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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伊莎贝尔,2

[db:作者] 2025-07-14 22:21 5hhhhh 6510 ℃

金光善真是胆大包天,他想用这种方式掠夺多位向导的能量,安全无痛地变成黑暗哨兵?

04

当学院举办金鳞台参访活动时,魏无羡忙不迭地报名了。跟着另一位总是笑脸迎人的学院导师去了兰陵,而后中途脱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其中一间向导训练所,偷了一本3S级哨兵的证件去参加所谓的「高级哨兵向导联谊」。

高级会所布置华丽而铺张,人们在昏暗的水晶灯下举杯共舞,到处都是刺激性的食物和美酒,哨兵和向导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忍不住发结合热,要是看对了眼,就等各自的介绍人同意,直接到楼上的小包厢定下契约、标记成对。

魏无羡上辈子是黑暗哨兵,封闭五感信手拈来,几乎不受这些纷乱涌动的信息素影响,直到他碰上那红光满面、精神状态却又极度不稳的金光善。

属于黑暗哨兵的暴虐气息以及对情欲纠缠的渴望扑天盖地而来,不只恶心还让人极端焦躁。魏无羡飞也似地冲出了会所,冲上金鳞台回到参观队伍当中,身上骇人的戾气却生生把几个想靠近他的同学给震晕了。

尽管魏无羡尽力控制,也并未真正狂化,但只要有向导想伸出精神触手,魏无羡就几乎控制不住本能想撕碎它们,他顶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跟了队伍两天,最后被勒令待在金鳞台招待所休息,不得外出。

那个笑咪咪的学院导师是个2A级向导,却也几番被魏无羡撕裂精神触手,无奈之下,赶紧通知了平时帮魏无羡疏导的老师来接他。蓝忘机得到消息后匆匆赶去了金鳞台,在见到魏无羡那一刻,金色阿克哈塔克冲了过去,焦急地蹭了蹭那满脸暴戾阴骘的少年,发出仿佛伤心到了极处的嘶鸣。

那个总是笑着的学院导师若有所思地看了蓝忘机一眼,离开了房间。他和这位姑苏蓝氏最出名的向导曾一起在前线共事,因此有幸见过「避尘」几次。而这强大的神骏只在蓝忘机失去哨兵的那一刻凄厉地哀鸣过一次,此后十三年,它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蓝忘机那神情仿佛是跨越了几亿光年的距离,才能把坐在客房小床上的少年珍而重之地揽入怀里。

魏无羡听见震耳欲聋的雪崩声。

遥不可及的山头上,有大块大块的惨白轰然剥落、风驰电掣般往他漫游的雪野上奔涌,破碎的坚冰飞雪滚成一团团呼啸的雪浪将沿途一切吞没。

魏无羡竭尽全力也逃不开,幸而他在千均一发之际跃上了那凭空出现的阿克哈塔克,美丽的神骏伸展四蹄仿佛在雪中飞行。那一瞬间连大地都在颤抖,似是庆幸他逃过一劫。他心脏跳得飞快,任由避尘把他带往极远处的雪崖。

深谷中的冰河消失无踪,仅有整片苍蓝色的海。

──跳下去就会获得自由。远离一切让他痛不欲生的源头。

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人留在了终年严寒的雪峰上,所以不能就这样走了。

魏无羡让避尘调转方向,无所顾忌地往那雪暴里冲。

他握住了一双温暖的手。

他抱住了一具厚实的背。

他在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可怕风暴中碰到了一双,非常柔软的嘴唇。

05

风雪静止的时候,蓝忘机听见远处一声嘹亮的鹰唳。

年轻哨兵眼底的血光尽数褪去,他正耐心地品尝怀中珍馐,舌间细细舐过那人的唇缝,得到许可之后便把那张嘴当做自己的地盘一般霸占了。他原形毕露,迫不及待地要将那湿润口腔的每一处都染上自己的信息素印记──他的向导为了疏导他的意识云几乎油尽灯枯,精神图景随自身衰弱而产生雪崩,此时哨兵的信息素正是缓解疲惫的良药:他愈是往深处吻他的向导,那片雪野就愈是平静、愈是广袤无垠。

蓝忘机原本已经碎裂的精神触手重新凝聚,再一次温柔地抚上年轻哨兵的意识云。微微垂下的双眸连同眼白都是澄澈的琉璃色,至清至柔。他在哨兵的拥抱中稍微抬起一只手,感觉有坚硬的鸟喙轻轻啄在他手背上,振翅的声音像是某种灭绝已久的猛禽。

