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n覺得那男人根本沒搞清楚狀況，對方怔怔地轉過頭，越過肩膀來看著John，似乎還有點不敢置信。

「我是John Winchester，這個馬戲團的團長和管理人，這位是我的大兒子Dean Winchester，另外在那邊的是Gabriel。」John緩緩地說：「以後有任何問題都先找Dean，他會替你想辦法……Dean，帶他去熟悉一下環境。」

「好的，長官。」Dean答道，他接過John手上的文件，立刻對著Castiel說：「跟我來吧。」

Castiel愣了幾秒才重新穿好外套，Dean注意到風衣底下其實還有一件西裝外套，顯然剛剛Castiel是一次把兩件都脫掉，等Castiel整好裝後，Dean才領頭走出帳篷，Castiel跟在他身後，還有Gabriel，他們三個人穿過表演者練習和居住的區域，那裡的團員都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但Dean並沒有多加理會，他直接帶著Castiel和不請自來的Gabriel來到另一頂大帳篷裡。

獸籠裡的居民們因為忽然有人進入而稍稍鼓噪了一陣，Dean熟悉地鑽過關著大象、馬、猴子或各種鳥類的鐵籠，來到一個較為隱密角落，這裡有別於其他擺放獸籠的地方，比較沒有那麼多奇怪的氣味，還被隔了起來。

Dean拉開屏風中間的布簾走進去，Castiel跟Gabriel也跟進，裡頭是塊小小的圓形空間，四周都堆著雜物，包括幾台壞掉的單輪車和被刺得破爛的飛劍靶，中間擺了一張跟John一樣的辦公桌。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位於左手邊的獸籠，和其他動物的籠子不同，這個獸籠是一台巨大的木拖車，只有一面是鐵柵欄，讓人能往裡頭窺探，但現在住在這籠子裡的東西正伏在光線照不到的黑暗處休息，Dean注意到Castiel只好奇地瞥了一眼，卻不像其他人一樣好奇地發問：那裡面是什麼？

他將還背在身上的手風琴放到一旁，Gabriel這時從旁邊的雜物中找了兩張椅子，一張擺到辦公桌正前方，示意Castiel坐過去時還叮嚀道：「別晃太大力，它們會垮的。」

說完後，Gabriel便自行將另一張椅子拖到離獸籠較遠的幾個木箱子旁坐下。

Castiel向Gabriel道謝，並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比起剛剛在John的帳篷裡，現在的Castiel似乎沒那麼緊張了，也許是因為Dean身上還穿著戲服，看來一點也不嚴肅，又或者是因為這個地方不像John的帳篷那樣乾淨、整齊又有紀律，要不就是──在知道自己會被錄取後，忽然放鬆下來。

「只要在這上頭簽名，你就是我們的團員了，你……」Dean頓了一下好斟酌字眼，他本來想說出義務或責任之類的詞彙，但很快又改口：「你得遵守和Winchester馬戲團之間的約定，詳細都列在上頭了……」

Dean將文件更推向Castiel，同時交出一枝筆，Castiel接過時跟他說了聲謝謝，便埋頭讀起所有的條目，Dean記得那包括不得惹事生非、不得做出任何敗壞馬戲團聲譽的事情，還有不得在合約期間私下與其他馬戲團簽約……

「呃……Castiel，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Dean開口，坐在他正前方的男人抬頭時，臉上帶著疑惑和些許不安的表情。

「請。」Castiel十分有禮貌地回應。

「你是經過……正確程序脫離上一個馬戲團的嗎？」Dean問，他想不出更委婉的問法來試探Castiel，坐在他旁邊的Gabriel發出一陣模糊的笑聲，但他沒搭理。

「如果你是要問我還有沒有和他們保持合約關係……沒有了。」Castiel靜靜地說。

「好……」Dean點點頭，看著Castiel又繼續讀起手裡的文件，一會兒後，Castiel終於提筆簽下名字，並將合約書交還給Dean，簽名欄那邊有一行漂亮的字寫著：Castiel。

「Castiel……」不知何時湊到身旁的Gabriel忽然出聲，嚇了他一跳，但在他準備要瞪Gabriel時，這個男人已經踏著輕巧的步伐來到Castiel面前，露出一抹別具意味的微笑。

「這麼說來，你可以算是我的小老弟了，對吧？Cassie？」Gabriel說。

Castiel這次沒有露出任何不解的神情，反而很快就明白似地，對Gabriel點點頭，小小地勾起嘴角，Dean這才發現其實這男人要是笑起來的話，會比較有活力，也顯得不那麼緊繃。

「你們在講什麼？」他問，Gabriel立刻換上討人厭、沾沾自喜的微笑。

「別告訴他，Cassie，等那個傻瓜自己明白再說。」Gabriel不管Dean的怒目瞪視，朝著Castiel伸出一隻手：「我是Gabriel，是這個個馬戲團的……」

