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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琅琅上口的旋律穿梳於庭院裡，瑪莉亞邊輕輕地哼著祖家流傳的童謠，邊給跟前的銀髮少女披上新訂製的，有著白色櫻紋的粉紅色打掛。

自把弦十郎兩人軟禁後才不過三天，可這一晃眼，已迎來了最後一輪的散華。瑪莉亞一如承諾，把克莉絲＇接到身邊照顧。兩名女性仿佛又回到昔日，因為寂寞而相互支持的日子般，好像這一年下來的轉變都如幻似影。

不過事實是無法逆轉的。

「姐姐唱得真好。」

歌聲完畢，單調的掌聲響起，克莉絲＇難得笑了出來。

即使快將是一名妻子，虛齡14的銀髮少女事實上仍只是一名孩子。失去了一直以來的依靠，會感到迷惘，感到恐懼，也是理所當然，何況這是因翼而起。縱使翼所做的事是必要的，可克莉絲＇還是無辜的。瑪莉亞覺得至少把克莉絲＇照顧好，也算是給翼免去一點罪疚。

再者，瑪莉亞很喜歡克莉絲＇，他不希望看到這可愛的孩難過。

「謝謝，克莉絲＇能喜歡就好了。」瑪莉亞回以溫柔的微笑說。

「這歌不是本地的語言吧？是海另一邊的？」克莉絲＇好奇地問道。

「唔……要說的話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只知道是我家鄉祖傳的童謠。」

「家鄉？是廣木家的？」

「是海外啊。我是和家人乘商人的船遠洋而來，只是不幸卷進了戰事裡，父母都過世了。後來被廣木家的父親大人收養，再因為聯姻嫁來了風鳴家。」

「戰爭……姐姐和我一樣……」克莉絲＇又收起了笑，露出了悲傷。「我也是卷進了戰爭，家人都死了。是弦十郎大人和翼＇救了我。」

如是說著的孩子眼角又擠出了一點淚珠。瑪莉亞明白這孩子的心情，大概自己再做什麼，也彌補不了另一個風鳴翼＇在這孩子心中的地位。不過銀髮少女還是懂事的，他也不想讓瑪莉亞為難。

「對不起，」克莉絲＇拭去淚。「姐姐也失去過家人，我卻一個人在悲傷。」

「沒關係，」瑪莉亞苦苦一笑，難為這麼小的孩子還為別人著想。「何況我還有妹妹在身邊，一點也不覺得寂寞。」

「姐姐有妹妹嗎？」克莉絲＇疑問。

「嗯，比克莉絲＇年長一點，和你一樣是個可愛的孩子呢。」瑪莉亞撫撫克莉絲＇的呆毛說。

「可愛……」

克莉絲＇害羞得臉上一紅，正要說什麼之際，卻被遠方傳來的腳步聲所打斷。兩人朝向門戶處，自那出現的，是獨眼的那個藍色身影。

「夫人。」翼站在入口處，像是刻意保持距離。

「翼大人，姐姐，我先回房間去了。」

克莉絲＇看到翼，趕緊起身，對夫妻倆行了個禮。

「……嗯，如果等會有時間，我就去找你呢。」

兩位女性最後交換了個微笑，克莉絲＇與翼擦身而過之際，還不忘向家主深深一鞠躬。翼看著年幼的孩子沖沖離去，嬌小身影消失於轉角處後，才走到自家夫人的身旁，說：「看來克莉絲＇還是沒法正視我呢。」

「克莉絲＇是個聰明的孩子，肯定是明白的，只是一時沒調整過來而已。」瑪莉亞安慰有點失落的翼說，然後很快又轉成正色。「今天的家臣會議怎麼樣？」

「自從叔父被軟禁，家臣們都開始畏手畏尾，甚麼都議不出來。始終叔父的影響力還是很大，家臣們應該都在等我下達最後的處分。」翼嘆了口氣說。「儘管這要比成天爭名逐利的日子要好上不少，可不能長此下去。」

「要短時間讓家臣歸順大人是不容易的。至少我們解決了飛驒，這是重要的第一步。」

「解決了飛驒……在處理緒川國電的事時，我利用了先代的影響力，而新任的飛驒家主會否投靠我方還是未知之數。」翼憶述道，話聲帶點不安。「雖然借助祖父大人的力量是很狡猾，但這也讓我了解到，即使退隱後，祖父大人的影響力仍然強大。也許家臣裡就有先代的爪牙，只要我敢輕舉妄動，隨時都會人頭落地。也可能……當年讓我失去了左眼的那件事，也是祖父大人……」

突然一雙手拍響了翼的臉頰，年輕家主兩臉一紅留有清晰的掌印。瑪莉亞的覺醒巴掌很有效，陷入了迷惘的家主重又回到了現實。

「不用那麼悲觀啊。既然風鳴訃堂要我們服從，那就順他的意思吧，目前還不是與他為敵的時候。」瑪莉亞安撫翼說。「現在首要的是在家臣中鞏固自己的勢力，如果可以的話，能說服弦十郎大人和翼＇大人幫助我們是最好的，此外還有飛驒。這些事情始終急不來，只能一步步向前了。終有一天我們會創造以大人為核心的風鳴家，然後平定天下。」

