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遥斗……先生。”

“遥斗……先生……”

阿鸟渐渐回过神来，他这才看见大外圣生已经力竭，捂着胸腹部，躺在那个男人身边。

鲜血从大外的指缝里流出来，阿鸟遥斗伸手过去想帮他按住，却只握到了沾满鲜血的、大外的手。

“没事的，我现在就、就报警。”

阿鸟遥斗颤抖着双手，在自己身上搜索，他已经忘了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设备了。

“我……口袋……”

大外轻声提醒他。

阿鸟已经紧张得浑身是汗，他胡乱地去翻大外身上的口袋，终于在他的衣兜里找到了手机。

他直接拨打了110，磕磕巴巴地说完事件经过和地点，他就颤抖着挂掉了电话。

“遥斗先生……”

阿鸟遥斗还想过去帮他止血，却被大外拒绝了。

“为什么？”

“有血……”大外轻轻吐出两个字，闭上了眼睛。

“阿圣，阿圣？”大外没了反应，阿鸟战战兢兢地试了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

阿鸟松了一口气，他举起双手出神地看着，他知道这上面是大外圣生的血。再眨眼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泪珠掉了下来。

警察和救护车来得还算快，主要负责人竟然是一位女性，阿鸟根据她证件上显示的信息知道她名叫塚原音子。

大外和那具尸体一起被运上了救护车，阿鸟遥斗想要跟去，于是了解性质的问询只能在救护车上进行。

“您好，阿鸟先生您是当事人吧？”

“是的。”

“您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我的包和驾驶证都被人丢了，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了学生证，他是大外圣生对吗？”

“是的。”

“您与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男友。”

“啊是这样，那您方便叙述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鸟总觉得塚原波澜不惊的脸上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是……是这样的……”阿鸟遥斗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说出事情的全貌。

“阿鸟先生真是厉害……一般经历了这种事还能这样心平气和说话的人我还没有见过诶。”

“我现在已经没有眼泪了啊。”

这个警察身上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虽然阿鸟遥斗现在已经痛苦到麻木是不争的事实，但他也奇怪自己竟然还有能力说出这种近乎吐槽的话。

“好的，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您的男友虽然用了激烈的手段，但总之是在保护您……我们还会继续现场调查以及身份认证，但您不用太紧张，对于这种情形我们一般认定的是正当防卫。”

“是正当防卫啊……”

“毕竟您的裤子现在还是被刀划开的状态不是吗？”

阿鸟遥斗默不作声。

“啊对不起，是我的话太奇怪了。总之，我会替您尽力争取的。您身份信息的补办我们也会帮助您的……您今天要在医院过夜吗？”

阿鸟遥斗点点头。

“我会陪您到医院，请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阿鸟遥斗看向旁边的大外圣生，他正面无血色地躺在担架上，戴着呼吸机输液。

大外圣生知道自己赌对了。

大外圣生浑身疼痛地醒来时，看见的是阿鸟遥斗的睡脸。

果然每天尾随在遥斗先生身后还是必须的，除了遥斗先生的防范意识确实令人堪忧以外，他好像有吸引变态的体质。

而最重要的是，遥斗先生本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那一天他一直跟在阿鸟遥斗身后，他一直等到那个男人快要得逞的时候，才冲上去将他掀翻在地。

自己受伤是在意料之中，也是必须的。如果不这么做，恐怕遥斗先生还不会痛快地原谅自己。

可是那一刀真的很疼，大外圣生从出生以来还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止疼药的效果好像过去了，他除了默默忍受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阿鸟遥斗缓缓动了动，阳光从他背后洒下来，尤其好看。

原来现在是早晨了。

“阿圣，你醒了？”

“现在……过去多久了？”大外试着开口，却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

“一周过去了。”

“已经这么久了……好疼！”

“还是很疼吗？我去找医生来。”大外还来不及反应，阿鸟就出去为他找医生了。

啊……好像已经不是很疼了呢。

大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进来的医生戴着眼镜一丝不苟，询问了他的情况后给他开了一些止痛剂，并叮嘱他最近还是只能吃流食，打点滴。

“您与大外夫妇是有什么关系吗？”最后的最后，那位医师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是我的父母。”

“原来是这样，我好奇了好久，对不起这么问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您认识我的父母吗？”

“啊不不，我不认识，我还在实习，我的导师有可能认识。”

“那请您拜托您的导师，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好吗？”大外圣生对他笑了笑，然后目光看向阿鸟遥斗。

