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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所有的顏色,4

[db:作者] 2025-07-25 23:52 5hhhhh 4780 ℃

「不過關於聯署書資格審查司法部門有一些疑問。」薩努前輩今天代表司法院發言。「不合格和造假的聯署書,是不是不會影響到最終第一階段的資格審查?」佩傑塔點點頭。「這樣對於補件資格的審查時間可能要有非常嚴格的規範。」他推了推眼鏡說道。

「薩努前輩可以請你詳細說明嗎?」他好像剛剛才注意到我也在一樣的擺出吃驚的表情。

「呃,那個,好……」他花了點時間整理思緒,我則開始將紅蘿蔔放進蔬果汁裡頭。高速切削的聲音聽起來挺療癒的,巨大的胡蘿蔔沒用掉幾根就裝了滿滿一瓶的亮橘色蔬菜汁。

「公投法裡頭其實還存在許多不明確的地方,像是審查後補件的部分。如果公投提出方先遞交大量的不合格連署書癱瘓公投小組,這樣就會有額外的時間,在小組進行清點審查的時候一邊蒐集新的連署書,進而靠補件來達到門檻。」薩努前輩再次推了推眼鏡說道。「不過這也是之後在修法的問題了,因為其實規定並不明確,公投小組最好早點決定要怎麼處理。但我還是得說,不管怎麼處理嚴格來說都是於法無據,所以之後一定要增修清楚的條文。」佩傑塔點點頭回應薩努前輩的建議,看起來正在做紀錄。

「法蘭克福?」佩傑塔退出視訊會議以後我請署長發言。

「目前沒有任何激進團體之類的攻擊聲明,但是有鑑於最近護家盟的強力動員還有……造勢,周六的遊行肯定會有不同立場的團體到場……表達訴求。我們會盡量將雙方隔開。」法蘭克福的遣詞用字功夫不斷的進步呢,我也應該要好好學習。

「安大略?」今天拜託就不要在繞圈子了好嗎。我先喝了一大口紅蘿蔔汁安定心神。

「融合局照往年慣例,會派一組隊伍參加。有鑑於今年的特殊性,我們內部會議決定改成由我代表融合局參加。」安大略的發言讓我差點被蘿蔔汁嗆到。

「局長你確定嗎?」法蘭克福看起來比我更詫異。

「你們就維持正常的保安編制吧,這是融合局的決定。」安大略僅僅是陳述事實那樣的說道。剩下的細項討論我沒有特別注意,有安卡在我很放心。我一邊思索著安大略的決定,一邊拿起最後一根紅蘿蔔咬碎。

「這麼豪邁的吃相,你是要嚇死誰啊?」路易瞥了眼會議上頭的其他動物說道。我倒是覺得大家都很鎮定啊,我將剩下的紅蘿蔔放進嘴裡,盡量不要露出牙齒咀嚼著。

「春太郎回來了。」路易坐上流理台說道。

「我知道,艾爾已經通知我了。」還有中國方面一連串的強烈抗議。

「挑這個時間點實在不太好,最近這麼多問題要處理,我甚至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回去鹿角大宅。」我一邊收拾桌面一邊說道。

「一直想要他回來的不是你嗎?」同樣的話我也可以對你說。「順帶一提,對方最近安分到可疑,」路易站了起來,看起來是打算離開了。「或許可以聽聽春太郎有什麼看法。」我關上水龍頭,將手擦乾。

「如果一直在各種媒體上散播各種仇恨也論也能叫做安分的話,那的確是挺可疑的。有時間的話我當然也想當面見見春太郎……」雖然隨著年紀的增長,看著鬥爭心與肉體都愈來愈強大的春太郎總是讓我更加憂心,還有懷疑是不是我的教育方針有問題。啊,原來外公當初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但是路易啊,你知道什麼時候森林會完全安靜無聲嗎?」我又瞥了眼會議,看起來是差不多要結束了。「是有怪物進來了的時候啊。」咦,路易已經不見了。我抓抓耳朵,將安卡替我節錄的重點叫出來,同時一邊簽收著重要的公文。如果沒有快點找到怪物,怪物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啊。我豎起耳朵,傾聽著黑暗中的聲音。

