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的，我决定用这个本儿来记仇。

大个儿和那狗人又他妈叫我点点，你娘的。

2.

他们叫我点点

3.

又叫我点点

4.

点点

5.

点……

好吧，距离我捡到这个本儿才过去了三个小时，真是罄竹难书啊兄弟，罄竹难书。大个儿把我记仇的事儿说给了迦里，那狗人听完之后笑了半分钟，说我现在这么爱生气，以后会死于高血压。

然后大个儿说我会得乳腺结节。

靠，我他妈是男的，得你妈的乳腺结节，我有那玩意儿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傻逼）

然后迦里说也有可能青年痴呆。

我和这狗人吵了两句，然后他就说：“噢，行吧，那你有本事就说说大个儿的本名啊？”

…………该死的，我当时忘了，但我反问：“那你说啊！”

他还真说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大个儿说没错，但谁知道呢，他俩狼狈为奸。

不不不，我肯定记得斯拉瓦的名字。

斯拉维亚……? （斯维亚托斯拉沃维奇）

什么玩意儿维奇？（斯维亚托斯拉沃维奇）

斯拉维亚尼古拉斯维奇？（斯维亚托斯拉沃维奇）

斯堪的纳维亚……（点点傻逼）

操，这是半岛。

不过说实话，迦里那狗人提醒了我，我们不一定会死于高血压，但我们一定——当然前提是我们没有撂在战场上——我们一定会死于源石病。鉴于我动脑子的时候比他们两个都多，我脑部的血液流通情况一定比他们两个好得多，也许某日天妒英才（呕），源石病就会影响到我的头，让我忘记一些东西。所以我决定写一些东西来提醒我自己：帕维尔科，如果你真的遭此不幸，只要你翻开这个本子，你就会想起你波澜壮阔的过去，你的人生，你的荣誉和你的耻辱。（点点）（点点）

以及这两个王八蛋究竟做过多少对不起你的事儿。

我他妈真的想不明白，凭什么我就是点点了？嗯？是，或许对于一个萨卡兹成年男子来说，没长到一米七是有那么一丁点遗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我凭什么就是点点？天塌下来先砸死你们两个一米九一米八的。

帕维尔科，不要原谅，不要纵容，等你们三个老得牙都没有的时候，就用你的源石技艺揍他丫挺的，他们跑不出你的射程了。

想想就觉得神清气爽。

6.

行吧，医疗组的说男人也有乳腺，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问，那男的老生气也会得乳腺结节吗？

他跟我说我要是有这方面的需要他可以帮我摸摸。（谁？）（我偷偷告诉你）（谢了兄弟）

7.

神啊，你的萨科塔里也有败类啊。

8.

不行，我觉得得给这本儿上把锁，我一拿出来迦里和大个儿就往这上头瞟。（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才发现）

明天去切尔诺伯格，最好能捡一个。

9.

迦里：切尔诺伯格13区，小组巡逻

我：切尔诺伯格43区，W

大个儿：龙门市区，集合作战

靠，说起龙门我就想起上次迦里去外环，让罗德岛打得跟孙子一样，笑死人了。（操你的）

10.

干！这俩孙子还他妈给我写批注！我操你们俩以及你们俩的全家！

11.

迦里：切尔诺伯格19区，小组巡逻。听说是叙拉古人。

我：切尔诺伯格27区，W。耳朵疼

大个儿：医疗组。还活着，挺好的

12.

我上五金店那边捡了个锁。

迦里：切尔诺伯格59区，集合作战

我：切尔诺伯格22区，W。这丫头怎么走哪儿炸哪儿？吵死了。脑袋都大了。

大个儿：医疗组

13.

迦里：切尔诺伯格59区，集合作战。没回来。

我、大个儿：医疗组

耳鸣，溜了溜了，不陪W那丫头片子玩儿了。

大个儿让绷带裹得像个球，笑死我了，吃东西还得我喂。我让他喊两声爸爸，他原本抵死不从，后来屈服了。听不清，老得让大个儿跟我嚷嚷，我感觉他气息挺足的，应该快好了。后来医疗组的人都不乐意了，说他老喊“爸爸，操您妈的”太不像话，算了，唉。

14.

