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和他们审视定制好的菜谱，感觉和弹涂的差距简直无比巨大，确实如题目所说，每道菜都有肉，每道菜都有谷物，但是哪道菜也没突出谷物的香气，与其说是切题，只能算是勉强不跑题罢了。

　　“怎么办呢……要继续做下去吗？”卡琳娜为难地说。

　　死处男说：“时间不允许了！如果咱们现在改菜谱，晚饭时间肯定赶不上！固然专业评审员的加分很重要，但是竞争主体还是外面的几万吃货，他们绝大多数可不管切不切题，只要东西好吃就好！”

　　我心里很沉重，叹了口气：“今晚散场别休息，花三个钟头好好想办法！至于现在，暂时还按原计划走吧。”

　　按照计划我们的晚餐是烩饭，做了一天的面食也烦了，晚饭主食换成水稻。尽管目前还没做出切题的食物，但是至少食客们对2号窗口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烩饭这个东西平常我们很少吃，甚至比意面吃得还少，也算是意大利风味，但和意面不同的是，其生硬的口感很难被亚洲人所接受。

　　“要做这道菜吗主夫人？我怕顾客们不喜欢……”

　　“我要做烩饭，但不是正宗的意式烩饭，全世界把米饭烩着吃的吃法简直数不胜数，谁说我要照本宣科地按照其中一种做？”

　　死处男很担心：“你又要做计划外的食物？咱们可没练习过什么自创烩饭！中午的白汁意面好歹是五星级大厨教你的……”

　　“没事！融会贯通！”

　　“我怎么记得半分钟前你还说要按原计划走？”

　　“只不过在总体计划上有微小改动！”

　　卡琳娜说：“风险太大了，如果我们做正宗意式烩饭，至少一部分食客能够认可，但是如果我们临时改良，万一失败了，结果就是不被任何人接受！没人因为做饭的是初学者就心生谅解，他们不知道眼前的食物出自卡琳娜二世和两位主人们，只知道这道难吃的食物取自2号窗口！”

　　我厉声质问她：“你已经认定我做的东西难吃了吗！？”

　　她被我吓得有些哆嗦，躲到死处男身后。死处男指指表：

　　“看看几点了！吃饭早的五点就要吃晚饭，你现在开始创新！？试做不用一小时？别忘了比赛没有夜宵，每天八点就结束！厨艺比赛是你热血沸腾的场合吗？”

　　“弹涂说这三天我们要飞速学习，杨小疑也这么说！那么学什么？怎么学？一切按计划的话那还用得着学吗？”

　　“杨小疑是谁？”死处男问。

　　“给咱们加30分的那个，说明后天没有长进还把分扣回去。杨诙独生女。”

　　“哦哦那个，没想到还是个权二代！你也说了等今天的比赛结束咱们再讨论修改明天的菜谱，忙到十一二点都行，现在就别折腾了！”

　　“成吧成吧！如果输了就都是你俩害的！反正要什么神秘奖品的不是我，怎么做都随便吧！”

　　卡琳娜还非常气人地说：“主夫人这样想就好。”

　　于是按照计划分工，做难吃的烩面，不是烩面本身难吃，而是我实在吃不惯。如果一道食物我自己吃不惯，不觉得好吃，那就再怎么做也没动力，当然反之就激情四溢，尽管做出来并不是给我自己吃的。不知职业厨师是否有这样的苦恼，反正目前这是我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

　　像没煮熟的粥一样的夹生的米饭……

　　死处男把我打发到食材区拿菜，我拿了一些精瘦里脊和肌腱，拿一些成品的女孩肉肠，拿一些葱头之类的菜，还有烩饭必备的意大利短米，之类之类的，总之就按计划好的菜单弄。

　　拿回操作台，风风火火地煮里脊肉，肉不是重点，重点是煮肉的汤，为了迅速使干物质融入汤里，洗掉血沫之后用高压锅进行高温高压处理，这样处理40分钟，肉块小了不少，同时汤汁变成了漂亮的淡黄色。

　　女孩肉肠要下锅炒，为了避免把皮炒成难看的卷状，所以干脆剥掉，肉馅捏成小段，就像小丸子似的。平底锅烧热橄榄油，葱头沫倒进去翻炒，炒出香味的时候把小丸子扔进去，有肥有瘦，也是上好的臀尖肉绞的，炒两下就变成漂亮的焦黄色，散发出幼龄女孩特有的肉香。紫圆白菜也切好了，粗略切成大片叶子，扔进锅里炒软，为整道菜增添了颜色。然后，然后，也是我最吃不习惯的部分，直接把生米倒进去翻炒，边翻炒边倒入干白葡萄酒，等到酒精差不多挥发完了，香气浓郁的肉汤舀一大勺倒进去，倒进去小火慢熬。

