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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443—495)同归于尽呗】 - 1,61

[db:作者] 2025-07-26 12:46 5hhhhh 7850 ℃

  「放心吧美人,丁某可不是寡情无义之徒,哈哈……」丁寿张臂搂住柔软娇躯,万氏满面羞红,就势顺从地埋进他的怀中。

  大手在曼妙身姿上来回游走,丁寿心中却另有所想:程澧说赵府变卖了不少家当,看来当初一百万两的盘口还是开小了,如今总算找补回来了,人财兼收?彩蝶门的哥几个,二爷我谢你们啦,哈哈……

  ***    ***    ***    ***

  宽敞大殿布置奢华,一条厚重的猩红地毯从殿门口一直延伸到殿后高高垂落的帷幕前,帷幕上用各色彩线绣成一只巨大蝴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一名身披羽衣,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单手捧着一个乌漆托盘,从殿门前趋步而入,行至帷幕前一丈处止住脚步,躬身行了一礼,「禀门主,新丹药出炉了。」

  帷幕后一个声音懒洋洋道:「呈来我看。」

  声音很是奇怪,若说女声略嫌低沉沙哑,若说男声又充满磁性魅惑,让人一时间雌雄莫辨,难以捉摸。

  帐内又响起一声银铃娇笑,随即蝴蝶振翅,一只裸露玉臂从帷幕中探出,语含薄嗔道:「拿过来啊!」

  老道士忙又行前两步,凑至帷幕前,才将托盘呈起,那只手臂的主人又一串荡笑,粉嫩玉臂如杨柳轻拂:「老神仙,你可仔细着些,莫用指甲划伤了我。」

  「贫道怎敢。」老道士的指甲保养得宜,长约数寸,他用指肚将托盘上的锦盒拾起,小心翼翼放到了那张开已久的莹白掌心中。

  玉臂主人接过锦盒,迅速缩回帷幕,里面再无动静,老道士就这样恭敬守在帷幕之外,心中忐忑,不敢稍有怠慢。

  片刻后只听帷幕里面一声怒喝,「梁高辅,你这丹药成色越来越差了,是成心敷衍本座吗!」

  名唤梁高辅的老道惊慌跪倒,申辩道:「属下怎敢,实在是上好炉鼎难寻,等闲红铅难以炼制上等灵药,求门主恕罪。」

  「哼,连小小的」秋石丹「都炼不好,你这」通妙散人「妙在何处?不如死了干净!」

  梁高辅大惊失色,「门主饶命,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门主,气大伤身,您可要爱惜身体啊……」帷幕内女子声音娇柔,骚媚入骨。

  「滚下去!」略带沙哑的声音怒喝道。

  梁高辅如蒙大赦,匆匆告退。

  「都是些废物!」

  「门主消消火,犯不上和这些虾兵蟹将置气,您若气出个好歹,奴家可没法向上面交待。」女子咯咯娇笑。

  此话似有奇效,另个声音霎时便没了动静,恰巧一个黑衣大汉步履匆匆从殿外奔了进来,「门主,大事不好,宁副门主飞鸽传书,孟浪命丧京师!」

  「什么!他怎么死的?」沙哑声音清亮雄浑了许多。

  「追查崔百里死因时死于锦衣卫之手,另据宁门主传讯,崔百里尸身致命创口为」玉芙蓉「剑伤。」

  「玉芙蓉?可是凤夕颜那贱人?」妖媚女声中带了几分疑惑。

  「锦衣卫?该死!」随着一声暴喝,蝶翅飞扬,帷幕分张,一股劲风席卷而出,报讯大汉惨叫一声,跌飞数丈开外,七窍流血,登时毙命。

  幔帐之内现出一张螺钿大榻,一个面如傅粉,唇若点朱的锦衣人半倚在榻上,眉目间杀气凛凛,却难掩眸中粼粼秋波,膝前枕着一个近乎半裸的妖艳女子,神态亲昵,极尽缱绻。

  飞扬而起的帷幕重又落下闭拢,掩住二人身形,彩蝶平整如故,殿内雅雀无声……

  注:1、合同不是舶来词,起码明朝人就没少用,「嘉靖六年……二家议立合同:颜家四丁当军百余年,俱各在伍身故。朱尚忠此去,务要在伍身故。发册清勾,颜家愿替朱家依例津贴盘费银两」,「嘉靖二十一年……立合同,再年每丁约贴银三分」。