「小丑。」Dean嗤笑地噴出這個字眼。

「我不否認那點。」Gabriel反將他一軍，才又說：「不過，我同時也是這個馬戲團的首席魔術師。」

語畢，Gabriel忽然從袖子裡變出一隻鴿子，那鳥啪啪啪地拍著翅膀飛了起來，一下子竄到帳篷高處的欄杆上，停在那兒叫著。

左邊的獸籠在鳥兒出現時忽然有了些動靜，但很快又平息下來，Castiel的注意力從鴿子身上轉到獸籠，Gabriel見到Castiel的反應後，有些沒趣地說：「唔……我本來就不期待有人鼓掌叫好，但我勸你別靠近那個籠子。」

說完後Gabriel露出嫌惡的表情，退回那張離拖車獸籠最遠的椅子上，Dean壞笑著，見Castiel仍對籠子裡的東西有疑慮，他才趕忙轉開話題：「你會什麼表演嗎？」

「……舞蹈。」Castiel說。

這是Dean想都沒想過的答案，當然、他也從不認為Castiel會什麼特技，他試著不一直去看Castiel隆起的背部，但心裡明白如果不是因為那對翅膀，Castiel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和馬戲團扯上任何關係，他甚至能想像西裝筆挺的Castiel坐在某個辦公室裡，不斷敲著打字機、整理公文的模樣。

「也許你可以表演空中飛人，標題就上個鳥人什麼的。」Gabriel提議，語氣裡沒有嘲笑的成分，而似乎是真心認為這會非常有趣。

「如果可以……我也會試。」Castiel淡淡地表示，讓Dean覺得Castiel為了能好好保住這份工作，開始不計代價了。

「不、別聽那個白癡的。」Dean立刻說，Gabriel用不知打哪來的皮球砸他頭時，他也不為所動：「你先表演給我看看。」

Castiel點頭，從那件舊風衣的口袋裡翻出一疊紙，交給Dean說：「這是我表演的曲子。」

Dean接過，發現那是一份樂譜，上頭滿是用筆畫出來的音符，他反覆看了幾遍後，發覺寫出這首曲子的人必定有非常深厚的音樂底子，這並不是單個樂器的獨奏曲，而交雜許多不同樂器，得要由一整個樂隊──甚至交響樂團才能演奏，他拿起自己的手風琴稍稍試了幾個音，快速地記住樂譜上的音符排列後，便抬頭看著Castiel，Castiel脫下鞋子和雨衣，露出那對翅膀，也讓Dean有機會能再度觀察。

他發現那真的是翅膀，但並不大，寬度沒超過Castiel的肩膀，只有Castiel背部一半長，可是上頭覆蓋的並不是奇怪的細毛，而是一根根貨真價實的黑色羽毛，雖然有些髒兮兮的，但還是很壯觀，Gabriel又驚嘆一聲，讓Dean回過神，他起了個長音，旋即開始演奏這聽來有些哀傷卻也輕快的曲子。

Dean從小就跟著馬戲團生活，什麼樣的表演者都見過，但他不曾看過這樣的舞蹈，當音樂響起時，Castiel的表情忽然變得極為專注，他看著Castiel緩緩張開雙手，彎腰對他行禮時，那雙翅膀彷彿會忽然展開，變得更大，並開始拍動似地。

一時之間Dean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看見的景象，等他進入第八小節後，一個詞才猛然浮出：神聖。

不陽剛也不陰柔，不生硬也不矯情做作，Castiel的雙手不斷在身旁劃出圓，身體也隨時拉成完美的弧度，當Castiel旋轉時，Dean才意識到Castiel的動作都非常地標準，也許曾有誰教過Castiel跳舞……

他在某個瞬間和Castiel對上視線，那雙藍眼睛倏忽就又轉向另一側，樂曲接近尾聲，Castiel緩下旋轉的速度，最後穩穩地停下，喘著氣做出結束的姿勢。

Gabriel率先鼓掌，Dean也馬上說：「只要再做一些細節上的小修改，配上燈光和音樂，我可以讓你當暖場的表演者。」

「謝謝……」Castiel說，真誠地看著他，那雙眼清澈得驚人。

「把這個收好，我們要先替你弄套戲服，再畫個看板招牌，之後再跟樂團對音樂……」Dean把自己從胡思亂想中拔出，他將樂譜疊好後交還給Castiel，開始吩咐事情，他咧嘴微笑：「Cas，你的表演真的很不賴。」

他選了一個跟Gabriel有所區別的暱稱來喊眼前的男人，輕鬆又隨意地。

但Castiel再度顯出困惑的表情，手裡抓著那疊樂譜問：「Winchester先生，難道你不是樂團的人嗎？」

「叫我Dean就好……我……」

就在這個時候，彷彿已經等到最佳時機似地，旁邊的獸籠裡傳出一聲低吼，Dean立刻轉過身，走到籠子旁。

「嘿、Baby……別緊張……只是新來的客人，不是什麼壞蛋。」他溫柔地安撫。

Dean能聽到Gabriel在後頭對Castiel說：「看看那東西多嚇人……脾氣還糟得很！千萬別靠近她！」

但Dean根本不理會那些牢騷，他伸出手探進鐵欄杆後，那隻幽幽靠過來的黑豹溫順地讓他撫摸，發出一陣享受的呼嚕聲。

「Dean Winchester，Winchester馬戲團的首席馴獸師和混帳。」最後他聽到Gabriel如此介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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