害人害己。

利兹来了，跟我说话我听不清，他让大个儿帮忙吼一嗓子。

他问我还用不用他查乳腺结节了，他给我摸。

……我不是很想活了。

15.

迦里回来了，但是这个逼状态不对。

16.

迦里那个狗逼的问题很大。

大个儿能下地了，一下地就和迦里交流利兹要给我摸乳腺结节的事。他这三天至少尝试了二十次，但是迦里明显没什么兴趣。

心不在焉。失魂落魄。一天到晚就知道听他的歌。

这狗人绝逼出事了，我得跟他聊聊。

17.

我操

18.

靠。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捋捋。

我跟迦里说我耳朵听不清，他要是憋得慌就说，反正我也听不见。

其实我能听见但这不是重点。

迦里

这狗人

这个逼

说

他上了个婊子。

19.

我操

20.

他说他没带套

21.

我操，这么急吗？

22.

冷静下来之后我去找利兹问他有没有条件查个性病，利兹抽了我一耳光。

又有点耳鸣。

23.

轮休了。

大个儿好多了，跟我说迦里拿着刀出去了。

这大晚上的，他不是吧他！

24.

大个儿说我笑得很淫荡。我跟他说了迦里在59区的事儿。大个儿笑得也很淫荡。

我们俩整整一夜没合眼，抽着烟，等啊，等啊，活像两个父亲。

那个逼人没回来，哦呦。

25.

天亮了，迦里回来了。

“红啊，你干嘛去了？”你的两位父亲都很担心你。

他说他没干嘛。呵，叛逆。

“真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去嫖了？”这破地方的人不应该早跑光了吗？还能有鸡？

他说嗯。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套儿啊？”

他说没戴。

“那要不然让医疗组给你查一下。”

他说不用。靠，我跟你说你迟早得性病。

“怎么样啊？”

他瞥我一眼，说，挺好用的，而且很干净。

我去你大爷的干净吧，你上哪儿知道她干净的？

“所以，还是上次那个吗？”我问的什么垃圾问题。

他说是，然后去听歌了。

妈的叛逆期儿子，你红围巾还是你两个爹给你买的，多说两句会死吗？

26.

迦里：切尔诺伯格59区，集合作战。是罗德岛。

我：营地，术士组集训

大个儿：后勤，清障配合康复

27.

迦里没回来。

我和大个儿合计了一下，决定去问问。

深红说他不知道。

雷德那小子也说他不知道。

我骂了一句，我当时觉得完了，迦里八成是没了。

然后他们队长说迦里有事儿，晚上不回来。

……行。

28.

迦里出去了

29.

迦里出去了

31.

没回来

32.

迦里：切尔诺伯格59区，集合作战。罗德岛。

我：营地，术士组集训

大个儿：后勤，清障配合康复

33.

我觉得狗儿子恋爱了。

大个儿不回来吃，迦里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又跑出去了，真没劲。

我去找利兹聊天，我跟他说我觉得迦里外头有人了，孩子早恋，作为父亲我感觉心情很复杂。利兹说那没办法，孩子大了。我说你怎么能占我兄弟便宜？我告诉他可没你好果子吃。利兹说随便，然后用他们拉特兰话唱了几句，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迦里回来以后我问他：

红啊。

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嫖？

屁吧。

嫖还能找人家那么多回？回回摆着张臭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你当鸭了啊？

这逆子竟要弑父，嗨呀。

34.

迦里：切尔诺伯格59区，集合作战。听说可能要撤。

大个儿明天回来。

今天被临时抽调去35区了，挨了一枪，还好是左手。

我从利兹那边儿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迦里，他又要出去，我拦住他，问，你又他妈的要去哪儿？

他支支吾吾地说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婊子，很好用的。

迦里彻底完了，跟条傻狗一样。

35.

迦里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揣了幅画，搁床头了，没事儿就看看，摸摸。

他怎么不亲亲呢？

我跟大个儿说狗儿子傻了。大个儿说本来也不聪明。狗儿子没拔刀削他，大个儿当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怎么办啊，儿子废了。

……行，合着你也是个贱骨头。

狗儿子拿着画问我俩：你们说，这画什么意思？

画上就是海啊，船啊，沙滩啊，哦对船上有俩人，一个人系了个红围巾。

大个儿问这画是她给你的？

狗儿子说是。

我马上说那她就是想和你坠入爱河，同船就代表同床，前后鼻音的区别而已。

他妈的迦里开始傻笑，吓死你爹了。

恋爱中的傻子太恐怖了。

36.