  2、程澧给出的也不是新鲜主意,马芳在宣府当总兵时就用兵士经商种地来养精兵。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旧香闺缇帅探病 奉天殿进士登第

  大明正德三年三月壬子,金殿策问。

  一众贡士在礼部官员引领下,早在奉天殿前的丹墀内分东西两群,面北站立,文武百官各具公服按品级大小由殿内排至殿外,锦衣卫鸣鞭放炮,鸿胪寺恭请皇帝升殿,亲策贡士。

  朱厚照纵然贪玩爱闹,却还没有后来他堂弟及其后人那般心大,殿试之日间或连面都不露,进士排名更是甩手交给内阁等人商议,作为正德改元以后的第一次殿试,此等展现皇家威仪收揽士子之心的面子功夫是须要亲身尽心去做的。

  在鸿胪寺敦请声中,正德皇帝升坐奉天殿,文武百官行叩头大礼,有执事官举着前一天鸿胪寺官员安置在大殿东室的「策题案」来到殿中,奏请皇帝出题。

  三考到了这最后一关,殿试主考官只能是皇帝本人,三甲进士才算得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至于内阁诸公及吏户兵刑工五部尚书、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正官及詹事府、翰林院等堂上官只得屈为读卷官,礼部堂官仍为提调,两名监察御史充作监试,其余受卷、弥封、掌卷等官则由翰林、春坊等衙门官员充任,礼部与光禄寺负责供给,近乎所有在京文职衙门都参与进了这三年一度的抡才大典,连丁寿的锦衣卫也未得幸免,须得负责考场巡绰,不得轻忽。

  殿试只考一道「时务策」,考生对策要求限千字以上,惟务直陈,尽管太祖时曾御制策问,可惜后来的皇帝不愿再费那麻烦,只由翰林院学士,特别是内阁大学士预拟试题,呈皇帝圈定。

  内侍张锐将钦定策题交付礼部官置于案上,执事官再举着策题案由左阶而下,置于御道正中。

  制曰:「朕闻人君所当取法者,惟天惟祖宗,唐虞三代之君,皆法天法祖,以成盛治,载诸经可考也。其有曰代天、曰宪天、曰格天……」

  鸿胪寺官领着三百余名贡士朝放置着正德皇帝所出题目的策题案行五拜三叩大礼,再分东西侍立。

  执事官再将策题案举到丹墀东边,鸿胪寺官奏告大典礼毕,锦衣卫再度鸣鞭响炮,鞭炮声中,皇帝退殿,文武百官也依次退出。

  一众考生立在丹墀之内,遥望巍峨壮阔的奉天殿,耳中闻听礼官声声传和,眼中所见尽是石雕玉刻之云龙翔纹与纡青佩紫的文武勋贵,心中感叹今日方知朝廷法度,天家气象,不觉愈加恭谨,如履薄冰。

  待奉天殿的人散尽,此时殿试才算入了正题,军校将光禄寺前一天预陈放在奉天殿外东西两庑的试桌搬了出来,在丹墀东西两侧面北排列,礼部属官散卷,贡士们列班跪接,叩头就位,露天答卷。

  娘的,他们倒是清闲了,二爷却要在这里守着这群大头巾受罪!还要负责巡视考场的丁寿望着散去的同僚背影,好一通艳羡。

  「大金吾,时候还早,不妨暂歇片刻。」沈蓉凑上前来,手指着一旁备下的桌椅伞盖笑道。

  沈大人夜拒淫奔,高风亮节,操守可追圣贤,如愿荣升礼部侍郎,老上司刘机却家中噩耗,告假丁忧,朱厚照原本有意由甫升礼部尚书的刘春充作殿试提调官,头一天连同任命读卷与执事官的皇命才下,焦芳、刘宇、刘春等各以子及从子与试为名,避嫌请辞,小皇帝单允了刘春所请,令焦芳、刘宇仍供事读卷,至于殿试提调,便由新鲜出炉的礼部侍郎沈蓉代摄。

  沈蓉如今春风得意,大明仁孝立国,刘机若不想被戳脊梁骨,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刘春有着翰林院的差事,只看这殿试安排,也未见多得圣心,只消熬过几日,待他熟悉了部务,再由老泰山暗中斡旋一二,想再更进一步也非不能,反正刘瑾秉政,不拘常例,一岁屡迁也是惯事,沈蓉首次觉得这权阉擅权,也未必不是好事。

