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大明天下(443—495)】同归于尽呗,13

[db:作者] 2025-07-26 12:46 5hhhhh 9270 ℃

  王翠蝶黛眉轻敛,「我说也是,可是太后显是动了真怒,你再仔细想想,可是惹了二位侯爷?」

  那俩家伙?丁寿恍惚觉出点味儿来,轻笑道:「多谢姐姐挂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慈驾果真动了雷霆之怒,弟弟也只得受着了。」

  见丁寿浑不在意,王翠蝶未免忧心忡忡,提醒道:「太后此回非同以往,大人万不可掉以轻心。」

  「姐姐人真好,心眼儿里疼爱弟弟。」丁寿惫懒笑道。

  人家心忧得很,这小子还在那里不着四六的说疯话,王翠蝶心中气苦,却又无可奈何。

           ************

  仁寿宫内,慈寿张太后面罩寒霜端坐榻上,冷冷俯视下跪丁寿。

  「丁寿,你可知罪」太后沉声喝道。

  王翠蝶不禁眼皮一跳,丁寿面不改色:「臣不知。」

  太后冷哼一声,「大明设立锦衣卫是侦缉百官,纠察不法,几时让你们稽查皇室,窥探宫闱了!」

  难道他与公主的事发了,王翠蝶心如擂鼓,忧心如焚地看向丁寿。

  「哪有此事,臣万万不敢领受!」丁寿闻言果然大惊失色,匍匐于地道:「臣受太后陛下恩典,报效尚且不及,怎敢行此忤逆不臣之事!」

  「还敢狡辩!」太后柳眉竖起,厉声怒喝,「不是你遣人侦讯,怎知哀家那两个弟弟贿赂内侍、交接坤宁宫?难道是他们亲口告诉你的不成!」

  「太后您都知道……」丁寿仿佛自知失言,匆忙改口,「那都是无稽之谈,太后莫要轻信。」

  「事到如今,你还想欺瞒哀家不成?!」这小子矢口否认,太后愈发恼怒,一张粉面已然变得煞白。

  「太后您消消气,也许丁大人另有隐情……」宫人翠蝶上前开解。

  「滚开!」太后不顾风仪地斥退宫人,「小猴儿,今日你不与哀家说个明白,便扒了你这身皮。」

  「太后,臣并非有意窥探宫闱秘辛,实在是……诶!有苦难言!」丁寿一脸委屈,欲言又止。

  「快说!」太后心头烦躁,厉声催促。

  太后再三催逼之下,丁寿才一副不情不愿地说出情由,「锦衣卫侦缉不法,发现了几桩人命官司,其中都牵扯到……二位侯爷……」

  「什么人命官司?」太后随口问道,她那两个弟弟胡作非为已非一日,具体做了什么她并不太挂心。

  丁寿一脸纠结地将二张杀僧害官,毁尸灭迹的行径简要说了一遍,听得张太后浑身颤抖,胸脯高低起伏不停,紧咬银牙道:「胆大包天,禽兽不如,禽兽不如!!」

  「太后息怒,您也知晓,前番曹祖击鼓告状,已是满朝风雨,臣担心再有类似之事,不得不谨慎而行,故遣人暗中查访,怎料却发现了二侯交接内官之事…

  …「

  「既然事出有因,何不明言上奏?」太后平复心情,蹙眉问道。

  「太后圣明,前番曹祖之事已害得皇上与母家失和,累得太后伤神,臣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岂能再让太后为此分神,伤了天家和气,故而将卷宗归档封存,不欲让人知晓。」