迦里永远都不承认他爱上了那个妓女。

妓女啊，兄弟！人家又不止你一个客人！你这种傻子她都拿下了，比你上道的一抓一把啊！她跟别人跑了你怎么办？

我看你迟早吃亏。

37.

珍珠贝三十克磨粉（珠宝店

玫瑰捣汁过滤，十四朵。操你妈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么多这玩意儿的。

蛇血五滴。那伽狗逼的血行吗？

一撮纸灰

一碗水

水滚后加汁，粉，灰，血。月光下温火不搅拌

不是我说这能行吗？萨卡兹不要骗萨卡兹，术师组长不要骗术师组长，萨卡兹术师组长不要骗高阶术师组长。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医疗组有人我告诉你们。

38.

利兹从龙门把花搞回来了，利兹牛逼！爱你！

39.

操他妈珠宝店摆的贝壳是假的

40.

哦砗磲也可以。拆了条手链。

41.

困死爹了。

狗逼迦里出去打炮，我他妈熬汤。

困死爹了。

42.

迦里：爱国者

我：龙门，弑君者

大个儿：留

龙门去了那么多人，要出事。

43.

迦里确实爱上了她，毫无疑问。

他没敢看，我一猜就是这样，丫真他妈怂。

44.

睡不着，我得出去走走，大个儿的呼噜太响了。

利兹也没睡，他说他也要去龙门。我说你是医疗组的，应该还好吧。他说不知道，安定不下来。我说你比我早来，上战场的经验比我多，按理说不至于啊。利兹没说话，后来问我他能不能也加入我们那个善后互助小组。我说行，给你也记本上，以后你也可以自称是迦里的爹了。利兹说好的，谢谢点点。

操。

你他妈学点儿好的行不行。

45.

利兹：龙门，梅菲斯特

46.

五天了。近卫局确实麻烦。

听说切尔诺伯格来了很多乌萨斯人。

大个儿八成是去给他们当翻译了。挺好的，乌萨斯人吃得比我们好。

47.

他们说浮士德死了。骗鬼吧，弑君者死了他都死不了。梅菲斯特不是在吗？还能让他死？

48.

我们被打散了。

48.

塔露拉到底在干什么？切尔诺伯格已经是废墟了，为什么还不来支援龙门？

49.

不

不

不

不不不不不不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鬼东西那是什么鬼东西他妈的那是什么鬼东西

阿比脖子断了还在走走走走走走走五米然后死了

他们拔石头他们流血他们乱叫他们死了他们要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们他们杀了浮士德他们要杀了我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为什么没有效果我做不到操没有效果没有效果操你妈的他们在外面

不不不要源石不要不要不要它我抠不出来

杀了梅菲斯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利兹

利兹在哪？

50.

没有支援

要闭嘴要安静不能说话要像老鼠好多老鼠

老鼠

老鼠跑

水

水

水

他们走了吗

51.

我找到利兹利兹不动利兹没有血没有源石没有

利兹死了

利兹

利兹

利兹

我不知道我说好的我

你的东西在哪

52.

利兹

53.

利兹？

54.

利兹死了。

55.

我的手上全是绷带，他们说我把利兹埋了，我的手上没有一块好皮了。

我手很疼。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写这些傻逼话。

我就只是我我不想停我必须写不然我就会

56.

队伍只剩下三个人。

57.

他们说霜星死了。

58.

利兹死了。我一直在吃镇静剂。

他的东西里有一个写着“给帕维尔科”的信封，里面有一张字条和他的名牌。

……该死的我看不懂你们拉特兰话！傻逼。傻逼利兹。

你他妈不会跑吗？你的守护铳呢？

你不该来。

药水给你应该给你你不要来龙门

利兹

59.

凭什么梅菲斯特还能活着？

凭什么？

60.

我要和大个儿，和迦里一起走。

让迦里带上他的女朋友，我们一起逃走。

还有你，利兹。我们一起走。

61.