　　卡琳娜忙着弄饭，死处男也没闲着，又剥了一些肉肠，掏出馅料，和帕玛森奶酪屑搅在一起，撒上碎西芹叶，搓成小巧的肉丸，平底锅倒上油，肉丸放进去小火慢煎。

　　炖饭的肉汤耗干了，耗干了再舀一勺，又耗干了又舀一勺，边炖边炒，放进一块黄油继续炒，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帕玛森奶酪屑，几样东西一放，操作台上弥漫着浓郁的奶香。

　　“真棒！”卡琳娜流着口水说。

　　她把这锅粘稠的紫色米粥舀进盘里，勉强能搓成山形，顶端又加了一些奶酪屑，加几个煎熟的肉丸，倒上香脂醋，撒点切细的紫甘蓝丝，一盘紫甘蓝香肠烩饭大功告成！

　　我们都吃了一口，确实非常成功，成功到了可怕的地步。我不能说它难吃，只是我实在吃不惯，米饭和奶味混合在一起已经是我接受能力的极限，何况还是如此粘稠状，米饭也是如此半生不熟。

　　“赶紧端出去吧！”卡琳娜说。

　　我极不放心地看着端盘女孩把一盘盘生米丸子粥端出2号窗口，她一边端我们一边做新的，她让我们做慢点，可想而知取用者不多，食物在窗口造成了挤压，后来她让我们干脆休息片刻，煮煮肉什么的，过了20多分钟才让我们继续供应。

　　不祥的预兆不止如此，几个专业评审员品尝了我们的食物，也包括杨小疑，他们吃过之后没有什么评价，也看不出表情，除了其中一位给我们加了3分以外，另外的都没什么反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只给我们加3分，当然最直接原因就是：这是一道最多只值3分的食物。

　　“主夫人，米不够了，再去拿点吧。”

　　我注视着洁白的意大利短米，陷入了绝望的沉思，我们不是重在参与，从来也不是，而是要追求胜利，至少是卡琳娜要追求胜利，但她现在却又怎样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的食物不被接受，却又不敢做出任何改变，谨小慎微，殊不知这是竞争无比激烈的斗争。我只是个帮忙的，我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

　　我突然放下手中的意大利短米，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她不敢改变，那就我变！我等不及今天晚上再研究菜谱了！比赛最重要的晚餐必须拿下来！！！顾客为什么会不接受？他们当然不接受！连我都不觉得好吃的东西，别人怎么会觉得好吃！如果要进行改变的话……首先就把这份半生不熟的口感改掉！意大利短米以高蛋白量著称，也是其富有“嚼劲”的关键，为了把嚼劲去掉，我思考片刻，铲了几铲子蛋白量相对少得多的东北精米提了回去。

　　“唔……！真香啊！怎么比刚才还香！？”

　　新米下锅，卡琳娜陶醉地闻着香味，我偷偷笑了笑，感觉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

　　………………

　　我们就这样又供应出20多盘，然而很快我意识到不太对劲了，尽管烩饭的外观没什么区别，却传来绝望的消息，据端盘女孩说，很多顾客只吃了一口就扔下了，还评论说难以下咽！我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卡琳娜慌张地说。

　　死处男拿勺吃了一口盘里的饭，不禁皱了皱眉头，用愤怒的眼光看着我：

　　“你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烩饭啊……”

　　“我是说！你拿的是什么米！！！？”

　　“我就是……觉得一开始的太硬，就想改进一下，就用了好熟的米……”

　　“你自己尝尝！！！！！”

　　我不服气地一尝，瞬间傻眼了，如果说之前的还能叫烩饭，现在这个连粥都算不上，尽管看起来还好，吃进嘴里才发现完全就是一团浆糊，所有米粒都被炖成稀烂的糊状，大量淀粉融入汤里，再配合黄油和奶酪，完全就是一坨毫无口感的流食，稍冷之后更糟糕，随着乳制品的凝固，连下咽都变得很困难，就像吞下一股粘稠的精液。

　　然后更糟糕的是——我们被扣了10分！死处男赶紧召回2号窗口尚未供应出去的浆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我双手离开一切厨具，直勾勾地看着另外两人，或者说看着他们身后的风景，因为不敢看他们的眼。

