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处理清楚了吗，老伙计。”

“主人，奈落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我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空旷的庭园当中，归来的鬣狗使魔单膝跪地，一时没有答复。

“我问你，贺茂家的孩子呢？”白虎神色陡然一变。

“……小的无能，确实没能在落点周边寻到一点他的气息。”

“咱说不要留活口！你听不懂什么意思吗？”

“请主人惩罚小的！”

牙太窝火之下有些颓然，奈落死了固然是好事，可奈落带走的那个孩子是人类，使魔追踪气味而去却没有见到孩子的尸体，意味着情况出了异常。落点明明就是在宇治川一带，那里人烟稀少，又接近河流，那个孩子就算苟活，也走不了多远，更不可能藏得起来的。

“宇治川……住在宇治川的大户人家。”

白虎式神一皱眉，明白了老伙计迟疑不能行动的原因。藤原一族的宅邸就在宇治川，其首领是当朝的内大臣藤原兼家，即将升任下一任关白的不二人选。

“啧！就算真是藤原家的人搞鬼，你至少也应该确定了情况再赶回来禀报啊！”

不能赶尽杀绝就会留下将来的祸害，然而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式神不可以擅自搜查公卿的住所，何况牙太还要受到新的阴阳寮首领的制约。

“既然如此，只好咱自己出马去一趟了。”

“事情到此为止了，再追下去也不会有益处的，牙太。”

幽暗的屏风后面传出坚定的制止声，牙太刚要迈出的脚步也停滞不前，他回头对着屋子怒吼起来。

“晴明！是你偷偷对咱的使魔下了指令对吧？这种怜悯是多余的！”

“当务之急是重建京城乃至天下的秩序，我们需要藤原的力量。”

“你就不怕贺茂家那小子万一活着回来报仇吗？让咱去处理能有多大点事！”

“牙太，我和鬼族的头领约定在肥前国的古枝神社会面，只有你以前去过那里，我需要你为我安排一路上的事宜，时间紧迫，所以不希望你陷入麻烦里，明白吗？”

“明白你个头！我不认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主人。”

对这样的隔空对话忍无可忍，白虎式神一捏拳头，冲上台阶粗暴地挪开了屏风。然而脾气急躁的猛虎看到后面的主人时，却震惊到失去所有锐气，怔怔如目光呆滞的小猫。

“……知道了，咱不会继续追查下去了。跟鬼族那边和谈的事情，交给咱吧。”

明明看穿了未来的隐患，却不得不放任自流。这样的挫败感一直困扰着身为守护皇家之灵的牙太，乃至如今已是孤身一人。

“咱知道留下贺茂家那个孩子一条命，终究会留下灾祸，但那个时候却什么也做不到。”

凝望着面前燃烧的大江山，被绳索五花大绑的白虎牙太低声自语，回想起曾经同样化为灰烬的贺茂家，相差十年的两段历史渐渐重合。

以释放所有追随而来的卫队一条生路为条件，他和昏迷的朱雀成了樱鬼丹波的手中之物。话虽这么说，牙太的神情反而透出了无比的释然，仿佛从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里获得了解放，胸膛往红衣凌乱的少年身边又贴近了一些。

“咱不能让小雀儿知道他师傅失踪了，但现在他听不到，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怎么给金太郎偿命吧，不要说得好像你们有多可怜似的。”丹波的声音充满了寒冷的杀意。“呵，你说安倍晴明失踪了，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

“晴明他为了让你们这些鬼族能重新回到人类当中生活，背负了多少的压力。不惜杀掉自己最好的兄弟贺茂保宪，就为了给朝廷跟你们鬼族的首领谈判铺平道路，终于还是遭遇了不测。你们却一点也不珍惜，在京城作奸犯科，杀掉那么多女孩！咱背后确实另有别人，可就单论你们的所作所为，咱也一定要除掉你们！”

浮起青筋的鬼手狠命掐紧牙太的脖子，把他往地上重重摔下，摁住不能动弹。

“这件事到我为止，和小赤没有任何关系！你如果还敢扯上小赤，我现在就把你这臭老虎的灵脉给剥出来！”

“咳……酒吞童子，你可杀不了咱。赤鬼身上背着源赖光，这样的他可没法战斗，只要咱遇害，使魔就会通知往北边赶回皇宫的弟兄们，让他们掉头去截住你弟弟，轻而易举。”

丹波回头啐了一口，松开了钳制白虎的利爪。

“我当然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让你死，因为关白藤原兼家才是我的目标。现在你这么说，就意味着你们之间起了内讧，而且现在关白他人就在皇宫里，我只要去殿上杀了他就行，谁也阻挡不了我复仇。”

“啧，可真是个恶鬼，不过就凭你一人的本事，连咱你都杀不了，你还想去杀关白？再说了，你也早就被关白背后那个最可怕的男人玩弄于鼓掌了。”

牙太哂笑着摇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啊，当年的那个孩子，是靠什么本事活下来，而让奈落再度复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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