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當黑夜佔據天空。

身上披著毯子的艾黛爾賈特正站在修道院的上層瞭望遠方的大門處。

隻身一人靠在大門的貝雷絲正在等待今晚的同行者，待黑暗中的身影現身，她的手牽起貝雷絲遠去。

「艾黛爾賈特大人。」

自己身後的黑影也發出低沉的嗓音叫了自己。

艾黛爾賈特往後瞥了一眼，修伯特在她的身後出現。

「明後天是休息日，請早點休息吧，畢竟要回去帝都一趟。」

「⋯⋯嗯。」

想到那座勾不起自己任何愉快回憶的城堡，艾黛爾賈特的眼皮緩緩垂下。

「修伯特，在修道院的日子⋯⋯每天，都很快樂呢。」

「⋯⋯雖然也有不少意外發生，但艾黛爾賈特大人覺得快樂的話——」

「修伯特，這樣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呢？」

「⋯⋯」

身後那人保持沉默，艾黛爾賈特悄悄睜開眼睛，原先在大門處的那人早已遠去。

結束這樣的日子也就意味著從那人的身邊離開。

一想到那個人總有一天將不在自己身邊，艾黛爾賈特的心中便蔓延出一股自己也說不清的酸楚。

「艾黛爾賈特大人，請早點休息吧，畢竟明天一早就要啟程了。」

再次被身後的副官提醒，艾黛爾賈特點了頭。

「你先去休息吧，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

一會兒是多久的時間？一瞬間？一分鐘？一個小時？

被冰冷的夜風所吹拂，這個身體的體溫好似被孤高的風帶走了炙熱。

三個小時。

疲憊的眼皮因那股倔將而死撐著，對著那處空無一人的入口處癡癡望著。

艾黛爾賈特不太確定她想看到的是什麼，但她肯定，如果就這麼回房了，肯定也是開著眼無法入睡，那不如順著自己的心意在這裡等待。

靜待的時間裡，也為這份因要回國而焦躁的心靈帶來安謐。

艾黛爾賈特的腦中不禁浮現出貝雷絲緊張地對自己搭話的模樣。雖然當時因為自家而來的通知感到鬱悶而對她那未說完的問題置之不理，但艾黛爾賈特重新回憶了一下，她那欲言又止、臉紅耳赤的模樣，那是艾黛爾賈特從未在面無表情的她臉上看到的樣子。

嘴角因為憶起她的臉而上揚，不知不覺中那個人成為了自己幸福的來源。

「想見妳。」

口中不由自主脫出的思念是最為真摯的感情，而在此時，她就像聽見了自己的呼喚而現身在視野裡。

揹著貝雷絲的瑪努艾拉出現在修道院的大門處。

「老師？」

當注意到她的身影，艾黛爾賈特一頭熱地朝門口奔去。沒花多少時間抵達門口的她與瑪努艾拉面對面，瑪努艾拉臉上莫名的笑容讓艾黛爾賈特有些不舒服。

「妳在等她？」

不顧瑪努艾拉的問題，艾黛爾賈特用肩膀撐起貝雷絲的半邊。

「她怎麼了？」

「喝醉了而已。」

瑪努艾拉聳肩，對她而言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對艾黛爾賈特而言可不同，畢竟瘦弱的貝雷絲是還挺難得一見的。