溜走没有想象中的难。

迦里走不了。博卓卡斯替那边得要人顶着。

我问，那她怎么办？她怎么样了？

迦里说她还活着，还可以。

大个儿说你真不带她走吗？别耗了，这地方没有出路的。

迦里说再等等吧，再等等就走。

可究竟要等多久？谁也不知道。她不一定等得起。她只是个……我是说，但凡有其他选择，她应该也不会做这个。

也许有迦里在她会容易一点。我们一起走可能更好，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他们可以结个婚，要个孩子，或者……随便吧。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从来没觉得活着是这么有分量的一件事情。我们得抓紧时间活着。

大个儿问我去哪儿，去拉特兰吗？

我说算了，利兹说他在拉特兰没有家。

大个儿说他想回乌萨斯，去乌萨斯边境的小镇子。

好啊，听着不错，我也是在乌萨斯出生的，我们是在乌萨斯遇见的。利兹捡了我，我捡了迦里，然后我们找到了大个儿。边境或许好一些，行吧。

我们跟迦里说了那个地方，也许以后见面，也许不见了。谁说得准呢？只要活着就挺好的，是吧？

迦里说，那个妓女想和他要个孩子，他们还要一起去看海呢。

这倒是个好消息。

要去汐斯塔吧？真不错，有了盼头之后，迦里看起来特别精神。

62.

走了三天了。

我和大个儿扒的死人衣服，比没有强。

斯拉瓦，以后还是叫他斯拉瓦，不常用的名字总归好一些。

63.

我想我妈妈了。

或许我走之后她又生了个健康的小孩，她有她自己的家，大概吧。

总之，我又得自己想办法过日子了。

64.

笔没水了，先不写了。

65.

六号站台晚八点一刻

66.

扒上火车了！

我们扛了半个月包裹，斯拉瓦还差一点儿就转正了！

但愿我们不要被乘警发现。

67.

我们到了。

其实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都变了一些，但不是太多。我想不太起来写这个本子了，要不是斯拉瓦提起来我几乎就把它忘了。现在我没那么容易生气了，那样很累。斯拉瓦他短暂地谈了场恋爱，现在话更少了。

那是我们扒火车时候的事情。一个菲林姑娘和我们同车厢，看着岁数不大，比我们早几站下车。她记得住斯拉瓦的本名，要我说这也够不容易的了，是不是？我和斯拉瓦躲在货厢里的时候，她敢爬到车顶上明目张胆地坐着，然后唱歌。她说她一直过这种流浪生活，扒火车是常事，火车声音大，其实谁也听不见谁，无所谓的。

后来我和斯拉瓦也爬到了车顶上，农田、山脉、森林、旷野，离城市越远风景越好。我们三个一起唱了乌萨斯的小调，当初我们和霜星还有她的雪怪小队一起唱过的。霜星……霜星是个固执的好姑娘，她应该更幸福一点。但幸福的定义对于每个人来说其实是不一样的，各人有各人的计较，我说不清。也许霜星自己觉得已经足够，毕竟有些人想要的东西很少的。我们曾经一起坐下来唱歌，就已经很好了。

来吧，来白桦林里歌唱春天。

白丁香盛开在那河岸边，

馥郁的香气令人流连。

对我许一个崇高的誓言，

我就会为你编一只金盏花的花环。

你说你虽已疲倦但并不憎恨苦难，

因为你知道生活绝不会永远这般。

听吧，听春风带来的消息。

听吧，听大地开冻的声音。

所有向上的灵魂都在说：新世界并不遥远，

抬头看，孩子，

我们拥有冰雪，也拥有蓝天。

这个菲林姑娘临走的时候亲了斯拉瓦一下，跟他说要好好生活。真够劲的！

是啊，生活。生活留下的不是永恒的创伤，只是一些清晰的刻痕。尽管痛得要命，但它只会改变一个人，是不会让他死掉的。时至今日我有时还会想起迦里，不知道他和他女朋友怎么样了。这狗逼也不知道捎个信来，镇子就这么大一点儿，寄到哪儿不都能收到吗。

利兹……我偶尔还会梦见他，梦里他问我需不需要检查，还管我叫点点。他妈的，查就查，下次我准备答应他。利兹的那封东西就夹在这个本子里，我和斯拉瓦都没再打开过。

我和斯拉瓦，我们现在有了各自的伤心事啦。我们有了份工作，还有了住的地方，生活终于步入正轨了。

我们在维拉的酒馆里给她干活，住阁楼。维拉说她不在乎什么源石病，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要能干活就行。我们偶尔还能喝点儿，比如现在，我还有一口伏特加呢。

敬生活吧，或者别的什么。一些消磨时间的东西？

68.