  得了老泰山和自家夫人的耳提面命,沈蓉心中那些所谓泾渭分明、汉贼不两立的可笑念头早丢到了九霄云外,既有心仰仗刘瑾之力,对刘太监身边的红人他自要曲意逢迎,弥补以往不快。

  看着沈蓉极力讨好的笑容,丁寿仰头望望天色,离交卷时间还早,当即点头应允。

  伞盖下茶点具备,礼部的供应差事看来是做得不差,丁寿用了两块点心,饮了半盏茶,才算稍解了闷乏,他遥指着那几百个伏案执笔的身影,撇嘴道:「我说沈大人,这殿试不过走个过场,反正与试之人成为进士已是板上钉钉,所异者不过是三甲名次,何必搞得这般礼仪繁琐,上至陛下,下到百官,无一消歇?」

  沈蓉微微一笑,解释道:「正因考生无落榜之忧,已是朝廷人才后备,才要更加慎重处之,礼仪繁复,人主亲策于廷,足见朝廷重才惜才之意,士子感沐皇恩浩荡,将来为官自当竭尽报效,眼前这三百余名考生,未来可期又是数百国之栋梁。」

  经过官场这口大染缸洗染,不出几个国之巨蠹便阿弥陀佛咯,丁寿对沈蓉所言不以为然,嗤笑道:「可惜了,会试取榜三百五十人,如今只到三百四十九,少了一个栋梁之才,哦不对,该说是宗伯慧眼识奸,为朝廷剔除了一个欺君罔上的害群之马才是,哈哈……」

  丁寿虽对陆郊为母请旌之事不屑一顾,但沈蓉卖徒求荣的行径更教他齿冷,忍不住拿出来讥讽一番。

  果然沈蓉听后面上笑容一僵,不过没有恼羞成怒,只是神色黯然地幽幽一叹,低头不语。

  看来这沈芙华也是心中有愧,还算有几分廉耻之心,见对方默不应声,丁寿也失了穷追猛打的兴趣,目光转向了丹墀两侧的数百考生……

  ***    ***    ***    ***

  好不容易熬到日暮,贡士们将所答对策交往在东角门的受卷官处,并由此鱼贯而出。

  至于受卷官收了殿试试卷,再送弥封官糊名,随后直接由掌卷官送东阁读卷,这些皆不是丁寿要操心的了,差事已毕,二爷打道回府。

  还没到府门前,丁寿远远便见一个人在门前探头缩脑地来回张望,门前守卫竟也不知驱赶,丁寿还自纳闷,待到了近前看清来人相貌,他才算晓得了其中缘由。

  「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被人堵在家门口还毫不客气地娇声叱责,丁寿偏还明面上发不出什么脾气来,「若早知晓刘二小姐芳驾在此,丁某少不得再晚回来几个时辰。」

  碍着刘太监面子,丁寿不计较刘青鸾的无礼,可若不随口揶揄上几句,那就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果然刘青鸾秀眉一拧,便要动怒,倏地似乎想起了什么,酥胸剧烈起伏数下,竟将怒火压了下来,教丁寿吃惊不小,这二杆子几时有了这般好的涵养了。

  「我有事求你。」刘青鸾神情纠结,似乎极端不情愿开口。

  从这丫头大反常态来看,丁寿本能觉得事情不小,没敢一口答应,只是小心提防问道:「什么事?」

  「闻听你府上有个女西席医术精湛,给太后都瞧过病,我想让她去帮个忙。」刘青鸾终究不会与人客套,虽是求人办事,话语里还是透着生硬,「你府上人说没你点头,他们不敢做主,只得等你回来了。」

  原来是请人看病啊,二爷还当什么大事呢,丁寿高悬的心算是落了地,嘻笑道:「小事一桩,怎么,二小姐贵体有恙?」

  刘青鸾俏鼻一皱,娇哼一声,道:「我若有病,死了也不来求你,还不是为了姐姐。」

  「大小姐?她怎地生病了?!」比之刁蛮任性又缺根筋的刘青鸾,丁寿对温婉娴静的刘彩凤印象甚佳,听她罹患顿时面露忧色。

  「几日茶饭不思,病恹恹的,请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刘青鸾忧心忡忡,若非无法可想,她才不会来登丁寿家的大门。

