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踏上護國之鬼道吧。只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守衛風鳴家的繁榮。

翼，風鳴家的存在，只會延續霸道。身為下任家督，要時刻緊記何謂正道。

翼，不要被紛亂的世局擾亂了內心，去把你的真意貫徹到底吧。

……

從小時起，翼就活在不和的風鳴家裡。

明明大家都是掛著同一個姓氏，生在同一個家族，卻都有著各自的己見。翼＇從小時起就討厭被家族束縛，他更喜歡和弦十郎待在一起四處遊歷；翼卻慶幸把自己教育成才的，是自己最敬重的父親八紘。儘管兩人是雙生兒，有著完全一樣的面容，他們卻從不相似，這也決定了他們表和影的定位。

「翼為什麼要聽老頭子的話？要事事合乎家規，不辛苦嗎？」

小時候，影曾這麼問過表。

「父親大人很努力想要改變風鳴家，我想要幫助他。」

表理所當然地回答。

「咦？那個人有做過任何事去改變嗎？我看到真正在反抗老頭子的，就只有弦十郎老師而已。」

影如此確信說。

「如果翼＇願意多聽父親大人的話就會理解了。雖然父親大人說的事我無法全都理解，但他確實在為風鳴家著想。」

如是說著的表，臉上沒有一點猶豫。

即使父親的教導總是嚴苛的，但翼確實從八紘身上找到自己該堅信的價值。

——平定天下，終結紛亂的世代，為天下人創造新的盛世。

哪怕力量微小，翼是如此堅信著的，年輕的他曾相信，只有父親在身旁，就能為自己指引前路。

結果，風鳴八紘在他14歲那年死了。

對父親的死的悲慟還未完結，風鳴訃堂就仿佛急著把翼推上家督的位置，給這年輕的孩子安排了婚事。對象是一位睿智的，美麗動人的，比翼年長三年的少女。可是於翼而言，這人並不是他的妻子，而是……

另一個給他生命添上紛亂的人。

結果在這混沌的家族裡拯救了自己的，也是這位外人。同樣年輕的瑪莉亞在翼晦暗不明的路上添上了新燈。

你只要堅信自己的理念就好，餘下來的，就由我來負責。

始終記著的這句話，總是和父親的遺言重疊。

城內中庭響起著激烈的、兵戈交碰的聲音，兩名只有一眼之差的相同臉容在比拼著，猶如要擊殺鏡中不成器的自己。別說是因聲音而引來的家臣們，就連原來想要阻止翼＇的風鳴弦十郎也不作聲，仿佛這場比拼的氣場早已壓過一切，誰都無法從中介入。唯一期望終止這場爭鬥的銀髮少女焦急來到櫻髮少女的身旁，露出了懇求般的表情。

「姐姐，求求你，我會勸止翼＇的，請你阻止大人。」

夫人曾經很疼惜的這名孩子在懇求著，牽扯著瑪莉亞打掛，尋求他能見的最後一跟稻草。聞言的瑪莉亞沒有一點動搖，視線始終沒有從兩位風鳴翼身上移開。年幼的未婚妻也許是不明白吧，可是身為大名夫人的瑪莉亞卻可以理解。

這場爭鬥，沒有他們介入的餘地。

「既然打起來了，就肯定要分出勝負才會完結。這事是那邊的翼＇先來挑釁，既然是以家督之位做賭注，那雙方就都沒有住手的理由，否則日後要如何服眾？」

「可是……」

克莉絲＇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家督的位置值得兩人兄弟相殘。只是一旁的弦十郎也打住克莉絲＇的話，插口道：「放心吧。翼＇會贏，並且終結風鳴家的霸道。」

聞言的瑪莉亞頓了頓，發出了嘲笑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弦十郎大人是將風鳴訃堂的霸道和大人綑綁在一起。」

「翼是先任指名的繼承人，接受的是兄長的教育。即使我再三勸告，他依然選擇繼承風鳴家的教誨。如今他還被外來的女人所利用，驅逐忠臣。做出諸多種殘暴的行為，會遭至滅亡的結局，實屬咎由自取。翼＇為了繼任家督付出了眾多努力，他的決心不會輸給這個風鳴家。」