维拉怀孕了，现在进货的事情都是我来，斯拉瓦得替她烤苹果派和小奶酥了。

维拉决定给我们起外号。她要管斯拉瓦叫大个儿，嘿嘿。她想叫我帕维，但是斯拉瓦将我出卖，靠。

好吧，现在我们又是大个儿和点点了。

操啊，永远是点点。

我们问维拉孩子的爸爸是谁，她说：打死也不说。

我猜这或许就是她的伤心事了。

69.

维拉说孩子总踢她，她的腿肿了一大圈。

但是……总之她脾气火爆了不少，事实上应该说，她现在就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昨天有个醉汉闹事，维拉抓起扫帚就把他抡出去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的孕妇。

后来我和大个儿逼着她卧床休息，好在没出什么事。

70.

维拉说她肚子疼但现在是

71.

神啊

利兹

利兹帮帮她

帮帮她吧利兹，求你了

72.

我们的维拉有了个小姑娘！

她和太阳一起来的我和大个儿我们我们做叔叔了！

妈的我又要哭了

天啊

她的眼睛和维拉一模一样。

维拉给她起名叫伊莲娜。

谢了，利兹，我知道你能听见。

73.

小伊莲娜，我和大个儿都不敢抱她。

如果我们没有源石病的话我们一定……我一整天都不会撒手了。

她像一块柔软的乳酪。

可爱的小蛋糕。

74.

小伊莲娜喜欢笑，小开心果，这孩子以后绝对是个活泼的大美人。

她第一次喊妈妈的时候我们都哭了。维拉又哭又笑，眼泪根本止不住。她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给伊莲娜洗尿布。

我们都好爱这个孩子。

如果迦里和他女朋友也在就好了，或许有个女人帮忙维拉能不那么累。他现在还是没来，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说他女朋友想和他要个孩子，或许他已经当爸爸了。

两个……两个孩子！噢老天啊，我能做双份儿的叔叔了！

75.

今天我们的宝贝伊莲娜一岁了。

今天酒馆一整天都不收钱。我们给小伊莲娜烤了个大蛋糕，半个镇子的人都来了。我和大个儿，我们给小伊莲娜唱了那首歌，后来每个人都在唱：新世界并不遥远。抬头看，孩子，我们拥有冰雪，也拥有蓝天。

维拉高兴坏了，说她要在伊莲娜的小领子上缝上一圈金盏花。

总有希望，是不是？

他们这一代一定会更好的。

未来。我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就只是一个比现在美好一点的未来。

76.

伊莲娜会走了。

慢点儿，小家伙，你以后的路还长呢。

77.

我们的宝贝摔了一下。

小姑娘，你哭得叔叔们心都碎了。

大个儿在她摔倒的地方磕了脚指头，疼得直打滚儿。小姑娘一看就笑了。

维拉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她是个小坏蛋。

78.

我们伊莲娜两岁了！我问她是谁教她管我叫点点叔叔的，小姑娘就只会捂着嘴笑。

后来她说：“因为点点叔叔听起来很可爱呀！”

好，点点叔叔就点点叔叔吧。

我说，那你爱不爱我。

我们宝贝说：“爱！我最爱点点叔叔。”

大个儿气得直打嗝，哈哈！

我们萨卡兹在招女孩儿喜欢这方面天下第一！呜呼！

79.

伊莲娜有点发烧，还有点咳嗽。

维拉陪着孩子去了诊所，我和大个儿看店。下午的时候大个儿把绘本也送过去了，看来要在那边住几天。

小可怜，点点叔叔给你的小抱抱熊会一直陪着你的。

80.

医生说得去城里的医院。

好吧，小诊所，药品不足，城里的医院总归好一点。

81.

什么是先心症？

82.

不我不明白。

伊莲娜就只是发烧咳嗽但为什么一直不好？

为什么会咯血？

为什么会呼吸困难？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83.