「夫人……」

「當然我也會一直站在大人身邊的。」

聞言的翼苦苦一笑，只是那雙深皺的眉頭不似是有所釋懷。

「就恐怕我們沒有時間。」翼直白地說道。

「怎麼了？」瑪莉亞嚴正地問。

「傳聞周邊勢力開始囤積兵力，可能很快就會有戰爭。」

「是飛驒傳來的消息？」

「是行商人的傳聞。」翼回答道。「這算是開放邊審起到了意外的效果吧。最糟糕的是，這些蓄兵的大名裡，也包括鄰領的廣木家。」

「廣木家……」聞言瑪莉亞也一陣緊張。他本來是廣木家從臣的女兒，當年就是為了與風鳴家交好，才下嫁到風鳴家來。即使還沒證據顯示廣木的目標就是風鳴，但考慮到周邊大名的實力……「廣木家是打算破棄聯姻嗎？」

「因為政見不合，廣木家的次子弒殺了家主，並搶奪了家督的位置。這名弒父的次子是當年反對與風鳴家交好的主要勢力，如今他成了家督，肯定不會對我們視而不見。」

瑪莉亞陷入了沉思，這是他不願看到的結果。先不論自己的政治婚姻有沒有起到和平的作用。自己的父親是廣木家的從臣，與廣木家交戰，就意味著要與自己的父親為敵。

何況在那裡，還有瑪莉亞的妹妹在。

翼很明白夫人的心情，但戰爭這事他始終是被動。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打仗，由其在自己領內都無法解決的現在，他根本有多餘的力量去應付外來的入侵。不過他無法答應任何事，如果真的開戰，他甚至無法確保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家主沉思了一下，還是覺得自己要讓對方安心，便挽起夫人的手，想要安慰對方：「別擔心，一抓到機會，我就會和廣木溝通的。」

瑪莉亞苦苦一笑，看著翼那沒什麼自信的表情，還有那沒有力度的一握，這種話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此時又自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一名侍從來到門前，說：「翼大人，飛驒頭領緒川總司求見。」

「帶到會客室去，我馬上過來。」

翼話畢，隨即起身，這次卻換成瑪莉亞挽住他的手。

「還請讓臣妾隨行吧。」

「……當然，有夫人在，我也就安心了。」

「主公，初次見面。」會客室裡，兩名身穿樸素服飾的青年坐在客席處。長髮的一位低頭，先向翼和瑪莉亞請安。「敝人是飛驒的新任頭領緒川總司，這位是弟弟緒川慎次。」

「敝人緒川慎次，能得見主公尊重，實是榮幸。」

兩名青年畢恭畢敬地說著，這份恭敬以至客套，倒讓翼有點惶恐以至不習慣。

「飛驒能在三天內完成新舊交接，真是辛苦了。」翼故作鎮定地說。「不過被喚做主公……這還真是不習慣。」

「忍者只會效忠自己的主子，翼大人是風鳴家的現任家督，那自然是我們的主公。」總司回答道。

「雖然也沒錯……」翼也無法反駁。「無論如何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必為主公赴湯蹈火。」總司說道。「此前家父對主公多有冒犯，還請主公見諒。為示忠誠，敝人特意帶來了重大消息。」

「消息？」翼疑問，意外這人比預期中還要上道。

「是關於主公正在追尋的風鳴九皐的消息。」一旁的短髮青年緒川慎次說。「只是不知道此事應否在夫人面前明言，並不是很愉快的話題。」

翼望望瑪莉亞，瑪莉亞隨即正氣說：「無妨，盡管報告上來。」

「敝人明白。」緒川慎次回答說，便不再避忌。「據敝人探知所得，風鳴九皐已經投靠到廣木家手下。」

「廣木！？」翼驚訝道，難怪兩人會忌憚瑪莉亞。不久前他才和夫人聊起廣木的事，沒想到現在又聽到這名字……「是廣木的先任家督做的決定嗎？」

「與風鳴九皐有所聯繫的是廣木家現任家主。雖然不知道風鳴九皐與現在廣木家的下克上有無關係，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九皐已經是廣木家的重臣。」

「九皐叔父投靠廣木……是打算借廣木家把我消滅嗎……？」

「具體目的目前未明。敝人掌握到的另外一點是，廣木原來的重臣斯波，因為反對新任家主收容九皐，已經被處決了。」

「義……義父大人！？」聞言的瑪莉亞驚得臉上發白。「等一下，此話當真？」

「確定斯波的遺體已經下葬，至於斯波的另一位養女……」

「賽蓮娜現在在哪裡？」瑪莉亞急問，身體挪前了一步。

「似乎是被廣木家主收容後，藏在了某處。關於此事具體尚未查明，還請夫人見諒。」

聞言的瑪莉亞幾乎脫力，翼扶了他一把，讓對方靠到自己懷裡。家主握住夫人顫抖的手，卻無能為力，只能希望夫人堅強。

「總之，繼續查探賽蓮娜公主的下落，另外如發現廣木家有任何不審舉動，立即向我匯報。」

翼下令，總司領受。忍者臨別之前留下最後的話語。

「主公，以策安全，從今天起弟弟慎次將隨侍主公和夫人身邊。還請主公批准。」

翼看看緒川慎次，想起之前被暗殺的事。他不敢確定現在的飛驒是否完全可信，不過他確實需要力量，由其是內外交迫的現在。

所有人都是工具，既然工具送到手上，就沒有拒絕的意思。

「明白了，今後就請緒川慎次先生多多指教。」

「是。」

兩名忍者退了下去，餘下夫妻倆。翼將瑪莉亞緊緊抱入懷，夫人卻在他懷裡驚恐得連呼吸都混亂了。這是家主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慌亂的瑪莉亞，透過每一寸身體接觸，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痛苦。

「沒事的，夫人。」

翼又說出了亳無根據的話。

作為命運共同體，翼卻不知道能夠瑪莉亞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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