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看着他。

他大概也看着阿良。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他穿着密不透风的黑色盔甲，手持着一把三叉戟，一把很大的燧发手枪别在胸甲上，仿佛是一个从古老传说中走出来的黑武士，正静静矗立在那儿，默默注视他。

为什么女船长要在甲板上放着这样一副奇怪的盔甲？

阿良不解，这时上甲板传来了外国女船长阿妮艾斯的呼喊声：“纳埃特，快去发动锅炉！”

听到这声呼唤，眼前的“盔甲”动了，带着金属之间的沉重声响铿锵铿锵地从楼梯走进船舱，这时阿良才如梦初醒，这竟然是个活人，是女船长的船员！

不像老电影里用蒸汽的轮船会发出汽笛声，“起个名字真难之新埃斯波兰萨号”的声音很小，几乎可以说没有，只能听见螺旋桨推动水力前进时的哗啦声。

“哇~大海好大！”

第一次上船的塔露拉对船上的一切都新奇不已，这跑跑，那儿跑跑，趴在船舷放眼望去，蓝天，大地，天水一线！海风带着温润的凉爽扬起萝莉的发梢，海鸥啼鸣，招来了神秘与探索的欲望，照映在她的笑容上。

与船舶随波逐流的感觉，是跟在港口上望着一成不变的海平面不一样的。

看到塔露拉如此开心，阿良上船来一直紧绷的心情，也稍稍宽慰了一些。

“咦，那是什么？”塔露拉似乎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趴在船舷上伸出小指头指着那个方向，“阿良阿良，你看那些人在做什么啊？”

阿良闻声看过去，船沿着近海在行驶，已经看不到港口了，他看到海岸上有一些地方用渔网圈起来，很多人在海面上漂着，大概是在玩耍吧……可是被渔网圈起来的地方里面有很多浮萍一样的东西，现在的人难道会把这么多浮萍圈起来在里面玩么？

“大概……他们在种植物吧。”

阿良不确定，他老家在内陆，来沿海地区两年了，即使是最近这非同寻常的两个月也不过是在城市码头间来来往往，他真的不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

“种什么呀？”塔露拉大大的眼睛充满好奇，一眨一眨，期望地看着阿良。

“呃……”这就触及到阿良的知识盲区了。

“他们在种田哦，塔露拉。”女船长阿妮艾斯在上面回了一句，“在苍穹大陆生活的人们要吃一种叫米饭的东西，而米饭必须通过种田，收获一粒粒饱满的米粒才能形成哦。”

“种田！？”塔露拉只是疑惑，而阿良这个土生土长的天华人则大跌眼镜。

种田？阿良知道什么是种田，阿良在老家虽然也是城里人，但他起码知道田地得是开垦在陆地上的，在海里种田……开哪门子的玩笑呢！

塔露拉更为好奇，几步噔噔噔上去，阿良都没反应过来，塔露拉就跑到正在开船的阿妮艾斯船长身边继续追问了。

“喂，塔露拉！”

“阿妮艾斯姐姐！”塔露拉憧憬地抬着小脑袋问她，“你说他们在种什么田啊？”

握着船舵的阿妮艾斯船长微笑着替她解释：“他们啊，在种‘海稻’，这种只能种在海里的东西，是一种苍穹大陆特有的农作物。苍穹大路上沿海生活的人们平时除了打渔，还有一半就是靠种这个海稻田。人们会用渔网圈出一块用来种田，防止海稻飘走的地方，这些海稻的浮萍一边晒太阳，一边汲取海里的养分，它们的麦穗就会从海里越长越长，等成熟了，海民们就会割下这些泡在海里的麦穗，剥开来就是一粒一粒的白米哦！”

“妈妈说天华人都要用两根叫筷子的棍子吃一粒一粒的白米饭，原来白米饭就是这样来的啊！”塔露拉开心地说。

“知道就好啦，有什么事情如果想问的话尽管问我哦。”阿妮艾斯微笑地抬起头，看着刚上到上甲板来的阿良，“不然你爸爸会着急的。”

“哦……”塔露拉转回去，看到阿良。

“塔露拉，你下去玩会儿吧。”塔露拉又欢欣雀跃地下去到处看看这艘船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了，等塔露拉离开，阿良看着阿妮艾斯，轻轻咳了一下，略有尴尬地说道，“阿妮艾斯小姐，有件事情得说一下，我……并不是塔露拉的父亲。”

“哦……诶诶！！”震惊到的阿妮艾斯十分尴尬，“呃，呃，不好意思！我没搞清楚状况就乱说了，对不起……”

“您治好我我就很感谢了。” 说着，阿良想到了昨天拜托雷特茜在他受伤的这段时间养活他和塔露拉，结果今天就天遇贵人痊愈了……也不知道雷特茜现在在外面如何了。

略有尴尬的接触后，阿良试着和阿妮艾斯船长寒暄一下。

“小姐，您第一次来天华吗？”

“嘿，我来无数次啦，我对这里海岸线说不定比你还熟悉呢。”阿妮艾斯笑了笑，突然若有所思地想到了点事情，“哎呀，突然想起来，我还欠着李提督四船茶叶呢。”

