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我那么喜欢志水君，为什么你就不肯看我……我做得不够么，我哪里比不上学姐……我知道我比不上学姐……可是……可是至少，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

“就算是口红掉了也很好看。”

完全无关的台词。香穗子睁开眼睛，她的恋人温柔地看着她，缓缓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唔嗯……等……嗯……别……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吻给她们看。接过一次吻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她想要拒绝，可是他的亲吻那么甜，温温柔柔的，她根本不愿意推开。他没完没了地吻她，牛奶咖啡上的奶油泡泡般绵密浓郁的亲吻令她呼吸困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拒绝话。对面的两个人沉默地看着。

“喜欢啊……真的喜欢我，会想要我得到幸福呢，还是想要夺走我的幸福呢？我的幸福就在这里，这么明显的事，我明确地说了，你还想要夺走，还想让我回到之前那种悲伤痛苦之中。你这是喜欢我吗？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香穗，却故意让她误会我，劝她去找别的男人，然后告诉我，不要去打扰她的幸福……做得真好呢……如果香穗真的幸福快乐，这个结果我也能勉强接受，可是你们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吗？我是男人，我不能接近她，我不知道；你们都是女孩子，想什么时候联系就什么时候联系，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你们谁也没发现吗？”

天羽几乎要扑过来了。

“真的是快急死我了，这种打哑谜一样的说话方式……你快说小香穗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啊！”

“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菜美别着急——”

“香穗。”

志水的手指抚摸着香穗子的脸颊，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缓缓地摇头。

“什么都不说的话别人不会知道的。香穗受的苦，经历的伤痛，你不说别人发现不了。假装没事，刻意露出笑容，只会让真正在意你的人心疼。你不说我来说，谁不是在忍耐痛苦负重前行，哭和卖惨谁不会啊？”

冬海不哭了，眼睛红红的，抽着鼻子。天羽看不过去，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说小笙的。”

香穗子把脸埋进恋人怀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天羽没有恶意，但她还不如不说这句话。这个人说话已经很重了，她还要补上一句。

“香穗她……如果她是真心喜欢月森学长，被怎样对待都是她心甘情愿的，那么也轮不到我说什么……可是她喜欢我，还拼命忍耐，我向她表白，她一直拒绝，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就连在床上被我抱着、我们合为一体的时候她也一直在说自己没有资格，劝我和冬海小姐在一起，让我得到满足之后就放弃和她在一起的想法……那件事，要不是我追问下去，我根本不知道她一直在毁自己的身体……刚得知那件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也是她怎么那么不注意，但我突然意识到，她根本就是自暴自弃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就像被铁链锁在礁石上的安德洛梅达那样，以为只要牺牲了自己就可以让所有人幸福……她还天真浪漫得像个孩子，幻想着童话故事那样美丽梦幻的场景，却用所谓的现实压迫自己，伤害自己，无视自己的感受，想用自我牺牲的方式保护我们所有人……可是这么久的时间，五年多了，就没有人关心她真正的想法，没有人追问过一句，没有人去救她……一点点关心她就特别感动特别高兴，被粗暴对待也不说出来，原来那么单纯率直的香穗学姐，变成了小心翼翼什么事都在默默忍耐委曲求全的样子……你们觉得她幸福吗？觉得可以让她这样过一辈子吗？”

他的身体因为痛苦和愤怒打着颤。香穗子摇摇头，把身体向他那边贴了贴。

“我没关系。她们俩不知道……”

“香穗你又来了！下意识替别人辩解，在座的这些人，谁为你考虑过！”

他真的生气了——她想。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她捧起牛奶咖啡的杯子，喝了一口，送到了他的唇边。

“不烫了。喝一口。”

“……嗯。”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双手接过。

“……对不起。”

“不，我知道志水君是为了我……但是不用说出来也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而且我也的确做了坏事。我不好就是我不好，不用给我找理由的。”

“小香穗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月森君反正也是……他到底……干什么了？你……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吧？怎么也不告诉我？就算我什么忙也帮不了，至少也能做个听你诉苦的垃圾筒……总比你自己闷在心里……”

香穗子摇摇头。

“都是我自己愿意的，菜美不用担心……志水君也是因为关心我才这么说。你不要怪月森君，他……还不懂这些，还像小孩子一样……”

“月森学长22岁了，很快就要23岁了，早就成年了，他比香穗还大一岁。”

“你别生气，我不是想……”

“你替他讲话，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香穗子有点不知所措。她不太会哄别人，尤其是在不好意思像之前那样用一个吻解决的时候，不小心惹他生气就让她更加不知所措。她习惯性地咬住下嘴唇，低头认错：

“对不起，我不是想……”

然后她就又被志水亲了。这是第三次，从和这两个人见面开始第三次——他的嘴唇上有淡淡的咖啡香，但是没有苦味，嘴唇和舌头都是暖乎乎的。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有奇怪的想法，但是她的感觉就像含着一块咖啡奶糖，或者舌头泡在温热的牛奶咖啡里面——他的吻什么时候都不会让她感到厌恶。