  「嗯,难得你一片苦心,那两个不成器的家伙还整日搬弄你的是非,真是不知好歹!」太后恨恨言道。

  「臣受些责难无妨,所谓天家无小事,只要太后陛下亲善和睦,则国家太平,百姓康乐,诶,说来还是臣虑事不周,致事机外泄,臣回去后便整顿卫事,严查泄密之人。」

  「这事便不要查了,你自己长个记性,这关节机要之事,还是握在自己手里便好,免得泄露出去,有碍天家颜面。」太后嘱咐道。

  「太后教训的是。」丁寿恭谨道:「臣斗胆,为免日后再生芥蒂,请太后为臣与二位侯爷说和,消解误会,臣愿向二位侯爷当面赔罪。」

  「赔什么罪?该是他们两个向你道谢才是。翠蝶,马上去传那两个不省心的家伙,立刻进宫!」太后拍着榻上引枕叫道。

  不多时,有宫人来报二位侯爷已到宫外,太后命翠蝶引着丁寿隐身殿后,传旨令二张觐见。

  「姐姐,何事急唤我们来?」还未到近前,张延龄便扯着嗓门喊道。

  「住嘴,身为侯爵,一点礼数体统都不讲,平日哀家都是怎么教你的!」太后开口便挑弟弟错处。

  张延龄被姐姐训得一愣,他兄弟二人在宫内随便惯了,太后一般也都由着,怎地今日成了不是。

  张鹤龄察觉苗头不对,拽了兄弟一把,张延龄不情不愿地与兄长一同见礼。

  「臣弟叩见太后。」

  张太后冷脸不应,张家兄弟二人又唤了一声,还是不答。

  一根直肠子的张延龄首先不耐,嚷道:「姐姐,今日到底生哪门子闲气,直说可好?」

  「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姐姐?」太后凤目含威,冷声道:「怕是早将我忘到脑后了吧?」

  「姐姐这是哪里话,我二人是您一手带大的,如何敢忘了您呐!」张延龄叫道。

  张鹤龄眼珠转了几转,「可是有人在姐姐面前进了谗言,挑拨我们姐弟关系?」

  「你们两个做的混账事,还需别人挑拨!」太后怒哼一声,娇叱道:「口口声声姐弟情深,却去巴结坤宁宫里人,是嫌我这做姐姐的待你们不好么!!」

  藏身四扇紫檀木画屏风之后,丁寿面露微笑,果然,二张干出天大的错事来这位姐姐也可包容,真正让太后动怒的是,自家两个弟弟背着她去联络儿媳,呵呵,看来婆媳之间的敌对关系,古今一理。

  「姐姐从何得知?」

  一见二张张皇失措的模样,太后心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心中更加忿忿:「说!你二人究竟怎生想的?若不说出个道理来,就别再认我这个姐姐!」

  「姐姐别生气,其实这事也是为了我们张家。」

  嗯?丁寿也多了几分兴趣,他也想知晓那小皇后何故与自己过不去,忍不住贴耳向屏风凑去,不想却撞到了另一个与他打着相同主意的人儿头上。

  王翠蝶揉着光洁额头,面露痛楚,终没喊出声来,丁寿歉意一笑,示意她先,王宫人随即将耳朵贴到屏风上。

  丁寿立在她身后,打量着袅娜妩媚的身姿,忍不住从后面轻轻挨了上去。

  纤细腰肢被搂住的一霎,王翠蝶「啊」地一声低呼,扭过头来,一脸惘然。

  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丁寿笑着指指屏风外,王翠蝶红着脸儿,整齐贝齿轻轻啮咬着鲜红樱唇,美目迷惘中透露着几分哀求,还有弱不可寻的一丝暧昧。

  温柔亲昵地啜吻着精巧耳垂,丁寿细声道:「姐姐几番回护之恩,小弟铭感于心,求姐姐再施恩德,慰藉相思之苦。」

  丁寿说得可怜,王翠蝶又怕被前面人发现,不敢出声挣扎,在他不断挑逗下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片绯红光泽,翠蝶微微喘息,双手扶着沉重屏风,尽力压抑着喉间泛起的声声吟鸣。

  大手探进交领袄子,摩搓着一只秀气玲珑的椒乳,感受到那粒乳珠在掌心逐渐涨大凸起,丁寿身下某一部位同样随之膨胀高昂。

  「咱张家一门恩宠,勋戚中无人可及,全赖姐姐您,我等怎会不知……」

  「姐夫宾天,而今的皇上外甥与咱张家素来疏远,又经曹祖那狗东西一番闹腾,我二人连朝参都罢了,声势大不如前,连锦衣卫的丁寿都欺上头来……」

  二张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丁寿并不太在意,他的手指探入了温热潮湿的紧窄妙处,王翠蝶俏脸儿忽红忽白,她没有再制止丁寿的动作,只是死死夹紧的大腿,代言着少女的娇羞。

  作为欢场老手,丁寿并不心急,甚至颇为享受在太后宫中偷情的刺激,他的手指快速而又节奏地撩拨着少女身上的每一道防线,并欣然将之一一摧毁。

  男人的舌尖在秀颈与玉颊间往复纠缠,火热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王翠蝶的娇躯愈来愈软,仿佛五脏六腑都在慢慢融化,若非男人身子依靠支撑,她怕是早化作了一摊春泥。