瑪莉亞斜睨了弦十郎一眼，前方的臉上掠過一絲慌亂。

「……果然如大人所說，弦十郎大人的眼中，風鳴翼只有那邊那位。儘管妾身看不出翼＇大人有成為家督的大氣。」

「你這是要愚弄翼＇，還是要為翼辯護？」

「都沒有。妾身沒有資格愚弄翼＇大人，大人也不需要我的辯護，事實從來是最佳的證明。大人有著純粹的心，妾身充其量只是從旁協助他而已，而看不到這風鳴家真實的人，從來都是被困在風鳴家裡的你們。」瑪莉亞平心靜氣地回答，然後他終於看向了身旁的銀髮少女。「克莉絲＇也看清楚吧，這是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事。

「翼大人不會輸，這場勝負早就決定了。」

克莉絲＇緊緊牽著瑪莉亞的打掛。

「姐姐，我不知道……」

「那就相信大人吧，他一定會打破這困局的。」

不論文武，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共同訓練的。

翼，今天我一定要贏你。

我不會輕易輸給你的，翼＇。

同樣的話，在年幼的年月裡，不知重複過多少遍，可是我們之間從沒分出過勝負。我們從來就像鏡子的倒影，誰都無法超越誰。

不過從翼失去左眼那天起，兩人的力量就不再均等。

只要交過手就能夠明白，如今翼的刀法有了轉變。沒有了昔日那份豪邁，變得更加細膩，卻又留有各種沒意思的多餘動作。銳減的橫斬，更多的前刺，翼＇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本來清脆的鋒利刻意以古怪的動作變得瑣碎。儘管如此，這樣的刀法中卻又不失大氣，這種尋找在微小與寬廣之間變幻自在的動作……確實讓翼＇陷入了困局。

攻不破，斬不進，翼是變強了，可是這又不是刀法上的強大……

翼＇無法理解，至少他可以確定……

從這人的刀法上，感覺不到一絲殺意。

「……你不殺我嗎？明明殘忍地捨棄了眾多家老。」

翼＇疑問，家督的每一刀都砍得深，刺得狠，卻全都讓過了命門。

「你不也一樣嗎？」翼笑著回答，一下又一下準確地擱開對方的攻擊。「想要坐上家督之位，就要抱著相應的決心。你的第一個目標，應該是我的頭顱。」

儘管翼說兩人都沒抱著殺意，可他知道這份不殺本質上有著不同。與家主的攻擊相比，翼＇的攻擊很淺，每一擊都帶著點猶豫。外行人看來是賭上命的撕殺，明眼人看來卻有點兒戲。

不過看懂了這一切的人到底有多少，那則是個疑問。

一旁的弦十郎顯然有點急了，他蠢蠢欲動，卻被大名夫人看在眼裡。瑪莉亞自然不會讓對方一意孤行，聽似平靜卻語帶警告說：「弦十郎大人不會打算介入兩人的對決吧」

弦十郎聞言，不覺頓了頓。

「……翼＇很善良，不忍下殺手。這場戰鬥對他不利。」

「弦十郎大人不是說翼＇大人不會輸嗎？說到善良的話，大人也是一樣的。」瑪莉亞徐徐說道。「有能力善良，與單純的善良，是徹底不同的事。擅於武術的弦十郎大人，看著如今的兩位風鳴翼，不是應該明白嗎？」

「……這就是你教育的風鳴翼？」

「……這是大人自己領略到的。因為失去了依靠，付上了代價才能領略到。種在貧瘠環境下的蕃茄，要比種在肥沃地土的要成熟甜美。」

弦十郎無法否認，這場比拼是翼在主導局面。如果要下手的話，這名家主確實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死對方。