两人始终没有放开彼此,对唇齿相依的渴求程度好比是在沙漠中迎来降雨的旅人,生怕对方只是海市蜃楼,能紧紧拥抱的时候便一刻都不愿放过。两人益发浓郁的信息素相互纠缠、升华成更奇异的甜味,完全盖过了向导身上某种特殊而淡雅的清苦香──无论他曾经与谁建立过标记,都不会比眼前这位哨兵所能给他的更加热烈而契合。完全匹配的哨兵与向导之间有着可怕的吸引力,沾上一点都不可抗拒,信息素除了滋润以外强烈的催情效果也随之无限放大,把原是长年禁欲又才施打过抑制剂的向导弄得心跳失序,凶狠地搂紧了怀中的年轻哨兵,试图用精神触手再次剥开那人庞大的意识云,去窥看那里面是否是自己熟悉的精神图景。

结合热的火苗噼啪燃烧,烧得两人口干舌燥,恨不得从对方那里再汲一点甘甜。魏无羡从未想过原来「咬一口」没那么简单——曾经被什么人偷亲过也根本不能算事儿——那种结合所能轻易带来的满足感,好比生命本源的炽火──即便在没有一丝光、没有一点声音的地方,它也不死不灭。

魏无羡的导师曾说:「向导是神对哨兵的恩赐。」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蓝忘机白皙的耳垂、脖颈乃至于淡漠的眼尾,都染上了一层蒸腾的红。

他被哨兵按在身下,衬衫扣子开了两颗,喉结被放肆地啃咬着,他粗喘着气,双手牢牢钳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哨兵精瘦的腰肢,把衬衫下摆全拽了出来,手指探进去摸索那肌理分明的美好身体,粗暴地掐揉。

魏无羡第一次把这人看得那样仔细,从刀削般深刻俊美的五官、玉石般的眼睛、到艺术品一样有着黄金比例的身体,他近乎虔诚地从那人的眉峰向下吻过鼻梁、唇心、下巴直到锁骨和心口,为生平第一次全然敞开精神和肉体而接纳自己的向导感到近乎巅峰的愉悦,战栗地呢喃道:「……蓝湛。」

蓝忘机浑身骤僵。

魏无羡还沉浸在如获至宝的喜悦中,直想敲破过去自己的脑袋、痛骂自己何必想不开去当不需要向导的黑暗哨兵;又觉得能重活一世太过美好,更有满腔激情想倾诉,想告诉那人──其实他安静做事情的声音,就是最好的白噪音;他的精神触手是自己两辈子的意识云唯一能接纳的、其他人根本没有进来过;他的信息素一直都是最好闻的,哪怕自己从前没有回应过、也没有引发过结合热……总之,魏无羡想说的是,再也没有比蓝忘机相伴身侧,还要更美好的事了。

魏无羡吻在那人心尖,洗去了蓝忘机手心里那不知名的精神痕,却在他心底深埋了一棵种子,两人气息交缠结合的滋润让它欢欣鼓舞、破土而出,灿烂地盛开在那人体魄完美的胸膛上,是一轮明艳如火的红莲花。

蓝忘机一瞬不瞬地锁着他的目光,掐在他腰上的力道太霸道,魏无羡「嘶」了一声,坏笑:「这么性急?」说着伸手在对方腿间明显鼓起的一包恶劣地捏了一把:「你在床上很凶啊,教授──」

蓝忘机陡然把他掀下去了,紧绷的神色冰冷苍白。

他伸手帮魏无羡扣好扯掉的扣子(建议换为扯开,毕竟扣子撤掉了就扣不上了……),才一语不发地去整理自己凌乱的仪容。

魏无羡不料他是这个反应,整个人滚到床边一角,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房间角落踱步的避尘显然精神抖擞,反映了主人的状态,这次标记应当很舒服才是。他瞥见蓝忘机悄悄地摩挲着戒指,才倏然惊醒。

他不是对自己保证过,绝对不破坏蓝忘机的家庭吗?