  胸前活动的大手强健有力,毫无怜惜地揉搓着娇嫩敏感的肌肤,怕是已揉出褶皱了吧,翠蝶暗暗想着,偏偏她又不觉得疼痛,只感觉到阵阵难掩的愉悦,原来自己竟如此淫荡……

  快感愈烈,情动之处,翠蝶终于夹持不住双腿,一股暖流喷溅而出,丁寿掏出被春水灌润的两根手指,坏笑着竖在二人面前,手指上犹沾满汩汩淫液,泛着晶晶亮泽。

  王翠蝶娇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未等她羞态稍解,又惊见丁寿将湿漉漉的食指当面塞入了自己口中,细细品咂,仿佛上面沾的是醴泉甘露,美不可言。

  王翠蝶惊讶又害羞地看着丁寿,盈盈明眸中浮现着些许好奇。

  丁寿微微一笑,将湿漉漉的中指伸入檀口,王翠蝶雀舌翻卷,试探着品咂一番,并不甘甜,还有一股淡淡腥味,她疑惑地看向丁寿,丁寿只是眼神示意她继续。

  心头疑虑,王翠蝶还是捧着男人手指吸吮吞咽,看着柔软鲜红的香舌裹着自己手指进出往复,丁寿心中某个念头越来越盛,他已不顾此是何地何时,将宫人的马面长裙缓缓拎起,露出修长雪白的一双玉腿。

  「不要……不要在这……」翠蝶终于省起,拦住了男人动作。

  丁寿没有说话,牵着她的玉手放在了衣袍下高高耸起的部位。

  王翠蝶绯红的脸儿如火烧一般,羞涩的目光向偏殿处投去,丁寿会意,牵了玉手便要向那边行去,却听外间一通摔砸之声,随即太后怒吼声震天响起。

  「哀家还未死呢,你们便急着去烧那边的灶!你们是恨哀家不早死,还是觉得皇上更听得进枕边风!!」

  「姐,不说好了不生气么,我们也是为张家一门考量,鸡蛋总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张延龄还要解释。

  「滚,与我马上滚,仁寿宫里不是你们放鸡蛋的地方!」大明朝的皇太后此时如泼妇骂街般疾言厉色。

  「太后息怒。」丁寿由后奔出,急声劝阻。

  一见丁寿,二张似乎明白什么,「丁寿小儿,定是你在姐姐面前鼓唇弄舌,本侯与你拼了!」

  「侯爷息怒,其中另有误会。」当着太后面,骂也骂不得,打又打不得,丁寿只有尽力闪避。

  「来人,翠蝶,将这两个家伙赶出去!」眼见这两个家伙一味胡闹,张太后急怒攻心,忽觉一阵晕眩,摇摇欲坠。

  「太后!」丁寿一步抢上,扶住娇躯。

  「姐姐!!」二张也抢上前扶持。

  「你们……滚!」太后声音有气无力,却坚定无比。

  「二位侯爷,请吧。」宫人王翠蝶这时才轻移莲步,自后殿款款而出。

  情势纷乱,二张也未留意王宫人为何衣衫不如平日整齐,只是狠狠跺脚,愤愤而去。

  丁寿扶着太后在榻上坐下,两手扶着她脑侧太阳穴轻轻按揉,太后微闭双目,神情渐渐舒缓,口中发出一声低低呢喃。

  丁寿俯视着太后玉靥,苍白如纸的容颜依然姣美,秀目微微闭合,嘴角渐有笑容浮起,适才发怒动作太过,扯掉了宫装坠领,胸前的一抹雪白若隐若现。

  往日丁寿与太后虽多有亲近,却不敢亵观,今日看来,这位太后陛下的确是位不折不扣的美人,再想起仁和轿中那几句点拨戏语,丁寿不觉怦然心动。

  感到头上手劲渐缓,太后不觉美目轻张,「怎么了?」

  「哦,没什么。」丁寿心虚地将头瞥向一侧,「太后本就有神思倦怠之症,更要注意将养凤体,莫要轻易动怒。」

  丁寿做贼心虚的掩饰话语,反教人心疑,太后顺着他适才目光,也发现了自己领口春光外泄,苍白玉颊上顿浮起两片酡红。

  抬臂将头上的两只手打掉,太后面朝里倒卧在榻上,借势掩住衣襟,轻声道:「你也回去吧,今日的事,哀家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太后安歇,小猴儿告退。」