「你們這群不配給蛆蟲吃的宰渣!」我已經連續罵了太多天,而且這麼久沒有喝水,口乾舌燥讓我沒辦法將唾液啐到他們帶著不同種類動物面具的臉上,唯一稍微的安慰是看著他們連戴著面具都能面面相覷的樣子是挺好笑的。

「紀錄上明明說是會說通用語的啊……」其中一個綁匪有些懊惱的抓著頭。

「這個時代還不會說通用語也太奇怪了吧。」另一名綁匪附和道。

「像你們這種沒有任何一點點文化素養和歷史認同的三流貨色,怎麼會懂得學會一種語言就像是獲得全新的靈魂一樣?」我剛說完,就聽見外頭鐵門開關的聲音,綁匪們紛紛站好向新來者鞠躬。

「還是沒有進展?」剛剛進來的動物明顯是老大,他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幾秒。他帶著羚羊的面具,但是身形看起來就像是生命動物。

「我就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他向旁邊的綁匪招手,一匹年輕的黑馬被推到他腳邊,無助的啜泣著。是安東尼。你們這些混帳,是安東尼。

「如果你不肯幫我,那你就只剩下要讓父親看著兒子死去,還是讓兒子看著父親死去兩種選擇了。」首領掏出手槍,指著安東尼的頭。

「你們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服了嗎,以我兒子的生命威脅我?」如果我的眼淚現在不要流個不停或許會更有說服力。

「你們有聽過,失去至親的動物每晚哭嚎的聲音嗎?」綁匪們再度面面相覷。

「你們真應該聽聽看,那狼嗥似的哭喊聲,每個晚上,把鹿角大宅裡頭的自然動物雇員都嚇得半死。但沒有人忍心苛責他,因為那哭聲實在太過悲傷了。」首領看了另一位綁匪一眼,後者聳聳肩。「別看我只是個宅邸的廚子,廚師的堅持是通向完美的唯一路徑,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王八蛋儘管拿出你們最大的本事來給我看看啊!」對於我激昂的陳述,首領歪了下頭。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你其實是在嘗試合作那我只能跟你說聲抱歉,」首領開槍打穿了安東尼的腦袋,子彈穿出頭部時旋轉的力量將顱骨扯開一個大洞,灰色和紅色的黏稠物質濺了一地板。「這個計劃需要語言相通的內應。」過了一陣子以後我才發現原來這麼淒厲的慘叫聲原來是我發出來的。

「現在怎麼辦?」綁匪問向首領。

「只好再找一個,遲早會找到突破口的。不然就派個臥底去應徵這傢伙空出來的職缺也可以。」首領將槍口對著我。

我還有好多遺憾啊,我的家庭根本美好到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所以鹿角家族的各位有那麼多的不幸我就是不懂啊。

杏希小姐,妳終於因為吃下我的料理而露出笑容那天真是我事業的最高峰了。路易老爺,真是糟蹋了您對我的賞識,我感到十分抱歉。星風少爺,我本來還幻想著有天,讓你再次能夠吃下茄子的。啊,還有……那一位。那一位,我只要呼喚他的名字,他一定會為了我而趕過來的。

許多信誓旦旦的傳言這麼描述著,只要在黑暗中呼喊著他的真名,他就會聽見你的願望。請你……請你……不,我閉上眼睛,讓淚水滑落。今天可是每個月的家族聚餐呢,有什麼事情,是比全家人一起坐下來吃飯更重要的?

