同样的失态。除了照常帮日菜疏散魔力，也参与到了她的研究中。

术式的推演上，她丝毫不弱于日菜。两人彼此讨论，进展地分外迅速。

纱夜有预感，日菜想要做出的东西离实现不远了。

接到日菜口信的这天，纱夜从花咲川赶到羽丘，没去日菜的宿舍，而是径直走到了那个秘密房间。

不出她所料，日菜正在站里面，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姐姐！我今天已经做出来了！”

“嗯，我知道。”

面前日菜画在石板上的符文，不用仔细推演细节。从过去两人一直来的计算，纱夜也一眼就确定了没有问题。

果然，这孩子是天才呢。本来还以为要更久。

纱夜内心苦笑着。

“唔，不过这个需要再附到足以承受它的物品上随身带着……像上次那样画在身上好像还挺麻烦的。……等过几天我找到适合的再给姐姐看最后成果~”

纱夜听完话，没说什么。而是伸手进口袋，把从出门起就一直揣在里面的小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日菜。

“诶？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吧。”

包装精致的外层被日菜几下拆开，啪的一下按下按扣后盒子的上盖一下弹开。在盒内的丝绒衬垫上，一个项链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

“之前推演时就想到你最后会需要这个，提前准备好了。材料是精金的，作为符文的容器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我们的生日也不远了吧。”

日菜的眼睛一下变得亮闪闪的。她拿起项链，反复地看着。

“谢谢姐姐！哇，挂坠是双子座的造型呢！”

看着日菜的反应，纱夜的心情稍稍好转。

“我来把符文附上去吧。”

纱夜在精细操控还是胜过日菜，因而日菜迅速点点头，开心地又把项链拿回给了纱夜。

纱夜接过来。仔细地对着石板上日菜的笔迹看了几遍，才一点点地将魔力集中到指尖，把它们凝注在空气中。

在推演过程中已经无数遍在心中模拟过的魔力流转于纱夜手中显现，又一个符文一个符文地打入了作为容器的项链。

石板上的图案相当复杂。等到她全部做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好在附魔做的相当完美。纱夜松了口气。

“好了，给你。这下再不会有问题了。”

“嗯！谢谢姐姐！对了……”

“嗯？”

“姐姐来帮我带上？”

日菜恳求地看着她，纱夜几乎没考虑就点头了。

毕竟她本来也想这样做。

站在日菜身后，将手中的项链绕过那雪白的脖颈。总觉得心中的热度比以往更高。

只是一切一瞬就完成了。快到让纱夜感到怅然。

这样就结束了吗？

“啊，带好了呢。”

日菜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那湿润的嘴唇让她莫名泛起某种冲动。总觉得，像是少做了什么一样……

不过，已经不需要那样了吧。

纱夜退开几步，强行让大脑冷静下来。

她看着日菜反复伸手摸胸前的挂坠，表情像是很开心。

也好。

虽然日菜不再需要她。但至少她挑选的项链能一直带在日菜身上，保护着她。

这样就很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纱夜不再需要定期来羽丘。

只是偶尔为了和凑小姐她们交流过来时，仍会遇到日菜。

每到这种时候，纱夜总觉得自己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往日菜的唇间聚集。

纱夜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看着日菜一脸清爽地向她打招呼，她还是努力回过神。

究竟还要这样因为日菜晃神多久呢？

她暗自苦恼。

不过好在，一个月后就是两校的实战考核了。

她的心思也终于可以往正事上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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