维拉一直在偷偷地哭但是

伊莲娜那么小

她、她还有很多事可做

她不能

她不能死

84.

不

不

不

带走我

神啊救救她

利兹求求你救救她

带走我吧

维拉在哭但是我们只能等

不

把她留下我只想她留下我活够了让她活着让伊莲娜活

我愿意下地狱

我愿意下地狱

救救她

她只是一个

一个孩子

85.

维拉卖了酒馆。没得多少钱，因为房子已经很老了。

房产中心的人来做了估价。到处都是褪色、划痕、破损、老化，还有灰尘，很多很多灰尘。

伊莲娜在盒子里，和金盏花，和小抱抱熊在一起。她们也是一小把灰了。

维拉是个坚强的女人，我知道她不会做傻事。但是刻痕……生活留下的这道刻痕太深了，对她、对我们来说都是。我们需要时间，让时间慢慢地把伤痛……淡化？天啊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或者，或者把我们改写。

维拉属于后者，毫无疑问，她不会再是她了。

我们不能一起走，我们互相看着的时候心里想的全都是……噢，不。

我不憎恨命运，我不是魔鬼的信徒，但是，但是……

神啊，你为什么又一次把天使从人间带走？

我，我不知道我和大个儿要去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有时候我觉得她还在楼梯上跑着。她问我很多问题，我还得给这个小姑娘编很多迦里叔叔的恋爱故事。但是……事实上我们明天就得搬走了。

现在她只是一缕……一缕记忆？我不知道。我不想思考这些。

这只是一个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不。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85.

我醒的时候天刚亮。

维拉已经走了。她好像什么都没带走，屋子里什么也没动。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和大个儿，我们……我们也许去北边。反正我记得我是这么和镇长说的。

如果有谁找我们，就说我们去了北边。

86.

我不会再呼唤你了，利兹。

不……我依然很想你。

但是你得去照顾那个小姑娘了，是不是？

替维拉，替我和大个儿照顾好我们的伊莲娜。

利兹，我会独自面对一切，我可以做到。我不再是你捡到的那个男孩了。

只要你照顾好她。

带她来接我和大个儿，好吗？

87.

大个儿：牧场，黄油工。

我：牧场，杂工。

88.

已经一年多了。

我和大个儿……我们流浪一年多了，我再没写过这个本子。

那个时候无论是安定的生活还是这个本子都只会让我们难受，但现在……我们得回归生活了。

我拿出这个本子，决定把我和大个儿明天的应聘计划写上去。打开的时候我，我还是觉得有一部分自己不见了。我没有看我之前写的东西，我没有看最后一页。

写今天这几句之前我多翻了一页，大个儿也在看着，等我写完那两句之后他说：

点点，我们得重新开始生活了，是不是？

是啊，我们得重新面对生活。

89.

牧场主菲奥多尔先生是个好人，让我们住地窖。

这里毕竟是乌萨斯，这就足够了。

有时候这个老头儿会下来找我们坐一会儿，听听收音机什么的。乌萨斯这两年总是打仗，每年都在征兵，他儿子很早就走了，没有再回来过。牧场里的工人来了又去了，后来一直留着的就只有我和大个儿，还有一些女工。

我说我和大个儿都是乌萨斯伤兵，我们身上有伤，她们都信，对我们的态度很和善。牧场里的人手不多，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坐到一起吃晚饭，看一会儿菲奥多尔先生的电视。

对于普通人来说战争里是没有好消息的，菲奥多尔先生要交的税越来越多，物价涨了，但是东西也没那么好卖了。菲奥多尔先生决定用一部分农产品去抵税，但是收购价总是比市价低一些的，他赚不到什么钱。有一天看电视的时候柳德米拉阿姨哭了，她在阵亡名单里看到了她儿子的名字。

有时候我们能从电视里听到整合运动和塔露拉的名字，还有龙门近卫局，还有罗德岛，回想起来都像是做梦一样，像是上辈子的事。

迦里依然音讯全无，也许他好，也许并不。我们都在努力活着，偶尔想起来，也只能是寄予希望。

我希望迦里和他女朋友都能好好活着。我们还没见面呢。

90.

