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纲，见到家主的时候，记住我跟你说过的礼节。你一定要得到赖光大人的认可，成为他的家臣，这样一切辛苦才不会白费。”

“是，母亲大人。”

男孩一身洁白，佩着从不离身的竹刀，整个人都透着纯净无暇的色彩。红色长发束到腰际的年轻女子，目送着他孤身走进了偌大的府邸。

孩子一言不发，冷静得如同坚冰，这气派而庞大的府邸有着精致的流水石庭，却一点也没有让他觉得惊叹羡慕，反而是无比的陌生。如果不是养母在外面等着自己，早就想回去了。但是这是养母的心愿，不能违背。

男孩子在家仆的引导下进入一个房间，不久，窗外斜疏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男孩子第一次看见那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远房亲戚，是族兄，亦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主人。

“摄津国渡边村的源纲，前来拜见赖光大人。”

明晃晃的阳光下，少主的脸庞模模糊糊的，男孩子没有多注意，只是在客席上径直向这个人跪下，伏在地上等待他的发话。

“我们源氏失散在外的亲戚里，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没有男孩子会喜欢自己被用可爱这个词形容，阿纲也不例外，忍不住抬起头直视少主。少主那张秀气但不乏威严的脸，看得阿纲呆在了那里。

穿着绀色衣服的少年，表情淡然到看不出内心的想法，眼神投射到阿纲腰上系着的东西，那是一把做工很粗糙的竹刀。

“阿纲，拜见尊长的时候是不能带着兵器的，即使是这种小孩子的玩具也不行。”

“那又如何？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孩子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什么礼节都忘到脑后去了，扬起的剑眉径直指向赖光。

“如果这都不知道的话，你是无法成为我的家臣的。要留下来的话，就把你的刀放下来吧！”

白衣的男孩子不理解地看着不露声色的赖光，只觉得自己的自尊被狠狠刺伤了，只有输的人才会缴械，他才不会平白无故承认自己输了呢！

“我还从来没在决斗中输给任何人。所以即使是你，也先把我打败再说吧！”

“敢对我这么说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赖光的脸忽然沉了下来，身侧的佩刀猛地出鞘，刀身上凌厉的反光一闪，刀尖已经到了阿纲的喉咙前面。

阿纲嘴角上扬，他居然把赖光惹恼了，赖光当然不会因为仅仅不服从命令就杀人，但是，如果再不服软的话，也许就不会被他接纳了吧。

即使是这样，男孩子的好胜之心不允许自己被人看不起。

“你，打算怎么样？”

面对近在眼前的长刀，阿纲的身体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寸步不退。

“我们源家，没错，包括你也是，都听过家训。不能成为最杀伐果决的修罗，不能将自己的灵魂和刀融为一体，便不是源家的男儿。你拿着这样软弱的武器，是不会被我承认的。”

狮子一样凌厉的目光，来自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将军。渡边纲竟然感到一丝隐隐的兴奋，对强者赞许，对强者手中那把刀则更加欣赏。

“我的养父说过和赖光大人一样的话，他虽然不在了，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很可惜，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赖光感到无比诧异，阿纲手中的竹刀悄悄扬起，紧贴着赖光手中寒光四射的钢刀。这是要做什么？明显是以卵击石。

“一局胜负，先制对方要害者赢。赖光大人，接不接？”白衣男孩的眼神里有争强好胜的风采。

“我不想让你受伤啊，阿纲。”

“既然身为源家的男儿，哪怕面前是至亲长辈都敢挥刀。觉得我很弱，这么打不公平的话，那就是赖光大人你软弱了。”

“说的倒是没错，那么，请多指教了。”

话音未落，寒锋一拐，无情地往少年的竹刀上劈去。可面前的少年竟然冲着铁刃而来，让赖光的心一颤，自己并没有杀死他的想法，所以不由得收手了。那孩子的白色身影猛的侧闪，竹刀绕开劈空了的铁刃，打在了赖光的手肘上，赖光手中的刀松开了，落在了地上。

“先制！

少年自负地一笑，竹刀向赖光的脖颈伸去，却没有料到，面前居然出现了另外一样锐利的东西。阿纲的竹刀快要触碰到赖光的时候，赖光的另一只手中竟然冒出了一支箭矢，他拿着箭头的手稳稳悬停在阿纲的胸前。

这家伙背后有个箭筒！

“啧！”失望的阿纲向后退去，收起竹刀，赖光也放下了箭矢。

“不好意思，如果手中没有剑的话，这就是我习惯的方式。”

“哼，这算平手吗？真是想不到。”白衣的孩子顿时吃了一惊，同时露出了些许挫败的表情。

“因为你的规则是先制对手要害者赢，没有说用什么方式。但是你做得很棒。我很好奇，你说的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

“无论手中是什么武器，都相信自己能赢。养父大人是这么教我的。”

“我也是这么做的，对吧？手里哪怕是箭也无所谓。你真有趣啊，能成为我的支撑也说不定。”

绀衣的少年转身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另一把佩刀，将两把刀并排放在纲的面前。

“父亲费劲心血而得到的双刀，‘髭切’和‘膝丸’，请你选一把去用吧。”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最强的宝刀，阿纲听说过，但却并没有关心过它们的持主是谁，没想到竟然是面前的少年将军。

“赖光大人？”

“之前那样试探你是我不对，但你从此以后就要跟随我了，用那种玩具一样的武器真的可能应对所有的战斗吗？因此，我将父亲传给我的刀赐予你。希望从此以后，你能够把我看得和它们一样重要，这要求不过分吧？阿纲？”

听见接纳自己的话语，男孩没有欣喜异常，而是诧异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是嘴角绽放一抹笑颜的少主，这个看上去矜持严肃的玉人，笑起来竟然会那么好看，温暖到漾开了自己因为幼年遭受种种变故而封闭的内心，忍不住也想报以同样的笑容呢。

好想守护这个笑容，即使是赌上性命也无所谓。

“只要大人需要，接下这把太刀的渡边纲，会永远追随赖光大人的。”

男孩伸手，坚定地举起了左边以黑布缠裹刀鞘的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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