  听丁寿自觉恢复了往日的惫懒称呼,太后手掩胸口,笑靥绽开。

  可惜太后背后未曾生眼,未看见那小猴儿离去之际,与自己的贴身宫人正深深对视,眉目传情……

           ************

  夜幕垂临,宫闱深锁。

  重重帷幄之中,一丝丝细不可闻的呢哝呻吟轻轻透出。

  一具半裸娇躯如蛇般在宽敞床榻间轻轻扭摆,淡粉色的玉石随着她的动作在洁白酥胸间缓缓滚动,玉石上的丝丝清凉,未带给她多少惬意,反令她血液都逐渐燃烧沸腾,娇躯蠕动更烈,直到一股热浪瞬间流遍她的全身,人如打摆子般发出阵阵颤抖,这香艳的场景才算告一段落,一声幽幽叹息传出,不知蕴含了多少不甘无奈与深深懊悔……

       第四百五十四章息物议殿上示恩辟蹊径府内认亲

  刘府花厅。

  「小同乡,新官上任,不在都察院坐院理事,所为何来?」刘瑾轻轻滑动着手中的青花盖碗,对堂下站立之人呵呵笑道。

  才由吏部郎中升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张彩,长揖一礼,「学生有事求告,万望公公成全。」

  「乡里之间何须客套,但讲无妨。」刘瑾抬手示意张彩入座。

  「近日朝廷之上物议汹汹,科道皆论西北靡费挪用边帑之事,称杨应宁、韩贯道等人罪责难辞,公公可知?」张彩并不谢座,只是面色郑重,凝视刘瑾。

  刘瑾低头品茶,缓缓点头。

  「伏乞公公明察,粮草亏折浥烂年头久远,多不可考,杨应宁等人素有清名,断不会有损公肥私之举,纵有失察之过,亦当酌情而定,况且……」

  「况且什么?」刘瑾庞眉微微扬起。

  「况且杨应宁巡抚陕西,总制三边,督理马政,修边御虏,边事多有建树,念其有功于国,恳请从宽处置。」言罢张彩一躬到地,久久不起。

  「你这是为杨一清求情咯?」刘瑾淡然道。

  「学生据实而言,求公公明鉴,勿寒栋梁之心。」张彩垂首低眉,却言语铿锵,坚定无比。

  「这里有份户部的奏本,你不妨看看。」刘瑾从案头取出一本奏章递与张彩。

  「公公,这……」张彩一目十行,见里面说的是为巡茶御史翟唐请加旌奖事宜,一时没弄清楚这与他所说之事有何关联。

  「翟唐这一年的工夫,收茶七十八万二千余斤,与西番易马所得九千余匹,杨一清督理马政这些年与番人茶马交易,你可知每年所得多少?」刘瑾乜眼问道。

  张彩未有在户部履职经历,对此茫然不知。

  「杨一清勘发金牌,与番人贸易茶马,西宁洮河三卫之地每岁合计征茶不逾五万斤,易马也不过五六千匹之数,这便是他的政绩建树?翟唐一年之间便收他数倍之利,又该如何评断?」

  刘瑾轻蔑一笑,「至于奏请所修的边墙,他告病之时修了几里,你该当知晓吧?」

  「我……」张彩一时结舌,咬咬牙硬着头皮道:「然其仍有拣将选兵,保境安民之功。」

  刘瑾点头,「不错,比起常人杨一清确有过人之处,但其官至都宪,总辖三边,朝廷恩赏不谓不渥,已酬其劳,岂可作为他有罪不罚之依据!」

  张彩嘿然,良久才艰涩言道:「如此说来,公公定要治那杨邃庵之罪了?」

  「非只是他,延绥仓储所涉之人也罪责难逃,东厂已经派出番子分赴山西、南京,将韩文、熊绣等人锁拿入京。」刘瑾冷冷道:「大大小小上百个官儿,可要折腾好一阵子。」

  「公公要兴大狱?」张彩悚然失色,急声道:「万万不可!」

  「怎么?」刘瑾眉头微攒,似有不喜。

  张彩躬身道:「如今朝廷上科道缄口,百官束手,公公威风已立,正是振刷吏治,革除旧弊之时,公公如欲作为,当以求稳为上,不宜再起大狱,旁生枝节。」

  「你可是在教咱家做事?」刘瑾语声骤然转冷,面露不豫。

  刘瑾如今口含天宪,威权正盛,任尔封疆大吏,还是朝廷重臣,举手间可定祸福生死,张彩尽管心惊胆战,还是垂手道:「彩受刘公提拔知遇之恩,纵有冒犯亦不得不言,求公公明鉴。」

