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使你有尊严感。】赤红女神的第五位大设计师，林有德言。

这座城市到处都有这样的巨幅标语，以及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天华人一脸自信与睥睨，正面用手指着自己的画像，在围墙上、窗户上、门面上，餐厅、工厂和公共项目施工承包场所。

白鲸市除了是特色社会治安管理技术试点下格里芬安全承包商的“格里芬城”，更是“林有德的掌上明珠”。林有德，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年轻人从在条顿帝国小小的留学生涯，大胆地在条顿南北内战牟取暴利，顺利归国后便开创了林氏集团，成为以餐饮、传媒、大小轻重工业为主、跨坐十六省的企业巨头，而白鲸直辖市，更是他的发家之地。

【感谢林有德，让白鲸走在世界的前头。

您让这里的工厂成为世上最先使用源石的地方。

您在至高议会与老顽固们针锋相对，废除了一样又一样束缚人的恶法。

您带来的公共项目让让多少人避免了失业的厄运啊。

您的朋友格里芬，是白鲸的守护神~

林有德~林有德~您为劳动者牟尊严，免堕落~

赤红的女神设计世间万物，您是她行走在地上人间的使者，设计人间的秩序~

世界人的林有德~赤红女神的林有德~

赞美林有德~赞美林有德~白鲸永远以你为荣——】

砰！

播放着赞美歌的喇叭坏掉了。

“怎么了，45？”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吵。”45擦拭着自己微微发烫的枪管，感到有些无聊，她不喜欢来林氏集团的地方，林氏集团的大多数产业的喇叭准时会在上班后一小时7:00、16:00和下班前一小时21:00播放这首赞美大设计师的歌，她都快听吐了，现在是16:00，如果她不幸晚上又要经过林氏企业，她还得再听一次，“损失就记载他们头上吧。”

“这样啊。”另一位格里芬雇员点头，揪着一个男人的头发——他跪在地上，灰头土脸，虚弱不堪，想来已经受过不少苦了——然后她狠狠一拳揍在他腹部。

“噗啊——!”

“听到了没有，这个喇叭是你们搞坏的。”

“听……听到了……噗啊——！”

咕库……45靠在墙壁上，喝着珍珠奶茶，突然她有点想尝试一下最近流行的一种珍珠奶茶的喝法，将这杯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珍珠奶茶毫无阻碍地滑落了，就像尝试在一面光滑的墙壁上放置一样无用。

“啧。”45脸色微愠，一口气喝光了。

“陈sir那边又派人来了啊。”格里芬雇员教训着手上的人，看着小巷外警车闪烁的灯光，困惑不解地说，“明明整个白鲸市的治安管理都已经承包给格里芬了，一帮懒汉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吧？”

“不知道呢，官方来的人顶多就问个大概，那些具体的数目都不关心，却唯独会对罢工这种事很敏感。”45捏扁喝完的杯子，随手丢弃，望着这浩瀚星空，“一如既往，稳定如常……哦，对了，我还不知道呢，这是个什么地方？”

“好像是仓库。”

“管仓库也要闹事啊，真是懒呢。”站在小巷阴影里地45，看着外面闪烁的警灯低语。

“懒汉就是这样的，教训一顿就听话了。”格里芬雇员看着45的背影，想必她在公司里职位不会低，怎么却调到这种地方跟自己管闹事的？不明白，她摇摇头，将一切的困惑化为对弱者的狠毒，又往他肚子上揍了一拳，“知道错了没有啊？”

“我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别打我，别打我……”

“跟我说没用，出去跟sir们说，记得把铁链和门锁开了，再跟老板和sir们认认真真道个歉，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干了啊……对了，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我犯贱……我糊涂，我反省，多亏两位浪费口舌讲道理说服我，我真的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

“乖，去吧。”格里芬雇员满意地拍拍仓库工人的脑袋，这个可怜兮兮的大男人含着泪水与呜咽，一颤一颤地，向小巷外走去，外面的警方人员连忙过来，对他寒虚问暖，问诉求，讲道理，和颜悦色，其乐融融。

…………

“陈sir，他们回来了，那些人说他们明天就会复工，没有诉求……格里芬全都已经处理好了。”

“辛苦你了，下去吧。”

看着手下离开了办公室，人称陈sir的男人看着冷冷清清，几乎没什么文件堆积的办公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陈sir是白鲸近卫局的长官，掌管着这里的一切，甚至还有半年就能高升。直到林有德的爪牙从白鲸市蔓延，甚至买通上下，将白鲸市列为什么“特色社会治安技术承包试点区”，将白鲸变成了“格里芬城”，格里芬的城市管理者替代了白鲸近卫局的警官，从日常到刑事，白鲸近卫局逐渐有名无实，沦为负责在官方与格里芬之间交接案情的机构。

陈sir和他的近卫局仅剩下的能耐，恐怕只有罢工相关的了，近些年来官方越来越重视这方面的问题，如果他在白鲸有什么翻身的机会，恐怕就只有这一层面——他必须抓住，这是他唯一的机遇。

啪嗒。

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虎头虎脑地钻进来。

“爸爸，我回来啦！”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的小孩子，她拿着足球，衣服脏兮，大大的眼睛，一脸男孩子气，有着漂亮小巧的龙角和蓝色的秀发，活泼好动，惹人喜爱。

苦闷着脸的陈sir，在门打开前就听脚步声知道是谁来了，苦闷阴郁的神情立马舒展了开来：“陈陈，这么早就回来啦，作业有多少啊？”