請你,一定要獲得幸福。

世界轉瞬間陷入了虛無。

我的耳朵突然抽動了一下。那一個剎那稍縱即逝的溫暖是什麼?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難道只是我神經過敏嗎?我站在大宅的橡樹上頭等了一段時間,但沒有新的變化。好吧,可能真的是神經過敏。

我落在陽台上時,天空開始飄下了小雨,一如往常,中央市的雨滴是如此的冰冷。還好我有抄近路回來,這看起來是會愈下愈大的那種。

推開落地窗進到餐廳,石榴從我手上接過大衣,給了我條毛巾擦擦頭髮,收走毛巾之後引導我坐在主位,就在杏希的正對面。真是的我不是說過我不想坐這個位置嗎?

「我們設計大門這個東西的存在是有原因的你知道吧?」杏希總是想盡辦法對我酸言酸語。

「很抱歉不是妳在等的那位,但是請妳將就點,今天只有我有空。」哎呀,不好,我不是說自己才沒有討厭杏希嗎?這樣又要弄到孩子們都尷尬了。春雄尾巴末梢往左擺動的那個瞬間我這次可是捕捉到了。

「如果你不要老是捅那麼多簍子,外交工作的業務量就不會那麼大。」杏希繼續說著,甚至沒有看我。好吧,這的確算是我的錯。

「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杏希對我的反應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春太郎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著窗外。路易,這可是看在你的份上做出的決定啊。

「鹿角集團最近還好嗎?」布希替大家上了前菜,我點頭致意後向杏希問道。

「基本上沒有問題,我們最近和『愛爾蘭獵狼犬』研發部門的合作,」艾爾微微向杏希鞠躬。「在材料科學上取得很大的進展。我們近期應該就會正式跨足精密工業和軍工業。」即使杏希有解釋過,但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鹿角集團的業務範圍,而且跨足軍火工業讓我聽起來有一點不安。「防衛性武器。」應該是我的表情太明顯了杏希特地為我說明。不過真的有防衛性武器這種東西嗎?

「春太郎這一趟都還順利嗎?」他含糊的回應了幾句,說了些什麼關於艾爾還有報告的事情。我的確還沒有看艾爾發來的報告,但是今天春太郎看起來真的有點分心。

「抱歉阿爾發,夜眼腦震盪的後遺症可能還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才會消失。」我知道夜眼是春太郎在傭兵學院得到的名字,而說話的大灰狼應該是黎明吧,左眼藍色和右眼棕色的左撇子,黃昏則是左眼棕色和右眼藍色的右撇子。第一次實際看到鏡像雙胞胎感覺挺有趣的,他們兩個顯然因為我的存在非常緊張。

「黎明是吧?這段時間春太郎真是麻煩你照顧了。還有黃昏也是,他跟我說你們是很優秀的追蹤手呢,春太郎可是很少做出正面評價的。」我都還沒說完,他們兩個瞬間像是被電到一樣的豎起耳朵和尾巴。

「讓夜眼受傷是我們的疏忽,我們深感抱歉。」不管他們本來想做什麼,艾爾咳了兩聲以後制止了黎明和黃昏。春太郎發出不耐煩的聲音,而杏希則是翻了個白眼。

「星風,學校還好嗎?」看來杏希打算換個話題了。

「學士論文開始撰寫以後比較沒有時間,不過目前道是挺順利的。另外,逕讀碩士班的申請也已經通過了,所以只要完成論文以後基本上就沒別的事情需要處理。」杏希又問了一些關於口試委員之類的問題,星風行雲流水般回應,就好像在談判或是情報交換一樣,評議會偶爾也會上演類似的橋段。

這真是我完全插不上嘴的領域,我是不是應該要也問問春雄類似的問題啊?可惡路易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啊。當對話停止了以後,杏希對我投來了個惱怒的神情,接著嘆了口氣,開始和春雄談了起來學校的事情。啊,杏希妳真是我的救星。