  刘瑾缓步走近,一言不发,张彩惴惴难安,额间冷汗已现,终究忍不住率先开言:「公公……」

  「不须说了,乡里良言咱家记在心里,如何做已有定计,你且回去吧。」

  张彩如蒙大赦,不敢再留,告辞而去,丁寿悠闲地自后转出,望着张彩背影,嘻嘻笑道:「公公,小子举荐之人如何?」

  「是个人才,比那些应声虫强了许多,难得还有此眼界。」刘瑾哂然道。

  「小子便当您是在夸我了。」丁寿一脸得意。

  投目一瞥,刘瑾不置可否,来至罗汉榻上坐定,淡淡道:「今日太后杖死了两个坤宁宫的奴才,皇后在仁寿宫外下跪请罪,最后还是清宁宫那边发了话才算收场,离间天家亲情,这事儿咱家该夸你么?」

  丁寿脸色突变,强笑道:「这……与小子有什么相干?」

  刘瑾凝眸不语,丁寿心头发毛,干脆光棍地一摊手:「就算事因小子而起,起码不是我让太后如此做的。」

  「糊涂!天家之事岂是你可参与的,深宫之中藏了多少秘密,外人捕风捉影尚不能窥其一斑,晓得为何?因为死人从不会泄密,你可是嫌自己活得长了!」

  刘太监疾言厉色,丁寿怏怏不服,鼓着腮帮子道:「事情已然做了,还能如何!况且我还冤枉着呢,天知道皇后娘娘怎会看我不入眼,撺掇着二张与我作对,坤宁宫里不遭难,受罪的便是我了!」

  「你……」刘瑾才欲勃然作色,忽地轻声一叹,「罢了,你小子福大命大,帝后不睦,又有太后这座靠山,暂时无人寻你的麻烦,至于今后是福是祸,看你造化吧。」

  「别啊,公公,您这话是不管我了么?」丁寿尽管平日对刘瑾训教之言多有不忿,但有老太监帮着遮风避雨,他还蛮享受这不动脑子的光景。

  「咱家老了,总不能管你一辈子……」刘瑾以手支额,神情落寞。

  「公公,小子有错,您尽管训斥,休出此气短之言。」

  见丁寿情真意切,刘瑾莞尔一笑,「莫慌,咱家的身子骨还硬朗得很,你小子想飞出咱家的手心,还要等些年头。」

  老太监郁怀纾解,丁寿松了口气,笑道:「那这番赌斗便算小子赢了?」

  刘瑾摇头,「尚早,二位侯爷那里暂无胆子与你为难,朝中左班声浪也算压制下去,但后续如何,还未可知,你要如何收尾?」

  「学您老啊,立威!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这帮孙子在西北时我便想收拾,碍着北虏入寇用人之际,只好虚与委蛇与他们周旋,但那些证据全都留了副本,借着这股东风一并抛出来,让诏狱也开开利市。」

  「威不可不立,」刘瑾缓缓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但其中的许多人你当日在西北可是承诺既往不咎的?」

  丁寿一晃脑袋,不以为意道:「当官儿说的话能信么!」

  「人不可无信,官场中可以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却不可轻犯众怒。」刘瑾从袖中取出一份手本,递与丁寿:「手本已然替你拟好了。」

  您老一直犯的不就是「众怒」么,怎么到我这儿净扯些不咸不淡的废话,丁寿腹诽着接过手本,一看里面内容,万分惊讶,「公公,您不是已派人……」

  「咱家如何做与你无干,只需按此上奏即可。」刘瑾神情漠然,冷冷说道。

           ************

  灰厂小巷,首辅李东阳宅邸。

  偏厅之内,语声喧腾,灯火摇曳之中,只见峨冠博带的杂乱身影彷徨游走,争论不休。

  李东阳背负双手,在厅中来回踱着步子。

  「阁老,您贵为首揆,如今万万不可弃我等不顾啊!」被西北仓储亏空之事牵扯的户部尚书顾佐焦灼万分,大声疾呼。

  李东阳深深望了顾大司农一眼,庞眉深锁,一言不发,转身游走他处。

  御史蒋瑶踏步迎上,躬身道:「恩师,顾部堂言之有理,如今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您素以文章领袖海内缙绅,岂可坐视!况那刘瑾名为查盘,实则打击异己,迫害忠良……」