  「那你还耽搁什么!来人,套车备马,去请谈先生。」丁寿扯着嗓子一通呼喝,转头又埋怨刘青鸾,「那些市井庸医能治得什么病!为何不去寻太医院的梅金书,刘公公是晓得他医术的……」

  「你怎知我没去寻他!」刘青鸾岂是甘心受人冤枉的,当即回嘴:「便是他也无法可施,才推荐的你家里的女郎中……」

  梅金书都没办法,刘彩凤得的究竟是什么奇难杂症?丁寿眉头深锁,心中也多了几分担心。

  二爷心烦意乱,连刘青鸾后面自顾低声嘟囔的话也没听进耳朵,「爹急得什么似的,反倒是二叔,平日最疼姐姐了,如今跟没事人一样,真教人想不通……」

  ***    ***    ***    ***

  虽是天色已晚,但得了丁寿传讯,梅金书未敢稍作耽搁,急急忙忙到了丁府拜见。

  「世叔突然见召,不知有何吩咐?」梅金书见了丁寿,立时躬身施礼。

  丁寿摆摆手,「虚礼儿就免了,刘公公府里的侄小姐贵体染恙,是你去瞧的?」

  「是。」梅金书道。

  「她究竟生的是何病症?听说你也无从下药?」丁寿急声问道。

  梅金书立时面带羞惭,道了声「惭愧」,「小侄观之刘小姐脉象沉稳,体内除了一股郁结之气,似乎并无大碍,她却自言浑身乏力,头痛欲裂,小侄学艺不精,实是无从辨别她生得是何怪症,想着谈师妹精专女医,或有独到见解,故而向刘家推荐,与世叔添了麻烦,全是小侄之过。」

  听梅金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丁寿也唯有等候谈允贤的回话了,心中只盼刘彩凤玉体无恙,大家只是虚惊一场。

  ***    ***    ***    ***

  刘府后宅。

  谈允贤收回诊脉的纤纤玉指,转目见身后刘景祥带着一双儿女,眼中满是希冀地正望着自己。

  「女先生,请问我这闺女得的究是甚病啊?」刘景祥一脸忧虑地望着帐中女儿。

  谈允贤对着刘家人螓首微摇。

  「先生是说大姐没病?」刘二汉疑惑道。

  「哎呦——」刘彩凤歪在床上,此时突然手扶额头,长长呻吟了一声。

  「胡说八道!」刘青鸾抬手给弟弟脑后来了一巴掌,「姐都成这个样子了,能是没病吗?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刘二汉捂着脑袋,委屈道:「那先生摇头作甚?难不成是无药可救?」

  「你……」刘青鸾气得又欲打人,刘二汉急忙抱头闪避。

  「好啦,彩凤还在病中,你们两个都消停些!」刘景祥不满道。

  听了父亲呵斥,姐弟二人这才偃旗息鼓,刘青鸾还不忘举拳威胁了弟弟一下。

  「娃儿们不懂事,先生莫要怪罪。」刘景祥躬身向谈允贤赔礼。

  谈允贤敛衽还礼,「老先生休要客气,令公子其实说得没错,在下的确无从下药。」

  刘青鸾先是一愣,随即跳了起来,「果然又来一个蒙事的,我就说那姓丁的家里有什么好人,什么神医太医的,全都是骗吃骗喝的庸医!!」

  刘二小姐说话行事当真没有避讳顾忌,当着谈允贤的面就将之贬损了一通,刘二汉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直接开始逐客撵人。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滚出去!」刘景祥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二人厉声呵斥。

  「爹——」刘景祥从来性子和顺,素不与人红脸,俩姐弟眼见父亲真个动怒,当即吓得怔住了。

  「女儿家这般毛躁无礼,将心比心,哪个被你骂过的郎中还肯尽心为你姐姐瞧病?你是成心要害死彩凤嘛!」

  刘青鸾被训斥得讪讪低头,不敢言声。

  「还有你,你二叔送你进国子监,教你知书学礼,你整日游手好闲不说,礼呐?书都读进了狗肚子啦!」

  刘二汉被老爹的吐沫星子喷了满脸,哪敢再留,拉着不情不愿的姐姐,乖乖溜了出去。

  「先生勿怪,小老儿听得过先生大名,连太后老人家都药到病除,只求施展妙手,救救我这宝贝女儿……」骂走两个不省心的儿女,刘景祥老泪纵横,忍不住屈膝下拜。

  「老先生休要如此,妾身担承不起。」谈允贤急忙弯腰搀扶,同时秋波暗转,瞥向侧后病榻,刘彩凤面上凄楚不忍之色,一一尽收她的眼底。

  「在下虽是无从下药,却可行针缓解小姐病痛,不知老先生可放心教在下一试。」谈允贤问询道。

  「先生尽管用针。」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刘景祥怎肯放弃,连连点头。

  谈允贤以施针需宽衣露体为名,请刘景祥暂避,因着是女郎中,刘景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当即退到屋外。