布希收走大家的湯盤的時候,春雄提到會參加周六的異種婚姻大遊行。

「鹿角集團有打算做出表態嗎?」我問杏希。

「精算師和會計師還沒有得到結論,」杏希顯得有點苦惱的樣子。「我已經請他們加班,務必在星期五前算出來究竟哪個策略才是對集團有益的。」我不是問這個啊。

「我是說,杏希你覺得是否應該以公開的行動支持異種婚姻以及這次多元成家法案的推行?」我知道這對妳來說是很難理解的概念,但是請不要擺出這麼手足無措的表情啊。

「我……股東……公司……」杏希放下餐具,看來十分糾結。這是為了回報你對春雄的善意。

「杏希,我認為,作為這個社會上,幸運的一分子,有義務替所有沒那麼幸運的其他動物發聲。」我開口的時候,春雄看起來沒有任何反應,但是我注意到他的耳朵微微轉到了我的方向。

「即使是現在,我耳邊的呢喃聲,不曾停歇。」我好像是第一次和杏希提到這件事情,為什麼之前都沒有說過呢?

「還有,對,黃昏,我真的聽得到。以後請盡量不隨便呼喚我的名字。」他露出極度尷尬的表情。「我們肯定都有著各自的不幸,但是我們都是何其的幸運,能夠思考著是否應該要表態,而不是毫無選擇的只能表態。」杏希看我的眼神變了。

「我和小春之間的交流,悲傷也好,喜悅也罷,那都是最真真切切發自內心的情感。過程中,有許多開心的事情,當然,也有許多不那麼開心,或是悲傷,和憤怒等負面的情緒。但是,這些點點滴滴都是我們日後回顧,最真切的回憶,最真誠的感受。周遭有多少動物,怒斥著我們,侏儒兔和大灰狼,是多麼的不正常呢?甚至連我們自己的身體,都在每一次的碰觸之中,深切的體會到,我們之間的鴻溝是有多麼寬闊,多麼的深沉,多麼的難以跨越。」我有多久,沒有說起這些事了呢。

「但是我是何其幸運,有多少動物願意給予我們支持,和相信我們呢?最重要的是,因為份幸運,讓我能夠擁有足夠的勇氣、足夠強大的意志力去作出選擇,決定我願意繼續和小春走下去,去經歷,去體驗。」我看著自己的手掌說道。小春握住我的手時所傳過來的溫暖和支持,好像還留在掌心一樣。

「所以,對於所有不夠幸運,無法能擁有去選擇的力量的動物們,我們都有義務去告訴他們:『聽從自己的聲音吧,我們都是一樣強大的。』或許,只是這麼做並不足以改變任何事情,但是,只要有那麼一絲機會,就應該去嘗試握住那些即將墜落動物們的手,讓他們知道自己並不是孤身一匹的。」為了那些,明明就近在眼前,而我卻錯過的機會,沒有緊緊握住的手。「這就是我們應該要表態的原因。」杏希棕色的眼睛好像決定了什麼事情。

「我會請薩古處理,鹿角集團會和伴侶盟接觸協調相關事宜。」她拿出手機熟練的操作著。杏希果然是這種一決定要行動就會一路規畫到終點線的性格啊,我剛剛只是希望鹿角集團表態而已啊,不過這也是不錯的結果了。

「艾爾,為什麼要派支援過來?哈爾濱明明是低風險行動。」春太郎突然決定說話。

「三葉通知我,她的情報網得到可靠的消息,裏世界的契約傭兵調動模式很明顯是針對你的陷阱,是她要求我授權行動的。」即使有點突然,艾爾稍微思索了一下還是回答了。不過春太郎是不是不應該這樣對艾爾說話啊,從黎明和黃昏尷尬又複雜的表情替我解答了這個疑問。

「我不太舒服。」春太郎直接離開了餐廳,黎明和黃昏向大家致歉以後跟了上去。或許之後我應該找時間單獨跟春太郎聊聊。

「請把他們的餐點送到春太郎的房間好嗎?」杏希向布希吩咐道,後者點點頭。

「說到這個,馬尼拉這幾天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沒來上班。」杏希一邊發送訊息一邊說道。