  「住口!」李东阳怒叱门生,不安地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隔墙有耳,休得胡言!」

  蒋瑶垂手道:「弟子省得,只是如今东厂番子四出,当权者显有构陷株连之意,放眼朝中,唯有您老可援手救之。」

  李东阳无奈苦笑,「蒋生高看老夫了,内相岂是轻易受人左右的。」

  「李相此言有差。」一个不到三旬的文士中途插言。

  「哦?」李东阳扬眉打量来人,见是翰林院编修,江西分宜人严嵩,笑道:「分宜可有教我?」

  「学生不敢。」严嵩深施一礼,侃侃道:「阁老文章领袖,以诗文延引后进,海内名士,多出公门,公所进之言,内廷亦当顾虑一二,况您素与内相有旧…

  …「

  「惟中,不可妄语。」蒋瑶疾言制止,瞥了一眼座师神色,回首斥道:「刘瑾不过是仰慕恩师文名,其间谈何私谊。」

  严嵩自知失言,急忙请罪,李东阳微笑摆手,示其不必在意,「可还有其他?」

  严嵩见李东阳并无愠色,斟酌一番又道:「再则,如今朝堂上中州之人及得柄用,与南人处若冰炭,若大兴株连,南人必遭阻抑,公不可不慎……」

  李东阳悠然沉思,他自晓所谓中州之人指代的是内阁焦芳、吏部许进、兵部刘宇这三人,许、刘二人还好说,那位同年老伙计却是因早年经历,对南方士人深恶痛绝,刘瑾若想振刷吏治,焦芳定会其中推波助澜,贬黜南人……

  「恩师……」作为浙江人,蒋瑶初时还未想得这般深远,听严嵩一说,顿觉如坐针毡,一脸期盼地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环目四顾,只见众人眼中殷殷盼望乞求,捋髯苦笑:「看来此事,老夫不得不管了……」

           ************

  翌日,早朝。

  「老刘,西北之事可有章程了?」朱厚照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昨日在校场骑射投入精神太多,这觉还没补过来。

  「已遣东厂校尉缉拿涉事官员,待提问明白,分别情罪轻重,再行上报。」

  刘瑾躬身道。

  「嗯,该治罪的治罪,早些定了吧。」朱厚照点头,他实在被连篇累牍地奏疏折磨惨了。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不妥。」王鏊沉声道。