菲奥多尔先生谈成了笔生意，我们给城里那些企业家的午餐会、慈善募捐会或者别的什么会供应“新鲜纯牛奶”和“手工小点心”，每月都能有一笔进账。

大个儿会烤维拉的小奶酥，我们还能做一些小饼干和三明治，或许能行。

91.

菲奥多尔先生说如果三个月内战争还不能结束，他就只能卖掉奶牛和牧场了。

92.

电视里说各方已经停火，正在谈判。但是菲奥多尔先生好像更紧张了。

战争把所有人都累得够呛。战争是一条黑色的大狗，我们拉着狗绳，看似掌控一切，可一旦它发起狠来，我们就只能被它牵着跑。狗绳的一头系在我们的脖子上，另一头拴在战场上。现在所有人都像是被绳子扯着，扯着。每当战局有所变化，绳子就一点点收紧，有些人感到窒息，有些人就给勒死了。

好吧，如果说战争是罪行，那我们就像是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犯人。现在是休庭时间，可是能松一口气的只有案件之外的人。菲奥多尔先生、柳德米拉阿姨、大个儿、我，我们焦虑地徒劳地绝望地等待着审判结果：我们能活下来吗？我们会死吗？

也许我们并非完全无罪，可我们难道不也是被害吗？

我不知道。我和大个儿，我们并不无辜。但是菲奥多尔先生和柳德米拉阿姨，他们这些在牧场里过了一辈子的人，他们错了吗？

我不知道。

93.

和谈成功了。

我们烤了一只鸡庆祝，但我们都没什么胃口。后来菲奥多尔先生哭了起来，柳德米拉阿姨也哭了，还有很多人，大家都哭了。

战争结束了，但战争带走的一切不会再回来，像风卷走雪花，像旷野里的一声叫喊，一切都只是消散而去了。

我们爱过又失去的一切，全部毫无回应地消失了。

我，大个儿，迦里，利兹，维拉，菲奥多尔先生，柳德米拉阿姨。我们谁也没能抵挡住时代的洪流，甚至，甚至就连生活所给予我们的苦难，我们也难以承受。我们都以为自己能与命运抗争，而事实上，我们连与它和解都做不到。

最后菲奥多尔先生说，只有土地是人民的朋友。我们都饱受摧残，我们都遍体鳞伤，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们又要相互扶持着过日子了。

94.

今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迦里打来的。操，这狗逼，操。

我拿起电话说，是谁啊？

他说嘿，点点，还记得我吗？找过来还真是难啊。

操！迦里？是你？我大叫一声：我以为你……

死了，是吧？没有。我不在整合运动了。

是吗，那真不错……你怎么样？你的声音听起来哑了。

大概吧，我一直没戒烟。你和大个儿呢？没分开吧？你们都还好吗？

我和大个儿我们……我们都好。我们在牧场里打工。你那个女朋友呢？她还好吗？

他不太好，有点小麻烦。

怎么了？

这边很乱，整合运动大势已去，警察到处在抓人，他被捕了。雷德……你还记得雷德吗？

那个管你叫哥的小孩儿？他被捕了？

不，我不知道。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没和我一起走。

那你现在怎么办？你女朋友能保释吗？要多少钱？我和大个儿我们应该能凑……

不行，保释不了，其实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他什么也没做错。我自己能搞定。我们认识些人，能帮上忙的。

那就好。你也要多保重。

嘿点点。

怎么？

把你那儿的地址给我。

你要来吗？

嗯……我打算迁居。不过我可能晚些，我老婆先去。能替我照顾好他吗？

当然！我们正缺人手，你们来了以后……等一下！你他妈的给我等一下！你说什么？谁来？

我会请人送他过去，戴着我的围巾，这样你们能认出来。

操你妈的，你们什么时候……？靠！你把她拿下了！

嗯，对，差不多。

我听见迦里在笑，这狗逼。

总之，替我照顾好他，行吗？他说。

放下电话，我冲着大个儿喊了一句：迦里那个狗儿子和他女朋友结婚了！

95.

我和大个儿把这事告诉给了菲奥多尔先生，菲奥多尔先生在晚饭时讲给了所有人。

现在，我们现在得给这对夫妻准备房间了。柳德米拉阿姨说他们八成没有什么像样的结婚仪式，我们得给他们补办一个。菲奥多尔先生说最近有个小修道院要搬来，就在牧场西边，那边有个废弃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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