胸口像是被冰锥捅穿了一个大洞后被丢进冰天雪地里一般,全身被冷风呼啸着贯穿,他坠在冰窟里失魂落魄地想:「我为什么要那么莽撞?」

自己真是过分了,还仗着匹配度有恃无恐,才那样轻慢了蓝忘机──那是个什么人,哪会容忍自己在有伴侣的状况下去接受一个高匹配度的哨兵标记,只为了重建自己的精神图景、恢复3S级向导的战力?

那也太下作了。

他跟蓝忘机从来就是走不到一起的一对双曲线,过去不可能、现在也不可能。自己要是继续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可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魏无羡默默穿好衣服,套上靴子,与蓝忘机并排坐在床边,敲了敲太阳穴,低叹:「谢谢你,教授。我狂躁成那样,给您添麻烦了……教授你……没事吧……?」

蓝忘机先是一顿,环视了一圈不大的招待所客房,像是没找到他期望的东西,有些僵硬的手从外套口袋拿出一管抑制剂,毫不犹豫往颈部扎下去,这才低声道:「嗯。」

魏无羡知道那管抑制剂实为多此一举,打了只求心安罢了──在蓝忘机身上烙下精神痕的是自己、勾起蓝忘机结合热的也是自己,所以魏无羡目前的信息素和匹配度完全足够在一个吻中压制向导的结合热。反倒是他自己需要些哨兵专用的抑制剂,好来控制体内叫嚣着要把蓝忘机标记、完全变成他所有物的强烈冲动。

这种焦灼的渴望撕扯得他脑袋发疼,魏无羡又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小声叹道:「刚刚是我不对,我头疼到神智不清,冒犯了教授,以后不会了。您……请不要往心里去。」

听见魏无羡说头疼,蓝忘机微微侧身,瞳色变浅,像是要安抚他。魏无羡生怕他又要耗损,连忙站起来退到客房门边,急声说:「教授你不用这样!您不用碰我!」

蓝忘机安静片刻,精神触手慢慢收了回去,想来心知肚明魏无羡为何离他那么远,哑声说:「你需要抑制剂。」

魏无羡摇摇头:「不用,我没有到合法标记向导的年龄,店家不会卖给我。你也不用帮我申请……教授你现在出去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要是他出去了,那么外面的人不只会知道蓝忘机恢复了多年前接近巅峰的3S级向导能力,更会知道他被一个哨兵深度标记了──而且光看他精神痕的清晰程度,就能判断这属于完全匹配的标记。帝国是不会允许、也不会坐视不理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蓝忘机轻声:「这样下去,你会控制不住狂躁。」

魏无羡:「我可以暂时封闭五感,等回到学院再找别人疏导。」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良久,蓝忘机才说:「你知道黑暗哨兵的结局吗。」

魏无羡:「……」这还用问吗,他自己怎么死的就不提了,所谓盛极而衰,黑暗哨兵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蓝忘机似是很轻很淡地叹了口气,接着面无表情地说:「跟我回姑苏。」

魏无羡很犹豫,万一蓝忘机的伴侣也出身姑苏蓝家那就惨了,但转念一想,蓝忘机一向稳妥,不会不知其严重性,想必是知道两人回云深不知处会比回帝国学院安全,这才答应了。

果不其然,蓝忘机甫一踏进云深不知处,附近所有的哨兵和向导立刻都闻到了那不可忽略的信息素,不约而同抬起了眼睛,眼神俱是惊骇至极──含光君被标记了!

接着又整齐划一地瞪着跟在蓝忘机背后进来的魏无羡──是那个哨兵!

含光君从不带外人回来,这人已经破了含光君规矩,还是两次!那个标记了含光君的哨兵该不会是他吧!

天!那个名叫莫玄羽的哨兵不是个声名远播的废柴吗!

魏无羡没想到蓝忘机能对这样议论纷纷的眼光视若无睹,好像很有对付经验似的,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曾经被这样目瞪口呆地注视过──总之他目不斜视地领着魏无羡直直走向精神治疗部门,找人来帮魏无羡疏导在金鳞台时引发的狂躁──虽然蓝忘机已经进行过初步安抚,但魏无羡的状态似乎依然不是很稳定,尚需后续观察。

精神治疗部门内也是由一位3S级向导帮魏无羡疏导,蓝忘机就在一旁看着。向导试了几次,都无法进入魏无羡的意识云,这是在高等向导面对低等哨兵时不可能发生的。他忍不住问:「莫同学,你不知道自己是几等哨兵、也没有精神体?」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没有精神体的话,学院都判定是D级哨兵。」