  「王师傅有话请讲。」自个儿老师横插一杠,让小皇帝到嘴边散了的话都不好意思喊出口。

  「械系衣冠,有辱体统,况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王鏊昂然道。

  「王相此言,是信不过东厂呢,还是信不过那些犯事儿的官员?」刘瑾冷冷眄视。

  「你……」王鏊怒气涌现,拂袖道:「老夫就事论事。」

  「东厂办案也是秉承圣意国法,不枉不纵。」刘瑾微微欠身,「就不劳阁老挂念了。」

  「好了好了,」一见老王鏊被气得翘起了胡子,朱厚照立时伸手打圆场,「老刘,待人犯到案,详加鞫问,刑罚勿要轻动。」

  「陛下放心,臣定当鞫问明白,无论何官何职,严惩不贷。」刘瑾躬身冷笑:「身为封疆,不知报效国恩,留他们何用!」

  听出刘瑾话中森森寒意,群臣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李东阳。

  终是还要老夫出面啊,李东阳心底哀叹,干咳一声,出班施礼道:「老臣有事禀奏。」

  「李先生请讲。」朱厚照隐隐头痛,对这些老臣,他是奉若鬼神,敬而远之,真不想凑得太近。

  李东阳稽首道:「比来皇上励精图治,威令大行……」

  听了不是找麻烦而是夸自己的,朱厚照顿时来了精神,御座上端正坐姿,等待下文。

  「中外臣民无不悚惧……」

  「等等,你们害怕个什么?」好好听来这么一句,朱厚照立即打断询问。

  一副锦心突遭打断,李东阳好悬没一头栽倒,「这个……威令素严,以至臣等战战兢兢,惴惴惶惶。」

  「政令苛严,是对违法之人,先生等都是国之干城,忠君体国,何惧之有。」朱厚照理所当然道。

  李东阳神色尴尬,「陛下之言甚是,只是霜雪之后必有阳春,雷电之余必有甘雨,此固上天之道,人君宜当法者……」

  朱厚照皱眉:「何为」阳春「、」甘雨「,又如何去」法「?」

  「老臣姑举一二上尘睿览,比如兵部追索逃军及拐马人犯,谪令戍边,而窝藏者亦发戍近卫,虽有惩奸之意,然其罪毕竟有差,可量情拟之……」

  「还有么?」朱厚照问道,老刘曾说各地卫所在册军士逃亡缺额甚多,若不峻法追索,各地恐无可用之军,他也觉得所言有理,何况那些人逃就逃呗,还拐了军马走,是可忍孰不可忍。

  「比如通查各衙门历年有犯错案者,佥书职名追究惩治,虽是除奸之意,但以一时之失而穷一二十年之远,以一事之差而累数十人之众,非惟人才难得抑且情有可矜,可除侵盗钱粮并受赇人命者外,其余人等从轻发落……」

  「行了,朕知道了。」朱厚照点头。

  「陛下稍待,还有一事……」

  李东阳在内阁熟知内情,这几件事说是出自上谕,实则都是刘瑾授意,试探说了两事偷觑刘瑾神色,见老太监面色如常,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道:「比如各处查盘粮草亏折浥烂者,罪逮巡抚重臣,虽有慎重钱谷之意,然职有大小,责有专否,陪补亏折律有明条,管粮管屯等官固难辞责,巡抚之职似可请从轻处置…

  …「

  「凭什么?他们身为疆臣,总理一方,地方粮草亏折,难道还没错了!」朱厚照愤懑不平,有错的都是底下当差的,你们对朕可没这般宽容。

  「并非无过,只是巡抚都御史等官总理民事戎机,事务繁冗,难免有失察之处,可治其督理不严之罪,械系追责……未免苛求。」

  「李相所言甚是,求皇上明察。」王鏊立即接口。

  「臣等附议。」户部顾佐与都察院屠滽等人紧随其后,各部属官见自家老大领头,也大多应和。

  「李相之言乃谋国之举,老臣深以为然。」遭参劾人中尚有许多故旧下属,既然主管的文臣都已无罪,武将能有甚错,张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领着五府众多武勋一同附议。

  朱厚照快被这群「双标」给气乐了,在群臣中来回巡睃,终于在右班中发现一个「鹤立鸡群」的人来。

  「丁寿,你才巡视西北而回,依你之见如何处置?」

  遭了皇帝点名,王鏊才发觉今日还有这么个人物在侧,他这始作俑者能说出什么好来,急声道:「陛下,丁寿戴罪之身……」

  「朕几时定过他的罪!」一句反诘让王鏊闭上了嘴,正德和颜悦色道:「丁卿,你来说?」

  「臣以为李阁老之言深为国计,切于辅治,言之有理。」

  丁寿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独小皇帝,一众百官也惊得不轻,这小子突然转了性!

  「什么?」朱厚照一脸困惑,瞥向身侧站立的刘瑾,暗道你们事先未商量好么,「依你说来,仓储浥烂亏折之事巡抚总督等官不应深究咯?」

  「臣以为一众该管官员法当重治,但仓储亏折年头久远,涉案人众,其情罪不一,不宜一概而论。」

  「大金吾之言甚是。」顾佐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当年户部主事的是韩文,一定要分清主次。

  「那又当如何去做?」朱厚照问道。

  「可令各处巡按御史会同锦衣卫提问明白,何者侵盗隐匿,何者滥收私放,视其情状,再行定罪。」丁寿朗声道。

  「丁大人果然少年持重,此议甚嘉。」李东阳微笑颔首,众臣俱都随声附和,王鏊尽管看丁寿不惯,也悻悻不再多言。

  「老刘,你说呢?」朱厚照转向身旁刘瑾。

  「粮草亏折毕竟乃国之重事,应让户部斟酌议覆。」刘瑾回道。

  见刘瑾并不反对,朱厚照也不再说什么,烦躁地一挥手,「就照此办,都散了吧。」

  下朝后丁寿便被一众大臣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这个称赞缇帅顾全大局,国之干城,那个说大金吾谋划深远,不愧朝廷股肱,总之可将丁寿吹到天上去,好似前几日被骂得当朝奸佞不是眼前人般。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