在这些苦闷的日子里，唯有自己的女儿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宝贵的宽慰。

“我在学校里就做完啦，我才不把作业留到家里呢。”陈陈把足球丢到一边，亲昵地贴在父亲身边。

陈sir毫不顾忌她身上的污渍，宠溺地挂挂她的小鼻子：“你呀，就知道偷懒顽皮，小心我抽你屁屁。”

“不嘛~对了爸爸，你前几天不是说，有个阿姨会把她孩子带过来，住到咱们家里跟我一起读书吗？她什么时候来啊？”陈陈兴奋地问爸爸。

“呃，这……那位阿姨有事，暂时不来了。”突然被问到的陈sir，沉思了片刻，平静回道。

他当初许诺的那位阿姨，是大洋国友爱部的一名警官。就跟天华一样，大洋国也不太平，那位跟自己有些交情的友爱部女警官大概是在本国感到了些风声，就拜托自己照看她的女儿，谁想到她们才刚到天华不久，格里芬……

那么大的事情，在被林氏集团控制的传媒下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和她带来的女儿，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无人在意。一想到格里芬与林氏集团的暴行，他就怒火中烧，随后又是深深的无力感。

记得她女儿是叫塔露拉吧，本来如果顺利，她两天前就该住进自己家，陈陈和她见过照面，接着塔露拉转学到陈陈班上一同上学，一同吃住，一段时间下来两人说不定能结为要好的朋友……

“啊~爸爸是骗子！”听到爸爸回答的陈陈低落地捶着陈sir的大腿哀求。

“乖啊，爸爸下次再给你找个朋友。”陈sir尴尬地安慰着女儿。

“对了爸爸，我前天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她又累又饿，好可怜哦……我就把我中午剩下的午餐给她了。”

听到陈陈说的话，陈sir皱起眉头，说：“陈陈啊，我不是说了吗，以后少跟那些外面流浪的孩子接触，你的午餐是给自己吃的，不是给那些坏孩子吃的，你跟他们不一样。要是让你妈妈知道，她又要说我说你了。”

“哦，知道了……”本来期待着夸奖的陈陈小脸垮了下来，看到爸爸如此不喜欢，就没敢跟他说那天他加班到 第二天的时候，她还带着那个叫塔露拉的孩子在自己房间住了一宿。

“陈陈听话，啊，不要跟那些外面的孩子接触，不然会变坏的。”

…………

【劳动使你有尊严感。】

这句林氏集团大鳄大设计师林有德的名言几乎在每个林氏集团的产业都有，自然也包括“阿道夫先生”所工作的福利公共承包项目高尔夫球场的施工围栏上。

“劳动，尊严……呵。”她想冷笑，可一颤，就带动了自己疲乏不堪，隐痛发麻的四肢，让她额头冷汗直冒的痛苦。

她来到这个地方，从7:00开工，11:30有半个小时吃饭时间，5:30又有半个小时吃饭，一直在铲土、挖石头、搬砖头，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工头就打起探照灯来，拿着鞭子吆喝：“快干活，快干活，今天晚上不干完谁也别想走，延了工期损失惨重啊。”

她不明白这个“损失惨重”说出来对他们有没有什么激励性，她的意识已经在一整天几乎不间断的铲土、挖石头、搬砖头中涣散了，不知道天，不知道地，只知道土、石、砖。等下班伴随着喇叭里“赞美林有德”的悦耳歌曲离开时，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抬不动的手臂，正火辣辣地烧灼着，像是要撕扯掉一层皮。

“这是你的福报！”中午工头吆喝着挥舞鞭子，不知有意无意，反正抽到了她，脖颈后面的痕迹火辣辣的。

然而与福报和鞭子更令她感到屈辱的，是她完全无法抬起的手臂下，手掌心中死死攥着的代金券，攥得皱起的代金券，几乎要掐到骨肉里。

两张林氏集团麾下“小天华楼”的代金券，一菜一汤一饭。这就是她今天拼死拼活干出其他人两倍工量的回报，皱巴巴的代金券，仿佛一张绽放的丑陋小脸，在戏谑地嘲笑她如今的境遇。

回到图书馆，上了楼房，“阿道夫先生”扯开自己的衣衫，两处丰盈的峰峦被绷带紧紧束缚，变得扁平，结果除了能让她早上面试时不会因为让人因为自己的性别不要自己，剩下的就是高强度辛劳一天后胸脯处传来的剧烈疼痛，痛得她眼泪要出来。

“没用的东西，好痛啊……”眼泪流了下来，加上麻木无法动弹又疼痛的四肢，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把这没用的累赘割掉。

她去喝了口水。

“阿良他们也该回来了吧。”她疲惫地想，再看看手上这两张林氏集团的餐饮代金券，无法言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说自己吃过了吧。

她咽了口水。

反正高尔夫球场那边为了赶工，暂时包吃……

“……你用这个平底锅，倒点油，放在火上，等油炸了就把蛋打了，小火煎一会儿，就用这个铲子，翻个面……”

“哦~那阿良你说的油和蛋在哪里啊？”

“呃哈哈，你自己想象一下嘛，就当做这里有油有火有蛋，将来有这些东西的时候你就可以自己做了。”正在拿着空平底锅和铲子教小塔露拉怎样“假装煎蛋”的阿良看到了雷特茜，“雷特茜，你回来了啊，工作顺利吗？”

“还行吧。”雷特茜的身形掩盖不住疲惫，这时她惊讶地发现了一件事情，“阿良……你的拐杖、绷带……你伤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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