「大概又再搞什麼小動作了吧,又不是第一次了。」星風語氣不善的碎唸道。

「希望不是要被星風氣到不幹了,這麼優秀專精義大利料理的主廚可不好找。」杏希向星風投去了個責難的眼神,後者誇張的嘆了口氣。

「喂喂,這也太有針對性了吧,馬尼拉不是好幾天沒有上班了嗎?」主菜是各種蔬菜總匯混著醬汁裝在一個巨大的鮮紫色蛋茄上頭,星風用叉子戳了戳蛋茄抱怨道。

「大廚上個禮拜前就已經完成了菜色,非常詳細的交代所有步驟和流程。」布希強忍笑意的離開,我很確定宅邸員工們在另一個房間的笑聲星風也聽得見。星風模仿著馬尼拉誇張的語氣,說了段義大利語,雖然我聽不懂,但是語調和表情讓大家都笑了出來,連春雄都擺了兩下尾巴。

真不愧是有獲得路易的真傳。艾爾也講了段話,雖然我一樣聽不懂,但是杏希和星風聽完之後大笑的樣子,那種輕鬆的氣氛感染了我,讓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馬尼拉,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夠在短暫的晚餐時光中獲得喘息。耳邊不斷傳來的低語,好像也沒有那麼悲傷了一點。看來偶爾轉換心情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在這個明亮的片刻,請容許我暫時怠惰一下,沉醉在這個幸福感之中吧。剩下的晚餐時光,都在溫暖的氣氛下度過,我甚至講了個官僚機構的笑話,把杏希給逗笑了,我還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屋外下著冰冷的雨,家中的溫暖燈光和愉快的交談聲絲毫不受影響。而那些所有依然淋著雨的動物們,我一定會找到方法,構築出那個能夠包容所有動物的家。

雖然先前大概就知道了,但是親眼看到的震撼感還是不太一樣。這也太豪華了吧,我還以為這種場景只會出現在宮廷劇中或是什麼莊園場景,不過鹿角大宅嚴格上來說也相當於中央國的宮殿嗎?

一進入外門,就是一整片看起來用心維護的翠綠色草坪和數排的巨大橡木,整片蓊鬱蒼翠延伸到宅邸前方。而宅邸大門前有一座壯觀純白色的大理石噴泉,噴泉中央是一對後現代風格的鹿角雕像。宅邸本身沒有什麼裝飾性的結構,但是在走廊上我都能聞到黑檀木的香氣。晚餐的時候,房間正中央吊著的水晶燈閃爍著的光芒一直讓我分心,不過第一次和艾爾團長同桌吃飯應該是今天為止最奇特的經驗了。直到我聽見餐廳的玻璃落地窗開關的聲響。

絕大多數的雄性肉食動物,都會在第一次見到另一匹雄性肉食動物的時候迅速評估雙方的力量差距,尤其是在同種族之間更是如此。而原本就有高度特化社會性階級存在的大灰狼,自然是對此再執著不過的,這可能是某種古老的制約吧。

光是味道就知道了,他從我們背後走過去時散發出來的氣息令我僵了一下,我也注意到黎明失神的一瞬間。艾爾團長輕咳了一聲讓我回神過來,故作鎮定喝了口水。

之前好像有聽說過,中央國這裡對於顯露出無法控制本能的行為是很忌諱的。但是這壓迫感真的很強啊,據說比較熟絡以後這種狀況會慢慢消失,現在我完全了解了故事裡頭團長當時立刻跪下的原因了。

不過我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身為一直基本上是過得自由自在的肉食動物,有天會因為自己的本能感到困擾,這或許和那些無法克制想要從肉食動物身邊逃開的草食動物一樣吧。

阿爾發問了個問題但我沒聽清楚,而夜眼含糊的說了些什麼。

「抱歉阿爾發,夜眼腦震盪的後遺症可能還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才會消失。」黎明說道,有個可靠的弟弟真是幸運。阿爾發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我們,不知道在想什麼。