那名向导也毕业于帝国学院,这点他自然知道,但是见不到魏无羡的精神体状态,就很难判断一个很会伪装的哨兵本身的状态如何。他继续问:「有没有可能,其实你有精神体,只是你没有让别人看见、而且你自己也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听到这里,魏无羡有些纳闷地皱起眉,一旁的蓝忘机则动了动。

后来向导疏导无果,魏无羡在他面前完全无法放开精神屏障,他的精神触手好几次差点被屏障外的精神雷暴撕碎,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开点安眠药以及降低官能敏感度的药物,让魏无羡可以获得较多的休息。

回到静室之后,魏无羡囫囵吞了药丸,蓝忘机则跟他隔着一个屏风书格,似是在书桌前写字,魏无羡便听着那规律的沙沙声,在一片混沌中睡在了小客厅的沙发上。

他在梦中听到一声熟悉的鹰唳。

仰头一看,巨大而矫健的黑影从头上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尖啸着在碧蓝的天空中翱翔,捕食着千里之外的羔羊。

脚下是冰雪初融的草原,属于深冬的整片雪野藏起了她凛冽的棱角,掀开银白的面纱,露出底下稚嫩姣好的容颜,唯有远处依旧屹立的高耸雪峰是她不容撼动的脊梁。魏无羡凝目看了一会,背后有马蹄优雅踩过碎雪覆盖的草地的声音,避尘停在他身侧,微微湿润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知道这是谁的精神图景,他突然很想亲吻大地,以及那个人的温软嘴唇。

魏无羡摸摸它油光水滑的金色皮毛:「小美人,你认识那只飞来飞去的傻鸟吗?它那么装模作样,怎么好意思待在你的领域里蹭吃蹭喝?」

避尘轻柔地打了个响鼻,很像某个人低低的「嗯」。

魏无羡笑道:「你嗯什么,这样也嗯?」

那只双翼展开超过三米的巨大雄鹰酣畅淋漓地表演了一番拿手的花式飞行特技,趾高气昂地飞了回来,在金色阿克哈塔克头上盘旋了几圈,想停在马背上。避尘目光柔和地仰望着哈斯特鹰,身子一动不动,秀丽的马尾不时轻甩一下。

但是避尘愿意,魏无羡可不愿意──猛禽的利爪可以轻易撕裂成年男性,要是在避尘上留了疤痕那可不得了,忙不迭吹哨把巨鹰赶开。

这完全是本能反应,雄鹰不高兴地叫了一声,翅膀在魏无羡头上扇了一下,飞走了。而魏无羡顶着一头狂野的乱毛后知后觉地想:「原来陈情这些年都窝在蓝湛的精神图景里,看把它美的,我非得找个机会揍它一顿。」

这么想着,犹在精神图景外沉睡的魏无羡手边,出现了一团黑糊糊的不明物体。

此时蓝忘机正将年轻哨兵抱在胸前,给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精神触手分化为星辉点点的细线织成摇篮,稳稳承载着高级哨兵才会拥有的庞大意识云。而蓝忘机所料不错,果然魏无羡一旦进入他的精神图景,手边就会出现类似于精神体的幻影──如同魏无羡的信息素能让他恢复向导战力,魏无羡也能透过他召唤出精神体。

但他还没看清那团幻影的轮廓,怀中的魏无羡便动了动,眼看便要甦醒过来。

等到魏无羡慢慢睁开眼睛,年轻哨兵发现自己姿势规矩地躺在沙发上,蓝忘机则远远地站在窗边,凝神看着漆黑的夜色,发现魏无羡起身,便转头望着他。

魏无羡:「这么晚了,教授你怎么还不睡?」

蓝忘机不答,就着手里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魏无羡拍拍柔软的垫子:「没想到在这小沙发上睡一觉有精神疏导的效果,教授你们家真是风水宝地。」

蓝忘机:「……」

魏无羡摊手:「可惜我没有精神体可以召唤出来证明我的状态,也许是精神屏障太厚,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看来我天生就适合封闭五感,毕竟也没有向导能进入我的意识云。」

蓝忘机:「你需要疏导。」

更多的疏导必须由谁来做不必说破,魏无羡实事求是:「但那是不被允许的。」

蓝忘机:「不具精神体的哨兵很脆弱。」

魏无羡笑道:「是你当初跟我说,不是每个哨兵都有精神体的。」

蓝忘机还想说什么,魏无羡只觉得这人顽固得绝了,那么多年一点都没变,那难看的脸色跟上辈子见不得他剑走偏锋时的谴责表情一样。他只好说:「教授,我看了那个自杀的女向导留给你的遗书。」