“他不好也是他不好，你也不要给他找理由。”

“知道了……”

天羽看着他们的样子，夸张地叹了口气。

“这样我根本没什么可说的……也就是说，你们俩其实彼此相爱，因为小笙的私心被拆散了五年，现在终于在一起了，是这样没错吧？志水君没有和小笙交往的话，特地来说明情况也算仁至义尽，以后我谨言慎行，再也不乱点鸳鸯了～不过我可算是见识到了志水君恋爱时的样子，和普通的男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我本来就是很普通的……天羽学姐才是，对我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没有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之前太圣洁不可侵犯了……像个天使一样的……啊哈哈……”

香穗子想到月森说他性冷淡，这边又被天羽说草食圣洁，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个人根本就是大型猫科动物，不仅吃肉，而且连皮和骨头都不会剩——志水一边喝咖啡一边拿着她的手在玩，除了因为她的事生了气之外，他一点尴尬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冬海愣愣地坐在对面，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香穗子有心想搭话，又想到被她说了想做好人就去复合。复合是不可能的，有那样恐怖的经历，谁说什么她也不会去向月森低头。可是只要她不和月森结婚，现在的志水就一定不会放弃——她知道得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哪种类型。这男人更认真、更会钻牛角尖，也比月森更难缠。而且别的不提，想到月森那堆未接来电和消息她就头疼。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和月森在一起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志水君还是没说清楚，遮遮掩掩的……小香穗毁自己的身体？你身体不好了？到底怎么不好了啊？”

“不是这种场合可以随便说的事情，而且由我说也不太好……”

志水罕见地犹豫了，忸怩不安地看向香穗子，目光似在询问——她开了口。

“我很可能不能生孩子了。这也就是我想我一定不能和志水君在一起的原因之一。这几年没有节制地吃药，一直吃紧急避孕药的话，对女性身体伤害很大。我呢，没有办法，不能给月森君添麻烦，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舍弃，所以不太在意这个……”

“你怎么能——”

天羽一拳砸在桌上。

“那家伙怎么这样对小香穗！他自己爽了让你承受这个！他就不能戴个套么，就不能问一句么！那个人渣——”

“所以就该让志水君承担后果吗？”

冬海看着香穗子，嘴角上扬，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香穗学姐对月森学长多么好，五年多了一直忍耐着，他对你做了过分的事，你也毫不在意地爱他、依顺他、陪伴在他身边。可是志水君做错了什么呢？他过着苦行修士一样的日子，只是一心一意地思念着你，为什么就必须要接受再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结果？香穗学姐多么自私任性啊，你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肯干脆拒绝他让他死心吗？”

“小笙你怎么——”

香穗子摇摇头，落下泪来。她知道冬海会责备她，会讽刺她，那都是她应得的，可是这件事，冬海也是确确实实为志水考虑。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她和月森睡了五年多，事实上和他的妻子或情妇没什么区别，又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就如月森所说，只是满足一下男人的欲望还好，但说到结婚——志水说让她跟他回老家，如果他的家人知道了她的情况肯定也会劝他放弃。什么人什么家庭愿意接受这样的新娘呢？他还年轻可能不当回事，可是长辈们一定不会接受。就算能瞒一时，以后也——

“对不起……我是想要拒绝，我本来是想拒绝，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拒绝的……可是，我知道他的心了，我已经知道他的心了，我们，我们居然是……让我看着志水君那么痛苦的样子一遍一遍地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让我狠下心去折磨他，一遍又一遍地伤害他，我还是……对不起，哪怕是为他好我也做不到……我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幸福，也从没幻想过那种事，我只是开始想，哪怕只有现在，只要志水君还需要我，只要他不抛弃我，不亲口说出讨厌我让我离开的话，我就留在他身边……就算以后我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早晚要失去一切，只要有现在这些和他在一起的回忆，我也就……”

他抱住她，不停地吻她，把她溃不成句的悲伤全部吞进肚子里。等她不再哭了，他才一字一顿地、像朗读戏剧台词一般开口：

“我的公主殿下，能让我来做你的王子吗？我还太年轻，还不够成熟，做不到童话故事里那么完美，但是我会努力让你幸福起来……不要再说这样悲伤的话了，你难过的话，我也会想哭的。”

她使劲回抱过去。

“不要担心，就算香穗不能怀孕也没关系。如果我们不能有孩子，香穗又特别喜欢特别想要的话，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她惊呆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个人非常顽固，毫不动摇，即使被戳了痛点，也丝毫没有表现出软弱的样子。她靠在他胸前，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被勇敢的王子守护着的公主——他表情凛然地抱着她，看起来就像希腊神话中杀死海怪的那位俊朗无畏的半神英雄一般。她闭上了眼睛。

“嗯，我相信你。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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