阿良以为他听错了：“你说谁？李提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提督是一个很古老的称呼，大概是用在那些古时候天华的船长们身上的吧，莫不是她说的这个人就叫“提督”？

“李华梅提督啊。”阿妮艾斯想当然地说，“她可是个好人呢，一直在跟这片海域的海盗作斗争，维护一方安定，她的船啊又大又多，就连日月王朝的海军都没她的船多吧。”

日月王朝？阿良感觉自己又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历史名词。

“李华梅提督可是个好人呢，想当初我从卡拉尔大陆拉了五大船的魔导炮来苍穹大陆准备大赚一笔，谁知道跨越和平洋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雨，还有一个麻烦的家伙……结果到了苍穹大陆的时候我只剩一条船了，载满货物的五条船都沉没了，就在我以为我要破产的时候我遇到了李华梅提督，她二话不说把手下四艘载满精品皇龙茶的大船连船带货借给我了！还告诉了我贝雷大陆南部正在流行茶叶的宝贵情报……要是没有李提督的帮助，我早就破产啦。”

回想过往，阿妮艾斯开心地说。

说着，阿妮艾斯怪不好意思地看着阿良说：“呃……虽然我现在已经破产啦，她也应该不健在了……对了，那个，你认识李华梅提督吗？或者她的后人也行啊，她在日月王朝的官职，好像是东海西兰地方大都督……”

“日月王朝亡了。”阿良说。

阿妮艾斯一震：“日月王朝亡了？”

“亡了170年了，红旗军推翻了日月王朝，建立了现在的天华合众国，日月王朝的残部退缩到一个小岛上，前不久也被天华国彻底覆灭。”

听到这些消息，阿妮艾斯沉思良久。

她无奈地摇头：“物是人非啊。”

“你上岸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日月王朝亡了？”

“没在意嘛，这么久了，也不过是城市变大了一些，货物新奇了一些，还有船更棒了一些，港务费和各方面打点贿赂还是这么贵，原来日月王朝已经亡了啊……”阿妮艾斯嘟哝，“我还欠着李提督四大船的茶叶呢。”

尽量撇开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阿妮艾斯开始讲述自己雄心勃勃的贸易计划：“……现在我手头的这些本钱只能买点罐头运到急需食物的贝雷大陆西部了，我调查了近些年的市场行情，最流行畅销的是‘源石’相关的商品，等到了贝雷大陆西部，希望他们能看在过去的份上把‘源岩’的市场份额让给我一点，一直做下去，呃，大概做三十个周期吧，我就可以拓展商队了，扩大至少15%的原始源岩的市场份额，如果第四十个周期都顺利的话就可以放弃蟹肉罐头，改从天华收购精炼加工的‘至纯源石’到贝雷换源岩……然后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船，然后就可以建更多的孤儿院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啦……”

阿良不知道阿妮艾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把目前这个折腾全世界的经济大危机考虑进去，也不知道她的贸易计划有没有可行性，但当她提到孤儿院的时候，阿良突然想，要是她真的能把赚来的钱拿来做孤儿院，那么像塔露拉这样的孩子也算有个去处吧……

就凭她最后的愿望，阿良心里默默地对她产生了些好感，阿妮艾斯正兴高采烈地描述未来的愿景是，突然脸色一变，愁眉苦脸起来：“诶诶……不对不对，在这些之前我还得把欠的钱还了，不然利息会拖死我的，这样的话利润周期又要延长了啊……”

阿良随口问一句：“欠多少啊？”

阿妮艾斯回答：“一百万。”

“噗……一百、一百万！？”阿良差点跌一跤，“你从哪儿借的一百万？”

“你们这儿的白鲸银行啊。”阿妮艾斯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一百万还多一些啦，我这条船就值一百万了，还要加上买蟹肉罐头的钱……真的很麻烦别人。”

“白鲸银行已经破产倒闭了，现在白鲸市只有企鹅大银行。”

“真的！？我不用还钱了？”阿妮艾斯听到这个消息，首先面露喜色，随后，又渐渐地忧虑起来，“可是那些破产的人怎么办啊……”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白鲸银行破产是白鲸银行自己的事情，并不意味着债权的消失，白鲸银行所拥有的你的债权将随其被企鹅大银行收购而转移，也就是说你的债主只是换成了企鹅大银行而已。”

阿妮艾斯的脸蛋垮了下来。

这白鲸银行不知道吃什么药，都快倒闭了，还敢借这位阿妮艾斯一百万，阿良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等一下，你说的这欠一百万……是指天龙元吗？”

“不是天龙元，是红旗币。”

阿良猜测，她大概是好几个月前还没特别通货膨胀时用红旗币买的船吧，真幸运，白鲸银行还敢借给她这么多钱，恐怕再过段时间，她这条船的价格就要往千万亿的数量上靠了。

“哦，那就没事了。”阿良松了口气，又问道，“你欠的债跟通货膨胀挂钩吗？”

“现在还有跟通货膨胀挂钩的利息吗！？”阿妮艾斯十分震惊，头上流了汗，仔细思索当初借钱时的项目，眉头渐渐舒缓，“应该……没有吧，合同没说这方面的……嗯，没问题。”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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