蓝忘机先是一愣,脸色陡然苍白,眉心几乎拧了起来:「你……」

魏无羡望着那双浅色眼睛,强迫自己说下去:「是,我能猜到那天你为什么推开我。你知道后果──就跟她所写的一样。所以你很理智、也克制得了本能,因为你是足够强大的向导。」

蓝忘机不是金光善,他不会在有家庭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学生诱惑……无论是否完全匹配。那名女向导留下的看起来只是一部小说,但读起来显然不是。其中有许多和她一样的向导真实地在金光善的标记下沦陷、挣扎,然后觉悟到终极标记无论建立或剥离,都会带来泯灭人性的可怕伤痛。然而对于哨兵而言,再痛也是可以忍受的,因为标记所带来的狂喜可以凌驾一切──但如果『标记』并不能让他得到仰望的灯塔,那就只能摧毁它──哨兵永远克制不了冲动,这跟他们的意愿无关。

魏无羡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用尽力气才能把话好好说完:「但我不是。所以教授,你能不能告诉我,有没有一种方式可以让我在完全敞开意识云任由疏导的同时,又不去伤害我不能标记的向导?」

蓝忘机握紧了拳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僵立许久,最后似是极度不悦地别开了头。

一个强大的哨兵不可能接受意识云的完全敞开,除非对像是他能生死托付的向导。这意味着完全的精神疏导,必将迎来终极标记。因此他俩心知肚明──不存在魏无羡所说的那条路。

蓝忘机垂头,轻轻转动无名指上的银环,大概是戴了很久,所以卡得紧了,花了些功夫才将戒指拿下来,放进了衬衫口袋──云深不知处所有人都知道蓝忘机被标记了,如果说以前戴着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还继续戴着就是悖德。

魏无羡心想:「我已经毁了他吗?」

蓝忘机低声:「至少等你召唤出精神体。」

又是一个他无法答应的请求。陈情既然是会回应他的精神体,就代表莫玄羽这壳子已经接受了哈斯特鹰,他不会有新的精神体。但陈情在蓝忘机的精神图景里沉眠太久,已经镶嵌太深,如果强行将陈情带离,蓝忘机才暂时修复的精神图景可能会再次崩溃。而他难以启齿的是,蓝忘机似乎知道魏无羡有精神体,却不知道它并不在魏无羡的意识中、而是在蓝忘机的意识中──这种亲密太过离谱,而他已经不想再让眼前这人难堪了。

魏无羡用力掐了掐眉心,把那处都掐红了,他试着抗拒:「不然这样,教授,我知道你想协助我加强意识云的精神能量,好召唤精神体,可是我会不可避免地回应信息速,勾得两个人都发──嗯──结合热,所以你愿不愿意,先跟我深度标记,我们不做到最后……反正先把结合热压制得深一些,之后疏导,就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

想也知道蓝忘机不可能答应,他果然严肃道:「不。」

拒绝来得理所当然,但魏无羡仍是被他弄得有烦躁,而从前在战场上,他可从不惧于对老是痛斥他行事乖张的蓝忘机冷脸拆台阶,于是语气很冲地道:「所以教授你摘了戒指,是在暗示我可以不顾意愿和理智,把你终极标记吗。」

蓝忘机深深地望着他,沉默得久远到让魏无羡几乎头皮发麻,才平静至极地说:「不。」

魏无羡突然懊悔极了。如果蓝忘机会像以前一样,被逼急了就跟他打一架,用精神触手呼他巴掌、捏他的意识云,那还好说;现在一贯迁就、百般包容,一句重话也不肯讲,让魏无羡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了「人渣」两个字。魏无羡心烦意乱地想:「他是神对我的恩赐。」

接着他很轻很轻地对蓝忘机说:「……对不起。」

蓝忘机的脸色却更苍白了。

魏无羡忍不住跳了起来,千辛万苦才忍住了冲上去拥抱对方的渴望,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问道:「教授,我有点口渴,你这儿的冰箱里有什么喝的吗?」