最初的時候，弦十郎確信翼＇絕不會輸。不論是兩眼健全，以至付出在訓練的時間，都理應是不同層次……

「……是我一直以來忽視了這份強大嗎？」

「是不是強大，弦十郎大人心裡自有分寸。還請公正地看到最後，妾身可以保證，大人會給你滿意的結局。」

弦十郎沉默，把目光重又落回在中間舞動的兩個藍色身影身上。

每天每天不住艱苦地接受老師的訓練……

可為什麼還是無法打倒這個人？

翼＇奮力地揮舞著刀，展示從弦十郎那裡學習得來的戰術和戰技，但全部攻勢都被卻了下來。那仿佛像說著，不管翼＇如何發動攻勢都來者不拒般，翼都會全部接受下來。

兩人從前一直是這樣如膠似漆；直到那天翼成為了家督，而翼＇而成了影。

「怎麼了？不是要打倒我嗎？」翼朗聲道。

「別太囂張了，現在就讓你見識我秘藏的絕技！」翼＇自信地笑著說。

翼＇往後束勢再一個揮手，仿佛放棄所有防禦手段般，朝著翼那裡揮刀；翼一咬牙，往後挪了半步，先是刀鋒擱下利刃，一個旋身，將對方的刀擊飛於外。可是翼＇的攻勢未止，脫刀的手早已換成了雙拳，以雙龍出海之勢直擊向家主之腹。未及收勢的翼卻是不慌不忙地一笑，側身讓過對方的攻擊的同時，對方的拳風也在他臉上留下了血色的傷口。

不過這第一滴血，也是最後一滴血。

兩人擦身而過三目交投之際，勝負已然分曉。

翼的刀背先將對方擊倒在地，然後刀鋒高舉，銀光流落再隨手的動作落下，卻沒帶走一點血紅。

刀鋒落在了地上，一旁看著的瑪莉亞仍然平靜地安坐著，弦十郎驚得挪了半步，而克莉絲＇則已撲到了翼＇的身前。

「大人，請你原諒翼＇。」

說不出一點求饒的話，克莉絲＇只能順著最基本的想法提出了請求。只不過讓少女安心的，卻是他的未婚夫。翼＇扶開克莉絲＇，微笑著安撫對方說：「別擔心，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我。」

聞言的克莉絲＇還是不解，只是看到翼＇輕鬆的笑容，也一併安心了下來。

翼收起刀，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翼＇和克莉絲＇。兩位風鳴翼相互露出了滿足的微笑，仿佛又回到昔日，還沒決裂前的日子。

這兩人從來都是這樣，只能用這最原始的方式交流。

「是我贏了。」翼自信地說。

「不過是贏了一次。」翼＇笑著反駁說。「下次我才不會輸你。」

他們仿佛都已忘記最初的目的般，只是單純地享受了這場比拼。

「我還是忠告一句，不要輕易捨棄自己的武器，那只會得不嘗失。」

「我和你不同，我的武器不只有刀而已。」

兩人對視一笑，惺惺相惜一下碰拳，同時弦十郎來到兩人身邊。赤髮盯著翼，兩人都擺出了嚴肅的神情，最終弦十郎還是低頭。

「感謝饒翼＇一命。可是這還不代表我們已同意你的做法。」

「叔父……」

翼喚了對方，可是一陣猶豫後，又打住了話。看著自己的長輩對自己低頭，翼心裡一陣毛躁。只是他也不能輕易放過試圖推翻自己的人，至少在這群家臣前不可以。

「做你該做的事吧。如果你堅信自己的路是正確的……」

弦十郎做好了覺悟，家主也深吸了一口氣。

「將風鳴弦十郎以及風鳴翼＇帶下去關在外房，沒有我的命令嚴禁走動。」

「翼大人！」

不顧克莉絲＇的呼叫，守衛們回應著翼的指示，帶下了弦十郎與翼＇兩人。翼看看銀髮的少女，看到對方落下的淚時，心裡很不是味兒，卻還是保持了冷漠。此家主的半身來到克莉絲＇身旁，分擔起溫柔的責任。他才想搭上瘦小的肩膀，少女已經撲進他懷裡啜泣。

瑪莉亞抱著克莉絲＇，安慰這年幼的孩子。

「暫時和我們一起生活吧。」

翼打量周遭害怕得瑟縮的家臣，一吸氣，朗聲說：「叛黨風鳴弦十郎已被抓捕，誰若能供出風鳴九皐的所在地，重重有賞。」

這番話到底能傳到多少家臣的耳內，家主並不清楚。只是失去了弦十郎的現在，但願不安與動蕩能暫時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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