「黎明是吧?這段時間春太郎真是麻煩你照顧了。還有黃昏也是,他跟我說你們是很優秀的追蹤手呢。」這是被稱讚了,還是被責怪了?糟了,是哪種,阿爾發少了一隻耳朵實在很不好判斷啊。而且我的焦慮好像影響到了黎明,他瞬間豎起耳朵和尾巴的動作讓我無意識的做出鏡像的行為。

「讓夜眼受傷是我們的疏忽,我們深感抱歉。」對於我們的反應,阿爾發顯得有些訝異的樣子,他抬起右邊眉毛牽動了疤痕的表情差點就要讓我跳了起來,但是艾爾團長咳了兩聲制止了我,夜眼也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裏之Beastar在上,場面還能再更尷尬一點嗎,這可是第一次見到夜眼的家族成員啊?雖然東方這邊的狼好像對這件事沒有特別的注重的樣子。

阿爾發正在和雌鹿女士說著些什麼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曾經聽過的傳聞:所有在黑暗中呼喊阿爾發之名的動物都能被他聽到。

這個黑暗的定義到底是怎樣啊,所以我剛剛的想法阿爾發會聽到嗎,這應該只是圍繞著裏之Beastar無數傳說中的一個吧?我想特別是對於傭兵團的成員來說,裏之Beastar的存在是一個過於複雜的議題。阿爾發身為夜眼的父親這件事,又讓事情更複雜了一些。

無數的傳言圍繞著阿爾發,有的恐懼,有的崇拜,有將之視為神明的狂熱信眾,也有覺得不過就是另一個壓迫者的極端國族主義派。而我現在正和這樣強大的存在共進晚餐,實在有種超現實的感受。

「……我耳邊的呢喃聲,不曾停歇。」阿爾發的語氣顯得有點無奈和哀傷。「還有,對,黃昏,我真的聽得到。以後請盡量不隨便呼喚我的名字。」啊,還真的能夠更尷尬,原來所有的傳說真的都有其根據。

不過大家都沒說什麼,繼續聽著阿爾發說話。其實我不是很確定到底他們在談些什麼,聽起來有點像是中央國的政治情勢。

「艾爾,為什麼要派支援過來?哈爾濱明明是低風險行動。」夜眼突然冒出這段話,我和黎明都感到一震驚愕。夜眼的狀態從上飛機以後都一直很不好,但用這種語氣和團長說話實在是不太對。

「三葉通知我,她的情報網得到可靠的消息,裏世界的契約傭兵調動模式很明顯是針對你的陷阱,是她要求我授權行動的。」還好團長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語氣平靜的說。

「我不太舒服。」夜眼說完直接離開了餐廳。我有點不確定中央國的禮節是怎麼樣的,但是夜眼這個情況非常不對勁啊,即使五年前他性格大變了以後,在團長面前也不會這麼沒禮貌,而且阿爾發現在也在這裡。

我和黎明迅速交換著眼神討論,最後做出了跟上夜眼的決定。我們向阿爾發和雌鹿女士道歉,便離開餐廳,跟上夜眼。宅邸的員工替我們開門,並且指路。

在長廊之間,夜眼什麼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回頭看我們。走廊上沒有點燈,窗外的小雨讓光線有點扭曲,我們三匹模糊的影子投映在牆面上,挨著彼此。我和黎明再次交換視線,決定繼續走下去,陪在夜眼的兩側。

我們下飛機以後,在學院直屬的醫院檢查並休息了一段時間以後,阿爾發就讓我們一起回到了鹿角大宅。我好像記得雌鹿女士有提到關於準備客房的事情,但是我們站在夜眼房間門口猶豫時他比了個不耐煩的手勢要我們進去。看起來夜眼請宅邸的職員把我們的行李拿過來了,雖然我和黎明一直都是輕裝行動,所以也不過就兩個背包,但是這個舉動還是有點窩心。

夜眼的房間是大到可以辦一場足球賽的那種。好吧我是誇張了一點,但是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衝擊感。黎明看不出來有什麼反應,我猜的他心思應該在別的地方。

還小的時候,他曾經很認真的說,有一天要賺大錢,讓我們能住進這種地方。那是我們還輾轉在各著安置機構間的事情嗎,有點久了,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