  「敢问先生,要在何处用针?」刘彩凤眼见谈允贤排开针具,专抽三寸余长的银针在手中比量,针身上毫光闪烁,瞧得她直是眼晕。

  「头痛医头,自然是在小姐头上用针咯。」谈允贤莞尔一笑,理所当然道。

  「头上?!」刘彩凤花容色变,慌张道:「不如免了吧,先生为我随便开几服药即可。」

  谈允贤幽幽叹了口气,放下金针道:「在下虽略通岐黄医理,可也无法医治无病之人,小姐莫要难为妾身了。」

  「谁……谁说我没病了?我是真的不舒服,哎呦,头又开始痛了……」刘彩凤有模有样地扶额低吟。

  谈允贤黛眉轻挑,「郎中面前不说假话,小姐无须遮掩,为小姐之病,我家东主心忧如焚,您再扮下去,可教在下回去无法交差。」

  「他当真这般在意我?」刘彩凤又惊又喜。

  谈允贤点头,「千真万确,况且即便小姐不吝在下声名,也该怜惜刘老先生殷殷爱女之情,何必假作病榻缠绵,引得家人忧心……」

  听了谈允贤敦劝,刘彩凤黯然垂首,声音凄苦道,「我又何尝忍心见爹爹如此,只是别无他法,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谈允贤讶然:「小姐莫非有难言之隐?」

  刘彩凤嘿然不语,显是默认。

  谈允贤暗自心惊,她虽足不出户,也晓得当今之世,刘瑾权倾天下,言出法随,他家女儿竟被迫得装病逃避,真不知是甚样大事。

  刘彩凤猛抬头望向谈允贤,眸中泪光隐隐,哀恳道:「小女子今有一事相求,万望先生援手……」

  ***    ***    ***    ***

  「要我前去诊病?!」丁寿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人,得知谈允贤回府,立时召人过来询问刘彩凤病情,怎知竟得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消息。

  「正是。」谈允贤颔首,「东主与恩师过往交好,想来从中受益匪浅,非妾身所能及也。」

  「我他娘会诊个屁啊!刘家人就这么放心把闺女交给我治?」丁寿气得爆了粗口。

  「有妾身极力推荐,刘家人明日一早就当登门求告。」谈允贤云淡风轻言道。

  二爷一年花一百两银子养着你,合着就是等着你让我出洋相的!丁寿窝了一肚子火,斜楞眼瞪着谈允贤,没好气哼了一声道:「让二爷开方抓药,可是要出人命的!」

  听出东家语气不满,谈允贤面色如常,淡然道:「刘家小姐得的乃是心病,必须心药方可医得,东主本身就是一剂良药。」

  「你是说……」丁寿明白过味儿来了,「刘彩凤是在装病?」

  ***    ***    ***    ***

  翌日一早,丁寿不请自来,主动登门为刘彩凤诊病,可教正愁不知如何求人的刘景祥欢喜非常,亲自迎到府门前。

  「为小女之病,劳动大人大驾,实是小老儿罪过。」刘景祥打躬作揖,道谢不停。

  「老伯客气了,衙门内你我分属同僚,在家中您又是长辈尊长,彩凤姑娘疾病缠身,在下尽些心力也是应当的。」丁寿谦辞还礼。

  刘景祥千恩万谢,刘青鸾却依旧看丁寿不惯,一旁泼冷水道:「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能不能治好姐姐的病……」

  「闭嘴!」刘景祥低声叱责。

  「本来嘛,」刘青鸾不服气道:「那许多名医都诊治不好,他一个当官的半吊子,能瞧出什么花样来!」

  「能否治得好要看过病人才晓得,请二小姐拭目以待。」丁寿胸有成竹,笑容灿烂。

  刘景祥忙不迭延请丁寿入内,刘青鸾尽管信不过丁寿医术,心忧姐姐病情,还是随后跟了上去。

  虽是由青年男子入少女闺房诊脉,刘家倒是也没弄出什么纱幔垂帘、绢帕遮腕这一套麻烦事来,刘景祥庄户人家出身,没那么多避讳规矩,在他想来丁寿与刘家上下人等俱都熟稔,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请他快给女儿治好病来得紧要,刘青鸾大大咧咧,更不会想到此处,刘二汉听得丁寿名字,连面都没敢露,一家人里也只有刘彩凤略懂得男女大防这些繁文缛节,不过她心中窃喜还来不及,自不会点透。