“好的好的，您放心。”医师对他们点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护士来注射止痛剂，过不了多久，大外就觉得好受多了。

他这才发现是单人病房，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他的特殊照顾。

“遥斗先生，你的工作……怎么办？”

“因为涉案了，所以工作就暂时停了，待会儿警察还要过来。”

“警察？”

大外瞬间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但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露馅，只是对警察那个词还是有些紧张。

“没关系啦，警察说这算正当防卫，不会怎么样的。”

“是嘛，那就好。遥斗先生……没有被怎么样吧？”

“没有没有，我没事，只是你受伤了。不过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是因为……”大外刚要说，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我进来咯？”

是个女性？大外提高了警觉，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异样，更何况看阿鸟遥斗开门的样子，好像和她很熟。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穿着制服，一头短发，目光……怎么也不能说是炯炯有神吧？她进门后歪了歪头，面部表情没有一丝改变，但是很明显，目光看向了他。

大外与她对视，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女人目光里跳动的火焰。只不过他没有觉得被威胁，甚至觉得兴趣盎然。

“大外先生您好，我是塚原音子。”那个女人出示了证件，“我本来是来帮助阿鸟先生重新补办身份信息的，但是听说您醒了，我就想来问一问。”

“你想问什么？”

“您那天是和阿鸟先生一起遇袭的？”

“不是。”

“虽然阿鸟先生没有说清楚，但是我们经过现场的访问勘察和推断，您应该是在阿鸟先生遭到袭击之后，甚至是被带到那个小巷之后才出现的。您不会要说，您是正好路过吧？”

“不，这件事我可以对遥斗先生直说，我本来就要对他说。”大外圣生看向了阿鸟遥斗，“我可以和遥斗先生共享位置。”

“共享位置？”阿鸟遥斗有点茫然，他本来对电子产品就不是很熟悉，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的确动过阿鸟先生的手机，但这也是他同意的。这几天我和他有些矛盾，我不知道怎么见他，又不知道他的位置，所以才用了这个功能。”

塚原咂咂嘴，似乎一脸可惜：“可是阿鸟先生的手机在包里，包并不在案发现场附近啊。”

“这件事只是因为我那天想见他，可是我还没有见着他，就看见他被人……”

“真的是这样吗？”塚原的目光在大外和阿鸟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阿鸟先生，如果事情另有隐情的话，我也会帮忙处理的喔？”

阿鸟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的大外圣生，随后连忙摇头道：“没有事，今天我以为你只是来帮我补办身份信息的呢。”

塚原音子原本十足的干劲消失了一半，只是她的表情没有改变，仍然用着那个表情对阿鸟说：“我帮您拿来了您之前去补办的驾驶证，还有医疗保险这些，看看有没有少的？”

“没有，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阿鸟先生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事的话，记得向警方求助。我也可以把我的联系方式给您，以后可不是那么幸运，都会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这四个字明显加重了，阿鸟遥斗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过了写有她联系方式的便签并向她道了谢，把她送出了门。

“遥斗先生真是受欢迎啊，连警察小姐都对你青睐有加。”大外圣生把头转向一边，低下眼睛不去看他。

“没有没有。”阿鸟看见他这样，有些想笑，蹲到床边摸了摸他的头。

“如果没有的话，遥斗先生能不能不要她的联络方式？”

“这样……那我就把这个给你吧。”阿鸟遥斗没有多想，把纸条放到他的枕头下，“等你身体好了，随便你怎么办。”

阿鸟捋了捋他的头发，动作到一半又顿住了。

“之前的事，是我做的，我做错了。”

“嗯。”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我是因为喜欢遥斗先生。所以如果遥斗先生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也没有关系，等我好了，我就会自己离开。”

“……”

“遥斗先生，对不起。”

是自己低估他了吗，大外圣生渐渐不安起来。阿鸟会不会真的恨透了自己，不原谅自己？

阿鸟遥斗移开了视线，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

大外圣生心中狂喜。

“遥斗先生，你说什么……？”

“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最后一次。”

“那……”大外圣生小心翼翼地开口，“可以当做我重新认识你吗，阿鸟先生？”

“大外先生。”阿鸟这么叫着，终于回头凝视他。

“我有资格追求你吗，阿鸟先生？”

阿鸟遥斗的回答，是在他额头上的一个吻。

哪怕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吻，大外都有些神志不清，只是可惜他打着点滴，不能回应。

——首先要销毁塚原的联系方式。

——然后，再买一部有条件全面监视他的手机。

——这次，绝对、绝对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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