「喝醉？她喝了多少？」

「噗！說出來實在太傷她的面子了。」

「那算什麼⋯⋯」

艾黛爾賈特很不喜歡瑪努艾拉的態度。

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她給她一種自己永遠對貝雷絲懂得比她多的感覺。

「把她交給妳可以嗎？我也想去睡了。」

「嗯⋯⋯」

*

在花了不少的力氣將貝雷絲搬回她的房裡後，艾黛爾賈特捏著自己那有些變得僵硬的肩膀，她坐到貝雷絲的床邊。

在看到睡得安詳的她，艾黛爾賈特的手觸摸了她的臉頰。

「好燙⋯⋯」

現在的狀況讓艾黛爾賈特想到她們的第一次見面，當時發情期的貝雷絲也是全身發燙著，躺在床上被她照料。

艾黛爾賈特的嘴角浮現微笑。

「老師，要是妳這次撲向我，我說不定會接受喔。」

她悄聲在貝雷絲耳邊說著。

「⋯⋯妳說真的？」

傳入耳中的聲音頓時讓艾黛爾賈特的腦子空白了好幾秒。那雙蔚藍的雙眼表達出主人的蘇醒。

「妳說真的？」

她又在問了一次，嘴角的微笑有些俏皮的可愛。

貝雷絲伸出右手撫向艾黛爾賈特的右側臉頰，然後對著她的唇親了一口。

「我還以為那天的事情是夢。」

在輕觸她的唇之後，貝雷絲若有所思地說。

「⋯⋯」

雙手捧著貝雷絲的臉頰，這一次由艾黛爾賈特主動。

雙唇點上她的唇，接著迅速分開。

「不是夢喔，老師。」

額頭貼上她的額頭，艾黛爾賈特說著。

意識到貝雷絲的手撫上自己的胸口，艾黛爾賈特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緊。

從未被人觸碰過的地方傳來奇怪的感覺，她逼迫著自己不准逃也不准害怕。

在胸前的手突然轉到身後，一股力量從後面壓上她，艾黛爾賈特就這麼被強制推到貝雷絲懷裡。

「一起睡就好，好嗎？」

近似請求的邀請從她口中說出。艾黛爾賈特點了頭。

*

躺在她胸口的艾黛爾賈特緊張地不敢亂動。

稍微移動了變得僵硬的手臂，艾黛爾賈特握住了貝雷絲的手，掌心包覆住她那比自己還要大了一點的手掌。

她有些緊張，她希望貝雷絲不要拒絕自己的貪婪才好，在這麼想的當下，她的耳邊傳來貝雷絲平穩的呼吸聲。

她的呼吸有著酒氣，但與那些喝醉的醉鬼身上所發出的，讓人厭惡的醉氣不同。

混雜著淡淡的花香，與酒氣融合在一起，意外的並不難聞，甚至，艾黛爾賈特還挺喜歡的。

聽著她的心跳聲，眼皮漸漸沉重，雙手擁抱著的肉體與平時睡眠時所抱著的玩偶不同。

溫暖且柔軟。

明明她平常是難以入睡的體質，為什麼在貝雷絲身邊躺這麼一會兒就變動昏昏欲睡。

她開始思考原因，但腦子越來越沉重。

*

「艾黛爾賈特大人——！」

修伯特的聲音傳遍了整棟宿舍樓。

聽到自己名字的艾黛爾賈特恍惚地睜開眼睛，她這時才發現自己並不處在自己的房間裡。

想起昨晚的經過，手輕拍隔壁的床位，她很快就發現床上只剩她隻身一人，即使這張床還留有貝雷絲的味道。

「艾黛爾賈特大人！」

修伯特的聲音近了許多，艾黛爾賈特往門口處看，眼前是滿身大汗的修伯特以及苦笑著的貝雷絲。

「修伯特？」

「終於找到您了！您沒忘記今天要回去吧？」

一片空白的腦子漸漸回憶起了各種事情，艾黛爾賈特有些心虛，但她故作鎮定回答了修伯特的問題。

「那、那是當然，我現在就準備。」

修伯特收起他的慌忙，與貝雷絲對了一眼，對著艾黛爾賈特微微行了次禮。

「您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就不過問了，但我希望至少知會我一聲，請您立刻做好出發的準備吧。」

在說完後，修伯特也朝貝雷絲行了次禮，接著才離開。

搞不清楚現在狀況的貝雷絲待修伯特離開後關上了她的房門，在見到艾黛爾賈特的嘆氣後，她的眉角挑起。

「我給妳添麻煩了嗎？昨天的事情⋯⋯我雖然有點印象，但我記不太清楚。」

「不、不是的。」

「妳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難過。」

在聽見貝雷絲說的話後，艾黛爾賈特頓時有種想哭的感覺。

最看重自己的人就在這裡。

這種心安以及即將離開這份安心感，讓她感到不安。

但身為下屆皇帝，她必須擁有面對任何事情的勇氣才行。

她如此告誡自己。

「並不是老師的問題，只是我自己⋯⋯一些私人的事情。」

「私人的事情⋯⋯」

貝雷絲在嘴邊復誦一次她所說的話。

看著門口，腦裡重複著艾黛爾賈特與修伯特對話的貝雷絲再次挑起眉角。

「妳跟修伯特要去哪裡嗎？我記得今天是休息日，要不我們一起去哪裡走走？」

對著這份邀約感到動心，艾黛爾賈特沉默。

她想與她在一起，這份心情如此明確。

「非常抱歉，但今天我跟修伯特必須要回去帝國才行。」

「⋯⋯這樣啊。」

艾黛爾賈特點了頭。

她起身，在那瞬間貝雷絲將穿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被那股溫暖所包覆，艾黛爾賈特緩緩低下頭。

「老師，如果我這樣子出去被別人看到——」

「大家就會知道妳是我的。」

因為她的一句話，艾黛爾賈特的心中掀起波濤大浪。

當為難地抬起頭，那雙湛藍色的瞳孔近在眼前。

在近似Alpha的宣示主權說完後，貝雷絲閉上眼睛。

輕柔的唇貼上自己。

她的溫暖讓自己陷落，但不想把貝雷絲拖入帝國以及自己事的她，一再逼迫自己必須離開這股溫柔才行。

這讓她有點想哭。

她不確定眼眶的眼淚是否有掉下來，貝雷絲的拇指溫柔劃過她臉頰。

「艾爾，我能跟妳一起去嗎？」

沒有多少時間沉醉於她叫著自己愛稱的聲音裡，後面的問題讓艾黛爾賈特感到慌張。

「什——」

「我想跟妳一起回去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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