  香闺之中,刘彩凤半靠在榻上,一只雪白皓腕枕在软垫上,供丁寿把脉,只是丁二把脉的方式教父女三人有些吃惊。

  大凡医生切脉,以三指定位,搭在病人腕间寸关尺上感受其脉象,体察病因,丁寿却是直接一巴掌摁在了玉掌上,动也不动。

  刘青鸾当即叫了起来,「哎哎哎——,有你这么把脉的嘛?你这样能查出什么来?」

  丁二垂目肃然道:「这是丁某独门切脉手法,至于准与不准,待来日二小姐贵体有恙,当可亲身一试。」

  「你……」刘青鸾怎容得丁寿抢白,当下便要反唇相讥。

  「青鸾,不要打搅大人诊脉。」刘彩凤嗔了妹妹一声,感受着男人火热掌心,不觉一阵脸红心跳。

  「是啊,丫头,不要妨碍大人与你姐姐瞧病。」刘景祥也埋怨着女儿,同时心中赞叹,丁大人还真是无所不通,单瞧这把脉手法,就透着与众不同。

  良久之后,丁寿才长吁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将手从人家姑娘柔荑上移开。

  「怎样了,大人?」刘景祥父女俩一脸期盼。

  「嗯——」丁寿不答,盯着刘彩凤芙蓉秀脸儿又瞧了起来,直看得刘彩凤玉面含羞,垂眸低眉。

  「哎,到底能不能治,你倒是说句话呀!」刘青鸾终于捺不住了。

  「唉!」丁寿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愁锁春山,气结于心,双目呆滞,玉容无光,夜半难入梦,茶饭不思香。」

  「正是正是,」刘景祥拍着大腿连连点头,「我这女儿就是吃不下,睡不着,让人心忧啊!」

  「闺阁弱质,怎经得如此消磨,长此下去怕有香消玉殒之虞啊!」

  「姐——」听丁寿说得煞有介事,刘青鸾慌了神,俏脸变得煞白,刘景祥更是脑袋一沉,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爹!」刘彩凤失声惊呼,丁寿早就一步抢上,扶住刘景祥,命门穴一道真气打入,刘景祥才算缓过神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清醒过来的刘景祥嚎啕大哭。

  「爹爹勿要担忧,女儿其实……」刘彩凤实在不忍见老父如此伤心,张口便要道出实情。

  坏了,要玩砸!丁寿急忙抢声道:「老伯安心,我只说长此下去有性命之忧,小姐如今还有救。」

  「你说有的救?!」刘景祥一把握住丁寿双手,老眼放光。

  「有救。」丁寿点头。

  「求大人快快施救。」刘景祥迭声求告。

  「医家讲究望闻问切,我还需询问小姐几句,方可下药。」

  「大人尽管问就是。」

  丁寿面色有些为难,「探查乃是病人私隐,还需二位暂且回避。」

  刘景祥如今心乱如麻,丁寿说啥是啥,立即拽着刘青鸾向屋外走去。

  刘青鸾可是不放心姐姐与狼共处,一步三回头,忧心喊道:「姐,我就在外边守着,有事便唤我……」

  目送刘家父女出了门,丁寿可算松了口气。「总算没外人了,这场戏演得真是辛苦。」

  「因奴之事,连累大人了。」榻上刘彩凤歉然道。

  「不妨事,如今小姐可否吐露心曲?」丁寿回首笑道。

  刘彩凤摇头苦笑,带着七分无助,三分羞涩,「说来惭愧,起因是二叔与奴说了门亲事。」

  「哦?但不知何人有此好福气,栽了梧桐引凤凰?」丁寿还真好奇刘瑾相女婿的眼力。

  「大人休要说笑,」丁寿语中隐含对己褒赞,刘彩凤心头甜蜜,浅笑道:「那人说来与你我相识,便是那莆田戴寅仲。」

  戴大宾?那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老刘看上他哪里了!丁寿暗自不服,「此讯可确?」