夜眼的房間裡最能引起注意的東西,不是那張看起來就超舒服的國王級大床,甚至不是收藏著各種刀劍的武器架,而是整面牆上滿掛著的各種草食動物的角。各種羚羊、山羊,還有牛,說老實的有那麼一點毛骨悚然。吃下去是一回事,留下戰利品掛在自己的床邊,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夜眼走到其中一面放置收藏品的牆前,將原本上頭掛著的角拿下來,換上從袋子裡拿出來的。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我們在美國那次任務得到的。夜眼還穿著正式服裝,他先是解開衣領和袖口上的釦子,走到武器架前沉思著。我第一次見到夜眼穿西裝的樣子,剪裁俐落的合身套裝完美襯托出他壯碩的線條,真的是十分帥氣。

「在這等我,不准跟過來。」夜眼好像下了什麼很大的決心一樣,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展示櫃,拿出了一把劍。是一把帶著華麗護手的刺劍,劍鞘、護手和劍柄都是黑色的,只有一些銀色線條鑲嵌在護手上頭。夜眼閉起眼睛,看起來是在感受刺劍的重心。我看了黎明一眼,他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但我依稀辨認到他藍色那隻眼睛一閃而過的光芒。

「夜眼,你的狀態那麼不好,不管你要去哪裡,我們都應該一起去。」我還是開口了,希望至少夜眼用刺劍剝皮的技術不好。

「在這等我,不准跟過來。」夜眼又說了一次,將刺劍繫上腰帶,然後就直接出去了。我看向黎明,我們迅速的爭辯著要不要跟上去還是就這麼待在房間裡。這是我們在第二個收容機構的時候發展出來的溝通方法,只靠表情和眼神,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以免讓我們被處罰。

擔心,狀態不佳,合理。

命令,否決,憤怒,很多憤怒。

憂慮,受傷,危險,保護。

不服從,胸前,傷口,處罰,毯子,掛在牆上,舖在地上。

我抓了抓耳朵,黎明的論點其實很有道理,我看了看夜眼掛在牆上的收藏品。 但是……

我們,互屬,一體,狼群。

沉默了一段時間以後,黎明同意了我的觀點。我們的裝備都在醫院裡,所以只換了不妨礙行動的服裝和鞋子。

隱蔽,潛行,領路,擔心,你。

我拒絕了黎明的提議。

慣例,追蹤,保護,你,掩護,我。

黎明終於妥協,我率先進入走廊,融入陰影裡迅速無聲的移動著,黎明潛行的時候除非我明確知道他在哪裡,不然我也完全無法找出他的行蹤來。

我們按照習慣保持大約十公尺的距離,讓他在後方掩護我。夜眼走得並不快,殘留的氣味還算濃烈,但是下著雨的戶外呢?我檢查著足跡,確認方向。

還好夜眼並沒有打算隱藏行蹤,要在不被發現的前提跟上應該不是太大問題,現在這個情況下雨反而是對我們有利的情形了。我注意到了另一組足跡和味道。是艾爾團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重新規畫路徑,確保和雙方和我們之間的距離都足夠遠。我有股預感,恐怕我不會想知道答案,但是夜眼的安全還是我們最優先的事項。鹿角大宅後方是一大片森林,長期的林地穿行經驗,讓我能毫無困難的利用各種環境中的物體無聲移動又不會陷入泥濘之中。

我們是一體的狼群,夜眼,我們無法拋下你,請你也不要拋下我們。

中央市正飄著小雨。其實我記憶裡的中央市,一直是總在飄著冰冷細雨的城市,或許和我總是在冬末春初回到中央市有關係吧。

即使已經入夜,還是能因為城市明亮的燈火讓我看見灰濛濛的雲,而閃著銀光的雨絲隨風搖曳。據說嗅覺是最容易喚起記憶的感官,所以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放線菌孢子的特殊氣味總是會讓我莫名的感到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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