蓝忘机放下玻璃杯,去厨房拎了两瓶小罐装白酒,回来放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

魏无羡很惊讶──这是他从前来姑苏公干时,一定会顺路去喝的名酿,天子笑。姑苏蓝家滴酒不沾,蓝忘机在房里藏酒可说是个惊人的祕密了。但他来不及惊讶,蓝忘机已经打开酒瓶,一罐放到魏无羡面前。

魏无羡总觉得一个人喝、特别在这种气氛下喝实在尴尬,于是心不在焉地望着蓝忘机尚未恢复血色的脸,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喝?」

蓝忘机不答,自己却也开了酒瓶,干脆地喝了一口。

本来要跟他故作活络、说声「干杯」而抬起手的魏无羡有点无语地僵在半空中,只好装作无事发生,自己默默灌了好几口。

接着蓝忘机揉揉眉心,微微垂头,闭上眼睛。

……睡着了。

他竟从不知道蓝忘机是个一口倒。

魏无羡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连沉睡都显得俊雅至极的向导,喉咙有些干涩,在天赐良机下做些什么以及正人君子下不做什么之间天人交战。半晌,他没滋没味地喝完了手里的酒,起身把蓝忘机扛起来,扶到房里脱下外衣和拖鞋,在床上摆好姿势睡了。

但他还是忍不了手贱,伸出指尖,在那张尝起来软嫩而令人朝思暮想的唇上划拉了好几下,一边呢喃着威胁:「含光君……你可千万别再落到我手上了。」

蓝忘机突然睁开眼睛,一口咬住了魏无羡的手指。

魏无羡:「……」惨了,哪有人真的是一口倒,自己怎么就大意了跑去玩他呢。

见魏无羡不动,蓝忘机松口,掀了被子坐起来,忽的一下把魏无羡严严实实地用被子捂住了。

魏无羡:「……」干什么呢这是。

然而魏无羡才稍微挣一下,被子外的蓝忘机就一把抱上来,把他整个人团在里面,不高兴地道:「不行。」

魏无羡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什么不行?」

蓝忘机重复道:「不行。」

魏无羡:「蓝湛你醉了吗?」

蓝忘机:「没有。」

魏无羡:「没有才有鬼了,你们蓝家人不是不可以说谎的吗,说实话。」

蓝忘机执拗道:「没有。」

魏无羡:「那你放开我?」

蓝忘机抱得更紧:「不行!」

魏无羡被捂得快闷死了,而且蓝忘机臂力惊人得可以近身痛殴一般哨兵,莫玄羽这个缺乏锻炼的十四岁身板万万不敌,便放弃了跟这醉酒的人反着来,道:「好吧不放,那你要干什么?」

蓝忘机果然把他从被子里剥了出来,捞起一个因缺氧而面颊酡红的少年,专注地望着他,琉璃色的眸子慢慢转为淡金。

魏无羡被这人的坚持磨得有气无力,连醉酒都想着疏导。他的精神屏障把触手挡在外面:「蓝湛,不要。」

蓝忘机:「要。」

魏无羡莫名其妙:「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帮我疏导?定期疏导就算了,为什么我明明没事──除了偶尔封闭一下感官图个清净──你也要疏导?蓝湛,等等、停──你不要碰我。」

蓝忘机僵住,没有收回触手,只是在魏无羡的意识云外徘徊,落寞地垂下头,好像很伤心。魏无羡心里有些堵,试探道:「你是不是很讨厌黑暗哨兵?」

蓝忘机沉默了一下,摇头。

魏无羡:「那不是很好吗?帝国表面上不说,其实也希望有多一些黑暗哨兵,『终极标记无用论』也就是这么来的,禁止匹配的哨兵向导结合,如果被发现就会被强迫终结标记──帝国会再用慰问金把他们养成黑暗哨兵。而且你的哨兵……不就是黑暗哨兵吗?」

蓝忘机很生气地打断他:「不好。」

魏无羡:「你的哨兵不好?黑暗哨兵不好?」

蓝忘机:「不好!」

魏无羡:「你真是个小古板。」

蓝忘机不高兴地抓着他,面无表情却有一丝委屈的味道。魏无羡有点好笑,捉住那人白皙的手亲了一口:「好啦是我不好,我的错,对不起哈。」

蓝忘机像是被那个亲吻烫了一下,飞快地缩回手抱在胸前,好半晌才低着头道:「……没有。」

魏无羡失笑:「没有什么。」

蓝忘机:「……不好。」

魏无羡:「没有不好?我不让你疏导,怎么还这么抬举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蓝忘机点点头:「嗯。」