  「二叔亲口与我说的,还能有假!这几日不但命人为其兴建邸舍,还从府中调拨车马仆从相赠,衣食用度,无一不具。」刘彩凤神情哀怨。

  老太监对女婿还挺下本啊,也不见他对二爷如此上心,偏对一个毛头小子这般看重!丁寿显是将当初刘瑾赠婢讨宅的好处忘得一干二净,且他得刘瑾重用时,比之戴大宾还要年轻。

  「戴寅仲年少有为,才貌双全,也算得遇良人,恭喜大小姐了。」丁寿揉揉鼻子,悒悒不乐道。

  丁寿虽是道贺,难抑其中愁闷之情,刘彩凤只当他是为自己拈酸吃醋,心中暗喜不已,鼓足勇气道:「任他才情如何,妾身心中早有所属,宁死不嫁他人。」

  「哦?却不知是谁人得了小姐青睐?」还有这八卦听呢,戴大宾老婆还没进门,就被人呛行,二爷听着就觉得开心。

  刘彩凤粉腮低垂,玉颊酡红,细声细气道:「妾身费尽心机,装病拖延,只为当面表明心迹,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我?!」丁寿打了个激灵,指着自己鼻子,一脸错愕道:「小姐莫非与丁某玩笑?」

  「婚姻大事,岂有玩笑之理。」刘彩凤仰首抬眸,美目连闪,对丁寿疑惑语气甚是惊讶不解,「大人莫非嫌弃妾身质陋貌丑,难配良人?」

  「不不不,是在下配不上小姐才是,丁某游戏花丛,情孽纠葛,实非小姐良配。」二爷属实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当世他若说还有顾忌之人,刘瑾绝对算上一个,他敢轻薄宗室,调戏宫人,却从来未对刘家姐妹动过心思,若让老太监知道自己偷了他家闺女,那还不一掌拍死我啊!

  「终身大事,非同小可,小姐定要三思而后行啊。」为使刘彩凤打消念头,丁寿可谓苦口婆心。

  刘彩凤目光坚定,毅然道:「妾身虽非生于诗礼之家,自幼也习闺训,绝非水性杨花之辈,昌平州蒙君搭救于危难之际,芳心早已暗许,此生非君不嫁。」

  「当日不过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挂怀,丁某浮浪轻佻,万万难称佳偶。」昌平之时丁寿还在吐槽刘彩凤谢恩口惠而实不至,今日人家姑娘见了真章,他反倒避之唯恐不及,不惜自黑推搪。

  丁寿一再推脱,刘彩凤手脚冰凉,万念俱灰,凄凉惨笑道:「罢了,终究是小女子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既然大人执意不纳,奴家也不敢勉强。」

  「那就好,大小姐且请安歇,容丁某先行告退。」丁寿一颗心落地,暗道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计。

  刘彩凤嘿然,丁寿拔腿就走,行了两步想回头再安慰交待几句,却见榻上人的纤纤素手正摸向案上一把剪刀。

  「不可!」丁寿被嚇得不轻,闪身飘回榻前,一把夺下剪刀,顿足道:「蝼蚁尚且贪生,小姐何必这般想不开呢!」

  「大人宽心,奴家未有轻生之念,高堂体弱,尚需侍奉,弟妹顽劣,待人教导,小女子不敢就此撒手人寰,」刘彩凤形容凄楚,声音幽咽:「小女子不才,也知晓从一而终之理,既然大人见弃,唯有断发抗婚,终身不嫁他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姐这又是何苦呢!」丁寿感慨万分,「丁某何德何能,教小姐如此垂爱?」

  「满腹衷肠已告君知,妾身心愿足矣,不求此生相伴终老,但愿来世能承君怜……」

  刘彩凤垂首饮泣,哀婉悲咽,听得丁寿柔肠百转,万种风流易得,一腔真情难寻,有女子如此倾心,该当庆幸才是,何必拒人千里,何况此女花貌娉婷,丽似芙蓉,并不委屈了自己。

  「大小姐情真意切,丁某如再不解风情,枉为男儿。」丁寿悠然叹道。

  「大人你……」刘彩凤惊喜抬眸,玉面上泪痕犹在,难掩欣喜之色。

  丁寿捧起玉面,轻轻为她揩去泪水,柔声道:「今日起你便是我丁寿的人了,可不许再随意糟蹋自己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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