　　“主夫人，你对我们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吗？这是你进行抗议的某种方式吗？”

　　“不不不不……我是真的……只是项改进一下……”

　　死处男拍着桌面高声说：“不是说好晚上一起研究吗！？你不是也同意了吗！？我们不陪你胡闹你就自作主张，你还想不想要团队合作了！？这要是弹涂怎么教训你？不想好好干就滚开！”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走……我这次听你们的……”

　　卡琳娜抱了抱我，我们蹭了许多面粉在对方身上。

　　“别说了主人，我不会让主夫人离开的，我们三人缺一不可，任何一人离开我都无法完成比赛。”

　　“唉……”死处男长叹一口气。

　　李裂关心地走过来，擦掉我的眼泪，安慰我两句，鼓励我继续加油，别为仅仅10分的损失分心。

　　“你看我，我一上来就被那个小贱丫头无缘无故扣20分，我早晚找她算账！”

　　“哈哈哈……”我抹抹眼泪，拿起铁勺，继续工作。

　　“谢谢主夫人。”卡琳娜对我说。

　　“我都搞砸了还有什么可谢的呢……”

　　“谢谢你帮助我参加比赛，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事。”

　　“哎，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死处男用眼神让我别得意，卡琳娜不是在感谢我，只是在给我台阶下，我当然知道。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三个小时说多也多说少也少，我们一直按照最初的菜谱制作烩饭，偶尔弄点别的小吃之类的，最终也并没被取用完，没取用完的食物分给帮忙的小肉畜们吃。我们不是专业厨师，不知道如何处理突发情况，弹涂也没教过我们，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优秀的厨师除了做菜之外还有很多其他需要学习的地方。

　　死处男说：“就因为你送出去那十多盘浆糊烩饭，顾客已经对烩饭，或者说对2号窗口，产生很负面的印象了。他们不会记得你中午的好吃，只会想起在你这里尝到过难吃的东西。”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没让你认错，我在分析情况。没有厨师能够顾及全世界所有人的饮食习惯，所以你不用有顾虑，怕别人吃不惯烩饭之类的。食物的好不好吃，各种因素太多了，甚至可以说取决于食客而不是食物。同一道食物，面对不同的饮食习惯，心情，饥饿程度，等等等等，有可能出现截然相反的效果。而你，你作为墙后的厨师，你能改变的有哪些？少之又少！你要专注于你手底下的食物！”

　　“唔……你倒是想得挺明白……”

　　“主人说得真好！”卡琳娜吊着他的膀子说。

　　晚上只到8点，不是考虑食客，而是考虑参赛者，因为我们没有轮班制，所以一整天都没休息，要是再熬到10点，年轻人还好，李之尚他们三个怕是要废在这儿。8点一到，做好的食物在窗口保温以供取用，食客们可以继续用餐，而我们则关掉火，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

　　“小柑，咱们回去吧？”李裂叫我。

　　“嗯，走。”

　　“晚上还吃饭吗？”

　　“吸了一天油烟，有点没胃口……”

　　“哈哈我也是！”

　　阿文哥哥走过来：“如果诸位有兴趣，我请各位泡个澡，喝点咱们金丝雀城的茶叶，尝尝白家茶场研制的新产品‘白燕翎’，一起休息休息，谈谈白天的事，如何？”

　　“好啊好啊！”金丝兴奋地说。

　　“我们也去！”王沙涟一家三口拽着奴隶商人说。

　　卡琳娜后退一步：“我就算了。”

　　金丝装作心不在焉地说了句：“你也来呗。”

　　“我马上就要宰了你，怎么能跟你喝茶？”

　　“矛盾吗？看看你女儿跟千惠子关系多好，她们难道不得死一个？”

　　“那也不了，谢谢邀请。”

　　死处男跟我说：“你要去跟他们去吧，我陪卡琳娜回屋。”

　　“也好。”

　　弹涂走过来得意地说：“听说到目前为止我是第一。”

　　“放心吧到最后你也是第一！”伶鼬瞥她一眼说。

　　比赛还没结束，为了保证趣味性还不能让食客知道厨师是谁。步甲和叶甲开着大巴车在斗兽场后门等我们，小孩团也在里面，看见大人们上车了，高兴地各找各妈，小卡琳娜没看到她妈妈有些失望，我说先跟我去喝茶，喝完茶再送到你妈身边去。

　　我抱着小卡琳娜问别人：“你看我们像不像娘俩？”

　　李裂一乐：“姐俩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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