魏无羡:「……什么?」

蓝忘机认真地说:「我的。」

魏无羡突然有些慌张:「谁?」

蓝忘机靠得他很近,几乎把人扑进床榻里:「我的……」

他的向导抓着他双腕按在床上,赤裸而热烈地注视他,一字一顿清晰道:「……魏婴。」

06

蓝忘机在云深不知处服了几支隐匿剂,才把魏无羡的信息素遮盖住了,确认万无一失后两人才回到帝国学院。但回去不到两周,魏无羡就急急忙忙申请了帝国边境巡逻队的资格,签了契结书后以学员身份赶赴边境,与当地驻守的低级哨兵团一起清扫国境附近的战场。

既然身份已经被蓝忘机识破,即便没有明说,魏无羡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当初回来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向导好不好,如果反过来让对方时刻忧心自己是不是要走回黑暗哨兵的老路、还牵连了人家的私生活,就没意思了。人活在世上但求了却桩桩牵挂,相互亏欠下去就没完没了。

他把陈情留在了蓝忘机的精神图景里,他的向导能借此修养到完全恢复、再次回到3S级向导的巅峰,重新成为战士。至于魏无羡自己──他习惯了没有精神体的日子,虽然黑暗哨兵的路他不能走两辈子,但人的一生其实很短,也许根本等不到你幡然悔悟那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而且混在C、D级哨兵里的魏无羡过得其实颇滋润,因为他等级不明、实力却又远远超过低等哨兵,如果在战场上碰到敌国的斥侯小队,总有许多因为轻敌而栽在魏无羡手里。

例如他碰过一个落单的3S级向导,显然对方恃才傲物,以为魏无羡是个好拿捏的,所以一路追着魏无羡几十公里,企图用精神攻击直接击毙魏无羡──却被他用信息素压制,可笑地发了情。

那位向导是个姑娘,不准魏无羡碰她一下,可她的精神体却可怜兮兮地蹭着魏无羡的裤腿不放。魏无羡无奈极了──国际法上规定哨兵不能攻击处于结合热的向导──他便只能把烧得稀里糊涂的向导姑娘一巴掌敲晕,当做俘虏背回基地请人救治。

魏无羡作为一个低等哨兵,回应的信息素竟然能让一名高级向导产生结合热并失去战斗力,足证他绝对超过3S级。他的长官不敢隐匿此事,上报了学院,要求重新分发这位哨兵、并找寻足以配对的向导与他进行初阶标记绑定,以利帝国军队编制。魏无羡一听,直觉不妙,果不其然,三个月后帝国学院就派了一位足以带领、足以疏导、又足以教育这位年轻哨兵的向导前往帝国边境驻地。

蓝忘机是在魏无羡十五岁的第一场雪时来的。

当时魏无羡在哨兵小队里,跟着一位C级向导清扫战场上的大型废弃物,其他哨兵都必须在疲惫时接受向导的精神疏导,唯独魏无羡总是被跳过──向导无法碰到他的意识云,稍微靠近都会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这导致同队员大多不敢太靠近魏无羡,即便他总是和颜悦色、任务结束后也会和众人一起去酒吧娱乐,也不免在任务执行中显得鹤立鸡群、游离于队伍之外。因此他有时间走神,而且心有灵犀一般,在经过某处寸草不生的斜坡时抬头望向前方的山丘。

长身玉立的那人一袭雪白的双排扣立领军大衣、黑皮靴包覆着修长的小腿,黑发大多压在别着卷云家纹铸银徽章的贝雷帽下,他负着手,琉璃色的双眸淡淡地望过来。

魏无羡停下脚步,规矩地对着那人的上校军阶抬手行礼。他那一队的哨兵和向导注意到了,也纷纷停下来敬礼。

蓝忘机抬起手还礼,五指并拢贴在好看的眉尾,让魏无羡有一刻想咬住那指尖、把那雪白的手套剥下来抢走,看看对方会不会生气。

他俩目光相遇的那一刻,美丽的金色神骏出现在蓝忘机身边,甩着尾巴从山丘上跑下来,绕着魏无羡转圈圈,他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去摸避尘亲昵凑过来的头颅和耳朵,然后借着手臂遮挡,飞快地亲了亲它的眼睛:「小美人,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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